爲君歌一曲

爲君歌一曲 都市妖奇談 天下書庫

爲君歌一曲

嘹亮的歌聲隨着晨霧在林間盪漾開來,使在這林間出沒的小獸、妖怪們紛紛佇足,側耳傾聽起來。

灌灌坐在最高的樹枝上微閉雙眼,忘情地歌唱着,似乎自己也沉醉在自己的歌聲之中。當他睜開眼停止了歌聲之後,樹下已經聚集了幾十個妖怪和數不清的動物,他們都安靜地俯在地上,彷彿在等待着什麼。

灌灌帶着氣憤的目光看着這些妖、獸,忽然從樹上跳下來,擡腳重重地把離他最近的一個妖怪踢倒,又抓起另一個妖怪當頭就是一拳,大吼着:“滾,你們這羣不懂欣賞的傢伙,全都給我滾!滾!”

隨着他的拳打腳踢、大吼大叫,那些本來看起來懵懵懂懂的妖怪、野獸們一下子清醒了過來,野獸們先嚎叫着各自夾着尾巴逃走了,妖怪們有的也一溜煙地跑了,有的則怒視灌灌想和他爭鬥一番,可是看見灌灌那一副比他們還生氣的樣子,反而誰也不敢開口,仔細想想今天也是撿了一條命,各自擦着汗散了。

“可惡,沒有一個懂得藝術的!”灌灌自己還在那裡叫嚷。

灌灌的歌聲可以迷惑生靈,使生靈們自己自己聞聲而來俯首受吃,可是這個灌灌顯然對歌聲招來的這些“食物”十分不滿,一直氣呼呼地。他又飛回樹上,自己生了半天氣,自言自語地說:“我就是不信,我天生的好嗓聲就沒有人懂得欣賞。”他清清嗓子又開始歌唱,這次他沒有加入法力,低聲吟唱,所以聲音傳出的也不遠,卻不一會四周就有了動靜,只聽樹動草響,附近覓食、居住的動物們紛紛跑了出來,它們這次不是向灌灌圍過來,而是叫號着四散奔逃,一時間鬼哭狼嚎,好不熱鬧。接着一個懷抱正“哇哇”大哭的嬰兒的婦人從山洞中衝出來,卡着腰站在樹下向灌灌大吼起來:“死鴨子,你嚎什麼嚎!老老實實地捕食我不怪你,反正你那一套我們胡家也不怕,可你這麼鬼叫,嚇壞了我的心肝寶貝,我可決不饒你!”說着俯身拾起石頭大塊向樹上丟來,一邊丟一邊還罵個不停:“叫你再鬼叫,叫你再鬼叫!”

灌灌在樹枝上左右閃躲,口中分辯着:“我唱歌而已,與你有什麼相干,你不能這麼不講道理吧!”

“唱歌,你那也叫唱歌,你那是在哭喪,打死你個喪門星!打死你!”婦人一邊罵着,她的洞裡又跑出來幾個半大孩子,也學着母親的樣向灌灌丟石頭。灌灌見他們胡氏人多勢衆,不敢和他們爭論,張開翅膀匆匆飛走了。

這個灌灌心情鬱悶,懶洋洋漫無目的的飛着,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飛到了山林的邊緣,俯視而下已經可以看見人類的村莊。最近人類那裡時興什麼“大鍊鋼鐵”,因此砍掉了不少樹木,好像有不少妖怪爲了清靜都遷到更裡面的山裡了,灌灌坐在一棵大樹的樹樁上,心裡想着,在這裡唱歌該不會有誰出來反對了吧?

他放聲歌唱,沉醉其中,不一會就把周圍的世界拋在了腦後,當身後的樹叢中傳來聲呼時他都沒回頭。

“你唱的真好聽……”

聽到這句話,灌灌驚喜交加地回過頭來,看到了一個灰頭土臉,卻揚着嘴角笑着的人類少女……

“羅天,我愛你……”

“羅天,永遠愛你,爲了你什麼都願意。”

“羅天,你是我們的一切……”

“羅天……”

四周嘈雜而混亂的聲波一浪高過一浪。周影停下車後皺了皺眉,簡直難以想象眼前這一羣十幾二十歲,平時看來又可愛又文靜的少女們聚在一起竟然可以發出這麼大的聲音來。眼前攢動的人頭中他根本看不見自己要找的目標,他跳上了一個稍高一點的石階想張望一下,卻馬上被幾個女孩子毫不客氣地推到了一邊,那個位置也理所當然被她們佔去。周影看看周圍,不論臺階、欄杆、還是樹上、水池邊沿上,只要稍微高一點的地方全都站滿了一層一層的女孩子。就在他一回頭的功夫,有幾個女孩已經奮力想爬上他停在旁邊的車頂、車蓋來提升自己的高度。周影忙上前搶救愛車,也顧不上找人了,火兒只好自己衝向了黑壓壓的人羣。

不知最前面發生了什麼事,人羣忽然又暴發出一陣更大的歡呼來,花束、綵帶什麼的亂飛上空中,火兒差點被一個拋上來的揹包當頭打中。

“吵死了!煩死了!”火兒叫嚷着,在人羣上空用一邊捂着耳朵一邊飛行的高難度動作轉了幾圈纔看見瑰兒的影子。

瑰兒正和周圍的人類女子們一樣又叫又跳,手裡還舉着一個大標語牌,又眼死死盯在舞臺上,根本沒看見飛來的火兒。

“瑰兒,立刻回家給我做飯!”火兒氣勢洶洶地叫着。

“羅天,不要走,羅天,我們愛你……”舞臺上的男子剛好唱完一曲,瑰兒和那羣女孩子口中又暴發出歡呼,順手一揮標語牌把火兒推了個跟頭。

“瑰兒,瑰兒……”,火兒生氣的又叫又跳,卻沒有辦法叫住瑰兒,眼睜睜地看着他和其他人一起潮水般地向舞臺涌去。

“羅天,羅天,羅天……”整個公園裡全是這樣的喊叫聲,而且還有更多的女孩從四面八方源源不斷地趕來,氣勢驚人,看着那些聲嘶力竭叫着的女孩,就連火兒都感到膽怯,竟然不敢照常例一翅膀全打倒在地。

“瑰兒,回去做飯!瑰兒……”

“羅天,再唱一首,羅天,笑一笑……”

不管火兒怎麼努力,它的聲音看來還是大不過這羣人類女子,它終於放棄了瑰兒,擡頭去看站在那個臨時搭起的舞臺上表演的是何方神聖,也幸虧它是飛在空中,纔在那樣層層疊疊的人羣中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男子。

這個名叫羅天的男子看起來二十出頭,穿了一身和周影差不多的打扮,普普通通,正隨意地坐在舞臺的臺階上,拿着麥克風在唱歌,一副冷冰冰的神情,毫無笑容,對臺下瘋狂爲他喊叫的女孩子們瞄都不瞄一眼。

火兒飛近過去,上瞅瞅,下瞅瞅,氣憤的一腳蹬在了他的頭上:“死灌灌,敢擔誤瑰兒回家給我做飯,你活膩了!”羅天一個跟頭從舞臺上滾了下去。火兒不依不饒,還要追上去再打,卻只見那些女孩子們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排山倒海般地向地上還沒有爬起來的羅天撲了上去,不一會就把他淹沒了。火兒縮縮脖子,吐吐舌頭,看這陣勢那傢伙多半死定了吧?早知道不如讓自己吃了的好。

“火兒……”瑰兒陰森森地聲音從它身後傳來。

“你終於回魂了,快回家給我做飯。”火兒大模大樣的吩咐。真是的,想吃個飯都這麼麻煩。

“火兒!你竟然敢打我們的羅天!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站在火兒背後的可不是瑰兒一個人,而是十幾個和瑰兒年紀相仿的女妖怪,其中有幾個火兒也認識,現在她們摩拳擦掌,咬牙切齒地向火兒包圍過來。

火兒怕倒不怕她們,只是這種氣勢太古怪了,不由向後退了半米問:“你們想幹什麼?”

“我們決不放過傷害羅天的人。”

“對,我們和你拼了!”

“火兒,從現在起一週內你都準備吃青菜吧!”

看着這些平時躲它還來不及的妖怪們圍上來,火兒也不由在她們的眼神下畏縮,竟然沒有生出全部吃掉的念頭,口中叫着:“影,她們威脅我!”一邊一揮翅膀,整個舞臺頓時垮了下去,連帶把那幾個女妖也壓在了下面。火兒只用爪子勾住了瑰兒的衣領帶着她向周影飛去,十分委屈地叫着:“影,我被她們欺負了……她們竟敢嚇唬我!”

瑰兒看見周影后一下子就清醒了,隨手把寫着‘羅天,我最愛的人’的大牌子正面衝下向地上一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又去哄火兒:“好火兒,好火兒,今天咱們吃全套妖怪大餐好不好?吃了飯我就給你念故事書。”

“真的?”火兒斜眼看着她。

“真的,真的!忘了做飯是我不好!我保證再也不會了!”瑰兒舉着手發誓。

火兒“咂咂”嘴:“算了,我一向心胸寬大,不過你得講兩本事故書。”

“好,好,三本都行。”現在的瑰兒真是有求必應,認錯態度好極了。

羅天癱倒在沙發中張着嘴喘氣。

他現在裡外衣服全破了,鈕釦被拽的一個不剩,另外脖子上的項鍊,手腕上的手錶,腰上的腰帶,腳上的皮鞋、襪子等等物品也被洗劫一空,他臉上手臂、肩膀、背上……全身看的見的地方無不青一塊、紫一塊、紅一塊,有被撞的、碰的、扯的、抓的,踩的種種痕跡之外,還附帶了幾個完整、鮮紅的脣印,看起來比剛打完杖下戰場還要狼狽七分。

羅天自己抓着手巾氣呼呼地擦着臉上一處脣印,幾個助理手忙腳亂地圍在他身邊,又是抹又是抹拭。

羅天的許海洋許海洋的樣子也挺狼狽,眼鏡片少了一個,嘴角也青了一塊,正揹着手在屋裡轉來轉去,口中埋怨着:“羅天啊,你說你是怎麼搞的怎麼會唱着就從臺上滾下去?你是在對口型又不是真唱,至於那麼投入嗎!現在連舞臺都垮了,公園方面一直吵叫我們賠他們損失,幸虧沒有歌迷受傷,不然啊……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哼。”羅天冷笑了聲。他總不能跟許海洋說自己根本不是自己掉下去的,而是被個什麼妖怪一腳踢下去的吧?何況當時他假唱“假”的自己都快睡着了,根本沒看見誰在踢他。

“好好一張臉弄成這樣,明天還有工作啊,這可怎麼辦?”許海洋看着羅天那張臉嘆氣。

“你能不能少提我的臉!還有,你不能總讓我去拍什麼偶像劇,作什麼產品代言,我是個歌手,你能不能塌塌實實讓我唱歌?我是爲什麼才和你簽約的?我是想發揮我在音樂上的才華,不是想做個小白臉偶像!”羅天自己也一肚子火氣,把那些照顧他的人全趕開,自己用毛巾胡亂抹臉,弄的臉上的顏色更是五顏六色。

“才華?還音樂上的才華?”許海洋仰着臉看着他,“你有這種東西嗎?”

“我怎麼沒有?”

“我的羅大哥哎,你唱的那歌不經過處理我都聽不了十分鐘,你就別去用它毒害那些祖國的花朵了行不行?你說說,你明明這長相比嗓子漂亮上一百倍,幹嗎不好好利用呢,下個月有部新電影開拍,導演想請你去客串個角色呢。如果觀衆反應好我們下一步就可以向大熒幕發展了,唱歌的事就別去想了吧。”許海毫不客氣地說。

羅天嘆口氣,有些可憐兮兮地看着屋子裡的工作人員們問:“我真的唱的歌那麼差勁嗎?”

衆人一致點頭———倒不是不怕傷了他的自尊心,而是說得那麼不切實際的夢想早點丟掉纔不會浪費寶貴的生命,幫助他清醒過來也是盡朋友之誼。

羅天抓過外衣,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外走去,雖然知道他受到的打擊沉重,但是經許海洋還是在後面囑咐:“別忘了明天下午要拍廣告,中午前一定要回來。”

羅天連答應的力氣都沒有了,無精打采地推門走了出去。

許海洋在後面苦笑着搖頭。羅天常常會自己跑出去,有時工作清閒他甚至會幾天不見人影,公司裡面也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但他和這個圈子裡的某些人不同,從來不亂來,也不借用自己的名氣和長相干些齷齪的行經,最重要是他好象有本事把自己化妝的很好,還從來沒有過他被那些崇拜者們當街捉住或被記者偷拍的事件,所以許海洋也樂得忙別的工作不用管他。

“唉,累啊,大明星就是麻煩多……”許海洋一邊這麼咕噥,一邊還是幹勁十足地安排明天工作,處理今天的善後。對於他而言,能夠“挖掘”出羅天簡直就象撿到了寶貝一樣,列何況羅天不僅是個可以使他成爲一流經紀人的明星,還是一個很值得一交的朋友,爲了朋友,份內份外的事許海洋也只好拼命多幹一些了。

偶像明星──羅天相貌英俊,氣質一流,特別是站在閃光鏡和攝像機前,他那一舉手一投足簡直就是天生的明星。羅天腦子聰明,多難的劇本他從來只看一遍就能記住。他的演技現在還嫌稚嫩,被人稱爲偶像派,可是根據和他合作過的演員、導演們的看法,他是總有一天會成爲巨星的。另外這個人還多才多藝,他會多種語言,七、八種古典、現代樂器,騎馬打球、上山下海、南拳北腿,甚至飛機他都會開,武打片演出時連替身都可以省略。羅天這個人又出了名的脾氣好,上至導演明星,下至一般工人從來沒人能對他提出什麼疑議,人緣好的一塌糊塗。他對金錢方面也很大方,從來不介意多分利潤給許海洋和周圍的工作人員,不管從那個角度來講,和他一起工作都是件十分令人愉快的事。

如果他沒有那樣“執着”地對音樂的追求的話,羅天幾乎可以說是個完美的人了吧。

許海洋不得不在心裡感嘆,讓一個五音中連一個半都找不全的人對唱歌有這樣的夢想,算不算命運在捉弄人呢?羅天彈奏的樂曲雖然說不上高明,至少還有模有樣的,可他唱的歌卻差不多可以起到讓聾子捂着耳朵逃走的效果。羅天的現場演出全是假唱,可是卻很少受到這方面的指責——誰會假唱還跑調呢?所以在臺上跑調的全是唱功不佳,而不是假唱,所以他頻頻受到的只是唱功不佳的指責而已,卻不知道那已經是在錄音室裡不知道經過了多少處理的聲音了。許海洋在心裡暗暗感慨,也許羅天自己不明白,可是他恐怕是無論如何也成不了歌星的了。

許海洋曾和羅天開玩笑:“幸虧你還有五音不全這毛病,不然這麼完美還以爲你是妖怪變的呢!”

當時羅天驚愕地擡頭看着他,一口茶水全噴在衣服上,如果許海洋知道當時羅天差點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我是妖怪?”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現在許海洋完全知道自己的明星是個妖怪,依舊幹勁十足地爲他計劃着日後發展的種種,而妖怪偶像走出門去,想的就是晚上捕個什麼人吃來安慰自己一天的辛苦了。

羅天一走出公司大門,還來不及找個沒人的地方變成另外的樣子,就被守在門口的幾個女孩發覺了,一起向他尖叫着撲上來。

“又是你們?”羅天無可奈何地說。

這幾個女孩是在羅天剛剛來到立新市並且開始演藝生涯時就老是出現在他面前的。那時候的羅天沒有經驗,對她們太親切了一點,有時候她們趕去看羅天拍外景時,羅天還把自己的盒飯分給她們吃(他是肉食性妖怪,對白米飯實在難以下嚥,到是這些白白嫩嫩的女孩子讓他流口水,努力剋制自己才能不去吃上一兩個),羅天那和藹的態度給了這些女孩子鼓勵和其他的幻想,她們開始瘋狂的追逐羅天,等羅天發覺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這些女孩也不知道里來的那麼大的神通,她們不僅清楚的知道羅天的住址、公司地址,還清楚的知道羅天每一天的行程,幾點工作、幾點休息,在哪裡吃飯,在哪裡住宿……總之,只要她們有空,羅天只要一擡頭就一定可以看見她們。

羅天一來實在受不了這種糾纏,二來這些女孩子總在那裡喊:“羅天好帥”“羅天好酷”“羅天演技一流”什麼的,從來也沒稱讚過他的歌唱的好對他也一種打擊。於是他聽從了許海洋的建議,故意對這些女孩子冷冰冰的,不理睬她們。他想當然的覺得如果一個人沒有出名時自己就追隨他、捧着他,他也對自己十分和氣,一是他出了名卻對自己擺架子,愛答不理的話,自己一定拂袖而去不再注意他了,他就希望這幾個女孩子也這麼對待自己。誰知道女孩子們的想法和他完全不一樣,她們反而追的更緊了,還一直安慰羅天:“我們知道是公司逼你這麼做的,你一直都對我們很好,放心,我們都理解,我們永遠愛你。”

“羅天,你果然受傷了!”(羅天:不就是你們乾的)

“天啊,手都被抓破了!”(羅天:你們抓的)

“來,這是治傷藥和跌打酒,很有效的。”(羅天:貓哭耗子)

“還有天氣變冷了,我們給你織了毛衣,圍巾和手套。”(羅天:我早換了過冬的羽毛了)

“我給你做了早點。”(羅天:我想吃人)

她們圍着羅天一場嘰嘰喳喳,大約半個多鐘頭才讓他脫身,正當羅天出了口氣時,其中一個女孩又轉了回來,眼睛中蓄着淚水,良久地凝視着羅天。

羅天依稀是記得她的名字的,不安地問:“許黛,找我還有什麼事嗎?”

“羅天,我再也不能來見你了……”。許黛的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

這對我來說是好事!羅天總算沒這麼歡呼出來,只是壓抑着心裡的高興淡淡地問:“是嗎?”

“我媽逼我全力以赴複習準備考大學,再也不許我追星了,羅天,嗚嗚嗚……”

“學習重要,學習重要……”羅天太喜歡人類的高考制度了。

“羅天,我永遠愛你,別忘了我!”許黛突然摟住了羅天,用力在他臉上吻了幾下,大哭着跑了。

羅天咧嘴看着她的背影,用衣袖用力擦着臉,今天怎麼盡碰上這種事!不過想想今後也許就永遠擺脫了許黛這塊膏藥了,心情又稍稍好了起來。

“說是在人類中生活,原來根本是在勾引人類女孩子嗎!我們的羅天什麼時候對人類感興趣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羅天擡起頭,上方的電線上正晃悠悠地坐着一個女子,女子大約十七、八歲,嬌美可人,笑臉上露着兩個深深的酒窩。她穿着一身奇怪的服飾,肩膀和和長腿都裸露着,赤着腳,手臂和腳腕上了十幾個各種種樣的鐲子,晃動間輕輕響動。她正笑着看羅天,同時悠閒地扇動着身後一雙彩色的翅膀,羅天看着她呆了片刻才脫口問:“釐荔兒?你怎麼到人間界來了?”

“嘻嘻,我來送信啊。”釐荔拍了拍自己肩上背的一個大口袋,十分自豪地說,“我大伯前年受了點傷,不做這一行了,我接他的班。這是我第一次來人間界,接了一大筆生意呢!”

羅天嘆口氣:“這種行當太危險了,你那點道行行不行?小心回頭讓人吃了,別人的信也泡了湯。”

“烏鴉嘴!”釐荔一甩頭。然後問:“你不盡點地主之誼,請我吃點什麼?”

經過了一天的混亂後,能夠展開翅膀飛到雲層上面呼吸幾口新鮮空氣,身邊還有一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絮絮而說,對羅天而言真是件愜意的事。

釐荔翻出一大堆信件向羅天覈對着:“這個妖怪還在不在立新市?這個住哪裡?這個死了沒有?”羅天把自己能知道的,一一做了回答。

妖怪、神民、修練者們遍居各界,彼此來往、通信都不是件很方便的事,給遠方的親威朋友送件五百歲大壽的賀禮,對方五百零一歲才收到那是常事。更何況有很多旅居的妖怪是行蹤不定的,要找他們更是困難,於是一種類似信差的職業應運而生。

做這個行業的一般是本來就喜歡東遊西逛的妖怪,他們替別人送信一般先收足酬勞,等於是拿了別人的錢四處旅行,而且再殘忍的妖怪對信差也會手下留情網開一面,因爲信差身上不定帶着什麼來頭的信件呢(曾有個妖怪該吃了夸父族僱的信差,被幾十個夸父巨人每人一腳,踩的連一根毛都沒留下)。從各方面來說信差都是個舒服的職業,唯一的要求就是信件的到達必須及時、準確,在規定的時間之內,不論上天入地都得把收件人找出來,不然失去了信譽,就再也接不到生意了。

釐荔不是妖怪,她是一個苗族(異界神民的一支,不是人類的少數民族)的神民。苗民是瑞頊帝的後裔,在妖怪、神民中地位很高,幾乎走到哪裡都會受到尊敬,所以大多數苗民自視很高,不太屑於和妖怪來往,更不屑於去幹信差這種行當。釐荔與她的伯父也就是這個族裡的怪胎了。

羅天第一次見到釐荔時,她還是個小姑娘,翅膀上還生長着茸毛,連飛翔都不會,只能坐在她的伯父肩上。釐荔的伯父是個信差,爲羅天帶來了一封家書,而在羅天看信的時候,小釐荔從他身上一把拔了七根長翎毛,痛的羅天又蹦又跳的,後來才知道,這個小丫頭因爲自己不會飛(苗民雖然天生有翅膀,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用翅膀飛行,其中有百分之七十的人終其一生翅膀上只能生出茸毛,最多把翅膀當成平衡身體的柺杖用用而已),所以對所有翅膀可以飛的人或妖怪都無比嫉妒,一見到就非要拔對方的毛不可。

後來羅天一直在各界遊蕩,釐荔的伯父也總能找到他,爲他傳遞家書,一起出現的當然還有小釐荔,而羅天不管怎麼防範,每次也總會被她拔去一些羽毛。

最後一次見到他們時,釐荔已經長出了真正的羽毛,正在跌跌撞撞的學飛行,每飛幾步就會撞上樹。那次之後,羅天來了人間界,就再也沒過這兩個苗人了。聽別的信差說,釐荔的伯父在一次傳信中受了重傷,心灰意冷,已經洗手不幹了。羅天沒想到今天會看見釐荔又幹上了這一行。

“你飛的已經很好了。”羅開看着她靈活的姿態,由衷的稱讚。

釐荔驕傲地翹着鼻子:“爲了當個好信差,我可是拼命地練習飛行呢!到是你,在凡人中住久了吧?飛的這麼慢了!”

羅天聳聳肩。看着長大成人了的釐荔,他有種看到了自己故鄉的妹妹已經長成人的感覺。釐荔還在說:“我這次沒經過你的老家,所以沒有你的信,你有信要帶回去的話還可以,我可以算你半價。”

“好啊。”羅天隨口答應着,指着下面一座樓房說,“那裡應該住着一個收信人,我們下去吧。”

“火兒,好不好吃?要不要再加一道菜?”瑰兒笑嘻嘻地端着鍋子問。

“要,要!”火兒嘴塞得滿滿的,連忙答應着。

“火兒,你想喝什麼飲料?”

“火兒,吃不吃點心?”

因爲被周影看見了那個“羅天,我最愛的人”的樣子,瑰兒心虛之餘態度好極了,對火兒簡直是千依百順,火兒的晚飯一直吃了三個鐘頭,還有新的菜式不停地端上來。仔細想想瑰兒跑出去追星也不錯,自己還是賺到了。火兒心滿意足地計劃着晚上想吃什麼飯,叫瑰兒念哪本故事書。

“砰砰,砰砰砰。”

窗戶上傳來了敲擊聲。

瑰兒拉開窗簾,見外面飛着一個女孩子,正笑地十分甜美地問:“我是信差,請問您知道隔壁住的山鬼小姐去了哪?什麼時間在家?”

“啊,找我的。”瑰兒在周影家呆久了,用了半分鐘才反應過來“隔壁的山鬼小姐”就是指自己,她忙在圍裙上擦着手,打開窗戶連聲說:“快請進,進來喝杯水。”

周影和火兒都沒什麼親戚朋友,當然也不會有信件麻煩信差來送(除非是發誓要爲被吃的親人報仇的恐嚇信,不過也只有傳信而已,沒見過復仇者真的上門),但瑰兒在各界還有幾個遠房親戚,彼此之間偶爾有書信往來,所以她對信差的工作也挺熟悉的。

接過信一看,是母親的一位遠房堂姐寫來的,太久沒有聯繫,對方無非是問問瑰兒最近好不好?在人類中住的慣不慣一類的話,瑰兒翻出紙筆,準備順便寫一封信再請信差捎回去。

“在人類中大家聚在一起住會方便很多吧?這家的主人是哪位?有沒有什麼信件寄出去?我保證準確迅速送達。”釐荔飛進來,一邊好奇地張望,一邊試圖拓展業務。

“信啊?說起來我還沒寫過信呢!我現在寫一封,你幫我送給樓下狐狸。”火兒頗有興趣地說。

“火兒!不許亂寫!要花錢的!”瑰兒大聲警告。信差們收費時只收十界通用貨幣──黃金,而且周影用法術變的那種三五十年就會恢復原樣的“黃金”火眼金精、見多識廣的信差們是不會要的,瑰兒可不願意爲了從六樓往五樓送封信而出錢。

“哼,我自己送!”火兒忿忿不平。

“好了,只是送到樓下我不收你錢的,你寫吧──不過以後有生意,記得找我呢。”釐荔象哄小孩子一樣哄着火兒。

“那我寫兩封!”火兒奮筆書。

瑰兒沒有再說什麼,因爲她的目光在跟在釐荔後面飛進來的那個人身上凝固了,“羅,羅天,羅天……”

“你好。”羅天聽到有女子這麼叫,馬上直覺地露出了職業笑容,不過回頭一想自己現在是來幫釐荔送信的,不用這樣表演啊,笑容立刻又收了回去。

“羅天,你,你怎麼會來我家……你坐,坐,我給你倒水,你想吃什麼嗎?我幫你做?”瑰兒激動的全身發抖,聲音發直。

“不用,我們馬上走。”羅天果斷地拒絕。

“你可不可以和我握握手?”

“可以。”羅天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指尖。

“我買了所有有你報道的雜誌,你可不要以幫我籤個名?”

“可以。”羅天在最上邊一本雜誌上飛快地寫下了自己名字。

當釐荔和羅天離開之後,瑰兒還處在一種離魂的狀態,火兒問:“瑰兒,下一道菜呢?”瑰兒一下子跳過來,緊緊把它抱進懷裡:“火兒,你看見了嗎?羅天剛纔來我們家了!他還給我簽名!和我握手!喔喔喔,我太激動了!羅天好帥啊,喔喔喔……”

“你耍賴皮!瑰兒大騙子,騙子!騙子!騙子!”火兒在屋子裡來回飛行,夾着熊熊的火焰不停地大叫着,想引瑰兒擡起頭來,結果瑰兒還是把全部注意力放在電視上,理都不理它。電視中正在播放一部充滿俊男美女的偶像劇,其中最出衆最吸引人目光的,當然就是飾演男主角的羅天。瑰兒雙眼放光地盯着熒屏,不時還跟着劇情大笑幾聲,感嘆幾聲。

“瑰兒,念故事!快念!不講信用!”火兒把一大撂故事書推到瑰兒懷裡。

瑰兒經過了短暫的清醒之後,因爲見到了羅天本人而頭腦又陷入了狂熱,再次心裡眼裡只剩下羅天、羅天、羅天了,火兒一上來她就象趕蒼蠅一樣揮着手:“去去去,你自己又不是不識字。看來面對羅天,也只有周影可以讓她醒過來了。

“瑰兒,你自己答應的!”

“走開,擋着我了!”

“瑰兒你說話不算數!”

“不算怎麼樣?你吃我啊!再叫明天沒早飯!”

“瑰兒,嘿嘿嘿……”火兒真的生氣了,準備用最狠毒的方式報復,當瑰兒聞到東西燒糊的味道擡起頭來時,只見火兒正抱一堆羅天的海報、CD、簽名照片什麼的湊在自己的翅膀上點燃,瑰兒尖叫着衝過去,那些東西早在火兒的火勢下化作灰燼了。“哼,這就是某人說話不算數的下場。”火兒一點也不愧疚,得意洋洋地飛走了。

“火兒,你等着瞧……”瑰兒的慘叫聲在屋裡迴盪起來……

羅天今天的心情壞到了極點。

一早起來,就有一家報紙刊登了他和女人在街上擁吻的照片,還用顯眼的標題說明他是在和未成年少女交往。羅天認的出那是許黛向他“告別”時的照片,看着那篇充滿了暗示自己利用名氣引誘少女欲行不軌的文章,羅天真的哭笑不得,那些偷拍的記者真的看不出來自己是在不情願的被人硬摟着嗎,自己再怎麼不成器,也不至於對一個小女孩子(對於兩百歲“高齡”的他來說,十幾歲的人類少女確實是個小孩子)幹什麼吧……

一個上午接了幾百個要求就此事採訪他的電話,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電視上又播出了那條新聞的後續內容:有個女孩子跑出來聲稱自己是他的情人,和他同居過很久,又被他成名後無情地拋棄了。

人類還真是厲害,明明沒影的事還能說的跟真的樣。而釐荔就不停地在旁邊添油加醋:“羅天,你的愛好奇怪,這人類長的這麼難看你也喜歡!記得你以前總收到好多情書的啊,難道現在沒有妖怪要你了。”

羅天覺得自己快昏倒了。

好不容易把釐荔打發出去送信,一羣歌迷又涌進了公司。她們都大聲表示不相信媒體的造謠,百分之百的相信他。雖然被她們吵的頭昏眼花,可是至少也算受到了一點安慰。可是接下來,許海洋的一拔攻擊又到了。

“羅天,你怎麼給我搞出這種事來!你交女朋友,出去玩玩我都沒意見,可你也不能衝未成年人下手啊!就算你有這愛好,也別被記者拍到啊……”

“我沒有!是她自己撲過來抱我!”

“那你也不該讓她抱。”

“……”

“現在怎麼辦?你最好開個記者會澄清一下,再不然……羅天?羅天人呢?”許海洋正說的口沫橫飛,一回頭羅天卻不見了,“快把他給我找回來!這種時候他還敢亂跑!”

羅天隱身走出公司大門,長吐了口氣,仰天大叫:“我要吃了那個該死的記者!”

由於火兒燒燬了瑰兒的“偶像”,其中還包括她剛弄來的那張親筆簽名,所以瑰兒與它陷入了冷戰,不給它做飯,也不和它說話。火兒則因爲是瑰兒先不守信用的,堅持要瑰兒先道歉。他們兩個在家裡彼此不答理,火兒老是故意弄壞瑰兒的寶貝毛茸玩具什麼的,瑰兒就藉口整理冰箱把火兒儲存的妖怪肉全扔掉。

“所以這個家就變成這樣了?”劉地有氣無力地躺在沙發裡看周影做飯,他本來是跑來吃白食的,現在看來計劃落空了,“瑰兒因此離家出走,跟那個歌星私奔了?”

“不是,聽說今天有見面會——和那個灌灌見面!”火兒氣呼呼地說。

“灌灌啊,他跑城裡幹什麼來了?瑰兒被他的歌聲迷惑了吧?”劉地抓着下巴形成了這樣的思考:灌灌的歌聲能迷人——他跑到立新市來唱歌——引誘了立新市的女人和女妖——立新市的女人和女妖本來是屬於劉地的。“咔嚓”劉地把手裡的杯子捏碎了。他眯起眼睛看着羅天的照片:“這個傢伙也變的太帥了吧?他不知道這個城裡的妖怪不允許比我帥嗎?看來我得好好跟他談談才行。”

“走,去揍他一頓。”火兒摩拳擦掌,它第一次和劉地意見相同。

“小孩子別摻合,我會讓他知道立新市的妖怪守則的。”劉地眯着眼打壞主意,“讓他知道在這裡生存就不能和劉地搶女人。”

“還不能打攪火兒吃飯!”火兒振翅高呼。

羅天坐在立新市最高的建築頂上,看着下面的燈火發呆。

他爲了來人類當中當一名歌星,曾經花了幾十年的時間準備,他在好幾個國家留過學,學習人類的各種技能,擁有從經濟、考古到航天力學的十幾個學位,以管絃樂、交響樂繫到非洲土著的鼓他樣樣精通,他認爲自己現在知識豐富,外形英俊,舉止侍當,氣質出塵……應該很符合人類對明星的要求了,爲什麼自己卻無法獲得成功呢?

羅天現在確實擁有不小的名氣,可是那不是他在努力爭取的,他想聽見有人說“羅天你唱的真好!”可是沒有一個人那麼說,即使是那些最爲他瘋狂的女孩子。爲什麼大家不接受自己的歌聲,難道真的是曲高和寡?

和人類相處好難啊,這樣那樣的事端莫名其妙地就會貼上來,就好象今天……羅天又長長嘆了口氣。

不想這些了,想也沒什麼用,人類反正就是那個樣子……

他只是想唱歌,想唱歌……

羅天仰望着星空,享受着拂過臉頰的夜風,放聲高歌起來,許海洋最近總逼他假唱,他好久沒有這樣縱情歌唱了。他陶醉地歌唱,張開雙手在天空中旋轉,讓歌聲和心情一起隨風飛揚。當他停止歌聲,從空中落下時,發現這裡站的不再是他一個人了。

一個人類外形的男子在幾步外,正靜靜地看着他。

羅天有點緊張地看着對方,因爲對方肩頭站着一隻正在捂着耳朵打滾、嚎嚎的必方,在立新市中憑這個標記他就猜到對方是誰了。

“羅天?”對方遲疑地詢問。

“是的,你是……周影?”

周影笑了一下,表示羅天猜對了,他拿出紙筆問:“可不可以請你籤個名?瑰兒好象很想要你的簽名,爲這個一直在火兒鬧彆扭呢。”

周影好象沒什麼惡意,不過聽說他這個人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劉地:誰這麼沒大腦!周影那叫表情麻木!),也不知道他心裡怎麼想,總是小心爲妙。羅天小心地避開火兒(火兒正捂着耳朵在叫:“太難聽了,我快死了,救命!”),接過紙筆,飛快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小心地一步步後退,離開一段距離後快速飛走了。

“受不了了,太難聽了,太難聽了……”火兒還在那裡閉着眼叫。

“火兒,他已經走了。”

“走了?”火兒睜開眼看了一下才把翅膀放下來,出了口氣說:“不虧是灌灌啊,這歌聲太有殺傷力了,連我都受不了,太可怕了。”

周影回憶着以前聽過的灌灌的歌聲,不解地搖了搖頭,他低頭看看羅天那個簽名,這字還真是草的可以,如果周影不知道他叫“羅天”,說不定會念成“三了”,也不知道他寫的時候剩略了多少筆劃。不過瑰兒偏偏十分喜歡這樣的東西。爲了這個還和火兒大打了一架,又花錢去買羅天的簽名照片(那簽名還是印上去的),自己幫她要這個回去,她大概就可以和火兒和好了吧?

火兒把那個簽名反來覆去看了半天,在燒掉和留下之間經過了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終於咂咂嘴:“我拿去給瑰兒。”

周影拍了拍火兒的頭表示稱讚。

“對了,瑰兒說今天晚上去聽那個傢伙唱歌的,那個傢伙怎麼在這裡?不過聽不到比較幸運,他唱的太嚇人了。”火兒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

周影又搖搖頭,現在他對自己的欣賞水平產生了極大的懷疑,剛纔的一瞬間,他甚至認爲被大家譽爲“鬼哭狼嚎”的劉地的歌聲都比這位大名鼎鼎的明星強,看來自己距離真正的人類還相差很遠啊,以後要多習慣一下這樣的歌聲才行。

羅天飛回家中,連燈也沒開就一頭栽在牀上,今天這一天下來心裡好累啊,他自己也沒些後悔自己的不善交際,不論在妖怪或者人灰之中,他連一個稱的上朋友的對象都沒有,現在心情不好也只有自己生悶氣而已,找不到一個傾訴對象。

“唉……”他嘆着氣,把臉埋進枕頭裡,但不過幾分鐘,銳利地射在身上的目光又使他迅速翻身坐了起來。

一個陌生男子坐在窗臺上,冷冷地看着他。

對於一個在弱肉強食的環境中生長的妖怪來說,讓別人無聲無息地進入了自己的休息地域是可以致命的錯誤,羅天戒備地坐起來問:“你是誰?”

“劉地。”

兩個男子身高相仿,劉地卻比羅天健壯不少,相形之下羅天文弱而不安,他緊張地看着這個立新市出了名的妖怪步步逼近。劉地正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這種眼神在羅天感覺中怎麼都象一種在挑肥撿瘦的目光,基本上在城市中妖怪們相互捕食是沒什麼理由的,羅天暗中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我現在宣佈,你違犯了立新市妖怪管理條例。”劉地彈個指響說。

“什麼?”

“在這座城裡住的妖怪是不允許變的比我帥,你不知道嗎?當然也不是說你現在就比我帥,不過……”

“我,我天生就這樣,你要我怎麼樣?”羅天懷疑劉地正在構思吃掉自己的藉口。

“天生就跟我差不多帥,這更可恨了!·”劉地象老朋友一樣拍拍羅天的肩問:“有沒有酒?”

“沒有,我不喝酒。”難道他打定主意把自己當下酒菜了?

“不懂享受生活……對了,火兒要揍你一頓。”劉地東拉西扯,也不知他到底想什麼。

“火兒?”

“就是那隻必方,你害得它和瑰兒吵了架,它正到處打聽你住哪兒呢——我可沒告訴它啊,難得周影有情敵出現,我樂得看熱鬧,來,說說你和瑰兒什麼關係?發展到什麼程度了!”劉地湊上來,一臉的不懷好意,“如果你肯對瑰兒下手,讓我的朋友周影明白什麼叫戀愛的話,我可以考慮在火兒的魔爪下保護你。”

“周影……他剛剛爲瑰兒要了我的簽名。”羅天連忙辯解,他可不想再莫名其妙地捲入一場糾紛中去。

劉地瞪大了眼:“周影爲瑰兒要簽名?真的!這傢伙有進步了啊!這是你的功勞!我會給你記一功的!”

羅天可一點也不想要這樣的功績。

劉地毫不客氣地坐在了羅天牀上,一邊吃着女孩子們送來的糖果一邊向羅天招呼:“坐呀,咱們再商量一下下一步怎麼辦?”

“什麼下一步?”羅天茫然。

“你怎麼勾引瑰兒啊。”劉地理所當然地說,“我們要進一步地對周影施加壓力!讓他明白自己身處危險之中,隨時有失去瑰兒的危險,然後讓他明白愛情是不可能平白獲得的,一定要付出自己的努力──能逼得他和你打大出手,爭風吃醋當然就最好……”

“我爲什麼要去和周影大打出手!”羅天尖叫──那等於把自己放在了烤架上等必方在烤一樣。“而且我對那個瑰兒一點也沒興趣!”

“你如果敢對瑰兒有意思不用周影,火兒就先把你烤來吃了。”劉地衝他翻翻白眼,“我只是要你假裝一下,引起周影的危機感就行了,騙周影很容易的,我跟你說,我的計劃是這樣的……”

羅天雙手捧着自己已經脹大了無數倍的頭,一點也不想聽。

“……雖然瑰兒是開花店的,可是你送她鮮花的話她還是會很高興的──周影根本不知道花這種東西天生就是用來送女人的。所以一開始你最好一天送一束花給瑰兒,接下來發展到月夜中抱着琴去她窗前唱歌,再然後……”劉地興高采烈地說着他的計劃,當然要去執行這些明顯是在向周影和火兒挑釁的計劃的人是羅天。

“羅天,你有客人啊?我回來了,有沒有東西吃!”又一個連窗戶也不敲的“客人”飛進了屋子裡,“我只剩一封信就完成立新市的工作了,你知不知道一個‘色狗劉地’的妖怪在哪裡?大家都說他老在周影家,我去卻沒找到!”釐荔一邊捧起杯子大口喝水一邊嚷嚷。

羅天閉上了眼。

“誰是色狗!”劉地湊過去陰森森地問。

“一個叫劉地的妖怪,你認識嗎?”釐荔大大方方地問。

對方是美女,所以不能咬她,不能咬……劉地一邊忍着氣一邊問:“我就是劉地──誰說我是色狗的!”

“唔,你就是。”釐荔能馬上拿出職業笑容,掏出一封信說,“這裡有你的信,請簽收──你看,收信人寫的就是‘色狗劉地收’,我沒認錯吧!”

“咔嚓”,“咔嚓”,看清楚寄信人後,劉地把指節捏的直響。

“那個吉吊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仇人吧?”確定一下劉地的種族,釐荔不由懷疑起寄件人的身份來。

“那個大王八(吉吊是種龍種龜身的妖怪,劉地並不是在罵人)!”劉地忿忿地咕噥着,但還是把朋友的來信小心地收了起來。他對朋友的回憶連一分鐘都沒堅持到就把心思用到了釐荔身上:“小姐貴姓啊?”

“我叫釐荔。”

“釐小姐,嗯,苗族吧?常來人間界嗎?我怎麼第一次見你。”

“我第一次當信差啊,可是信全部送到了,我很厲害吧!”

“當然,當然才貌雙全,剛來人間界有很多事物沒見過吧?有什麼就問我,我在這裡住幾百年了。”

“真的!那這城裡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那可就多了……”

“……”

劉地和釐荔馬上就聊的火熱,而羅天縮在一邊,連提醒一下釐荔劉地是個有名的色狼的力氣都沒有了,等到他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劉地和釐荔已經從自己家裡消失了之後,他才手腳並用地爬到櫃子邊,取出藥膏向太陽穴上用力塗抹着。今天可是倒黴到了極點,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安靜地睡上一覺。誰知道藥還沒抹完門鈴就響了起來。羅天深深嘆了口氣,無力地靠在一邊,實在不想再去開門了。誰知道門外的人十分支持,不停的一遍遍按門鈴,過了一會又“呯呯”地拍門,弄出了極大的聲音。羅天怕再驚動了鄰居,只好呻吟一聲,爬起來去開門。

他先在貓眼往外張了一張,卻不認識門外的人,害怕又是哪裡的記者上門來,就不開,隔門問:“誰呀?”

“開門!”門外的人火氣不小,口氣比他還衝。

“你到底是誰?哪個電臺、雜誌社的?再糾纏我我可報警了!”羅天提高聲音。

“檢察院的!”門外的是中年婦女,她拿出一個證件在貓眼上一晃。

“天啊……就算要逮我也是派出所來啊……”羅天也豁出去了,索性打開了門。

門外的這位中婦女五十出頭,腰挺的筆直,帶着不怒而威的莊嚴氣質,雖然她比羅天矮上一個頭,卻用一種高高在上的目光審視着羅天,看得羅天心裡直發毛。她看了一刻鐘才緩步走進屋子裡,四面掃了一下問:“你就是羅天?”

“我就是羅天,您是……”羅天不知爲什麼被這個人看的心裡發毛,小心地問。

“我是許黛的媽媽!”婦女重重地把一份報紙扔在桌子上,怒視着羅天,那報紙上的一面登的正是羅天和許黛“擁吻”的照片。

“等一下,許黛的媽媽,女士,檢察官大人,冷靜一點,請聽我解釋,我和許黛決對沒什麼,那裡是這些記者隨意捏造的。”

“這照片也是造出來的嗎?”對方的目光越發凌厲了。

“不,不,其實您仔細看看,這是許黛她突然撲過來抱着我,我,我是無辜的啊。”

她又擡起頭來上下看看羅天,目光更加令人毛骨聳然;“你是說我女兒糾纏你?”

羅天醒悟說錯了話,忙改口:“她說要考大學,專心學習,來和我告別,——其實那是很平常的禮節,在歐美人不都這樣的,您好別信那些記者造謠。”

“現在的年輕人,開口什麼歐美,什麼時尚,什麼流行,學人家爲什麼不學點好的,看看你們都學了些什麼?下流、無恥、齷齪,冠上個什麼明星的名號,就逃稅吸毒,欺騙未成年少女什麼也幹……”她步步向羅天逼近,雙手握成了拳頭。

“喂,你也不要平白扣罪名,我什麼時候逃稅、吸毒了?”羅天逃到桌子另一邊抗議。

“就是說話騙未成年少女是真的對吧!”她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拍,到象要審問案子一樣,“你竟敢對我女兒……我有會放過你的,你等着上法庭吧!”

“我爲什麼也沒做,怕你不成!”羅天也火了,總不能平白讓人家這麼污衊。

“說的好,我看你嘴硬到什麼時候。”她依舊用那種嚇人的目光打量了一番羅天,摔門而去。

“我怎麼這麼倒黴……”羅天發出一聲呻吟,癱倒在沙發上祈禱這個倒黴的晚上快點過去,卻不知道一切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羅天,糟了糟了。”羅天一進門,許海洋和幾個工作人員,甚至還有公司的律師便向他圍了過來。羅天現在認爲再有什麼壞消息出現自己也可以接受的了,冷靜地在沙發上坐下來等他們說。

“這個女孩……”許海洋把那張有他和許黛照片的報紙平放,“她的母親打過來電話,威脅說要控告你引誘未成年少女。”

“那個女人……”羅天呻吟一聲,“她還跑到我家去了呢……反正我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隨她便吧。”

“羅天。”許海洋陪着小心問:“你真的沒有那樣吧?”

“我沒有!”羅天咆哮。

“沒有就好,你別生氣,我不是信不過你的爲人,實在是那個女人的來頭實在不小,惹上她的話麻煩的很。我特意把孫律師請過來,就是爲了商量這件事。”

“我沒有做虧心事,沒有對她女兒怎麼樣,她要找麻煩讓她去找那些胡說八道的報紙吧!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羅天重重拍了桌子一掌,他真的生起氣來,對付一兩個人類還是很輕鬆的,大不了整個吃掉,讓**上消滅他們。

許海洋和工作人員面面相覷,他們從來沒見過好脾氣的羅天這麼大的火氣,其實以前也遇見過更氣人的事:敵對的公司捏造羅天有過犯罪前科,想出名的女藝人宣稱有了羅天的孩子,某家報紙透露羅天之所以快速走紅是和某位著名女導演有不正當關係什麼的,每一次羅天都是一笑置之,因爲他的鎮定,所有的事件都順利的解決了,有時反而對他的名氣有很大的幫助。他現在對這件相對較小的事這麼在意,難道是因爲……,大家看羅天的眼神中都多了幾分懷疑。

羅天也覺得自己表現的過份了點,不好意思地抓抓頭。他的火氣到不是爲了這一件事,而是昨天所有的不順利積壓在一起,一下子激發了出來。不過這些事即使對眼前這些人類說,他們恐怕也不會了解,於是嘆了口氣:“我看這件事由她去鬧,用不了多久連記者都會失去興趣的。”

“羅天,這個女人不簡單呢。”許海洋擔心的說,“她是咱們立新市的檢察長。”

“檢察長?”羅天對於人類的官職、身份總是弄不很清楚。

許海洋都誤會他是聽過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馬上說:“就是她!記得咱們的前任市長吧,就是因爲受賄栽在她手裡的,那個女人出了名的厲害,多大的背景,只要有把柄被她抓住,沒有她不敢辦的案子,有多少大人物都被她送進牢房裡了啊……”他一邊嘆息一邊看着羅天搖頭,一副“何況是你”的神情。

聽起來真的很可怕,羅天心裡想着,這樣的人類就算吃下去估計都不能消化吧?

“總之想什麼辦法也不能讓她真的起訴,孫律師,乾脆我們先起訴那家報社怎麼樣?”大家聚在一起開始商量事情解決的辦法,羅天即插不上嘴也出不了什麼主意,獨自走到窗邊看着外面發呆。計算着這場鬧劇什麼時候才能落幕。

鬧劇在有心人的推動下,順利的演變成了風暴。把一干記者都扔給經紀人和工作人員應付,羅天自己從窗戶跳了出來。

這幾天立新市的電視、電臺、報刊全都在大肆進行青年人偶像崇拜問題的討論,而且對於某些所謂偶像的品行提出了疑問和批評(這個“某些青春偶像”指誰就不用說了,那些報道的字裡行間都在暗示那是誰)。這樣的品行不端,毫無才能,又做出令人髮指行爲(羅天,我做什麼了?不然吃過幾個記者嗎!)的人有沒有資格被稱爲偶像?現在的年輕人瘋狂的崇拜、追捧他們,又會學到些什麼?我們的社會應該怎樣去引導年輕人建立正確的愛好?等等這一類問題吵的火熱。

而一些小報就不失時機的把羅天以前的那些真的、假的、半真不假的緋聞、“新”聞、軼聞全翻出來回鍋一遍。羅天近來的日子可以說是過的熱鬧無比,一團混亂,他想自己如果不是個妖怪而真的是個人類,說不定會神經錯亂。

不管怎麼說,那個女從確實厲害。

她沒有起訴羅天,大概因爲這樣對她自己的女兒也沒好處,於是採用了別樣的辦法。

各種各樣的不利新聞在媒體傳來傳去,和羅天這樣的名人有關的事幾乎馬上就從立新市傳遍了全國,現在的羅天可是說已經成了一個娛樂圈的“樣板”,不過代表的可不是什麼好事。

他那羣熱情瘋狂的崇拜者,還是依舊瘋狂的支持他,堅決相信那些報道不是真的,用在各大網站發帖子,給電臺報刊寫抗議信,天天聚在門口喊“羅天!我們支持你!”之類的行爲火上澆油,亂上添亂。

雖然知道即使自己真的做了那些事,這羣頭腦發熱的女孩子還是依舊會堅信那不是自己乾的,但這次對她們的行爲,羅天心裡或多或少還是有感激。

在人類當中的生活一團混亂不說,最近羅天和妖怪們的摩擦也在增加。

這正常的妖怪們總是隱藏在人類當中,不顯山不露水地過日子,羅天這樣愛出風頭的本來就是怪胎,再加上有些妖怪也許是在人類中住的久了,學了一身人類的毛病。有幾個妖怪女子就抱着比人類女孩都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氣勢,天天追着羅天跑,她們某方面的熱情當然遠遠大於人類,於是立新市的妖怪們之間也就開始風傳羅天有多少多少情人了,他追女性的手段一點也不輸給劉地了,想討女性喜歡,還是變的帥一點可人類中唱歌跳舞當戲子了……種種這樣的傳言。

爲了自己的情人、女兒、姐妹……上門來要求決鬥的妖怪一天好幾個。

又有些妖怪變成羅天樣子在酒吧什麼的地方勾引人類的女子。

劉地最近三天兩頭出現在羅天附近,總是帶着不懷好意的笑容,聽說變成羅天的樣子的妖怪被他吃了好幾個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一勞永逸,把羅天這個“樣板”吃掉。

而釐荔明明已經送完了信,卻偏偏還不走,對羅天現在的職業和所發生的事情感起興趣來,現在她和整天跟着羅天的那羣女妖打的火熱,天天混在一起,現在她就和一羣女妖一起聚在羅天家裡。釐荔不但擺出主人的樣子熱懷地招呼她們,還用“大家都不是人類,你怎麼這麼小氣”的理由來打擊羅天。

她們亂翻羅天的東西,毫不客氣地拿走他的杯子,坐墊什麼的當紀念品,還拍着胸脯表示,她們會幫他把那些亂說話的女人和記者統統吃掉的,不用擔心,關於找女朋友,咱們高貴的妖怪怎麼也不能看上人類啊,你看我們怎麼樣?

羅天真想撲過去咬死幾個算了。

不過他可不敢這麼幹,因爲瑰兒也摻和在這些妖怪裡面。

“喂,瑰兒雖然是我們當中最漂亮的一個,但你可千萬別打她的主意喔,她是周影的女朋友──你不想被必方吃了吧?”一進門其中一個女妖怪就這麼告過了。

即使沒有受到警告羅天也依舊記得在影魅和必方的監視下籤的那個“給瑰兒”的簽名,和劉地那個奇怪的計劃,他可不原意自己找上更多的麻煩。

屋子裡路了半天,那些女妖怪們終於丟下了一句“我們明天再來玩”的可怕預言走了,釐荔似乎和瑰兒感情十分好,也跟着她走了,似乎是要去她家裡吃飯,總算清靜下來。羅天摸過杯子喝了幾口冷水,仰面躺在了地板上。

“起來!”一隻腳踢上了他的肚子,“沒見過你這麼沒禮貌的主人,客人來了自己還睡覺。”劉地不知什麼時候晃了進來,自己動手在桌上櫃裡翻了起來,咕噥着:“你還不如周影,家裡連瓶酒也沒有,小荔呢?”他和釐荔之間的關係發展神速,已經開始彼此稱呼“小荔”和“劉哥”了。

“她跟那一羣女的走了。”羅天有氣無力地回答。

“不在家啊。”劉地馬上失去呆下來的興致了,把一大堆零食塞進自己口袋,走到窗口時才又回頭問:“你和小荔是什麼關係?”臉上明顯有不懷好決的神情。

“朋友……”羅天看着劉地的神色又馬上改口,“我和她伯父是朋友。”他雖然擔心釐荔落入“色”魔掌,可是也不敢明目張膽和劉地作對,在立新市誰都知道和劉地搶女人會有什麼下場,羅天最多敢對釐荔側面提醒一下而已。

“是嗎?”劉地似乎將信將疑,上上下下看了羅天幾眼,忽然又想到什麼的說,“上次說的計劃你考慮的怎麼樣了?什麼時候準備去約瑰兒出去玩?我給你出個主意怎麼樣?”

羅天呻吟一聲,無力地坐倒。

羅天已經不記得自己確實切是什麼時候就戀上唱歌的了,他只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就喜歡坐在樹枝上對着故鄉莽莽的山林歌唱,並且因此不知道和家人吵了多少次。灌灌的唱聲是天聲的法術,是爲了生存的一種手段。聽到歌聲卻沒有抵抗力的動物,人類,妖怪等灌灌得“食物”就會迷失心神,自動聚集到灌灌面前任由他挑選着吃。這就是灌灌們的生活方式,可羅天卻有那麼異想天開的念頭,他不想去吃那些“食物”,反而希望對方認真地聽完他的歌,並且爲他鼓掌叫好,這種怪僻使羅天成了家族裡的怪胎,引來了種種非議,可是父母良言苦心地相勸也好,兄弟姐妹的冷嘲熱諷也好,總不能叫他改變。

羅天曾經賭氣不加入任何法力,用自己真實的聲音唱歌給別人聽,結果總是以一場混亂結束。終於在一次他的歌唱擾亂了哥哥的捕食,兩兄弟大打出手之後,他賭氣離家出走,離開了故鄉。

之後的很多年,羅天一直在各界中游蕩,卻一直沒有找到可以讓他安心居住下來的地方,直到有一天無意來到了人間界。

對於在各界中過慣了自由自在生活的妖怪而言,人間界並不是一個適合居住的地方,這是有太多爲了保障人類而對妖怪們制定的規則,也因爲人類的不斷髮展,讓妖怪們失去了很多舒適的住處,羅天對於人類、特別是人間界的凡人是很不屑一顧的,他最初的打算也不過想在這裡稍作停留,很快就會去有百鳥之國之稱的少昊之國,可是卻在那時,遇見了一個人類女孩。

……“你唱的真好聽。”

就是這句話把羅天一直留在了人間界。

出現在羅天身後的少女身上髒兮兮的,神情中也帶着疲倦,她顯然把變成了人的類的羅天順理成章的當成了自己的同類,徑直走到了羅天身邊一屁股坐下來,並且用手肘擾了羅天一下:“你的膽子真大啊,敢唱這些歌,不怕被拖出去挨批鬥!”

羅天聳聳肩,他不是很聽的懂人類的意思,不過現在他的心情好的不得了,所以就連身邊這個長相平凡、舉止粗俗的女孩子,他也不介意和對方聊聊天。

“不許我們讀書,不許我們說真話,甚至不許我們唱自己喜歡的歌、看自己喜歡的書,可是我們不會認輸的對嗎!”少女象個戰士一樣帶着堅決的神色,“我不會讓他們打敗的,你也不會對嗎?”

羅天覺得她的內心並不象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堅強無畏,更象是在尋求支撐和肯定,所以就向她點點頭。在他心裡把這個少女當成了受了同類欺負的孩子,羅天知道,人類是特別善於欺壓同類的。

“再唱一首歌吧?這個時候,這裡大概沒人來。我好久沒有好好的聽過一首值得聽的,不是由他們炮製出來的歌了。”

羅天平生第一次得到了聽過一次他聽歌聲的人主動要他再唱一首的邀請,這真是令他心花怒放,在他眼中這個人類女孩的形像也就立刻光彩奪目起來,他馬上毫不推辭的引吭高歌,準備把自己會的曲子全唱上一遍。

少女側着頭聽着。

她到不是聽不出羅天聽嗓子不問題,但是對於象她這樣處境的青年們而言,敢幹開口唱這樣的歌曲,已經代表了一種勇氣,而她就在羅天的歌聲中感受着那股力量,心中有了擁有並肩戰鬥的夥伴的喜悅。

羅天認爲認識了那個女孩是件幸運、愜意的事,他現在天天變成人類到那個地方去等着,就是爲了盡情的歌唱給她聽。

女孩不象羅天那樣的無所事事,她有的時候甚至十幾天纔會出現一次,大部分時間她是單獨出現,但偶爾與會和一個與她年齡相仿的人類男子一起來,那個人類男子對羅天的歌聲不太欣賞,在羅天唱歌的時候老是皺眉頭。他們兩人有時也給羅天唱幾首歌,當然他們唱的人間界的歌曲和羅天平時唱的大不相同,就象他們不理解羅天爲什麼總唱些十句中不懂八句的古曲詞一樣,羅天也奇怪這些直白的歌曲的曲調古怪,不過羅天學習的很快,不久就把這些曲子記的滾瓜爛熟,還能模仿它們編幾首新的出來。

那個男子總是帶着一種擔憂,很少露出笑容。聽他們之間的對話,似乎他們偷偷的聚在一起並且唱這些歌是一件“不被允許的”事,如果被其他人類發現了,甚至可能受到懲罰。

羅天對這些人類的習俗不置可否。

羅天現在對人類總算有了些好感,他們做的食物雖然不怎麼可口,可是卻能欣賞羅天的歌聲 ,而且人間界居住起來也沒有想像中那麼糟,漸漸的羅天已經滿足於這種可以唱歌給別人聽的生活了,他現在計劃着要進一步擴大自己的聽衆隊伍——到人類的村子中去唱。

羅天知道人間界的人類是很怕妖怪的,見到妖怪的真面目不是四散奔逃,就是直接嚇昏死過去,這樣的情形大概會大大破壞自己演唱的氣氛,所以當務之急就是要變成人類時變得更象,一點破綻也不能露。

於是女孩他們不來聽歌的時候,羅天就飛到人類的林子裡四處亂看,努力觀察人類的舉止。

附近幾座人類的林子中都來了許多年青人,這些據說是“城裡”來的青年在村子裡過着顯然他們並不習慣的生活,每天進行着他們並不熟練的勞動,並且把這種生活方式稱之爲“鍛鍊”。

羅天雖然並沒有找到她在哪裡,卻感覺的到,在那些青年人中,很多人有着象她那樣的情緒,“整天除了幹活就是大聲念什麼‘向貧下中農學習’的口號,這樣的日子一定很無聊,他們勞動之餘一定需要點娛樂吧?我可以去唱歌給他們聽。”羅天對自己的計劃更加信心十足。

“你聽說了嗎?四隊有個女孩跳井自殺了。”她今天來了之後一直在沉默着,好半天才開口說了這麼一句。

羅天搖搖頭,人類總是在死,這對他來說沒什麼稀奇,他也不喜歡吃死透了的食物。

“她是最美的,那麼動人,那麼有才華……她才十九歲,還那麼年輕……”她說着說着便落下淚來,“也許接下來死的就會輪到我們了吧?這個世道總要毀了我們才甘心!”

“別哭了……”羅天把自己的帕子遞給她,“別哭,我唱歌給你聽。”

女孩看看手中材質高級、繡工精巧的手帕,卻不好意思往自己臉上抹,隨手用衣袖擦擦臉,手帕又還給他,嘴裡說:“你這個人真奇怪,不但敢盡情唱這些歌,還敢用這樣的手帕,也不怕人家看見給你扣個什麼帽子。”

“這個我有很多啊,你喜歡就送你。”憑羅天的相貌、性情,他不開口唱歌的時候還是有很多的女妖青睞的,贈給他的這些小飾物、小針線也就多的數不清。羅天東西多了也就不去珍惜,隨用隨丟,半點也沒把辛苦給他做的人的心意放在心上,聽她這麼一說,立刻掏出好幾條手帕、小香袋什麼的遞給她,有點討好地問:“我們唱歌吧?”

女孩怔怔地看看手上的東西,又看着羅天,才發現這個男子臉上、手上一絲勞動過的痕跡都沒有留下,身上穿的和大家一樣,衣領中卻有什麼閃着光,顯然不是金的就是銀的鏈子掛在脖子上,一隻耳朵上穿着耳洞,看上面皮膚顏色,到象原本掛着耳釘,臨時纔拿下來的,“你這個人太怪了,你真的是下鄉的學生嗎?”

羅天摸摸頭撒謊:“是啊,是啊。”

“你到底是啊個隊的?平時從來沒見你身上沾過土(羅天:避塵訣,小法術),又整天這樣……小心下次斗的就是你!”

“我這樣有什麼不對嗎?哪裡?哪裡?”羅天有點緊張地問,他覺得自己變得已經很好了,正準備去村子裡演唱呢,聽她這麼說好象還有什麼破綻,便慌忙追問。

“你怎麼看都象個沒幹過活的。”女孩心裡也是認爲勞動者最光榮的。

“我不喜歡幹活,我就喜歡唱歌。”羅天過慣了自由自在無人約束的日子,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麼不對。

“你……太怪了。”女孩實在想不出什麼形容詞,只好一個勁地說他怪。

“怪?那到是,大家都這麼說我,不過怪也有怪的好處,我怪你才能在這裡聽我唱歌(而不是被我吃掉)啊。”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着,羅天正一門心思地想着怎麼再把話題聯繫到唱歌上去,卻看見那男子遠遠跑過來,一邊還在揮着手臂吆喝什麼。女孩神色鄭重,一下子站了起來,他們兩個在那裡急切地說着,全是一些羅天聽不懂的話,羅天側頭看着他們驚惶不定的神色,雖然不明白原委,可也知道出了什麼事了。

“果然輪到我們頭上了。”

“怎麼辦,怎麼辦,總之你不要承認,有什麼都往我身上推,我一個人承擔。”男子喘着氣果訣地說。

“我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去承擔。”女孩苦笑了一下,神色反而鎮定下來,一揮手說:“走,去看看他們要怎麼擺佈咱們,反正不論怎麼樣,咱們總在一起。”

男子聽了她的話也是一笑,下定了決心反而沒有什麼可怕的了,大着膽子挽起她的手要一起走。

“你……不聽我唱歌了?”羅天輕輕地問。

女孩這纔想起羅天還在旁邊,只好看着他苦笑一下:“謝謝你一直唱歌給我聽,我真的希望還有機會來聽……你要保重 ……”。

看着他們手牽手的走遠,羅天摸摸頭苦笑一下,人類真奇怪,聽她說的,好象真也不來了似的。

羅天今天變成人類,自己對着河水照了半天,覺得完美極了,便搖搖晃晃地走進了人類的村子中來,村子中靜悄悄的,到處都看不見人影,直到村裡掛的大喇叭響起來,羅天才發現原來村裡人和那些來“鍛鍊”的青年們全聚集在村子裡的大場院裡,羅天見所有的人都湊在一起,前面還有一個舞臺,歡天喜地地跑了進去。

場院中間搭了一座臺子,臺上有個身穿軍裝、臂套紅袖套的青年正在用力揮着手,聲嘶力竭地說着什麼,神情亢奮,唾沫亂飛,羅天雖然很眼紅那個位置,可也不好上去把人家拖下來,隨便坐在了一個磨盤上等他說完。

那個人一點也不體諒羅天的心情,連篇累贖地說着,不時還振臂高呼,大喊口號,全場人也都隨他喊起來,羅天爲了僞裝成人類,也跟着舉舉胳膊動動嘴脣,心裡卻十二分的不耐煩。

“把他們帶上來!”那個人終於說到了最後,拍着桌子大吼。

“完了嗎?”羅天開心地穿過人羣向臺上擠過去,先清清嗓子,準備開唱。

當羅天一腳踏上臺子,卻看見五六個青年推着兩個五花大綁的人也上臺來,那兩個人不但被綁的牢牢的,背上還插了一面白幡似的東西,寫問着什麼字,後面押送他們的人一直按着他們要他們低着頭,其中一個人卻倔強的搖着頭,一定要把頭昂起來。

“咦?是你!”

羅天認出是那個女孩,高興地迎了上去,“好久沒見你,還在猜你幹什麼去了呢?你幹弄的這麼奇怪?這是什麼呀?”邊說邊順手撥下那面幡丟到一邊,“你今天會聽我唱歌吧?”

“你……”

不僅女孩一時嚇住,全場的人也都呆住了,傻乎乎地看着這個人的“可怕”舉止。

還是那個主持大會的青年最先反應過來,一把握住羅天聽胳膊厲聲問:“你幹什麼!”

“你囉嗦了半天了,該換別人了!”羅天早就看他眼煩,隨便把手臂一劃,就把他扔下了臺去,另外幾個青年也想阻止他,但是幾個普通人類再強壯,怎麼可能是妖怪的對手,被羅天一個個推倒在地上。

“現在我來爲大家唱歌。”羅天先扯斷了女孩他們身上的繩子,站在臺子正中央宣佈,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也不由有點緊張,清清喉嚨,鬆鬆衣領,抓過那個青年丟在一邊的喇叭高聲唱了起來。

一曲終了,羅天從陶醉中睜開眼,臺下的聽衆全呆滯着,雖然沒有預想中的掌聲,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並沒出現山林中妖怪慣有的奔逃景象,見大家聽的這麼認真,羅天反而羞澀起來,搔着頭說:“大家想聽什麼歌儘管說,我都會唱,我再給大家演唱一首《四季歌》。”想起這首歌還是女孩教給他的,衝她微笑一下,纔開口歌唱。

這時臺下的人總算醒過了神來,頓時議論紛紛,幾個頭頭跺着腳吩咐:“快,快把這個瘋子拖下來!”幾個年輕人掄着胳膊向羅天撲了上來。

羅天歌沒唱完便被打斷,心中當然腦火,按住那些衝上來的人就是一頓好打。

“你瘋了,還不快逃!”女孩好不容易和弄明白眼前的情形,顫着聲音叫。

“我爲什麼要逃,我又沒做錯事。”羅天一邊對着一羣紅衛兵小將拳打腳踢,一面還錚錚有辭,“我只是想給大家唱歌而已,誰叫他們打斷我!”

“這個世道還能說誰對誰錯嗎!不是你瘋了,就是這個社會瘋了,還有什麼話說。你快跑啊,他們拿槍來了!跑啊……”

隨着女孩淒厲的喊叫,“呯”的一聲巨響,一顆子彈打中了羅天不遠的地面。臺下一個男人威風地端着槍,衝羅天瞄準着。

“槍”人類用獵槍打鳥的聲音立刻在羅天腦海中迴盪起來,做爲飛禽類的妖怪,他最恨的就是這種火器。他眯起眼,瞳孔的顏色漸漸改變,目光兇狠起來。當他張開翅膀飛到半空中時,口中響起了和剛纔完全不同的兩種聲音,他現在的歌聲是如此動聽,在場所有的人從聽到第一個音符開始目光就開始變得癡迷,緩緩地向他腳下圍了過去。隨着歌聲的流轉,人們的神色也開始迷亂,目光中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神采。等羅天停止歌唱,人們全跪在他腳下,等待他從中挑選最可口的來吃。

“真想幹脆吃了你!”羅天一腳下把那個拿槍的人踢倒,並且把槍踩成了碎片。

他看看周圍的人,嘆口氣,好好的演唱的機會就這麼失去了,現在這些人醒過來再看到自己多半會嚇死。他一一把在場的人的記憶修改掉,最後在女孩面前呆了好久,不管怎麼說,看來人類是可以接受自己的歌聲的,以後就留在人間界唱歌給人類聽吧。不過自己會的人類歌曲太少,看來要回去多學一點才行。他低聲的向自己的第一個聽衆說了再見,滿懷信心地離開了這個小村莊,向人類的城市飛去。

“是嗎,他以前是那樣的!那他現在真的變了好多啊!”瑰兒感嘆着。

“改變?有嗎?我覺得他和原來一樣啊。”釐荔一邊往嘴裡扔瑰兒做的點心一邊說。她正在向一心好奇的瑰兒講敘羅天過去的事,當她說到羅天原來是個內向、陰沉、喜怒無常,除了唱歌什麼也管的人時,瑰兒連連說羅天現在不一樣了,可釐荔想來想去,也沒想出羅天有什麼地方變了。

“他是變了,你看他現在多麼和藹、大方,對人多親切,關心別人,熱心公益事業,而且多才多藝……”瑰兒眼中閃爍着光芒,掰着手指數羅天的優點。

釐荔手託着腮又想了一回,搖搖頭:“看不出來,羅天才不會去關心、幫助別人呢!他最討厭麻煩!他從半死的人身上踩過去都不多看一眼的。”

“纔不對!羅天怎麼可能那麼冷血!”

“他是很冷血啊!”釐荔自從看見過羅天當着快餓死的人大吃大喝眉頭都不揚一下後,就認定了這一點了。

“羅天明明是個善良、忠厚、可靠、上進的人!不許誣衊他!”

“我聽你怎麼象在說你們家周影啊,羅天善良可靠?哈哈哈哈哈,不可能的……”釐荔笑起來,“我認識他一百年了,相信我吧。”

“人是會變的!而且說不定你一開始就誤會他了!”瑰兒據理力爭。

她們兩個說的高興,火兒卻越來越一肚子火氣。上次和瑰兒的冷戰因爲周影爲瑰兒要來的那張簽名而宣告結束,這幾天瑰兒一直表現不錯,而火兒也難得地顯示了謙讓,只是好景不長,瑰兒認識了釐荔以後,對羅天的喜愛和對火兒的冷淡又有反彈的趨勢。

“喂,做飯!”火兒懶洋洋地聽那沒完沒了的羅天,羅天,向瑰兒扔了個蘋果過去。

“別吵……剛纔我們說哪兒了?對了,羅天爲了慈善事業,向來不遺餘力的。”瑰兒頭都沒回,繼續和釐荔聊着。

“做飯!幾點了!”

“吵死了,先吃餅乾!”

“我爲什麼要吃餅乾!我憑什麼要吃餅乾!”

“那就等會兒!”

“不等!現在就要吃!”

“那就自己去做!”

“瑰兒!”火兒生氣了,一下子撲了過來。

“你別費心找了,這次我把東西藏的好好的,你找不到的!”瑰兒洋洋得意地說。

火兒又蹦又跳,卻無計可施,身上的火焰越燒越旺:“你就知道那個灌灌!到底他重要還是我重要。”

瑰兒白了它一眼:“當然是羅天!乖乖等着,過一會就給你做飯!”

“氣死我了!我要告訴影,我要讓你們聊不成!呱呱呱,吱吱吱……”火兒在瑰兒和釐荔上空大喊大叫着,一個勁地使性子。

釐荔被它叫的慌忙捂住耳朵,皺起了眉頭,所以她特別討厭小孩子,又任性又吵鬧。“火兒好孩子,來,看這個。”釐荔露出甜美的笑臉,向火兒伸出手,“看,這個是視肉脯,很好吃的哦,人間界是吃不到的。”

火兒停止了吵鬧,目光被釐荔手中那袋散發着誘人香味的食物吸引了過去。

“好孩子,這個給你吃。”釐荔把肉脯向外一扔,火兒連忙撲上去接住,卻沒發現自己已經身在窗外,釐荔衝過去猛地把窗戶都關上,取出一張符重重貼上去,拍拍手得意地說:“趕出去了!”

火兒一下子回過神來,生氣地拍着窗子:“竟敢騙我!看我不吃了你!”但是窗戶紋絲不動,以它的法力,竟然闖不過那張符。

“哼哼,這可是我那個修成正果的老爹給的符,別說是你,就算成年必方一時三刻也進不來!”釐荔得意洋洋地說。

“瑰兒,給我開門!”火兒氣極敗壞地撞玻璃。

瑰兒嘟着嘴,伸手去揭那張符咒,卻被釐荔攔住了:“你不能這麼嬌慣小孩子啊,小時候不好好管教的話,長大了會慣壞的。”

“可是也不能把它關在外面啊。”

“讓它反醒反醒!”

“可是……”瑰兒正在猶豫,一回頭卻發現窗外的火兒不見了,她臉色大變,慌忙抓過電話來打周影的手機,大叫:“周影,不好了,火兒它……”

羅天頭疼欲裂,抱着腦袋坐在了地上,連在那裡絮叨了半天的劉地最後怎麼走的都不知道。

“找到了!”隨着一聲暴喝,窗戶“嘩啦”一下子被撞碎,那隻可怕的必方衝了進來,“羅天,嘿嘿嘿嘿嘿……”一連串的冷笑響起。

“你,你,想幹什麼?”羅天一個勁地向後退縮。

“幹什麼?”火兒摩擦着翅膀,火星四濺,“你是想烘烤呢,還是想幹炸?”

“我們無冤無仇……”

“你敢勾引瑰兒,讓她不給我做飯!色狼、騙子、小白臉!”火兒一口氣把它從電視上聽來的詞全給羅天扣上了,邊說邊撲了上去,按住羅天一陣狂啄狂打。羅天奮力反抗,可他怎麼是火兒的對手,不幾招就被打倒在地,雙手捂着頭在地上翻滾,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必方打死他實在死不瞑目。

“死灌灌,敢和我做對!看我怎麼收拾你!”火兒把一腔怒火全倒在了羅天頭上,邊打邊嚷嚷着,大有把對方置於死地,先殺後烤的架式,羅天絕望地閉上了眼,等待成爲宵夜的命運降臨。

周影的出現救了他一命。

“火兒,火兒,住手,你快打死他了,快住手!瑰兒會很生氣,火兒……”周影死死地把還在撐着身體要撲上去的火兒抱在懷裡,一邊不停地哄着它。

“周影……”羅天剛剛鬆了口氣,卻又想起剛纔劉地的計劃,又想起那個叫瑰兒的女妖怪是周影的女朋友,而且現在她整天跟着自己,這個周影不會也是來找自己算帳的吧?

周影好不容易撫了火兒,轉頭問鼻青臉腫的羅天:“你還好吧?”

羅天胡亂點點頭。

周影一笑:“瑰兒打電話說火兒氣沖沖地來找你了,要我快來救你,幸虧趕的及。火兒太任性了(火兒:誰任性!誰任性!放開我!)”

“沒關係,我沒事。”羅天一邊抹着嘴角的血一邊說,“一點事也沒有。”

周影向他點點頭,拽着不情願的火兒走了(火兒:讓我烤他!讓我烤他!)。羅天自己取出藥抹了幾下,自己也無法抑止地忽然苦笑不止。自己到底要幹什麼?何苦跑到人間界來?他不能不懷念在故鄉時,和家人生活在一起的日子,雖然兄弟姐妹衆多,大家天天在打架、吵鬧,但是一旦有誰心情不好或者受傷生病,大家總是圍在一起照顧、安慰。現在的羅天真的想回到那種生活中去,而且父母年紀也大了,幾次捎信來,也總是希望自己這個最小的兒子早點安頓下來,成家立室好讓他們安心。可是來到人類中,心情唱歌這個願望還沒有實現,羅天又不甘心就這麼放棄,爲了這個夢想他已經付出了那麼多努力,拼命的學習人類的知識,百般的適應人類那種並不適合妖怪的生活方式,甚至收起翅膀不再隨意飛翔……他已經做了這麼多,爲什麼就得不到回報呢?

“羅天,羅天!你沒事吧?”釐荔大呼小叫地,和瑰兒一前一後地飛進來,“天啊,你受傷了!怎麼樣?痛不痛?”她們兩個一起大驚小怪起來,圍着羅天嘰嘰喳喳個沒完。釐荔越想越生氣,捲起袖子說:“都怪那隻死必方,我去爲羅天報仇!”

“怎麼可以怪火兒!是你把它關在窗外它才生氣的!”瑰兒這種時刻,到是站在火兒一邊說話。

“我關它它幹嗎打羅天!這根本是兩回事!”

“你和羅天住在一起,當然就是一回事。”

“瑰兒,你究竟幫誰?”

“我是講道理!”

“……”

羅天雙手捂着頭,跌跌撞撞地走向了窗口,釐荔忙叫:“羅天,你幹什麼?”

“我出去吹吹風……”羅天有氣無力地回答。

“我們陪你!”

“不用……求求你們誰也別來陪我……求你們了……“羅天咕噥着,從窗口用倒栽蔥半也不瀟灑的動作翻滾了出去。

“羅天好可憐,看起來傷的挺重的……”瑰兒喃喃地說。

“還不都是你們家火兒害的!”

“怎麼可以全怪火兒!你明明也有錯!”

“你還怪我!”

“本來就怪!”

“……”

羅天不會卜算,不過他猜也猜的到,自己最近幾天一定是大凶的運數,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怪,根本是一分鐘的安生日子也不讓他過。

羅天一路胡思亂想着,慢慢地順着連路燈都沒有的小路溜達,他現在真想不出自己可以到哪裡去,回家的話總有一羣記者堵在門口,不把百葉窗關的嚴不透風就會有人偷拍。到處飛一飛散散心吧,又怕遇見某些妖怪,他也厭倦了莫名其妙的打架了。

他在立新市一個親戚朋友都沒有,現在遇到煩悶的時候也找不到人陪他說說話。看來今天還是要變成另一人類的樣子,在街上閒逛到天明瞭。

羅天習慣地坐在高樓上,張開口輕輕唱歌,一首接一首,他把自己會的歌不停地唱着,唱到什麼時候都行,只要開始唱歌,他就可以忘了痛,忘了難過,忘了煩惱,不管在什麼世界生存,對他來說只要可以唱歌就行了。隨着歌聲,他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

從高處看去,整個城市燈火流轉,異樣的美麗。不管在人類中往了多少年,羅天依舊保有喜歡從高處鳥瞰大地的習慣,有時候他也想回到那種在山林間自由飛翔、自由來去的生活,但來到人類當中是他自己的選擇,雖然一切並不能盡如人意,但他還是沒有打退堂鼓的念頭,不管現在的生活有多少煩惱,與在山林中時,一個妖怪都不願意聽他唱的時候,已經好太多了。羅天還有要舉行個人演唱會的夢想,還想去全世界巡迴演唱,他是個一向努力慣了的人,不會這麼容易放棄。

他深呼吸幾次,站了起來,明天還要拍電視,今天去找個獵物,吃了早點休息吧。

手機響起,羅天看是許海洋的號碼,隨手接了起來。

“羅天你在啊裡?”對方焦急地叫。

“吹風。”羅天踩着摩天大樓的護欄走來走去,迎着夜風信口說。

“出事了!你快回來!”

“什麼?”羅天現在真怕聽見“出事”這個詞。

“總之,你快回來,回來我們再商量!”

“好,我馬上回去。”羅天掛上電話,嘆口氣,看來自己今天流年不利,不但又捱打又捱罵,到現在還得空着肚子去接受新的問題。他落到了地面後東張西望,如果飛着回去雖然節省時間,但是到時候走着進去太不合理,也許會被懷疑,今天諸事不順,還是小心些好,即然出來的時候沒開車,乾脆叫出租車吧。

羅天向着遠遠駛來的“出租”燈火揚起了手。

拉開車門的一瞬間,羅天、周影和正往嘴裡塞着什麼的火兒全愣住了。

“請問你去哪裡?”周影只是停了一下,馬上一如往常地問。

周影都這麼問了,羅天也沒法不上車,他害怕自己攔車不坐會被當成戲弄他們,那樣下場可就慘了。他小心地斜着身體坐進車裡,報出了要去的地方。

周影是個不愛說話的人,跟不熟的人更是難得開口,羅天心提得老高,想的全是萬一他們要對自己動手自己要怎麼抵抗,怎麼逃走。火兒又不知躺在後座上吃什麼,香味撲鼻,鑽進羅天空空的胃裡,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灌灌,你餓了啊?”火兒忽然過來,用翅膀拍着他的頭問。

羅天現在自己不被吃就慶幸了,哪裡還顧得上這個。

“喏,我把這個給你。”火兒遞過一條不知是什麼妖怪的腿來,打着飽嗝說:“記住,我可好心分東西給你吃了,如果你敢再把我剛纔打過你的事告訴瑰兒,哼、哼……”它本來是從不和別人分享食物的,可是剛纔打了羅天,又怕瑰兒藉此爲理由更加抗拒做飯。吃人滅口吧,又怕瑰兒一下子就猜到是自己乾的,於是想來想去,準備採用林睿慣用的恐嚇戰術。

羅天捧着那條腿,不知怎麼就在幻想中看到了自己的下場,手都發抖了。

“你不吃?是不是不想跟我和好啊?”火兒瞪起眼睛問。

“不,不,我吃。”羅天馬上拿起來,使勁咬了一口。瑰兒的烹調手段確實高明的沒話說,羅天雖然十分的不敢吃火兒給的東西,但吃了一口還是忍不住三口兩口的大嚼起來,越吃越快,不一會就把這條臘腿吞了下去。

“嗯……”火兒滿意的點着頭,“仔細想想你也挺不錯的,可以哄瑰兒給我弄吃的,也可以用來氣劉地——下一小你就去幫我把劉地騙的女人全騙過來,氣死他——想想你比那個只會養豬的鹿九有用多了,我怎麼纔想到……”它冷靜下來之後經過一番盤算,確定了對羅天全新的着法,心目中已經把他和鹿九一樣,列爲自己欺負的對象了。

羅天聽了它的話反而放了心,看來這隻必方孩子氣十足,對自己到真的沒有動殺機,他大口吃着,看他吃的香甜,周影隨手把瑰兒在車上準備的茶水倒了一杯給他。羅天確實餓壞了,現在一放下心來,也就開懷大嚼,狼吞虎嚥地連吃帶喝,不一會就把火兒給的食物和一壺茶水全解決掉,意猶未盡地出口氣,火兒立刻跳到後座它剩下的零食上警告說:“別看了,我不會再給你了!”

羅天怎麼敢再向它要。他慌忙把手裡的水壺還給周影響到並道了謝。

“瑰兒老準備茶水,火兒不喜歡,我也從來不喝,你喜歡就多喝點。”周影客氣地說。

“已經喝光了,已經喝光了。”羅天不好意思地解釋,“整天唱歌,就特別愛喝水。”

火兒熱情地用翅膀拍着羅天的肩說:“你唱歌竟然不爲了弄食物,我以前吃過的灌灌全是用唱歌的辦法抓獵物的——他們唱的也比你好聽。”

“我是在唱歌,我不想吃他們,想讓他們認真聽我唱。”

“認真聽你唱?那要好高的修行才行吧?”火兒若有所思地點着頭,“我明白了,你這樣唱歌的比普通灌灌還厲害,一次可以打到更多食物,你現在在修煉這種本事!”

羅天又一次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到了,車費十一元,謝謝。”周影打斷了羅天的沮喪,當羅天重着頭拖着步子付錢下車之後,周影又衝他點點頭,說聲:“加油。”

羅天一下車火兒就急着討論起來:“我還以爲那些大明星們都很有錢呢,原來連飯都吃不上,挺可憐的……唉,還不如去學鹿九養豬呢,至少能吃飽。”

周影想了想那種整天被別人包圍着又唱又跳,還要被着迷的女人(瑰兒等)糾纏,被生氣的男人(劉地等)打,卻吃不飽的生活也確實可憐,羅天身爲一個妖怪卻要在人類中過這種生活,一定是因爲他很喜歡“唱歌”的緣故,心裡對羅天倒多了幾分佩服。

“出了什麼事?”

羅天走進公司,迎面先看見幾名警察坐在最顯眼的地方,不由愣了一下問。

許海洋一臉慌張地湊過來說:“羅天出了些事,這幾位警官有事問你。”

“什麼事?”羅天對人類的警察並不害怕,可是想到“出事”等於“麻煩”這個公式,頭又開始“嗡嗡”叫了起來。他按着太陽穴在警察對面坐下,等着他們訊問。

“羅先生,按照程序本來我們是該請您回去問話的,可是考慮到您特殊身份,爲了不給您添更多麻煩,我們纔到這裡來,您能明白吧?希望您能好好與我們合作。”

羅天苦笑,他纔不信這套,他們真有證據早抓自己了,還管給不給自己添麻煩?不過許海洋在旁邊拼命向他使眼色,羅天知道爲了不讓自己進警局,許海洋一定花了不少的心思,不忍心讓他的好心白費,胡亂點頭:“我知道的當然如實反應。”

“好,你看看認不認識這幾個人?”一??照片扔在桌上。

羅天用手指撥動着那些照片,上面是幾個男性人類,在他看來,個個都似乎見過,又似乎沒見過,看了一陣子他指着其中一張說:“這個似乎是個記者,其他的沒印象了。”

“他們們全是記者,你再仔細想想,最近幾天有沒有看見過他們?”

羅天這幾天都快煩死了,哪裡還顧得上去注意那些整天粘在自己後面的記者,聽他這麼問馬上搖了搖頭。

“這幾個記者最近一直在關注你的事……”警察婉轉地說,(羅天暗暗在心裡加上一句:“是在‘製造’我的事吧。)“但是他們失蹤了。”警察這麼說時,緊緊盯着羅天的眼睛。

“失蹤?”

“對從前天開始,首先是他,然後是他,然後……”警員用手中的照片一一示例,“他們一天一天,全都失蹤了。”

在世間失蹤幾個人類還不是正常的事,所以羅天聳聳肩,不當回事地問:“那又怎麼樣?”

“他們的同事和家人說,和他們最後一次聯繫時,他們都說正在跟蹤訪問你或者準備去跟蹤訪問你。”

“跟蹤訪問?別加那個訪問,直接說跟蹤就行了。”羅天憤憤地說。

“但是他們在‘跟蹤訪問’你的過程中都失蹤了。”警員強調重點。

“和我有什麼關係,少這麼幾個記者,我的窗戶外面也清靜不了多少,值得高興。”

“高興?你是說他們失蹤了你很高興!”警察抓他話。

羅天卻大大方方地承認:“對,我是很高興,如果有人天天監視你的一舉一動,還偷窺你的私生活,他消失了你高不高興?”

“他們不只是從你的面前消失了,而是徹底失去了音訊。我們接到報案已經多方尋找,可是一個都沒找到。並且在你住所不遠的巷子裡,我產找到了一個手機,是其中一個失蹤者的,上面沾滿了鮮血。”

“喔……”羅天明白那個倒黴的傢伙哪去了,這幾天進出自己家的妖怪不少,大概不知誰餓了,或者誰不小心叫記者看到了、拍到了,一氣之下就吃人滅口也是正常的,不過這些警察來找自己又是爲了什麼?

“你聽了這些好象一點也不吃驚!”

“事不關已,我爲什麼要吃驚?”

“羅先生,你這幾天真的沒有看見過這幾個人?”

“沒有,其實有我也忘了,我早就習慣當他們不存在了,不然早就氣死了。”羅天感嘆着自己的忍耐力,怎麼自己沒先下手,叫別人吃了去了?要吃應該自己吃纔對啊。

“羅先生,你這幾天一般在做什麼?”

“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家裡,最多出去吹吹風。”羅天如實說。

“有沒有人可以證明?”

“在公司證人很多,在家裡的話就沒‘人’能證明了。”羅天終於明白了,這些警察懷疑是他吃了,不對,是懷疑是他殺了那些記者。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他反正沒吃過,所以一點也不在意地回答。

“羅先生,這幾個人是在你的住所附近失蹤的,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儘量提供一些線索。”

羅天連連搖頭:“那不只是我的住所,那大樓裡住了幾百上千人呢。”

“可他們失蹤前在觀察你。”

“對啊,是他們在跟蹤我,又不是我在跟蹤他們,你叫我怎麼知道他們去了哪裡?”羅天開始失去耐心了。

警察們又問了幾句,終於告辭而去,不過以他們臨走時的態度來看,羅天可以肯定自己的門外不但會有跟蹤的記者,接下來又要多幾個跟蹤的警察了。

“唉……倒黴的事全湊一塊了!”羅天長吁一聲,擡頭卻看見許海洋正直直地看着他,“幹嗎?你看我幹嗎?”

“羅天,不是你被跟煩了,一氣之下殺了他們吧?”許海洋半開玩笑的問。

羅天抓了個杯子丟向他:“你也來給我攪和!喂,趕快幫忙給我找套房子,我要搬家,再住下去受不了了!”

“沒問題,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早幫你準備好,你什麼時候收拾好了東西,我找人幫你搬。”

“我也沒什麼好收拾的,明天下午吧,我真在這裡住夠了。”

許海洋拍拍他的肩:“別太鑽牛角尖了,你一向不是挺冷靜嗎,事情總會過去的,這也是紅的代價。”

羅天點點頭:“我知道。”

許海洋笑說:“別隻嘴上知道,看看你那張苦瓜臉。”

羅天苦笑。現在他忽然發現,呆在這些熟悉的人類中比呆在妖怪中間更讓他舒服,不管許海洋算不算一個朋友,他至少是真心在幫自己,關心自己。

“羅天,你說那些記者怎麼會不見了吧?”許海洋開始開發想像力,“會不會是相互看不順眼,自相殘殺死光了?不對,那樣也該有屍體啊,還是……”

“大概被妖怪吃了吧……”羅天笑起來,心情似乎好了一點。

小巷中,一個纖細的人影正在努力拖拽手中的獵物,嘴裡還在咕噥着:“看起來皮挺厚,一副難吃的樣子!這次怕是賣不出去了,誰買這種東西吃啊。”

“賣不掉不如送給我。”一個聲音從上方傳來。

“劉地,你怎麼在這裡?看到了還不下來幫忙!”釐荔白了那個趴在電線上的男子一眼。

“送給我就幫。”

“好,送你,不過不許在這裡吃!不許留下痕跡!”釐荔放開那個沉重的人體,甩着發酸的手臂。

“唔,這個相機不錯,歸我了!“劉地一隻手就輕鬆地把那個人撿了起來,把對方的相機掛在了自己脖子上,“難怪這一陣老是有人類被賣給妖怪吃,原來是你乾的,你不是信差嗎?準備開肉鋪了?”

“誰說的,我只是看他們不順眼。”釐荔嘟着嘴說。

劉地嘻嘻一笑:“不是看他們不順眼,是看羅天不順眼吧?你這擺明了是在害他。”

“我害羅天,別開玩笑了!”釐荔叫起來。

“那是什麼?”劉地看着她,“反正我知道,四處挑撥女孩子來他家裡你乾的,抓了跟蹤他的記者來賣掉也是你乾的,讓警察懷疑他也是你乾的。”

“那又怎麼樣!“釐荔知道這個劉地一肚子心眼,戒備地看着他。

“做我女朋友就不告訴羅天。”劉地果然不懷好意。

“你想!”釐荔讓他接近自己只是爲了快速掌握立新市的情況,做他的女朋友?那釐荔寧願出家,白了劉地一眼,她展翅飛去。

“等一等,別走啊,還可以商量一下怎麼打折,你不就想讓羅天離開人間界跟你回去嗎,這種事請教我準沒錯,喂,做我女朋友不用終身制的……”劉地大嚷小叫地追了上去。

即使搬了家,惡運依舊緊緊跟着羅天。

記者依舊在門外徘徊,警察一點也不掩飾地監視着他,女孩子們和女妖怪們依舊可以準確找到他的住址,許黛的那個母親在電視、報刊上幾次露面,對“這種人”的存在表示了極大的憤概,只差沒加上一句“除之而後快”,各種媒體對他的報道天天都出新花樣──沒一條是正面的,妖怪們的騷擾依舊,至少火兒的一日七餐菜單現在由他每日向瑰兒呈報,瑰兒炒糊一根菜葉火兒都把責任推到他頭上來……更重要的是記者們的失蹤還在持續,一天一個,不多不少。在他搬家之後失蹤案還圍繞着他發生,警察幾乎認定了他是兇手了,瞪大了眼等着抓住他的把柄把他逮捕歸案。

羅天所在工作全部取消,每天無所事事地待在家裡,看着外面發呆。

“別老嘆氣啊,我陪你出去玩玩臺,去遊樂場?”釐荔託着腮坐在他旁邊。

“不去……”

“去看電影?”

“不去……”

“去玩遊戲?”

“不去……”

“去……”

“不去……”

“我還沒說去幹什麼呢!”

“不去……”

“……”

釐擔心地上下打量羅天,又伸手摸摸他的額頭,然後長長嘆了口氣,雙手抱住了臉:“不是生病還這麼不正常,你的情況很嚴重了!”

“不去……”

“天啊……羅天,看着我,我們一起離開人間界怎麼樣?你可以和我一起做信差,走到哪裡唱到哪裡,別人不聽不要緊,我聽啊!”

羅天眼睛一亮,一下子抓住釐荔:“你覺得我的歌好聽嗎?”

“……反正我會聽的……就算……就算聽一輩子也沒關係……”釐荔把目光移向窗外。

“唉……”羅天嘆口氣,也開始看着窗外。

“你留在這裡幹什麼呢?在人類當中連飛翔的自由也沒有──有翅膀就是爲了飛翔──這不是你對我說過的話嗎。羅天,我們離開人間界,去可以自由自在地飛的地方好不好?”

“我想唱歌。”

“歌在哪裡都可以唱啊!”

“可是這裡有人會說我唱的好聽。”

“那些女孩子?她們說的話你也當真!”釐荔有點急。

“不是她們……”羅天閉上眼,那個聲音又人記憶中輕輕響起“你唱的真真好聽……”

“羅天,你該不會,該不會……”釐荔扭着手指,想鼓起勇氣問一個問題,這時羅天卻突然站了起來:“我出去走走。”

“啊?羅天,我還有話……”不等她說完,羅天已經飛出了窗口。

釐荔坐在伯父的肩頭上,所以理所當然的認爲羅天比自己矮很多,可是他那長着韌羽毛的有力翅膀使釐荔看了覺得刺眼,就好象在諷刺她自己那隻長着細絨毛的小翅膀一樣。所以趁着羅天在看信,她瞄準了羅天最長最漂亮的羽毛,狠狠地抓下去。

“啊……”

羅天捂着翅膀跳起來。

釐荔手裡抓着好幾根長翎──其中一根上還沾着血絲──得意地笑了起來。

羅天握着拳頭望着她,可是總不能真的和一個小女孩生氣,何況她那個令人懷疑有夸父血統的伯父就站在旁邊笑嘻嘻地解釋着:“小孩子不懂事,她是看你的羽毛太漂亮了!”──撒謊,瞎子都看的出她是故意的!

釐荔興高采烈地找了漿糊,把羽毛往自己翅膀上沾,沾的原本毛茸茸很可愛的翅膀一片狼籍,自己還很得意地走來走去。羅天看到她這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用手點着釐荔的頭說:“小東西,你想飛去學個飛行的法術不更快些!”

“我要自己飛!”釐荔奮力鼓動着小翅膀。

“哈哈哈……”羅天看她那個樣子,笑得打滾。

“你以爲你有羽毛了不起嗎!”釐荔尖叫着向羅天撲過來,伸出“魔爪”又去拔他的羽毛,羅天當然不用幾下就把她丟到了一邊,但是他靈機一動,附在釐荔耳邊說:“我告訴你一個可以飛起來的辦法怎麼樣?”

“真的!是什麼?是什麼?釐荔立刻收住了淚水,也打消了要向伯父告狀,說這個灌灌欺負自己的打算,緊張地盯着羅天問。

“你每天拍打一千次翅膀,時間長了就會飛。”羅天一本正經的說。

“一天一千次就夠了!讓我拍兩千次都可以!”釐荔驚喜的連連點頭。

從那天起釐荔每天堅持拍打翅膀,當日子一天天過去她開始對羅天產生懷疑時,她翅膀上的茸毛開始大片大片的脫落,長出了稀疏的羽毛來。

“羅天,你看!我會飛了!我在飛!”釐荔興奮地喊着,卻一頭撞在了樹上。不管怎麼說,她現在有的羽毛雖然不足以使她飛起來,可是十幾年間天天做的拍翅膀運動還是讓她的翅膀十分有力,飛個一兩丈不成問題了。“羅天,這都是你的功勞!”釐荔抱着自己的肩,把頭貼在翅膀上,得意的不得了。

“會飛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有幾個妖怪不會飛?”羅天坐在一邊,因爲自己心情不好而潑別人冷水。

“可是我是用自己的翅膀在飛!用自己的翅膀!”釐荔趴在羅天耳邊強調這個個字,“我就是比他們了不起!”

“是嗎……”羅天懶洋洋的不想理她,剛纔他唱歌時又受到了大家的冷遇,正在沮喪之中。

“我會飛了!我會飛了!羅天,唱歌啊!唱歌慶祝一下啊!”釐荔在旁邊繼續“飛行”。

“你想聽我唱歌?!”羅天又驚又喜。

“不想聽!可是你喜歡唱歌,我喜歡飛行湊在一起纔有趣啊!”釐荔誠實極了。又開始建議,“我想好了,將來我也要象伯父那樣做個信差,你要不要來和我合夥,我們可以到處飛也可以

到處唱歌,自由自在的,多好!”

到處飛,到處唱歌……是不錯……羅天也只是有一瞬間的動心而已,當他再看見釐荔還在不停撞樹的飛姿,便又笑起來,拍拍她的小腦瓜:“等你能當一個信差再說吧!”

現在我是一個信差了,他卻“毀約”!

釐荔氣呼呼地把桌上的水果亂丟。

人間界有什麼好?人類有什麼好?釐荔不認爲羅天會喜歡人間的熱鬧,也不認爲他會迷戀人類的女性。妖怪?那些女妖當中瑰兒應該是最美麗的(雖然她現在外表平平,可是從所見過的山鬼男女的美豔想象,她的本來面目也必定是足以顛倒衆生的),可是瑰兒有了周影那個怪里怪氣的男人了,似乎短期內不會移情別戀,而羅天對她更象是在害怕……

釐荔掰着手指頭把羅天身邊比較接近的所有女性無論人、妖全排列一了遍,依舊毫無頭緒,自己的頭反而痛了起來。

不想那麼多了,先去看看羅天干什麼去了要緊……

“羅天?羅天是你嗎?”在小路的另一頭出現了一個人影,小心翼翼地呼叫。

羅天的眼力可比人類要好的多,一看見對方就皺起了眉頭:“怎麼是你!”

“羅天,真的是你!”對方一下子哭了出來,“我不知道你搬了家,在你我的老房子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纔找到這裡,我在這裡轉了好幾個鐘頭了,可是進不去,剛想從後面管道爬上去,又擔心爬不到十二樓,沒想到一下子竟看到了你……”她又哭又說,張開手向羅天跑過來。

羅天一連後退了好幾步,沒好氣地問“你又來幹什麼!”

“羅天,我知道是我連累了你,我一看到那篇報道就想出來爲你澄清的,可是我媽媽把我關在家裡,根本不准我出門。”那個女孩越哭越厲害,拉着羅天不放手。

“許……許黛是吧?”羅天想起了她的名字,“你已經惹了夠多的麻煩了,還想怎麼樣?”他最近的遭遇全因這個女孩所起,對她的態度當然好不到啊裡去。

許黛哭的唏哩嘩啦的,死死拽住羅天的衣袖:“大家已經全在罵我給你惹麻煩了,羅天,你老千萬不能不理我啊,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你別鬧了!”羅天用力甩開她,“你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我本來就是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人,你這麼糾纏我幹什麼,對你對我都是麻煩!你離我遠點,這對大家都好!”

“羅天……”許黛擡起佈滿淚痕的臉看着羅天,“可是我愛你啊……”

羅天差點趴在地上。

人類的女孩子真是不得了,在大庭廣衆之下一羣人一起拼命喊:“羅天我愛你”也就罷了,羅天相信那樣的話語裡決對沒有多少“愛”的成份在裡面,可現在,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竟然當面對自己說“我愛你”。

對於妖怪們而言,即使糾纏的再緊,一句“我喜歡你”了已經是表達的極致敬了,看來不管在人類中住了多麼久,自己也好,其他妖怪也好,想趕上人類的程度還差的遠啊。

羅天的腦子被許黛弄的迷迷糊糊的,他用力想掙脫開許黛,許黛就是拉着他不放,非要他原諒自己,兩個人糾纏在一起,相互拉扯着。

“你們在幹什麼?”

一暴喝傳來。

“媽……”許黛擡起頭一看,怯怯地叫。

許黛的母親雙目怒視着他們,大步走了過來:“我說你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原來又來跟這種人鬼混!”說着伸手指着羅天,一副殺氣騰騰的表情,“我早就警告過你了,如果你再纏着我的女兒我就不客氣了!沒想到世界上竟然有你這麼不要臉的人。”

羅天一直是很怕這個女人的,雖然他自己也說不出原因,可就是莫名的畏懼她,被她一瞪就心虛。可是現在她說出了那麼難聽的話,羅天真的有點生氣,他重重一拳打在牆上,厲聲說:“算了,不要太得寸進尺,你們人類從來不問青紅皁白就冤枉人的,就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卸嗎!你爲什麼不問問你的女兒,究竟是誰糾纏誰!”

許黛的母親沒有聽出羅天話中那明顯的漏洞,向女兒說:“你聽聽這個男人,還在推卸,你到底看上他什麼!”

“媽……”許黛怯生生地叫。

“別說了,跟我回去。”

“媽,本來就是我在纏着羅天。”許黛輕輕地說。

“什麼!”她的母親一臉驚訝的看着她。

“是我一直纏着羅天,從天一出道我就喜歡他,所以我一直纏着他,那天是我因爲你要把我關起來全力複習考大學纔來跟他告別,是我趁他不注意抱住他的!今天也是我想來向他道歉。羅天根本什麼也沒做,是你們在冤枉了他!”許黛鼓足了勇氣向她母親叫起來,羅天心裡到很佩服她,敢向那個女人大喊大叫,是要有不小的膽量的。

“什麼,你,你竟然幹出這種事來……那你爲什麼不說實話,幹了這種事還撒謊。”她一揚手,給了女兒一個耳光。

“你肯聽我說話嗎?你除了把我關起來,數落我這裡不對,那裡不對外,還會什麼?我敢跟你說嗎?我說了你能相信我嗎?”許黛的口氣比她還要衝,看來這兩個人不愧是母女。

“你做了這種好事還敢頂嘴!”母親被氣的渾身發抖。

“我做了什麼?我又沒有做不好的事,我只是喜歡他有什麼不對!”

“你纔多大就敢談戀愛(羅天:誰跟她談戀愛啊,不關我的事吧。)還喜歡這種人!你簡直……”

“媽。”許黛一揚頭,“你喜歡我爸爸的時候不也象我這麼大嗎?那時候不是姥姥姥爺也反對你們在一起嗎?即使爸爸坐了牢,你不也頂住壓力,一直等到他出獄結婚嗎?我一直好崇拜你,覺得你是世界上愛的最勇敢的女人,可爲什麼你卻不允許你的女兒象你一樣戀愛。”

“我和你爸爸是相互瞭解之後才相愛的,你對這個男人知道多少!”

“我就知道我愛他!”

“我不許你這麼小就淡戀愛!不許你喜歡娛樂圈的人!”

“娛樂圈怎麼了,總比囚犯強!”

“你,你竟然拿你爸爸和他比!”

“爲什麼不能比,我喜歡他!”

“你敢再說一遍喜歡這種人!”

“我喜歡,我喜歡,喜歡!”許黛直視着母親,寸步不讓的說。她那種堅定勇敢的神情到讓羅天十分懷念,不過他可受不了再這麼被捲進她們的家庭糾紛中去了(這次“家庭糾紛”給他惹了多大的麻煩啊),當許黛的母親再看向他時,他快高舉雙手錶態:“我對令愛一點感覺都沒有,我不喜歡比我小太多的女人(小了幾百歲呢,說話有代溝啊)”

許黛沒想到他當場就這麼說,難以置信地看了他幾眼,便轉身向她母親大吼:“一定是你威脅他了,我不會放棄的!我要去住學校宿舍,你不用來接我!”說完哭聲着跑出小巷,跳上一輛出租車走了。

羅天看看那個氣的臉色煞白的母親,發現她正在流淚,不由有點可憐她——自己要是有這樣女兒也得氣死。他好心安慰說:“其實這些女孩子都是這樣的,你越說她們她們越是不會聽,順其自然的過上一陣子她們就明白自己多幼稚了,到那時候不用說她們一句,她們早把什麼偶像明星忘的一乾二淨,沒什麼好擔心的。”

許黛的母親看了他一眼,沒想到這個人反而會這樣來安慰自己,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條手帕想拭淚,卻發現拿出的不是平常用的那一條,便又放了回去,拿另一條抹了眼淚,深呼吸後又恢復了那副高傲的神氣,向外走去。

羅天出口氣,這場風波算過去了吧?

他目光略過那女人掉落在地上的一樣東西,順手拎了起來,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那是一條精工繡制的手帕,那絹的質地,那染色的原料,那壓邊的純金絲線,那都不是人類的產品,那帕子上用細緻的手法繡出的那隻似鳩非鳩的飛禽,那羽毛、雙眼、爪子……那分明就是自己的肖像嗎。羅天皺起眉頭,依稀記起以前,一個胡家的姑娘爲自己繡過這樣一條手帕,後來自己把它弄到哪裡去了呢?好象是在那時候……

“那是我的。”許黛的母親轉了回來,看着他手中的手帕。

“它是我的呀!”羅天肯定地說。

“那是我先生以前送給我的,請還給我。”

羅天擡頭看着她,雖然她的年齡、外貌變化了很多,雖然她的神情變的那麼嚴厲驕傲,可是……“李婷?是你嗎?我們還有許立帆一起在唱歌,在那個小村外面的樹林裡,我還給了你兩個荷包,一個扇墜……一大堆東西呢。”他一下子子看見自己找了很久的人,高興的有點語無倫次。

李婷看着他,眼中閃出驚愕,羅天知道她的名字她不奇怪,畢竟她在這城市裡也算是名人,可他是怎麼知道自己丈夫姓名的?難道是聽許黛說起過?他現在胡言亂語的又是什麼?自己可不記得在這件事之前認識他。

“我找了你們很久啊,一回到中國就在找,許立帆現在好嗎?他還是老闆着一張臉嗎?對了,你女兒叫許黛,你們結婚了啊!也是,已經好多好多年了嗎,你們女兒都這麼大了,我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想當年許立帆還偷偷警告過我,不許我和你太好呢。”說着他熱情地拍着李婷的肩,“什麼時候叫他一起再聚聚吧,我再唱歌給你們聽,還記得那時候咱們都喜歡的歌嗎?”

李婷推開他的手,一把奪回自己的手帕,害怕地搖搖頭:“你,你的精神不太正常吧?”說完慌張地向燈火通明的大街走去。

“李婷,你仔細看看我,我的樣子沒變啊——當然這是有原因的,我以後再向你解釋——你看看我應該認的出來啊,難道你連羅天這名字也想不起來嗎?”羅天追上去,張開雙手攔在她前面。

“我從來不認識你,也不認識羅天這個名字!”李婷這樣的女強人面對一個疑似瘋子的人,不由還是有點怕了。

“怎麼會……我長的很顯眼啊,名字也不多見……”一向對自己長相很有信心的羅天有點受到打擊。對了在那時候……羅天猛得想起分別的那一天(就是他在村子裡大鬧了一場不得不逃走的那一天),他爲了消除村人們對他的記憶而用了一個法術,當時李婷和許立帆也在場,難道連他們也中那個法術?自己當時十分生氣,說不定真的沒有控制好法術的範圍,也就是說,他們兩個人十年前就把自己忘了,可自己還辛辛苦苦找過他們。

“李婷,你等一下,再等一下就行,讓我唱支歌給你聽,李婷,這是你教我的歌,雖然我一直在到處學音樂,可是你教給我的歌我從來沒有忘記,你聽一聽也許就記起我是誰了。”羅天攔在李婷面前,認真地唱起了當年他們三個人都很喜歡的歌,他相信聽完這首歌,李婷一定全想起自己想起自己的歌聲的……

李婷停在那裡,張大眼睛看着陶醉在自己歌聲中的羅天。

“李婷,你記起來了對嗎?”羅天看她在發呆,歡喜地問。

李婷用力晃晃頭,又用手指使勁拍拍耳朵,看着羅天顫聲問:“你,你是歌星?”

“是啊。”羅天對此很自豪。

“天,現在什麼樣的人也能當歌星,這樣的歌聲怎麼有人聽的下去。”李婷露出做了惡夢一樣的神情。

“怎麼會,明明是你說我的歌唱的好,以前你一直這麼說!”羅天急了。

“我說你唱的好?”李婷冷笑一下,“我雖然沒有什麼藝術修養,可是判斷力還是有一點的,不至於遲鈍的連這樣的聲音都說好吧?你這樣的嗓子,還是隻憑長相在做明星吧,不唱歌的話也算造福大衆了,從來沒聽過這麼難聽的歌。”李婷象打寒顫似的摟着自己的肩膀。

“我的歌最難聽……”羅天身體搖晃了一下,“你以前明明……”

“我以前說過你唱的好聽的話,一定是爲了安慰你吧,不過我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聽過這種磉音了,聽了根本好幾天都不會忘的。”李婷決定不再和這個半瘋子糾纏下去,“這次的事是我女兒不好,我應該向你道歉,其他事我會解決的。”說完走向一直等她的車,乘上去了。

“我的歌最難聽……”

“我的歌最難聽……”

羅天剛從見到李婷的喜悅中墜入深淵,在那裡象夢遊一樣的喃喃自語着。

“咔嚓”。

一聲輕響打斷了他的失落。

羅天的目光穿過黑暗,清楚的看到了一個正匆匆離開的人影。

“呵呵呵!這下可是大收穫!”記者一上車就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不但和未成年少女有不正常關係,而且和她那個名人媽媽也扯扯不清,這個羅天真是最豐富的消息來源啊,這個月的獎金又到手了。”他得意的拍了一下相機,正想開車卻發現車前站了一個人,不,不對,是車頭上站了一個人。

“羅天,你想幹什麼?”見他只有一個人,記者先把膠捲貼身藏好,推開車門大步衝過去,能再鬧一出“羅天歐打記者”的新聞自己纔是賺到了呢。

羅天站在車頭下,低頭冷冷的看着他。

“你幹什麼,下來,踩壞了你賠嗎!”

“你跟蹤我?”

“我是記者,有新聞報道的權力!怕記者跟就別做見不得人的事啊。”他故意想要激怒羅天。

“只會一味的捏造,從來不管什麼是真實,人類就是這樣,惡劣、自私、虛僞,居然一直都是在騙我,一開始就是在騙我。人類果然只配做食物而已,根本不能信任,我討厭人類,討厭………”

“什麼人類,人類的,難道你……不是人……”記者忽然發現羅天不是站在他的車頭上,面是懸空擋住了他的車,在羅天的背上,一雙寬大的翅膀正在緩緩地拍打着空氣,他的眼睛象貓一樣,發出詭異的光茫,正死死盯着自己,“妖怪,妖怪啊……”

不等他一聲慘叫叫完,羅天已經一把卡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拎了起來,另一隻掏出那個膠捲,輕輕捏成了粉末。記者見羅天看自己的目光越來越兇惡,好象隨時準備扭斷了自己的脖子一樣,不由嚇的拼命掙扎,用力蹬動雙腿,他的行爲更加激怒了羅天,手握的更緊了。

“喂,帥哥,沒有你這樣當街打食的吧!”一個輕浮的聲音傳了過來。

本來過往的車輛都象沒有看見這驚人的一幕一樣在旁邊穿梭着,現在有一輛出租車卻在旁邊停了下來。劉地半個身子從車窗中探出來,正向羅天揮着手:“帥哥,我好幾天沒吃人了,分一半怎麼樣?”

羅天看看劉地,看看駕車的周影,手一鬆把記者扔在地上。

“不要了?那歸我。”羅天一擡頭,火兒正飛在他頭頂上,羅天剛纔一直神情愰惚,居然沒發現這麼危險的東西已經近在眼前。火兒上下把記者聞了一遍,呸了一聲,放棄了這個不好吃的人類,回到周影口袋裡的火柴盒裡又睡覺去了。

“你在這裡幹什麼?怎麼沒去騙女孩子,我告訴你,現在瑰兒一個人在家裡呢。”劉地不懷好意地說。

羅天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跟着劉地上了“賊船”——不,是周影的出租車,然後被拉到了一個燈紅酒綠、喧鬧的不得了的地方——除了拍戲,羅天還真沒進過這種場合。不過似乎別的妖怪很喜歡這裡,除了劉地、周影外,羅天還看見了好幾個顯然不是人類的男男女女,正和人類廝混在一塊。

“來,一人先五瓶。”劉地張羅着,在羅天和周影面前一邊放了五瓶白酒。

羅天搖搖頭,爲了保護嗓子他可一向不抽菸不喝酒,周影也不解地問:“劉地,你拉我來這裡幹什麼?我還在工作呢。”

“工作要緊還是瑰兒要緊!”劉地一拍桌子,“現在引誘瑰兒的情敵就在面前,你沒有感到怒髮衝冠、熱血沸騰嗎?我這是好心爲你們兩個提供一個不用見血的決鬥舞臺啊,來,喝,看誰先喝死!”

周影和羅天對視一眼,一起站起來向外走去。

“今天你們不決鬥,誰也別想走。”劉地耍賴的叫起來。

“我已經打算離開這裡,不會再見瑰兒了,你們放心吧。”羅天頭喪氣地說。

“離開!”劉地怪聲怪氣地叫了起來,“爲什麼離開?我的計劃!我讓周影學習爭風吃醋的劇本還沒開演呢!還有釐荔,你是不是準備拐着她一起走!”

“我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也許跟釐荔兒一起走。”羅天心情鬱悶,連和他爭辨的力氣都沒有。

周影什麼表示都沒有,有的妖怪走了,有的妖怪來了,這是在正常不過的事,他從來不放在心上,也許羅天走了不用幾天,他就會把他忘得乾乾淨淨。但劉地卻硬搬着他的脖子給羅天看:“你看周影一聽你要走,高興的話都說不出來了,你爲什麼讓他高興?”

“人類全是騙子,我再也不想呆在他們之中了。我要回家去,再也不唱歌了!”羅天咬着嘴脣說。

“什麼!”火兒一下子從周影口袋裡伸出頭,“你不唱歌了?太好了,萬歲!!!”它歡呼着在空中高速地飛行了幾圈,然後拍着羅天說:“如果你不再亂唱那種可怕的聲音的話,我批准你在立新市繼續呆下去。”

羅天再一次受動了無情的傷害,他強忍往眼淚強笑着說:“不了,我還是要走了。”

“看起來象被人類女人甩了,受了不小的打擊啊。”

“不對,我看是沒飯吃餓的——你知道嗎,當明星好可憐,連飯都吃不飽。”

“不會吧,他餓了總會吃人吧?這城裡人多着呢!我看是食物中毒。”

“精神分裂。”

“抑鬱症。”

劉地和火兒在那裡大聲的竊竊私語着,羅天頹然地坐下來,抓過一瓶酒仰頭向嘴中灌去。

“哈哈哈哈,這就對了,男子漢大丈夫就該大口喝酒!女人算什麼,天底下有的是!唱歌難聽算什麼,烏鴉不也都活的好好的?”劉地拼命搗人家的傷口,的羅天一瓶喝盡,又抓過了一瓶。

“幹,幹,周影你也別走,就當送別情敵也該喝一杯啊!”劉地忙着張羅。一邊叫着上酒,一邊一副很熱情的樣子,摟着羅天的肩不住勸酒。羅天的心情一片恍惚,但求一醉方休,根本沒注意到酒巴里的其他妖怪在劉地大聲叫上酒的時候已經一個個臉色大變,悄悄地溜走了,羅天也不管是白酒紅酒,連瓶抓過來大口大口地喝起來。

羅天本來就沒有什麼酒量,現在又是酒入愁腸,喝着劉地不停勸的烈酒,不一幾杯就臉紅頭昏,舌頭不聽使喚,話也多了起來,被劉地東一句西一句,簡簡單單就他的來歷目的,生平經歷,親威朋友祖宗十八代等全套了個明明白白。

“唔,不會吧,你這長相雖然比我差一點可也算不錯了,竟然一個情人都沒有!你怎麼做妖怪的?太丟人!”

“人類全是騙子!全是騙子……說什麼我唱的好,全是騙子……”羅天反覆叨唸着,又大口灌下一杯酒。

“明白了,是被人類女人騙了,感情受傷,不敢輕易說戀愛了,多麼癡情的妖怪啊……”劉地裝模做樣的感嘆着,“來,告訴我那個女人是誰?你弄不到的女人我全幫你勾來的,相信我的魅力吧。”

“李婷,你這個大騙子,虧我還辛辛苦苦找了你這麼久……嗚嗚……”羅天越想越傷心,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嗚嗚嗚,騙我,人類都是大騙子……”

“對,對,人類全是騙子,專騙純情的妖怪,再幹一瓶!”

“騙子,李婷……嗚嗚嗚……還說我唱的好……嗚嗚嗚……我這麼認真唱歌,大家爲什麼都不聽……”

“這個……哇哇哇,火兒你別衝動,他沒說這會要唱!周影,快按住它!”劉地見一聽羅天要唱歌立刻處於燃燒狀態的火兒飛了起來,連忙改變話題,“來,說說那個女人,那個李婷的,漂不漂亮?年齡?三圍?電話……”

“李婷……她變了好多……她都不會笑了,還有了女兒……那個討厭的女孩是她女兒……”

“都有女兒了,多大了?你什麼愛好……等等,”劉地眯着眼抓着下巴,“我記得前一陣子對付你的那個人類檢察長就叫李婷吧?李婷,五十一歲,已婚,有個十六歲的女兒,出名的女強人,文革期她的戀人入獄,她竟然能頂住整個社會和家庭的壓力等了他十幾年,直到他出獄結婚(所以女兒纔會那麼小),怎麼樣,很嚇人的女人吧,不管站在哪裡都氣勢逼人,你不會因爲她的氣勢看上她了吧?這麼說起來,年齡不是問題了,你比她還大好一百多歲呢,變個老頭去破壞她的婚姻就行了,一般來說我是很支持這種做法的了,偏偏這個李婷又對我很重要……矛盾啊……”

“你,你好象,好象,和她挺熟,你,你說,她爲什麼騙我?”羅天舌頭打着轉問。

“當然啊,她可是我的一大收入來源啊。不然的話我啊來這麼多錢請你啊。”劉地感嘆着,“我可是個善良的妖怪,從來只吃人不搶劫的。”

“你,你偷她的錢……”羅天醉眼朦朧地看着眼前好幾個頭的劉地,用手在眼前晃晃,怎麼了,地狼不是隻長一個頭的嗎?

“她那幾個工資,養女兒和老公還不夠呢。”劉地看起來對李婷的家庭情況瞭如指掌,他靠近羅天小聲說:“我只告訴你,可別傳出去讓別的妖怪跟我搶生意啊,她不是個檢察長嗎,總會查很多和貪官有關的案子,貪官就是有很多很多錢的人類,哈哈哈哈,我就盯着她,等她去貪官家去抄家時先下手爲強,去那裡撈上一筆——貪官揮霍、轉移財產很正常吧?少個幾十萬沒人會注意那些錢財歸了我的。 一次怎麼也有十幾二十萬,一年下來幾百萬啊,這樣弄錢比搶銀行容易多了,李婷可是我的財神婆,我會好好看着她的,你可別指望失戀了去報復人家啊。”

“李婷她騙我……她說我唱歌好聽我才留在人間界的……騙我……嗚嗚嗚,我再也不唱歌了……”

“說你唱歌好聽……,世界大了,什麼樣的人也有啊……,劉地仰天長嘆。

在劉地的不懈努力下羅天終於大醉,只是不管劉地怎麼引誘,從羅天的口中也沒吐露出關於瑰兒的片字只句,看來在羅天心目中瑰兒根本不存在,當然劉地所期待的“周影痛毆情敵”的劇情也就沒有依計上演。劉地見羅天已醉,周影又不肯喝酒,不由感到無聊,雙眼開始四處亂瞄起來,當他的目光和一個獨坐在吧檯邊的女郎相遇,二秒鐘之後,他們的身影便雙雙消失在了酒吧門外。

周影看着劉地消失,呆了一會向火兒問:“他沒付錢?”

火兒點頭:“絕對沒付!”

從羅天身上翻出了信用卡,周影才避免了帶火兒“殺”出酒吧的命運,也因爲這樣他不好意思照原計劃把羅天留在酒吧裡不管,拖着他一起走了出來。“火兒他住哪?我送他回去。”周影問最近總去找羅天的火兒。

“那邊,很高的的那座樓。”火兒用翅膀指。

周影看看距離,拖着羅天的自己的車走去。

晚風讓羅天清醒了一些,他含糊地問:“你幹嗎?”

“我送你回家。”

“不回,我要喝酒……”羅天用力一甩頭,差點把自己摔倒。

周影冷靜地說出實事:“你已經喝醉了。”

“我沒醉,我沒醉!我還能唱歌!我給你唱歌!”他一躍跳上週影的車頂,擺了個架式,甩掉外衣,準備開唱。

“哇……”火兒發出一聲怪叫,“救命啊!我不要聽!”

羅天一擡手抓住了它,醉眼朦朧地問:“你說什麼?你不想聽我唱歌!”

“當然不想聽!你唱的難聽之極!無比難聽!比破鑼還難聽!”火兒斜眼看着他──竟敢伸手抓自己,是不是該獎勵他一個五成熟?

“我唱的難聽!你竟然讓說我唱難聽……嗚嗚嗚……李婷,你爲什麼這樣……”羅天抱住火兒,放聲大哭,任火兒努力拼掙,他就是越抱越緊,越哭越傷心,“嗚嗚嗚,李婷,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待我……”

“不許抱我!不許把口水弄到我身上!不許……哇,不許親我……影,救命啊……”火兒嚇得連法術都忘了,大叫起救命來。

“你要幹什麼?快放開火兒!”周影也衝上來想從羅天手中抱回火兒,羅天一邊哭着“嗚嗚嗚……李婷你別嫁人……”一邊死命抱住火兒,經過一番拉踞戰,周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火兒奪了過來。

“嗚嗚嗚,你們全是騙子!爲什麼不聽我唱歌!”羅天坐在周影的車頂上哭個不停,“我喜歡唱歌有什麼不對……”

周影看着他,慢慢舒展了原本皺起的眉頭,火兒驚魂方定,大叫起來:“太過份了,吃了你!影放手,讓我去吃!”它奮力在周影身上擦着羅天的口水、淚水,怒火沖天,長這麼大,這還是第一次吃這種虧呢!

羅天在醉中,根本留意不到身邊的空氣溫度在直線升高,而是站在車頂,張開雙臂,向着天空引吭高歌。

剛要衝上來的火兒發出一聲怪叫,捂着耳朵躲回了周影懷裡,旁邊一對手牽着手正在散步的情侶失足跌倒在路沿下;一個嬰兒在母親的懷裡大哭起來;兩輛車撞在了一起;一個老人捂着胸口在袋中翻急救藥;其他人四散奔跑着,有人在大聲叫:“拔110,拔110!”街道一片混亂。

周影聽見警笛的聲音由遠而近,正在駛來,他是唯一一個可以不用捂住耳朵就站在羅天面前的人,但是還是希望羅天在警察趕來之前能從自己車頂上下來:“下來吧,警察來了!你太引人類注意了!”

“人類全是騙子……騙子 ……”羅天一下掙脫了的手,自己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去。走了幾步,背後張開一雙寬大的翅膀,向空中飛去,站在地面上的周影一扭臉四周已經傳來一片喧譁:“天使,天使!”“飛人!”“鳥人!”“外星人”。

先用隱身法遮住了羅天,又追趕着街上的目擊的人一一消除他們的記憶,這時,天空中傳來了一陣歌聲。

雖然羅天沒有使用任何法術,可是所有聽到這歌聲的人還是都停止了步伐呆呆仰望着傳來歌聲的天空,婉轉的歌聲在空中隨着夜風飄蕩,使聽到的人都沉醉其中,匆忙的街道上漸漸安靜了下來,車輛、行人、商販……連空氣中都瀰漫着安靜的氣氛。

周影驚訝地擡起頭看着天空。

當歌聲消失,人們吒異地四處尋找那信神秘的歌者時,周影費力地扛着沉睡的羅天向家中飛去。

羅天捂着象被什麼砸過的頭,呻吟着想看爬起來,卻從沙發上滾到了地上,他爲才發現自己不是在自己家裡。

“哐啷!”

從一間象廚房的屋裡飛出了一隻鍋子,然後是一聲高分貝的女聲尖叫:“火兒,劉地偷吃了你的燉肉。”然後一條紅色的影子從臥室裡衝出,超高速的撲直了廚房,裡面頓時傳來一片叫嚎,砸鍋摔碗的聲音。

羅天努力從地上爬起來,聽到有人淡淡地說:“你醒了?桌上有水。”

羅天抓過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纔看見周影正盤坐在窗下的陽光中看着自己。“請問,這裡是……”他環視着這間似曾相似的屋子。

“我家,你昨天喝醉了,我把你弄回來的。”周影這麼做完全是爲了防止火兒直接把羅天烤熟吃掉。

羅天依稀回憶起自己昨天的行爲,出了一身冷汗,連宿醉後的頭痛都好了一半,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就走!”

“瑰兒已經在做飯了,她說請你一起吃。”

羅天慶幸自己沒有成爲大家一起吃的對象。

火兒和劉地一直在廚房裡打鬥,幸虧廚師是瑰兒,才能在這種環境中也從從容的做出了一頓豐盛的飯菜來(瑰兒:沒什麼了不起,熟能生巧而已,劉地,一共兩個鍋子七個盤子。你走的時候可要留下錢)。羅天小心地坐在火兒與劉地之間,雖然菜香撲鼻,他卻基本上不敢伸筷子。

“羅天,你快開演唱會了對不對,一定要送最前排的票位給我啊。”瑰兒熱情地把大塊的肉給他夾進碗裡一邊問。

“我開演唱會?沒,我要準備走了。”羅天一句話沒說完,劉地扯了一張報紙遞到了他臉上,報紙的娛樂版頭條就是關於羅天要舉辦演唱會的消息,還刊登了羅天親自向記者宣佈的照片。

“我沒有,這不是我。”羅天叫起來。

劉地慢悠悠地說:“我知道那不是你,因爲那是我呀。”

“什麼?”羅天睜大了眼睛。

火兒拽着羅天耳朵大叫:“這隻死地狼變成你去開了記者會,明白了吧!”

“爲什麼?”羅天不解地問劉地,難道他想趁自己走了接收自己的事業,變成自己的樣子去當明星?

“就是大明星羅天要開演唱會啊,多正常的事,你不用這麼奇怪吧?”

“我不想開什麼演唱會!”,羅天一句話還沒說完,手機便響了起來,經紀人在那邊大叫大嚷着,對羅天自己擅自宣佈這麼大的事十分氣憤,羅天是有嘴也說不清楚了。

“總之你快給我回來!”經紀人說完重重摔了電話。

禍不單行……

羅天果斷地跳起來,準備收拾一下行李,就這麼逃回故鄉去。

“喂羅天,你開演唱會我們都會去聽的,記得免費送我票。”劉地這個製造了事端的傢伙還在那裡事不關己的提要求。

“我不開,我這就回家去!再也不來人間界了。”羅天打開窗子就往外跳。劉地撲上去拖着他的腳脖子把他拉回來。

“喂,我先給你聽一段歌曲怎麼樣?”劉地手指一彈,歌聲在屋裡響起來。這只是羅天酒後唱的那首歌,被劉地用法術重放了出來。瑰兒陶醉地兩眼冒着星星,連火兒都在隨着節奏搖晃身子。

“這,這是……”

“你呀,就是你,昨天你喝醉了唱的。”

“我唱的……“羅天一下子坐在了窗臺上。

“羅天!羅天!我來救你了!”釐荔尖叫着從窗子外飛進來,手中拎着一把大砍刀,向屋裡的劉地、周影他們叫嚷:“你們想幹什麼!你們把羅天怎麼了!”

本來坐在窗臺上的羅天在她進來時被一頭撞到了沙發後面,好不容易爬出來,不解地問:“釐荔兒,你在幹什麼?”

“羅天……你還活着?你沒被吃掉!”釐荔丟掉刀,大哭着抱住羅天的脖子,“我見你一夜沒回去,出來找你,有妖怪說看見你被周影拖回家喂必方了……嗚嗚……我用最快的速度趕來救你,幸虧來的及……你沒被吃掉什麼吧?沒受傷吧……”

“沒有,我好好的呢!”羅天拍拍她的頭,在這個城市裡只有釐荔這麼關心他,讓他十分感動。

劉地不知什麼時候擠了過來,向釐荔張開手:“來,到我懷裡哭個痛快吧!我隨時可以讓你依靠!”

“討厭,走開!”釐荔馬上推開他躲進羅天懷裡。她本來和劉地挺親熱的,現在不知怎麼了,氣呼呼地盯着對方,好象兩人鬧了什麼矛盾。

“你還在爲那件事生氣啊,是你自己沒有遵守約定在先的,你不應該怪我啊,沒道理要我單方面付出。”劉地攤攤手,理直氣壯的說,“再說不就是把你抓的那幾個記者放了嗎?我又沒吃他們。大不了再抓幾個來還你,這城裡記者多着呢!”

大家都不知他們在說什麼,羅天有點緊張地拉拉釐荔:“你別和他走的太近,小心被他騙了。這個人花心的很!”

“我花心!我?劉地花心!你聽誰說的!”劉地一把拽住羅天的衣領,“我花心過你嗎?上至五十歲的老女人,下至十三四的小姑娘,你勾引的還少嗎!”

“我什麼時候勾引人類了!我爲堂堂一個妖怪幹嗎喜歡女人!”羅天高聲反駁着。

“你昨天還抱着我叫一個女‘人’的名字呢!還敢對我又親又舔!”火兒被勾起了沉痛的記憶,也衝上去討伐羅天,屋子裡一片混亂。釐荔拉着羅天的手低聲說:“羅天,我們走吧!你跟我離開人間界好不好?我們可以一起作信差,走遍天下,說不定可以找到喜歡聽你歌的地方呢!你看這裡這麼混亂,這麼危險,凡人又這麼討厭,還是別在這裡呆下去了!我們一起走,我會一起陪着你的!”她千里迢迢來到人間界就是爲了對羅天說這句話,現在終於說出了口,心裡一陣輕鬆,凝視着羅到等待一個答覆。

“我再想想……”羅天雙手捂着頭用力晃一晃,從窗口飛了出去。

釐荔看着他的背影失望地垂下了頭。不過幾秒鐘之後,她把矛頭對準了劉地叫起來:“你不是很希望他離開嗎?爲什麼又跟我搗亂!”

劉地聳聳肩:“我改變主意了。我怎麼可以讓你這麼美的女孩落入他的手中,讓他陪着你還不如讓他留在這裡──這樣你怎麼辦?也留下來?還是專門送這條路線的信?”他一臉色眯眯地問。

“你……我纔不會讓他留下呢!羅天是我的!我一定要帶他走!”

“不行!羅天是大家的!怎麼可以讓你隨便帶走!”瑰兒從裡面跑出來反對。

“不,帶走吧!快帶走!我討厭那隻灌灌!連吃他都覺得噁心!”火兒也跳上釐荔肩頭,舉起翅膀支持她。

“好,現在二比二,周影,你說你的站哪一邊?”劉地向站在一邊的周影問。

“影,快趕他走!”

“周影,你不可以幫他們做這種事!”

“周影,以後我可以免費幫你送信!”

大家一擁向周影拉起了選票。

周影看看大家,愣了幾秒問:“你們在問我什麼啊?”

“周影?”羅天沒什麼地方好去,自己坐在高樓上想着亂糟糟的事由,擡頭看周影正走過來。

“火兒和釐荔要我趕你走,劉地和瑰兒要我勸你留下。”周影老實地說出自己的目的。

“哪你?”

“我不知道。”

羅天苦着搖搖頭,他現在才明白謠言的殺傷力有多大──連周影這樣一個真正完全沒有危險的妖怪,在流言中也可以成爲立新市最可怕的事物之一(當然不包括他兒子,龍生九子還不一樣呢,何況周影那個還是養子)。周影在他不遠處坐下,羅天反而感到一種安心,兩人沉默了很久,羅天才問:“你說我該走還是該留?”

“我不知道。”周影不明白,他自己的事爲什麼反而要問別人。

“我覺得自己象個白癡,明明別人一直說我唱的難聽,我卻偏偏醒不過來!爲什麼那樣沒有腦子的小女孩一叫什麼‘羅天我愛你’我就認爲她們真的喜歡我讓在臺上唱歌……”

“瑰兒不是沒有腦子!”周影口氣中難得帶出了生氣。

“可是她們在撒謊!”羅天站了起來,“說的全是假話……什麼愛你,你是最好的啊……全是假的,回頭她們自己也會忘掉!也會不相信!”

“是嗎……”

“她們只是在做她們想做的事,不管對着的是‘羅天’也‘周天’‘劉天’也好,她們只是想那麼做,我在不在那裡,唱的好不好,對她們一點不重要!”

“是嗎……”周影對於他不明白的事,只會說這一句話。

“我只是想唱歌而已……可是不行……我偏偏就是不會唱歌……”羅天直到昨天才徹底明白了這一點,要他親口承認更是心中極度痛苦。

“你不會唱歌?你不是一直在唱嗎?”周影不解。

“可我到底在唱什麼!大家都聽的出我唱的難聽……只有我自己……我自己……”羅天雙手捂住了臉,“大家說的對,我根本不能唱歌,我早該明白了。”

“我不知道你唱的好不好聽,不過即然有那麼多人聽,就應該是好聽吧……”周影是絕對追隨人類潮流的妖怪,不管是不是沒有原則的表現,也不管他自己內心深處喜不喜歡,對於人類奉爲流行的事物他一率不會說不好,羅天當然也包括在內,“而且所有的人都說我不應該追求修成正果,如果我聽他們的我不就永遠也修不成了嗎?”

“修成正果?”羅天張大了嘴,他有許久沒聽過這個名詞了,“可是那種事……天,那太難了!”

“只要我在修煉就有可能,如果聽了別人的放棄,就永遠不可能。”周影的想法只是這麼簡單。

羅天看着遠處的燈火,半晌才長出一口氣說:“我想你是對的……”

“我要唱!你們不同意我也要開這場演唱會,我要讓你們聽聽我真實的實力。”羅天堅決的對着經紀人和公司的老闆,一點也不肯讓步。

“你開演唱會,你,”公司老闆連話都說不連貫了,“你的歌唱的那水平,你自己心裡難道一點數都沒有?現在外面本來就有那麼多對你不利的消息,你再這樣一唱,不是雪上加霜嗎?我看你還是好好把手上的片約拍完,如果今年拿到影帝,有多少負面新聞也沒關係了。”

“我是爲了唱歌纔到這裡來的,不是爲了做什麼影帝。”

“你的演技確實還是不錯,可是唱功根本不值一提,我勸你還是好好演好戲的好。”

“不,我要唱歌。”羅天起身走了出去。許海洋忙追了上去。

“羅天,你冷靜點,有事慢慢商量。”

“商量什麼,反正演唱會我開定了。我沒爲這公司少掙錢,他們承諾我的事卻一條也不兌現。這一次讓我自己出錢開演唱會也行,付違約金給他們也行,反正我鐵了心。”羅天已經打定主意再唱這一次,如果還是不行就要離開了,哪裡還管幾個人類想什麼。

“你說的也對,你一個人給他們的收益比他們其他所有收入加在一起還高,相比之下他們對你也太予取予求了。”許海洋忽然笑了一下,“你的脾氣太好,難得這次這麼堅持,我支持你。他們不出錢,我去幫你找贊助,怕就怕他們真告你違約。”

羅天倒沒想到他會支持自己,放鬆心情笑起來:“沒關係,違約金我付就是。”想起劉地的收入來源又加上一句,“大不了去偷。我剛學會偷錢的好辦法。”

許海洋的下巴掉了下來。

羅天充滿自信的籌備着自己的第一個演唱會,洋溢着對唱歌的全部熱情,加上他的經紀人確實有才能,替他已辦了所有雜務,他這段日子只是專心的練歌、排舞,自己剛剛從失望中爬出來,又認爲前途一片光明起來。

這些日子一直糾纏着他的惡運也在漸漸消失:先是那些失蹤的記者不知從什麼地方又一個個冒了出來,對於他們的失蹤他們自己也只能說些去外地散心、躲債、追情人……一些理由,不管警方信不信這些劉地式的記憶,總之已經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們的“失蹤”與羅天有關,警方也就撤走了監視羅天的人。另外那些負面新聞也在漸漸消失中,人類總是健忘的,又喜歡不斷尋找新的流言,等到暗中推波助瀾的人罷休之後,一切又象突然而來那樣突然而去了。加上羅天的崇拜者本來就多,三萬張票在演唱會舉行前幾天就賣了十之**。連原來一直聲稱要告他違約的公司邊又給他表示出和解的樣子。不過羅天倒是不在意這些,他想全是怎麼可以唱出那天晚上那樣動聽的歌來。

羅天動人歌喉也只出現了那一次,之後不管他怎麼練習,唱出來的歌都是老樣子,劉地爲他分析了很多辦法,喝醉了唱,飛在空中唱想着失戀唱……全沒有作用,反正他的經紀人也已經做好了用假唱救場的準備工作。

釐荔綁架記者的行爲被劉地“不小心”透露給了羅天之後,她心虛了好幾天,不過當她發現羅天對此不但不生氣,反而一副很解恨的樣子,她又得意起來,天天在羅天身邊轉悠,美其名曰要幫忙準備演唱會,卻把希望羅天演唱會失敗的情緒表現的淋漓盡致。

羅天對這一切都視而不見,滿腦子放在了唱歌上。

時間一天天過去,終於到了演唱會開始的這一天。

在人山人海之中,女孩子們發出一陣陣大的難以形容的呼叫聲,拍手掌,在橢圓形的會場裡打雷一樣的迴盪,各種顏色的標語、橫幅熒光棒到處點綴着,還有人抱着大把大把的鮮花準備隨時扔上舞臺。

劉地、周影、瑰兒和其實很不情願來的火兒坐在最前排,手裡都拿着熒光棒之類的東西完全是一副看演唱會的普通人類的樣子,在會場各處分散的大約二百多名妖怪也是這樣,按照劉地事先的吩咐變的比人類還象人類,他們是最後的救災隊,是預備羅天的歌聲造成恐慌時保護這裡的人類逃走過程中不會被踩死,總之劉地爲了把羅天這個周影的情敵留在立新市,已經盡了全力了。

釐荔從後臺飛出來,焦急地問:“你們有沒有看見羅天?快到時間了他卻還沒來?”

“不會吧?他還沒來?”瑰兒張大了嘴。

“萬歲,不唱了!影,咱們回家看動畫片吧!”火兒歡呼起來。

許立帆由妻子扶着坐在牀治上,用力拍拍自己一點知覺都沒有的雙腿嘆口氣,文革中的十年冤獄毀了他的前程,也毀了他的健康,但是卻沒能奪走和他真相愛的女人。李婷給他端了杯牛奶過來,坐在他身邊,夫婦兩會心的一笑。

“女兒呢?”

“在準備出門去看演唱會。”李婷嘆口氣。

許立帆拍拍她的手:“女兒大了,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別老抱着她!想想咱們年輕時候,不也這樣。”

“可是她偏偏……”李婷一想起那個羅天就一肚子不舒服,那種白麪小生、繡花枕頭,瘋瘋顛顛的人怎麼會成爲現在年輕人的“偶像”呢!這社會真是變了!

“爸!媽!我走了!”許黛從外面向房裡一探頭,口中喊着,在母親阻止之前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黛黛……黛……”

“行了,讓她去吧!”許立帆忙阻止妻子追出去。

李婷不甘心地嘆口氣:“她喜歡明星到也沒什麼,可爲什麼偏偏是那個羅天!那個簡直……”

“唉,李婷,你就這麼討厭我嗎?”一聲嘆息從窗口傳來。夫婦倆急忙擡起來,看見羅天正坐在那裡看着李婷,一副很受傷的樣子。

“你怎麼跑到我家裡來了!你,你怎麼進來的!”李婷一下子跳起來。

羅天走向他們答非所問地說:“你的腿怎麼了立帆?”

“你是誰?想幹什麼!”許立帆面對闖入家裡的陌生人卻無力起來擋在妻子面前,徒勞地問着。

“是我啊,羅天!”羅天嘆口氣,“唉,你也不記得我了,這是我的錯,我不該用那個法術的……”他伸手在他們夫婦面前一拂,然後靜靜等待着。

“羅,羅天?你……你……”消失已久的記憶回到了腦中,兩個人都難以置信地看着羅天,“你怎麼會……你……”

羅天自己拖了張椅子在他們對面坐下來:“你們變了好多啊,我都快認不出來了……其實我回國以後一直在找你們,這些年你們還好嗎?”

“我們還好……可是你的樣子……你到底是什麼人?”看着眼前這個一點也沒變的故人,夫婦倆都不知該說什麼。

“我不是人,我是妖怪,對我而言幾十年的光陰算不了什麼。”羅天坦然的說。他簡單地把自己的經歷說了一遍,然後苦笑:“是你說我唱的好聽我才留下來的,可是現在你又說我唱的難聽……”

李婷勉強一笑,對於失去的記憶、故人、妖怪……一系列的事她一時還沒能完全消化。許立帆卻笑着說:“其實你知道,她當年說你唱的好指的是你敢於唱出那個時代不允許的、而我們心中又在渴望的東西,所以……”

羅天聳聳肩:“我現在知道了,就跟現在你們的女兒有點像,每個時代年輕人都這樣……所以我唱給他們聽就好了。我今天開演會你們知道嗎?”

“黛黛剛纔就出門了,說是去聽。”許立帆說完和羅天一起笑起來。

羅天站起來走到許立帆身邊,仔細摸摸他的腿,又搭搭他的脈,然後從自己口中吐出一個閃閃發亮的珠子,“含着它!”說着把手按在許立帆腿上,炙熱地感覺從裡到外穿透了許立帆的身體,使他忍不住呻吟起來。一刻鐘後羅天收回自己的內丹,抹抹汗站起來,“走路沒問題,想跑的話可能要再過個三、五個月。”

李婷驚喜地抓住羅天的肩:“你是說,你,你治好了他的腿!”

“我好歹也是個妖怪啊,這種事還做的到。”羅天笑起來。“其實李婷……我……”不過他看着李婷片刻終於沒再說什麼,向窗口走了幾步才又回頭來問:“我讓你們再忘了我可好?”看到李婷與許立帆交換目光後一起向他點頭,羅天眼眶中泛出了淚水……

七點三十分,羅天終於在演唱會開始之前趕了進來,顧不上看釐荔失望的目光,馬上衝向了舞臺。

演唱會終於開始了。

羅天在音樂聲中緩緩飛上舞臺(用鋼絲吊着飛的),開始了一聲吶喊高歌,三萬人的會場立刻騷動了起來。

火兒捂住耳朵在周影身上打着滾忙叫:“救命啊,魔言貫耳啊,生化武器啊,誰說他唱歌進步了,劉地!你是故意把我騙來的吧!救命啊,我爲了捂耳朵沒法飛走了……”

周影對於歌聲的好壞沒什麼分辨能力,他看看火兒誇張的樣子,似乎歌聲很糟,可是再看瑰兒和周圍女孩子一邊尖叫一邊陶醉的樣子好象又不是那麼糟。“劉地,你說呢?”

劉地坐在旁邊,面帶微笑看着舞臺,一動也不動。

“死劉地,你的耳朵不是最好使嗎,怎麼不怕這聲音,火兒在劉地耳邊大聲叫着,劉地依舊那麼反應,一點也不爲所動地看着舞臺上的表演,似乎很專心地欣賞着。

“劉地,那我要帶火兒先走了。”周影伸手從劉地耳朵上拿下一個耳塞子來,然後向他告辭。

“哇 ……”劉地捂住耳朵發出一聲怪叫,“快還給我”。

“原來你早準備了這東西,把它給我用!”火兒撲上去搶奪。

“你那有耳朵可以塞呀,還給我!”

“你還說他可以唱的好聽,現在呢?早叫他滾蛋就好了!”

“他唱的不好?你看看周圍。”劉地擠擠眼說,又把耳塞塞了回去。

羅天已經一連演唱了好幾首歌,現場的氣氛高脹到了頂點,女孩子們的叫哭聲甚至蓋過了舞臺上的聲音,她們拼命大叫着“羅天我愛你”,“羅天最棒”之類的話,雖然並不認爲羅天唱的有一丁點不好,反而是那些妖怪們救災預備隊的成員,早跑的乾乾淨淨了。

“這些人類好高的道行啊……”火兒感嘆。

“不管羅天唱什麼,唱得怎麼樣,她們都會這樣的。”劉地副早就知道的神色。

演唱會順利進行着,羅天已經沉浸在了歌唱的快樂人們的歡呼中。面對着這麼多叫好的聲音,他知道這次不是慌言和欺騙,這些人類真的爲自己喝彩,他們是真的喜歡自己唱得歌,幸好沒有就這麼放棄,幸好自己開了這個演唱會。

兩個小時以後,除了那些狂熱的崇拜者,堅持到最後的,只剩下了周影、劉地、火兒(搶來了劉地的耳塞,正戴着在睡覺)和心裡打好了真實報道的腹稿的記者們,就連釐荔也不知躲到哪去了。

羅天在狂熱的歡呼聲中,又一次走向了舞臺。

“我一直喜歡唱歌,非常喜歡,爲此我離家出走,跑到國外留學,甚至沒有什麼朋友,連戀愛也沒有談過……總是有人告訴我的嗓子天生唱不了歌,我也一度打過退堂鼓,可是今天是你們告訴我我可以唱,而你們喜歡聽我唱,對不對?”

“對!”

“羅天,我們永遠支持你!”

“你是最好的!”

“再唱一首……”

臺下一片喧譁,女孩們流着淚叫着。

“我再爲大家唱一首歌,很久以前,第一個說我唱的好的人聽的,就是我在唱這首歌,雖然正和現在的流行歌相差很遠,可是還是喜歡大家喜歡。”

羅天摘掉了耳機,話筒,甩掉了華麗的外衣,走到舞臺邊坐下來,輕輕開始唱起來,這次他的歌聲沒有引來尖叫,而是使全場逐漸安靜下來,直到他那沒有用擴音的歌聲清晰傳進了第一個人耳中。

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動作,沉醉在他的歌聲中,連那些記者們也放下了手中的相機和筆……

釐荔從會場外面又一步步走了進來,凝視着舞臺上的羅天,淚水淌了下來……

“那我走了。”釐荔又說了一遍,不過還是沒有張開翅膀飛走。羅天在她旁邊,心情還沉浸在剛纔演唱會的興奮中,沒有開口。釐荔又等了一會,實在忍不住了,雙手抓住羅天的衣領大叫:“我說要走了,你聽見沒!”

羅天瞪瞪眼:“我聽見了,你已經耽誤不少時間了,再不走信就不能按時送到了,快走吧。”

釐荔無力地鬆開了手。

“早去早回,路上小心。”羅天的又一句話使釐荔露出了笑容。

“你怎麼知道我還來這裡!”

“我在這裡啊你怎麼會不來?你還要幫我送信呢!”羅天理直氣壯地說。

“哼,可只有這一次免費,下次我就收錢了!”

“我知道……”

釐荔飛上了天空,忽然回頭大聲叫:“羅天,你剛纔唱的真的很好聽!”

羅天笑着追上幾步,用力向她揮動着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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