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識頭一面,楚雲飛就給小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印象自然是:這傢伙很厲害,能不招惹的話,儘量不要招惹,所以,有這麼一問,倒也是正常。
回答她的,不是楚雲飛,而是包間的敲門聲,沈籍歸接到通知來了。
菜還沒上,他來得不算晚。
何止不算晚,他這麼一來,直接就敗壞了馬總的胃口,因爲,楚雲飛介紹他的時候,說了一句,“內海的一個朋友,沈籍歸。”
“沈籍歸?”馬總上下打量他兩眼,皺起了眉頭,再回頭上下打量楚雲飛兩眼,“楚總認識這個人多久了?”
壞了,看來,馬總居然也知道沈籍歸的惡名,楚雲飛無奈地笑笑,搖搖頭,“呵呵,認識時間大概將近一年了,不過還好,我沒上過他的當。”
“哦,”馬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不過,仔細看的話,可以看得出,他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了。
楚雲飛喊沈籍歸來,不過是想借着他的商業理念,還有插科打諢的水平,招待一下馬總,順便雙方再交流溝通一下,或者,還能分散對方對自己母親的惦記。
而且,對方有三人,自己這個做主人的,居然是光桿,好像對客人也不是很尊敬嘛。
可他千算萬算,卻忘記算進去沈籍歸的惡名了,不過,這也實在怨不得他,誰知道天下事居然會這麼巧,連馬總都會聽說過這廝的惡名?
做人實在不能得意忘形啊,楚雲飛馬上開始檢討自己所犯的錯誤:下午,話說得太多了!
沒錯,他說的那些話,都是事實,可他也知道,那些話出自他這麼一個毛頭小夥的口中,多少是會讓人有點不放心的感覺。
可以確定的是,要不是他在內海還有小小的局面,人家馬總怕是會直接拍屁股走人了,誰願意跟個精神病談論合作?
好不容易人家願意相信自己了,得,沈籍歸這個騙子又被人家認了出來,雖然他也半開玩笑地解釋了,不過,這種檔次的誤會,顯然不是片言隻語能夠化解的。
多半,現在馬總肚子裡,也是在懷疑他呢:這會不會是個騙局?
還好,馬秀麗看來並不知道沈籍歸的惡名,依舊緊張兮兮地問楚雲飛,“楚雲飛,你家是被誰砸的?你沒有報仇?”
馬慧健心裡有了芥蒂,本想提醒自己的女兒一聲,這麼連名帶姓地叫楚總,實在太不禮貌了,不過,想想以前自己並沒有這麼出聲,眼下要再強調一下,反而落得着相了,終於沒有吭聲。
萬一人家小楚不是騙子,這麼說可就不好了。
宰相肚裡能撐船,能成大事者,涵養都是很足的。
沈籍歸是何許人?馬上就明白了,自己的到來,似乎成爲了極大的不和諧音符,虧得他臉皮夠厚,笑眯眯地點點頭,“馬總你好,看來,你也聽說過我做的那些事?”
雖然,馬總聽人說過,遇到此人,萬萬不可搭腔,可他畢竟是個成功的商人,風浪也着實見識過不少,這點自信還是有的,於是點點頭,“嗯,我聽胡興春說過你。”
“胡興春?”沈籍歸的臉色終於變了一下,這種表情,楚雲飛都很少看到,“首京的胡興春?馬總認識他?”
馬慧健沒說什麼,只是微微點了下頭。
“媽的,我沒找他的麻煩呢,他倒是可世界的壞我,”沈籍歸冷笑一聲,眼睛也眯了起來,這種極端的表情能出現在他的臉上,倒真的算得上是異數了。
“要不是因爲他,我會出現在內海麼?我***還在首京逍遙呢。”髒話接連出口,可見,眼下的他,情緒極不穩定。
既然馬總的態度有些許曖昧,楚雲飛一時倒也懶得解釋了,反正日久見人心,再說,自己可選擇的合作伙伴,又不止這一家,萬事都要講究個緣分的,強求也無益。
所以,他倒有心情聽聽沈籍歸的故事了,“小馬,這事回頭再說……對了,老沈,講講啊,講講你和那個胡……興春的故事嘛。”
“也沒啥了不起的,”沈籍歸不愧是控制情緒的老手,只片刻間,情緒就穩定了下來,“他是我後媽帶過來的,爲了奪產,陷害了我一把,然後,我爸就把我攆出了家門。”
他陳述的語氣雖然很平淡,可話音裡,還是流露出了濃濃的恨意,“十五年前,我爸臨死的時候,都不讓我回家。”
說完這些,他似乎也沒情緒去向馬總解釋什麼了,而是端起一杯白酒,一飲而盡,長長出了口氣。
不知道爲什麼,楚雲飛有種直覺,這次沈籍歸說的,肯定是真話,“那你去找他報仇啊,你腦袋瓜又不是不夠用,反正,你老爸已經死了。”
“嘿,”沈籍歸苦笑一聲,“我老爸的關係,全被這傢伙接手了,再說……唉,算了,不提了,菜上來了,喝酒吧。”
“胡興春好像確實滿有勢力的,”馬總聽得興起,也插了兩句話,“那次是我在一個聚會上認識的,大家都挺恭維他的,不過,後來也沒什麼聯繫。”
“那是,我老爸是誰,你們都想不到,”沈籍歸歪歪嘴,仰頭又是一杯酒,“唉,算了,老爺子喜歡他,就這麼着吧,喝酒喝酒……”
這麼牛逼,不知道有沒有時老厲害?楚雲飛難得地小小計較了一番,不過,沈籍歸這廝的名聲實在是有些不好,他既沒有什麼興趣,也沒有足夠的理由,去幹涉人家的事情。
馬總心裡長嘆一聲,看來,這個沈籍歸,確實不宜搭話啊,這番話,他肯定是無處考證的,所以,就有可能是一種很高明的騙術。
但是,要說這只是一番編出來的說辭,似乎也不太可能,畢竟,以傳說中沈籍歸的騙術,大可不必下作到詛咒自己死去的老爹,實在也太沒技術含量了。
而且,這話的真和假,打聽一下胡興春的背景,就可以見分曉了。
不過,馬總也沒打算這麼做,不管怎麼說,只要這話傳到胡興春的耳朵裡,沒準人家會跟小楚產生什麼誤會呢,這兩位鬥起來,不管誰吃虧,自己都難逃挑撥之嫌了。
這年頭,能不惹人還是不要惹人的好。
曲終人散,楚雲飛和沈籍歸告辭了,時間雖然尚早,但馬總今天勞累一天了,早些歇息的好。
話雖然是這麼說,可馬慧健心裡存了老大的疙瘩,怎麼睡得着?他把自己的女兒叫了來,“秀麗,給爸爸仔細講講,你和這個小楚認識的經過。”
聽說半年多以前,這個年輕人還不過是個跑電錶銷售的業務經理,而且發家的過程,居然如此地神秘和不可捉摸,再加上此人隱隱然有黑道白道通殺的背景,馬總腦中一時有如塞了若干的亂麻,死活是理不出個頭緒。
“耀文,你怎麼看小楚和那個沈籍歸?”
賀工皺着眉頭想了想,“要不,明天咱們去房地局查查這片土地使用權的所有人?”
“嘿,這倒也是個辦法,那個拍賣行叫什麼名字?也可以去那裡查一查,”馬總點點頭,“唉,算了,我沒心思睡,出去轉轉,誰跟我出去?”
三人來到街上,夜裡八點多的先陽,還是很熱鬧的,走着走着,路過一個尚在營業的書報亭,馬慧健突來靈感。
“老闆,有沒有報紙有羅書記的照片?就是你們河東省的羅書記。”
“羅書記的照片?”書攤老闆皺着眉頭想想,“今天的沒有,最近的……好像也沒有。”
“舊點的也無所謂,麻煩你幫忙找一找吧。”
聽到這話,老闆彎下身子,在一堆雜物裡翻騰了起來,找了半天,終於翻出了一張報紙,那還是本年三月的河東省人民代表大會的報紙,上面有羅書記的大頭像一張。
馬慧健己經想通了,既然楚雲飛號稱跟羅書記關紊好,那他少不得也要先認識一下書記大人的尊容,萬事小心一點,總是沒有錯的。
老闆笑眯眯地收起一塊錢,找出四毛來,“大哥,還要買點什麼?”
那是,一張半年以前的報紙,又是污漬斑斑、殘破不堪,能賣出原價,實屬不易,怪不得他心情好。
“別的啊……”馬總拉長腔調,考慮了一下,終於是隨口問了一句,“對了,最近有什麼好玩的事沒有?我們是外地人。”
“嘿,我聽出來了,”年過半百的老闆點點頭,“你們是內海人,我還在內海呆過半年呢,廠裡派我去學習。”
“哦,那真是有緣,呵呵,”馬總點點頭,左右是閒得沒事,索性就隨便聊聊了,隨口問了一句,“老哥去內海哪裡學習的?”
這麼一來一去,兩人竟然聊了將近五分鐘,最後,老闆神秘兮兮地告訴馬總,“好玩的事沒有,不過,前一陣子,先陽出了爆炸案,聽說還用了毒藥,搞房地產的一家公司,兄弟三個都給炸死了,這消息封鎖了,不讓發,我也是……呵呵,咱這不是也是靠着新聞媒體發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