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間屋子前,曾小風推門進入。盧華正背手站立在一個大玻璃面前,看見曾小風帶着文飛進來,對文飛點點頭。曾小風在旁邊垂手而立,盧華對文飛說道:“黃鶯就在那裡!”
說着用手一指對面牆上的透明大玻璃。文飛這才發現玻璃裡面是一間沒有窗戶的房子,裡面只有一張大桌子,兩把椅子,大桌子上面有一盞檯燈。房頂上面的吊燈發出幽暗的光芒,一個面容憔悴的女人正坐在桌子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她穿着囚服,左手夾着半截煙,房間裡面煙霧繚繞。只不過一個多月時間未見,藍鶯好象老了十歲,頭髮都斑白,臉上皺紋也多了。
看到黃鶯變成這麼一副模樣,文飛心裡很不好受。盧華說道:“你現在就過去跟她談一下吧。她的情緒很低落,有幾次想要自殺。在監獄裡面我們都派人二十四小時監視她。審訊的時候,她倒是很合作,我們問的,她都回答。不過赤虎有許多行動,她並不知道。她現在對生活已經絕望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勸解她一番。”文飛點點頭。
盧華轉身對曾小風說道:“你在這裡看着,把攝像頭和錄音設備全部關閉。”曾小風走上前,在玻璃前面的一張桌子面前俯身將攝像頭及錄音設備關閉了。
文飛看見桌子上面的顯示屏上一片空白。文飛轉身打開門出去。盧華在後面說道:“文飛,你抓緊時間,最多半個小時。”文飛點點頭,將門關上出去了。
來到旁邊的一間屋子前面,文飛扭動門把,走了進去。開門聲響驚動了黃鶯,她擡起頭望了一眼,看見文飛,她臉上的表情凝結住了,顯得非常詫異。但只不過幾秒鐘,她就恢復了先前冷漠的樣子。這間屋子不大,裡面空空蕩蕩的,文飛看了一眼玻璃,驚奇地發現從這裡看是一面鏡子,鏡子那一面望過來則是一面玻璃。文飛沒有說話,在黃鶯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靜靜地望着藍鶯。
好半天兩人都沒有說話,黃鶯將手中的菸頭扔在地上。她見文飛不說話問道:“爲什麼不說話?你是不是過來看我這副等死的模樣?”文飛看見她的眼睛裡面有淚光在閃動。
文飛長嘆一聲說道:“其實我過來看你,是想要當面跟你說聲‘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有身孕。你肚子裡的孩子是被我殺死的,如果得不到你的原諒,我這一生都會有深深的負罪感!”文飛的聲音很小,說得很緩慢,還是斷斷續續說的。黃鶯的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我知道你永遠不會原諒我的,但是我不跟你當面道歉的話,我心裡總想着這件事情!”文飛繼續緩慢地說道。黃鶯緊緊咬住蒼白的沒有一絲血氣的嘴脣。她的身體微微顫動着。
看到黃鶯情緒如此激動,文飛不再說話。黃鶯深深吸了一口氣,抽泣了一聲,睜大滿是淚水的眼睛望着文飛說道:“其實你不用這樣,我是罪有應得。”她慘然一笑說道:“我的雙手沾滿鮮血,死後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我根本不配有孩子。”
她停頓了一下,抽泣着說道:“記得以前,加入到這個組織的時候。那時的我多麼天真啊!”想起以前,黃鶯眼睛裡面閃着光,“以爲自己的職業非常神聖,是爲了保家衛國殺人!直到最後才知道殺人根本就不需要理由!”說到這裡黃鶯低下了頭。
“聽說明天就要把你押送到首都,你是要上軍事法庭審判的。你有什麼需要,就告訴我。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會滿足你的要求。而我現在只能爲你做這些。”文飛幽幽地說道。
“我沒什麼需要的,有時候我在想,你爲什麼要救我到醫院裡去,就讓我在海灘邊上死去也好啊。那麼我現在就不會受到內心的煎熬。”黃鶯臉色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
“其實龍叔的情況你也知道。他這麼多年都是在仇恨中生活過來的,現在他找到了殺人兇手,並報了大仇,按理說他會很高興。但是我看他並不開心。他跟我說,他現在已看淡了一切,只想過一段平靜的生活。你能想象的到,一個人生活在仇恨當中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情嗎?現在你的情況並不是很壞。至少你現在過得沒有任何心理負擔。”文飛勸解道。
黃鶯低着頭默不作聲,文飛這番話對她起了作用。黃鶯想道,自己以前嚮往的也是這樣的生活,雖然現在身處囚籠,但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東躲西藏了。而且心裡再也不會時時感到恐懼、害怕了。想到這些,黃鶯只感覺壓抑的心情釋然了很多。
看到黃鯨臉上表情陰晴不定,文飛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說道:“我只有半個小時探望你的時間,現在已過了二十分鐘。你有什麼要求,可以跟我說,我會盡力做到的。”文飛說的很真誠,眼神也是一片坦蕩。黃鶯看到後,陰鬱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微笑。
“謝謝你,如果你真要幫我的話,就幫我買點書過來看。監獄裡面有大把的時間,不看書很難打發的。”黃鶯笑了一下,冷漠、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生機。文飛望黃鶯微笑起來。
“有沒有煙?”黃鶯問道。文飛從口袋裡掏出一包,扔給黃鶯。黃鶯從裡面拿着一根,文飛用打火機跟她點燃。黃鶯美美地吸了一口,煙霧在兩人之間嫋嫋升起。黃鶯說道:“這包煙歸我了,監獄裡面很難打發時間的。”文飛點點頭,雙手一攤。
“我也坐過牢,知道坐牢的滋味並不好受。不過你的待遇比我好多了,你是單人間,而我跟着一羣偷雞摸狗、打架鬥毆、強姦販毒的人關在一起。幸好時間不久,要不然我也會變得和他們一樣。”文飛笑着說道:“回頭我會找人跟你買幾條煙,十幾本書進去。不過打火機不准你帶,你在裡面怎麼點菸啊。”文飛記得以前在監倉裡按照規定是不能吸菸的。
更不要身上配有打火機了,被警察查到是要重重懲罰的。黃鶯聽後莞爾一笑說道:“我是一級重犯,至少會有一名警察二十四小時看守我的。只要我不尋死鬧活,他們什麼要求都會答應我的。”文飛聽後笑了起來,黃鶯也咯咯地掩嘴偷笑。
她望了一眼上方的攝像頭,停住了笑聲。文飛知道她的意思,笑着說道:“其實我進來到爲這裡看你,是違反國安局規定的。所以他們早把攝像頭關閉了,不會留下我進來看你的記錄的,要不然被上面知道,他們會捱罵的。”黃鶯這才放心。
此時兩人都消除了剛見面時的壓抑,說話聲音也越來越大,內容也越來越輕鬆。黃鶯不時爆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兩人完全沒有了任何隔膜。
鏡子對面站着觀望的盧華看到文飛與黃鶯交談如此輕鬆,大感詫異。他搔搔後腦勺,百思不得其解。曾小風站在盧華旁邊,看到裡面的狀況,也是一臉茫然。
“盧科,他們兩個怎麼這麼開心啊,在談一些什麼內容。”曾小風不解地望着盧華問道。
“我怎麼知道,你想知道,就到裡面偷聽去,”盧華白了一眼曾小風。然後迴轉頭來望着文飛與黃鶯兩人自言自語說道:“不過從黃鶯的表情來看,應該現在不會再有自殺的念頭了。自從她抓進來,我是從來沒有看過她露出笑臉。還別說黃鶯笑起來,還真好看!”
曾小風聞言轉過頭來怔怔望着盧華。盧華自知失言,連忙乾咳二聲,揹着手擺着一副嚴峻的表情來。曾小風看到盧華這副樣子,心裡好笑,卻不敢笑出聲來。
文飛與黃鶯相談甚歡,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表說道:“時間到了,我馬上就要走了,晚一點我會找人把煙和書帶給你的。不知道以後還有機會見你嗎?”說完文飛臉上露出悲傷的表情來。黃鶯聽後也一陣傷感,見黃鶯這樣,文飛又後悔起來,不該說這番話。
於是他轉移話題,微笑着說道:“不過監獄裡面可以寫信的,你以後可以寫信給我,我一定會跟你回信的。你就寄到武神公司,我可以收到。如果可能的話,你也可以跟我打電話,就是不知道里面能不能打。”黃鶯笑了一下沒有接嘴,只是默默地點了一下頭。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文飛與黃鶯同時望向那人,進來的人正是盧華。他走過來對兩人說道:“接見時間到了。文飛,不好意思。我要帶她回去。”文飛點點頭站了起來。
黃鶯也站了起來,文飛伸出手來放在黃鶯面前,黃鶯輕握了一下。文飛感覺黃鶯的手很冰冷,望着黃鶯說道:“記得跟我寫信哦。”黃鶯點點頭,文飛轉身出門了。黃鶯望着文飛離去的背影,心裡竟然有一種莫名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