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冥河剛纔所說的“棋子”又是陷入了沉思,繼侯方域之後,再次有人告訴自己,一定有人在下一盤大棋,好像所有的人都是被提前佈置好的,都只是爲了這盤大棋而活着.
唯山看過老和尚和老許頭下棋。
一個棋盤,縱橫各19道直線,361個交叉。這360個交叉點象徵着周天360度,象徵着環境,象徵着機緣,象徵着冥冥之中的天意。
剩下的一個交叉點象徵的就是人謀,人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的人謀。縱橫捭闔,所靠的就是這分人謀;千劫百變,所爭的也就是這一分人謀。
正是這一分人謀真正決定着棋局的勝負,決定着所有361個交叉點的歸屬。
只可惜,想明白了好多,可是自己,又是這麼被華麗麗的丟到一邊不管了。
冥河和老頭子互訴衷腸,唯山坐在蓮臺裡無聊發呆,眼前的這十二品業火蓮臺真是誘人的很。
《神魔異志》中記載:混沌初開,有一朵創世青蓮,孕育了盤古大神。但因承受不住開天壓力而損毀,蓮心之處結有四枚蓮子。分別化爲十二品淨世青蓮,十二品功德金蓮,十二品業火紅蓮,十二品滅世黑蓮。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十二品淨世青蓮,等級堪比先天至寶。但由於沒有開天功德,便不爲天地所容。在開天闢地之後,便一分爲四。蓮花化爲三寶玉如意(元始天尊所有)、蓮藕化爲白玉扁拐(太上老君所有)、蓮葉化爲青萍劍(通天教主所有)、蓮土化爲九天息壤(女媧娘娘所有)。這纔有“紅花白藕青蓮葉黃土,東方四聖原來總一家”的說法唯山對於這句話還算有點了解,老薩修仙界的流派,講這魔道時,便說過另外一句“紅花白藕青蓮葉,三教原來總一家。”指的是魔道當中的白蓮教,血腥會,鬼將門,三教源出一流。拿這話請教過老頭子,老頭子直接翻個白眼撇撇嘴說道:“不過是人界的勾心鬥角而已。”話說的莫名其妙。
所謂“不告而拿,謂之偷也。”當然了,唯山的臉皮本來就厚,再加上老許頭的薰陶,老頭子的強化訓練,那臉皮的厚度絕對達到了九轉境界。
輕輕地躍出蓮臺,唯山四下張望,空中的四象全都飛到了那出裂開的山縫中,只有春秋古碑靜靜地懸在空中,馬伯等人站在那座小廟旁朝自己張望,老婆大人還在朝着自己揮手。
當下抖出長生塔,對着蓮臺喊道:“收。”蓮臺像是受到了感應,身形急劇縮小,徑直的飛入塔內。
唯山立馬裝作沒事人似的收了長生塔,還故意的理了理頭髮,老頭子的鄙夷的聲音就從空中飄了下來:“丟人丟人,想拿就拿唄,裝什麼正經啊。跟着老頭子這麼多天全白學了?。放心拿吧,冥河用不上那玩意,就送給你了,做個防身的法寶。”
唯山當下被抓了包,很是尷尬的撓撓頭。冥河大笑着說道:“小娃娃想拿去就直接拿去,跟老夫可別客氣,父神說得極對。這東西對老夫來說,一點用都沒有。所以,就送你了,可別跟我客氣啊,你應該多跟父神學學,膽大心黑纔是出門闖蕩的必備要求,小娃娃,道行還是差點了。”
不理會這對父子真知灼見的言論,直接飛到了小廟旁。只見衆人在門外肅手而立,卻無人進去。
唯山嘿嘿的笑道:“你們怎麼不進去啊?都呆在外面幹嘛?”紫煙分明是在偷笑,臉繃得嚴肅,只是嘴角一直在抖動,不就是剛纔自己的糗事嗎?
老許頭諂媚的朝紹璟舉了個大拇指表示誇獎,繼而說道:“陛下,這裡面供奉着天帝的一尊木像,按規定,我等是沒資格入內的,恐怕只有您和那兩位有資格進去。”
“還有這講究?”唯山有點奇怪,這廟也不大,一座小小的不知什麼材質蓋成的小房子,門口處只有一扇小小的黑漆大門,門上連個匾額都沒有。看慣了長生殿的高屋建瓴,唯山看着這座小廟,怎麼看怎麼不相信天帝的木像會供奉在這裡。這大概是天下最簡陋的一座天帝廟了吧?
“陛下,這您就有所不知了。御賜西府四個字不是天帝題的,至於玉京山這三個字確實是鴻鈞道祖的寫的?”老許頭一臉的深意。
唯山笑道:“好了,考許頭。您也別藏着掖着了。這天地間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上古洪荒總歸是離我太遠了,這得靠你了,你可了是小爺的首席大秘。”
老許頭得意的朝着衆人拱拱手,一臉顯擺的說道:“陛下這股聰明勁,就是回到了上古,也是不吃虧的。哈哈,老臣就給您好好說道說道。”
上古時期,湯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載於烏。說的便是妖族天庭在的時候,帝俊之子十個三足烏每天東昇西落,回到的地方便被稱爲西府。於是帝俊曾書寫“御賜西府”,來加以恩崇。至於玉京山,確實是道祖無意中發現了這個地方和這塊石頭,才加上了“玉京山”。
只是,道祖看到的玉京山,和金烏所在的西府卻又不是一個地方。
這話有點繞了,老許頭儘量說的慢些。唯山卻是笑道:“自然不是一個地方了,甚至都可以說血海,西府,玉京山都不是一個地方,卻又都是一個地方。有人囚禁了冥河,填平了血海,種上了扶桑樹,這裡由血海成爲了西府。後來妖族覆亡以後,灑下了九天息壤,將這扶桑樹樹幹做成了這座小廟,再次以大神通移來了那座山,這裡又成了玉京山。哈哈,有趣,是滄海桑田嗎?”
這個老許頭說不出來,御賜西府還在,玉京山的孤峰還在,血海仍舊在涌動。只是,這裡到底是誰做的?是鴻鈞道祖嗎?
吱呀一聲,唯山一把推開了小小的廟門,一陣灰塵吹了出來,像是被人遺忘的歷史佈滿了塵沙,卻是那麼的深邃。至少唯山就感受到了強烈的帝王氣息,是天帝的吧?
一揮手,一陣風吹進了小苗。呼呼的風聲飄過,吹走了所有的塵埃,唯山扔進去一顆夜明珠,明亮的光亮照的廟裡一陣通亮,小廟確實好小,裡面除了一尊木像,一座案臺,似乎再無他物。
案臺上的一尊木雕像,斑駁不堪,完全看不出樣子,一個碎裂的玉牌那麼靜靜的躺在木像的腳下,唯山拿在手中,仔細看了半天,只有一個簡單的三足烏的輪廓。案臺旁邊還立着一隻泥塑像,隱約能看出是一個道士的模樣。這塑像手裡端着一個玉碗就是這麼舉着,腰裡還彆着一塊破布,像是也有些年頭了。
那碗里居然還有水,確切的說,是三光神水,唯山只看了一眼,便認了出來。不知怎麼的,就這麼從那泥像腰間取出了那塊破布,輕輕地沾了些水,仔細的擦拭着那尊木像。
只是時間終究是最鋒利的兵刃,木像的表面早已坑坑窪窪,唯山卻是不管不過,一絲不苟的擦拭着木像的身體,又是沾了點水,擦拭着木像的臉面。
“對對對,左邊還有點髒,還有下巴那裡,最好把眼睛也擦一遍,這尊木像最神采的地方莫過於那雙眼睛。”一個嘶啞的聲音在身後陡然想起,滄桑古樸。
唯山微微的笑了,似乎早料到了這一切,絲毫不驚訝,乖乖聽從着那人的話,輕輕的擦拭着木像的眼睛。
“咦。”唯山看着那雙眼睛,又是笑道:“確實出彩的很吶。”
只見那雙眼睛不知有什麼材質製成,散發着淡黃色的光芒,眼珠子像是活了一樣,唯山還發現了那眼珠子裡似乎還有三足烏的虛影。
“真有趣,你是怎麼猜出來的?”那聲音又是問道。
唯山望着那雙眼睛,眼睛裡的三足烏虛像漸漸變得清晰,輕輕地抖動着翅膀,像是要飛出來一樣。用手指着那眼睛,輕輕笑道:”就憑這個。”
“就憑這個?”那聲音裡透着一股子的不相信。
唯山伸出手,撿起那枚破碎的玉牌,說道:“湯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載於烏。這玉佩刻着三足烏,而且上面的氣息都是洪荒時代的,想來神界天庭的人是不會有的。
我看到木像,便已確認這一定是一尊帝王的木像。因爲我就是天帝,我感受得到他身上濃烈的帝王氣息,只是他身上的帝王氣息又不是我所熟悉的那樣。我居然嗅到一股霸氣,是一種不懼天地的霸氣,我想這種霸氣不是仙界天帝纔會有的,昊天算是個仁和的帝王,那麼就只剩下一個人會有這種氣息,妖族天帝帝俊,這纔是縱橫過洪荒的人物。”
泥像明顯的激動了,身上的泥土刷刷再往下抖動。
唯山又是笑道:“至於您老嗎?我斗膽猜測您應該是妖族天庭的御前天師邱宏濟邱天師吧。神界天庭的四大天師中的許旌陽對您可是推崇至極。只是您出身妖族,來路不正,一直受到神界其他之人的排擠與打壓,打壓的理由無非是妖族欲孽罷了。據聞,當年妖族天庭被攻破的時候,最後仍然在抵抗誓死不降的人便是您了。就憑這份忠心,道祖才留下你一命。也是憑這份忠心,我想能有資格守在帝俊身邊的人除了你在沒別人了吧。”
“哈哈哈哈”那泥像一陣大笑,面上的泥土隨着笑聲落了一地。咔擦一聲,泥像裂開了,一個鬚髮皆灰,頭大如斗的道人走了出來,這道人一身紅色符文道袍,手裡握着一把拂塵。就站在那裡靜靜地看着唯山,紹璟絲毫不懼怕他的目光,迎着看了回去。
那人看了半晌,突然笑道:“你沒帝俊身上那種殺氣,帝俊也沒你身上這種靈氣,現在能活下去的人腦子靈泛更重要些。”
唯山默然不語。邱宏濟卻是說道:“昔年道祖毀滅了我妖族,卻不想絕了妖族的希望,見我在天庭過的艱難,便改造了一下這個地方,爲帝俊建了個小廟,又令我自封經脈守於此地時,曾說這天地間不久將有一場大亂,這場大亂可能會綿延萬年。還說會有人來找到這裡的,要我在此處安心等着,這人會是所有仙家的希望。”
“小子,我且問你,你憑什麼會是仙家們的希望?”
唯山看了他一眼,靜靜地說道:“就憑我是天帝就足夠了。”
邱宏濟反而大笑道:“哈哈,是我看走眼了。你不僅比帝俊多了靈氣,還有霸氣。問吧,我會知無不言的。”
唯山卻是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那尊木像,把玩着手裡的玉佩,只把頎長的背影對着邱宏濟,天空色永遠紅色的光此刻將唯山的背影染得血紅,背上繡的那條黑龍長牙五爪,被映襯得甚是猙獰。
邱宏濟隨着他的目光看去,看着那尊木像。驀的,纔開口說道:“他還活着。”
“我知道,眼裡的三足烏雖然不真實,卻總歸是在飛着。不落地的三足烏,自然還是活着的。你要去找他嗎?”唯山反問道。
“不會的,我求你也莫去找他。他如今這樣挺好的,失了帝位,甚至失了一切,卻總歸是活着,還在自在的活着。不要再把他牽扯進來了,這次的事情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邱宏濟是在懇求,跪在地上磕着頭的懇求。
唯山嘆了口氣說道:“我不會找他的,可是命運的手又豈能琢磨,我生怕有一天,不是我去找他,而是他來找我。”
“不會的,不會的,一定不會的。”邱宏濟哆嗦着身子趴在地上不住的哀求。
洛陽城裡,還是那間荒廢的廟宇。一個打着瞌睡的老乞丐忽然張大眼睛,精光畢露。隨手撥開拿雜草堵住的窗戶,明亮的天空中,那輪太陽高高的矗立在正中央,一道刺眼的陽光照在眼睛上。乞丐難受的閉着眼睛,輕輕地揉了揉,轉個身子,又是躺倒在乾草堆翻身睡覺去了。
我們的命總該是由我們掌握纔對,帝王也好,乞丐也好,自己握在手裡纔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