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遷三人離開之後,唐楓想了想,給南宮俊打了電話,讓他即刻來紅楓別墅一趟。
索性潘家園距離紅楓別墅並不是很遠,唐楓並沒有等太長時間,南宮俊便匆忙趕來。
“唐先生,您找我來有什麼事嗎?”與唐楓獨處的時候,南宮俊再次恢復了那個靦腆的形象,完全不像是上午與唐鯉針鋒相對的那個清楓閣首席鑑定師。
“坐。”唐楓指着左手邊的沙發,說道。
南宮俊拘謹的坐到沙發上,有些手足無措。
唐楓並沒有因此而小看他,反而因爲他這種前後判若兩人的獨特個性,對他更感興趣。
“你來清楓閣也有幾天了,好像咱們之間還沒有好好的聊過。”唐楓儘量保持着一種既不過分親近,又不過分疏遠的姿態。
“是。”南宮俊點了點頭,這一點也是令他最爲感動的,唐楓並沒有和自己深聊過,就敢讓他坐上清楓閣首席鑑定師的位置,這份魄力與信任,令人動容。
“之前在故宮,我聽你言語之間,似乎對造贗頗爲了解?”唐楓說完,便仔細觀察着南宮俊的表情,以他敏銳的洞察力,對方任何一絲情緒都不可能逃過他的眼睛。
聽到唐楓的問話,南宮俊頓時陷入沉默,低着頭半晌不說話,表情看上去很糾結。
唐楓沒有去打擾他,每個人都有一些不足爲外人道的秘密,即使對方不說,他也不會過分強迫。
許久之後,南宮俊擡起頭,看了看唐楓,嘆了口氣,“我知道這些事,也逃不過唐先生的眼睛,其實……我祖上三代都是做贗品的,從小就耳濡目染,所以對這個行當再熟悉不過。”
唐楓聞言,頓時坐直身體,“能具體跟我說一下嗎?”
南宮俊點了點頭,既然已經選擇告訴唐楓,那便沒有必要再隱瞞些什麼。
“其實造贗的過程,大體可以分爲兩個流程,一個是仿製,一個是做舊。
就拿字畫來說,首先要找一些高手進行仿製,這個流程可以靠一個人來完成,有時候也會幾個人合力完成。
這個環節非常重要,仿製者的能力,就關係着仿品的仿真度,我親眼見過技術最高的高手,能仿到80%以上,很多專家都看不出任何問題。”
唐楓神情一動,“那故宮內被偷樑換柱的那幾件仿品,能達到多少仿真度?”
南宮俊表情凝重,“至少90%以上,擁有這種技術的仿者,本身的造詣已經非常高,最起碼在技術層面,已經非常接近原作者了,可惜,卻做了這種勾當。”
唐楓內心倒沒有南宮俊這種感概,其實頂尖的工匠和藝術大家之間,有時候差的就是一絲靈性,或者說是才氣,也就是這一線之差,就造成了天壤之別。
很多工匠的技術可能接近甚至超過原作者,但是就因爲缺少了一絲靈性,永遠不可能創造出屬於自己的作品,爲了生計,也只能去仿製別人,也正因爲仿製,會使得他們的靈性流失更多,永遠止步於工匠,難登大雅之堂。
南宮俊平復了一下心情,繼續道:“仿製完成以後,接下來就是做舊,爲了更加逼真,又有做舊色、做舊污、做舊殘等等。做舊色又有直染法、拉染法、浸染法,有的還會通過日曬、風吹使紙絹泛黃,俗稱‘風化紙’、‘風化絹’等等……”
隨着南宮俊的介紹,唐楓對造贗的理解更加深入了一些,這種造贗技術幾千年發展下來,再加上如今很多高端科技的幫助,很多時候真的能夠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別說是一般的收藏者,就是很多專家也很難看出問題。
唐楓聽完後,沉思了一會兒,問道:“你祖上三代既然都是幹這個的,爲什麼到你這裡卻金盆洗手了?”
唐楓知道造贗這個行當還是很賺錢的,很多古玩家族都是靠造贗起家的,放着這麼一個掙錢的行當不做,卻在潘家園擺地攤,實在令人不解。
南宮俊苦笑,“我爸去世的時候叮囑,南宮家三代造贗,損了不少陰德,如果繼續做下去,必將貽害子孫,所有南宮家的人不得再做贗品。”
唐楓不禁對南宮家有些刮目相看,這世上很多人,爲了掙錢,哪還顧得上什麼良心、道義,能像南宮家這樣迷途知返即時收手的,簡直就是鳳毛麟角。
“南宮家畢竟在這個行當裡做了這麼長時間,你想必也認識不少做這個的吧?”唐楓突然問道。
“小時候跟很多人打過交道,不過這些年已經聯繫的很少了。”南宮俊說道。
“那你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下,劉家最近有沒有大批量的僱傭過造贗的高手?”唐楓手指摩挲着下巴,說道。
“劉家?”南宮俊先是皺了皺眉,突然想到了什麼,“我有一個發小,前段時間見面好像跟我提到過,他最近接了筆大單,好像是跟劉家的劉勁鬆有關。”
唐楓聞言有些激動,這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一個做贗品的和一個賣古董的能有什麼正經生意?
“你能不能約一下你這位朋友?我想見見他。”唐楓急忙說道。
南宮俊雖然不知道唐楓要作什麼,但是看他這副神情,應該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便不再耽擱,當即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這個電話足足打了十幾分鍾,南宮俊這才掛掉電話。
從兩人通話的隻言片語當中,唐楓能夠聽出對方一開始有些推脫,直到南宮俊說給他介紹一個大買賣,這才勉爲其難的答應下來。
“他怎麼說的?”唐楓問道。
南宮俊皺着眉頭想了想,“以前我給他打電話,他手裡不管有多重要的事情,都會很爽快的答應下來,今天倒是有些奇怪,不過也答應了過來,今天晚上在我們常去的一家飯館。”
隨後唐楓又向南宮俊請教了一些關於造贗的問題,然後兩人約定了晚上見面的時間地點,南宮俊先行離開。
唐楓逗了一會兒雪獒,正要上樓,卻看到顏雙正一臉低沉的從樓上走下來,眼圈微紅,像是剛剛哭過。
唐楓有些緊張,急忙上前問道:“出什麼事了?”
顏雙搖了搖頭,“沒事,就是剛剛跟姐姐打了個電話。”
顏單?
唐楓聽到這個女人的名字,忍不住皺了皺眉。
“她跟你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