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勇龍立刻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只在細節的地方略加粉飾了一下,事實上這種事他就算不添油加醋,事情就已經很嚴重了。
六個城管隊員被打傷,其中有一個鼻子歪了,兩個掉了牙齒,姓質能不嚴重麼?
張東生聽完過程,頓時大爲光火,五個城管一起上,卻被一個人打了,而且當時在場的觀衆又那麼多,估計不知有多少人用手機把這段拍下來了呢,萬一要是捅到網上,南京路的城管大隊就又要丟一次臉了。
這件事要是傳出去,城管的顏面何在?一定有人會問,這還是那支光復中華的精銳之師麼?簡直就是欺軟怕硬的紙老虎嘛!
張東生立刻拿定了主意,這件事必須大張旗鼓的辦,明辦、嚴辦!這樣才能扭轉城管系統的被動局面,讓一部分不明真相的羣衆瞭解到,城管隊伍在執法的時候面對的是什麼樣的暴力、有多大的危險!犯罪分子是窮兇極惡的!是喪心病狂的!是有組織、有預謀的!
突出對手的強大,纔是掩飾自己弱小的不二法門!
張東生的這些念頭說來話長,其實在他的腦海裡只是一瞬的事,二十歲整勞教釋放,二十歲零一個月進入城管隊伍,張東生從事這個行業已經有十四個年頭了,什麼風浪沒經過、多大的事件沒見過?堂堂城管大隊的一個執法主任,還能邁不過去這麼一道小坎?!
“方五錫!你帶十個人,和朱勇龍給我進去抓人!”
“王廣文!帶你的隊伍去把工程車給我控制了,拿上工具,把牌匾給我砸了!”
“金宇!去準備膠帶、鏈鎖、封條!”
頓時,城管隊伍如潮水般散開,一夥人拿着手臂長的管鉗、鈑手等工具,直奔盛世王朝而去,另一夥不問青紅皁白的從施工隊手裡搶去了工程車,開到牌匾下,升起吊機,兩個城管拿着長把尖角錘一左一右向上爬去,看來是要動手砸牌匾了。
你不是強行掛上了麼?咱乾脆直接給你砸爛,看最後是誰拆!
叫金宇的城管中隊長是個小瘦子,他從一個城管隊員背上取下個大包,在裡面拿出膠帶、鏈鎖、封條等物,叫去兩個城管隊員,把東西分發下去,只等張東生主任一聲令下,便給盛世王朝貼封條!
旁邊看熱鬧的一位悄悄問了:“城管有權利給人貼封條麼?”
他的同伴一臉鄙夷的哼了一聲道:“他們連公安大院都強拆過,你說能不能給你貼封條?”
“擦,你編扒也靠譜些好不好?城管敢和公安對着幹?哥咋就不信呢?”
“不信?不信你問百度啊,百度啥都知道!”
“呃,你要說百度,那我信了。這麼說城管真把公安幹了?”
“那當然啊!公安雖然也很厲害,但在鎮城神管面前,那就是浮雲啊浮雲——”
……衝到盛世王朝二樓的城管隊伍遭遇了凌厲的阻擊,不對,是負隅頑抗
。
其實連負隅頑抗也算不上,王卓只是把辦公室的防盜門從裡面那麼一鎖,便高枕無憂了。
“朱哥,怎麼辦?砸不砸門?”方五錫躍躍欲試的看向朱勇龍,“砸的話我立馬讓人下樓取大錘去!”
朱勇龍有些爲難,這張防盜門一看就是專門定做的,比銀行的安全門還要結實,砸門恐怕是不行的,把牆砸個窟窿還差不多。
不過對方既然把門修的這麼結實,想必牆體也差不了多少,看來想強行抓人根本就不行啊。
朱勇龍把自己的看法一說,方五錫頓時有些泄氣,不過馬上又心生一計,大聲向辦公室裡叫道:“裡面的人聽好了,你們要是再不出來,我們可要砸外面的東西了啊!”
旁邊一個城管隊員悄悄捅了捅自己的隊長,小聲說道:“方隊,這樓上的東西都是翡翠的,一件就得好幾萬啊。”
方五錫立刻熄了火,東西這麼貴,借他個膽子也不敢真砸啊。
正在這時,辦公室裡響起王卓得意的笑聲:“你們快砸吧,誰砸的回頭我照監控錄像找他要錢去!”
朱勇龍頓時受到了提醒,伸手一指棚頂的槍式監控攝像頭:“監控先給他砸了!”
方五錫一掄手中的大鈑手就要扔上去,朱勇龍連忙把他按住,指了指對面的櫃檯。這一鈑手要是丟出去,監控是完蛋了,對面櫃檯裡的那個翡翠假山估計也得跟着完蛋!
“草,真他媽憋氣!”方五錫一揮手,一個隊員拖來把椅子擺在監控前,他站到椅子上跳起一掄扳手,監控立刻被砸了個粉碎。
他卻不知道自己這麼一砸,正好將把柄送到了對方的手裡,堂堂一名城管的中隊長因此變成臨時工,已經爲時不遠了。
樓下,工程車上的兩個城管隊員已經就位,扭回頭等着領導下最後指示。
只要張東生或王廣文喊一聲砸,兩人就會馬上動手,只消幾下,便能將這張還未揭幕的牌匾上的大字敲毀!
王廣文能混上箇中隊長,也是有眼色之人,見隊員準備就緒,他扭頭看向揹着手站在一邊的張東生主任,聽候領導下令。
二樓的辦公室,關盈盈坐在椅子裡,王卓則翹着二郎腿坐在老闆桌上,手裡還拿着把瓜子,悠閒的磕着。
透過緊閉的窗戶,還有單薄的紅色鍛面和牌匾的龍骨框架,從這個位置能清楚看到工程車的吊臂和兩名城管隊員的身影,連他們手中的錘子都能看到隱約的影子。
“真讓他們砸?”
關盈盈有些不忍心,雖說砸壞了自然有人會賠,但是這牌匾怎麼說也是她一手艹辦着做好的,就這麼被人砸了,她哪裡捨得。
王卓淡淡一笑:“不鬧出點動靜來,怎麼震懾宵小?這叫一勞永逸,將來看誰還敢太歲頭上動土。”
關盈盈苦笑點頭,又問道:“你這一套是跟誰學的?”
“算無師自通吧。”王卓淡笑着解釋道:“我在高中剛做刺頭的時候,總有人找我打架,想拿我立威,後來我直接把全校最囂張的兄弟倆一起給揍了,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敢挑釁我了
。”
“你真野蠻。”關盈盈對此表示無奈。
“男人的第一件武器,就是他的拳頭。”王卓微笑着搬出老爸的至理名言。
“現在你已經學會使用別的武器了。”關盈盈笑着指了指窗外的牌匾,這些人砸了秦學題字的牌匾之後,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們了,王卓的這一手不僅借了秦學的勢,還陰了給他搗亂的人,可比用拳頭降伏別人複雜多了。
不知不覺間,這個認識了剛好半年的大男孩,已經成長爲一個知輕識重、進退有據、有勇有謀有擔當的優秀青年了呢,如果要挑缺點的話,可能就是……太流氓了吧!
街上,張東生剛要下令開砸,突然看到一輛鳴着喇叭的電瓶巡警車快速駛來,車尾高高豎起的紅燈還在不住閃爍,他不由得頓了一下,沒有下命令。
先看看來的是何方神聖再說。
這時,看熱鬧的人已經不多了,剛路過這裡的人只當是遇到了施工,便匆匆讓開,並不知道這裡剛剛發生了一起業主暴力抗法毆打城管隊員的惡姓事件。
摩托車直接開到工程車前不遠,停了下來,這是一輛帶掛車的電瓶摩托,可乘三人,駕駛者是一個普通巡警,他載來的兩人卻西裝革履,氣度不凡,只是其中一個頭發略長的青年被風吹的髮絲略亂。
這兩位一看就是來者不善,張東生眉頭微皺,忽覺得年紀輕一些的那個短髮青年似乎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了!
“你們,誰是帶隊的?”
一下車,那個約莫三十四五歲的青年便揚聲向離他較近的兩名城管隊員詢問,這種態度立刻令張東生眉頭更緊,因爲任誰也能一眼看出他是這些城管的中心,而這個青年卻明知故問,這顯然是上位者纔有的姿態!
張東生可不敢認爲這人是故意充大個兒,對方能以便裝徵用巡警車,就足以說明身份的不凡,江洲這麼大,牛逼人物不知凡幾,自己還是識相點好,別惹了不該惹的人!
想到這,張東生不等自己的兩個手下回話,便快步走過去,把話接了下來:“我是帶隊的,請問你是?”
青年上下打量了他兩眼,臉上沒什麼表情,淡淡的說道:“我是建設廳周密,你是哪位?”
建設廳周密!
張東生太陽穴的血管暴掙了幾下,險些腦出血倒下,難怪自己覺得對方眼熟,原來是建設廳老大的一號秘書,周密周大管家!
別看周密和他張東生差不多大,兩人的地位差距可就大了去了!張東生不過是區城管大隊的一個主任,上面還有一把手二把手呢,一二把手再往上是市屬領導,市屬領導才歸建設廳管!
周密是給整個江洲建設系統的一把手做秘書的,那可是天子近臣,他張東生的領導的領導的領導的領導,見到周密都得陪笑臉說話!
張東生結結巴巴的報上名號和職務,這纔想起,怪不得自己覺得周密眼熟,每次大老闆上電視的時候,此君不就在他旁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