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荊州段。
這兒,位於長江三峽下游,洪水雖然經過三峽的攔截,相對已經較小,但是兩岸不時加入的支流,仍然讓這兒的防線變得緊張起來。
一個名爲三十里鋪的村子附近,某集團軍機步團的官兵,在這裡的堤防上駐守着。
大堤上已經搭起了一米多高的子堤,官兵們仍然在來回搬着沙袋,加固着子堤。
堤下的水異常的渾濁,泛着泡沫,夾雜着垃圾的水一波波拍擊着堤岸,整個堤壩彷彿會隨着拍擊晃動着一樣。站在堤壩上,彷彿置身洪水之中,會異常的不穩。
然而,戰士早已經習以爲常,隨時調整着節奏,甚至喊着口號,來回奔跑着,身體裡彷彿有使不完的勁一樣。
然而,如果細看去,就會發現,這些戰士大都面龐稚嫩,十八九歲的年紀,雙手雙腿因爲長時間的勞動,而微微顫抖,卻沒有一個人叫苦叫累——雖然是機步團,但那些機械根本沒辦法用在抗洪上,所有的一切,幾乎全都要靠人來堆。
紅九連連長鬍劍鋒抹了一把臉上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擡頭看了一眼灰濛濛還在落着雨絲的天,嘟囔着罵了一句“賊老天”什麼的,然後大聲對戰士們喊道:“同志們加把勁!每個人再扛十個沙袋,咱們就休息!”
“好!”
“加油!”
雖然體力已經所剩無幾,但戰士們並沒有因此而放慢腳步,反而更快起來,不過二十分鐘,所有人都完成了任務——快的人甚至已經扛完了十四五個沙袋才休息。
天色越發陰沉起來,雲層很低,幾乎摸得到,江裡的水線慢慢上升着,很快便已經能夠拍擊到子堤的位置,胡劍鋒看出情況比較嚴重,他立刻從通信員那裡要來電臺,聯絡着前方指揮部,把情況報了上去,上級只是讓他們連守在這裡,等候指示。
沒過多久,上級便來了指示,要求必須堅守堤壩十二個小時——後方的數百戶居民正在撤離中,但速度比較慢,需要部隊幫助爭取時間。
沒得選擇。胡劍鋒把情報通報給了指導員郝雲鵬。
“十二個小時……很難啊!”郝雲鵬是湖北本地人,他指了指江水,又踩了踩大壩,然後說道:“按照說這壩體這麼寬這麼厚,不至於出現這樣的情況,但是現在呢,明顯能夠感覺到,大壩在晃動——我猜測這壩體的材料用的不怎麼樣,堅固性不好,雖然我們加固了子堤,但是如果大壩的壩體不穩,子堤不僅起不到保護作用,反倒會讓大壩垮的更快!”
對於指導員的話,胡劍鋒沒有回答,只是看了看大壩,看了看江水,又看了看正在泥濘中休息,有些甚至已經在這休息的不到十分鐘時間裡睡着的戰士,咬了咬牙,說道:“那怎麼辦?後面那幾百戶人難道不管了?這樣吧,老郝,你有經驗,帶着人再次把壩體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管涌、漏水的風險,我帶人再加固一下,總比干看着強——咱們多使一分力,就會多一分保障!”
郝雲鵬點點頭,也只能如此了。兩個人立刻分頭行動起來。
剛休息了不到十分鐘的戰士們,便很快被叫了起來,一小部分跟着指導員郝雲鵬去檢查大壩了。
堤下不遠處的村鎮裡,大喇叭上,村支書的聲音反覆播放着:“全村人都聽好了,趕快收拾東西,撤離到鎮子上,那裡有安置點,咱們村子不安全了,晚上還要下雨,這大壩不好守了,大家動作快點兒!我再說一遍,趕快收拾東西……”
各村民小組長加緊動員着村子裡的人往鎮裡轉移,順帶着幫那些有老人的家庭收拾東西。
通往鎮子的路上,大大小小的車輛一路前行,速度卻並不快——村村通工程雖然已經搞過,但這條路的質量實在不怎麼樣,現在已經變得坑坑窪窪,加上下雨,沒辦法走快。
“着個屁的急啊!”一個小二樓的獨院裡,一個男人粗魯的聲音響了起來,“有什麼值得着急的?那當兵的不還在堤上守着呢嗎?他們都沒走,我們着急有屁用?”
“老陳,話不能這麼說!”村民組長勸說着:“你家還有老母親在,這轉移起來肯定慢,先走一步,在鎮子裡有帳篷,吃的用的都是備好的。現在過去,住幾晚上,等水退了再回來也好。不然萬一堤壩垮了,再跑就來不及了!”
“你嘴怎麼就這麼賤呢?”老陳顯然對村民組長的話很不看好,平日裡也是這樣說話慣了的,家裡又有錢有勢,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麼忌諱:“那大壩好好的你非要咒他垮是吧?我這樓才蓋好,裡面的傢俱家電那可是我花十好幾萬買來的,真要發水,你賠我啊?你先走吧,我等等看!如果水不來,我就不走了!住樓裡多舒服,誰願意擠那破帳篷啊!再說了,就算來水,我這二樓地勢高,也不會有問題!”
村民組長還要再勸,那個老陳已經推推搡搡的把他推了出去:“我家的事情不要你管了!去別家看看吧!再多嘴,小心我打你!”說完轉身“啪”的一下子把大門給關上了。
村民組長看着緊閉的大門,搖了搖頭,離開了。
沒一會兒,老陳的本家兄弟來了幾個,把他的老母親接走了。村民組長再過來的催的時候,老陳依然是那麼囂張:“再多嘴我打你!滾!”
村民組長無奈,只好把這事報告給了鎮裡。
很快,村子裡還有一戶人沒有搬走的事情,一級級報到了前指、指揮部。然後再一層層反饋下來,最終,到了紅九連。
“什麼?讓我們派人去把那戶人家勸走?”胡劍鋒聽到電臺裡傳過來的這個消息,簡直要跳起來了,“地方求助也不能這樣吧?我們的人原本就已經分成了兩撥,現在守堤都顧不住了,還要過去勸人?地方那些人幹什麼的?……”
就在胡劍鋒爲這事發火的時候,林棟,開着一輛形狀有些怪的汽車,往荊州方向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