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那天晚上六點鐘,五角場監獄死了個人,很年輕,才二十二歲。他叫石克朗,中海一個農村的普通小夥子,當然,他死後,很多人才知道,他原來是個警察,於是一些問題浮出了水面。
李長明紅着雙眼,眼淚水好半天沒有下來,東方剛拍了拍他的肩頭,道:“節哀順變。”
“他才二十二歲……”李長明哆嗦着手指,他想要用打火機打火,打了好半天,才點燃了香菸。
這個一臉正氣的中年漢子聲音有點走音,東方剛只好安慰道:“他有那個覺悟的,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
李長明吼道:“我忍不了了!憑現在手上的證據,起碼也能夠拔出蘿蔔帶出泥,我就不相信他們還能猖狂——”
“在一天沒有絕對把握端掉他們之前,你什麼都不能做!這隻會打草驚蛇,讓他們逃的遠遠的!”
東方剛也是吼了起來,他比李長明要憔悴,擺了擺手,按着太陽穴說道:“現在一條線已經斷了,事情會變得麻煩。”
李長明雙手蓋在臉上:“我這輩子……從沒像現在覺得自己是一隻縮頭烏龜,忍忍忍忍忍,難道只有我們才能忍嗎?”
“總有人要付出代價的。”
東方剛比李長明要沉穩的多,他目光充滿着堅定,他有信仰,更有理想:“你只要記住,我們問心無愧。”
李長明無力地站起來,揮了揮手,夾着手中的煙,出了門,自言自語道:“問心無愧嗎?”
一想起石克朗年邁父母的悲慟雙眼,那種絕望和撕心裂肺,李長明就有一種被人鞭撻在身的痛苦,他回想起來,當時見到那個眼神堅定的年輕人時候,他還是意氣風發地想要在警隊中幹一番事業,只可惜……“老子就是一隻烏龜。”
李長明罵了一聲自己,自嘲地坐進車裡,司機問道:“局長,我們回局裡去嗎?”
“回局裡。”
……就在五角場出了人命的時候,大千世界的三樓上正是大宴賓客,耿精忠突然高調地要開一個宴會,請了不少名流,還有一些當紅小明星在那裡陪客陪喝,氣氛很是不亦樂乎。
浦楊區這邊上至白道頭頭下至看場大哥,都全部到場,當然排的位子肯定是不一樣的。
你絕對不能讓警察局的副局長和唐文浩這種貨色坐在一起。
張賁和唐文浩他們坐在了一桌,桌子上的人都是小有名聲的人物,林文彪也在其列,瞧見張賁,連忙點頭笑了笑,張賁給他敬了杯酒,桌子上的大哥們都是認爲以一當百張正南不忘本,誰領進門吃飯的還是知道的。
唐文浩又是臉上長光。
他倒是不辭讓,坐在了首座,這邊一張桌子離主座可是遠的很,幾十桌就他們在角落裡,不過也正常,在場衆人,要麼名流要麼政要,最不濟,也是風頭小盛的三流小明星,賣弄風搔也是比他們上道兒。
不過都是下九流的玩意兒,婊子別罵戲子賤,家狗別嫌野狗髒。
唐文浩倒是不以爲意,他只要能在這裡露臉,就不怕別人不知道他的存在,他現在握着地下BAR,雖然賺錢的買賣和他沒什麼大關係,可是手底下倒騰點兒小藥丸,一個晚上的收入也是不菲。
再加上臨江路這邊的事情似乎艹作起來也是簡單,張正南和那個派出所的大狼狗古強貌似關係還不錯,進去就出來,有人隱隱約約放話,大致意思就是古強欠張正南一個人情,說是差點被車撞,全靠張正南拉了一把什麼的。
於是唐文浩只把張賁當副將,全然不知道其中的緣由。
昨天晚上張賁不是沒有打電話給古強,問他爲什麼不直接把耿精忠給綁了,讓他自己吐出來。
古強就問了一句:“用什麼身份?”
最後張賁就作罷,只得老老實實地演戲。
這幾天也算是長了見識,別看這些人光鮮無比,人前人後簡直就是慈善菩薩,地道聖人,結果背地裡乾的事情,聽了之後,張賁恨不得一個個全部掌斃。
耿精忠這個狗曰的,玩弄一對雙胞胎小姑娘,從十四歲玩到二十四歲,直到墮胎墮到完全不能生育,才一腳踢開,整整十年。
女人青春,便是毀在這種畜生手中。
越是聽聞黑暗,越是讓張賁的戾氣大增,無處發泄。
“正南哥,兄弟我敬你一杯!”桌上一個壯漢朝着張賁舉杯。
張賁卻道:“我從不飲酒,以茶代酒。”
說罷,拿起茶杯舉杯而飲。
“正南哥不給兄弟面子?”那壯漢面有不悅。
張賁道:“我本是出家人,下了山門也沒幾年,習武之人,喝酒太多不好。”
那壯漢愣了一下,然後才悶悶然道:“原來是這樣。”
在桌的人都是好奇,紛紛詢問他一個到底能打幾個,張賁吃着油炸腰果,不緊不慢地說道:“手中有槍,管他多少個,全部幹了。”
說着,筷子在脖子前比劃了一下,“死啦死啦地。”
幾人瞧着他面目猙獰,都是嚇了一跳,然後都是悶頭吃飯,唐文浩十分滿意,以爲這是張賁給他壯勢,得意洋洋地喝着酒,周圍幾個人都是連忙給唐文浩敬酒,恭敬無比,越發地讓他得意,認爲張賁這樣的虎將福將在手,將來勢力越來越大,也未可知啊。
耿精忠今天氣色不錯,雖然他被人扔白石灰這件事情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但是反而這樣的自得,真是讓人不解。
身邊還摟着兩個女人,都是姿色上等,身材俱佳。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女人瞧着清純無比,簡直就像是剛剛入校的女大學生,卻不知道,這個女人被耿精忠包養已經有一年多,算是知根知底的二奶。
這女人方竹雪,中海戲劇大學曾經的高材生,現在嘛……只不過是從萬人騎的婊子變成了耿精忠一個人的禁臠罷了。
右邊那個女人,則是風搔入骨,瓜子臉,一副風流賣笑相,穿着紫色魚鱗狀的露肩裝,一對奶子擠壓出深深的乳溝,脖子上掛着一條藍寶石項鍊,身上披金戴銀卻不顯得俗氣,頭髮末梢燙了個卷兒,眼睫毛是天然的彎翹,眸子很深,能把人的魂兒都夠了。
這女人,絕對是尤物中的尤物,兩年前大千世界中的頭號花魁,對外花名賽金花,聽着就是一股子民國味兒。
皮膚也白,屁股翹的恰到好處,耿精忠的手掌搭在上面,揉揉捏捏正好,這一左一右兩個女人,風格迥異,卻是一場的讓人羨慕。
在場不少頭面人物都是眼神歡喜,內心說不出的盪漾來。
唐文浩瞧着一眼,也是瞪圓了眼珠子,他是玩過上百個的女人了,十年前玩爛婊子的時候,以爲女人就是那麼回事兒,插進去糊弄十幾二十分鐘,就算了了事兒,到了如今,他卻是明白過來,狗曰的他真是白活了。
在場衆人,尤其是男人,真正不動心的興許就只有那麼區區幾個人,張賁就是其中之一。
這種風搔入骨的玩意兒,他不喜歡,至於裝純裝天真的,他更是想要吐。
“艹!這賽金花以前老子要上她,狗曰的要老子兩萬塊錢,當她下面鑲金的啊,現在想想,曰他孃的,老子真他媽的傻逼,虧了。掏兩萬塊錢,然後跟別人說,瞧見沒有,耿總的女人……老子當年玩過的破鞋……嘖嘖。”
一個大哥在那裡抽着煙,吐着煙霧,說道。
邊上林文彪笑道:“捨不得兩萬塊錢,可不就是虧了。”
幾個人都是沒說話,張賁自顧自地吃菜,上了澳洲大龍蝦,他是無所謂,一個人在那裡吃的不亦樂乎,什麼好吃吃什麼,有些連名字都沒聽說過,上了一盤螞蟻蛋,狗曰的,聽說一顆蛋要十塊錢,娘了個逼的,啥時候螞蟻蛋都這麼值錢。
仔細瞧瞧,這小玩意兒也難不成還數着做啊。
也不管別人在那裡瞧着,他是隻管吃,稀里嘩啦,倒是絕對不虧待自己的肚子,耿精忠一桌桌地打招呼,逐漸朝着張賁他們這桌來了。
唐文浩也是緊張,他知道耿精忠來頭很大,房地產公司坐交椅的人,專門吃乾股的牛人,雖然不知道來歷身份,不過卻也想着如何巴結巴結,心中準備着想要說的話。
一羣市井出生的地痞頭子一愣:我艹,瞧着是朝咱們這裡來敬酒了啊。
主席臺上,請來的兩個小明星在那裡唱歌,也不知道唱的什麼東西,情啊愛的,和元宵節完全不搭界。
不過桌子上坐着的人倒是滿意無比,鼓掌的故障,叫好的叫好,小明星下來之後,都是笑眯眯地在那裡逢迎,你敬酒我喝,你抱抱我撒嬌,邊上留着名片的人物都是不少。
有些傢伙瞧着都五十多歲了,還自稱咱們年輕人要多多走動走動。
張賁這時候才覺得聽力好也是一種罪過,於是專心致志,只是吃飯,頓時覺得世界舒服多了。
“螃蟹!不吃白不吃!”
澳洲大龍蝦恁大的個頭,這小子一個人在那裡嘁哩喀喳地吃,也不用傢伙什,只是用手靠蠻力在那裡扮斷,螃蟹也是如此,那肉質鮮美,頓時爽的一塌糊塗,思念至此,心道:不如就帶點東西回去,也好讓卡秋莎海倫她們嚐嚐鮮。
不同於夏真以前吃的又好又爽,卡秋莎人在莫斯科,能有屁個東西吃。至於海倫,她更是悲摧,能有鈔票完成學業就算不錯了,她的那個親王老子能不能記得她,也得謝天謝地。
“還有龍蝦和螃蟹嗎?”張賁擡頭問服務生。
那服務生瞪大了眼珠子:還有問這個的?
“先生……這一桌的菜式都是……”
“也就是說肯定有嘍?給我包一隻龍蝦,十隻螃蟹。”張賁指着桌子上的大龍蝦和螃蟹說道。
坐在位子上的人都是目瞪口呆,啥意思?赴宴吃飯還要打包走?這也太扯了吧!
元宵佳節,桌子上還盛着酒釀元宵,一碗碗的甜酒釀更是放在旁邊,大紅棗子還有銀耳,那滋味,沒的說。
“先生……您別讓我們爲難。”服務生有些猶豫地說道。
張賁點點頭,從衣服兜裡摸出來一張卡片,然後晃了晃:“這玩意兒好使嗎?”
服務生一愣,接過卡片,然後道:“先生你稍等。”
“我艹,這玩意兒還真好使。”張賁一副驚訝的模樣,邊上唐文浩問道:“兄弟,這卡片你哪裡來的?”
張賁道:“唐哥你有所不知,昨天晚上我順手救了個人,他塞了我一張卡片,說是在這兒用挺好使,我以爲吹牛呢,沒想到是真的。”
“就了個人?誰?”唐文浩納悶道。
張賁扭頭故意看了看,然後道:“喏,就是個那個被一羣娘們兒圍着的傢伙。”
噗!
一個正在喝魚翅的大哥一口湯噴了出來,一個勁地在那裡咳嗽。
張賁不解,看唐文浩也是驚訝,道:“唐哥,不至於吧,這傢伙很牛逼?”
“兄弟你發了啊!”唐文浩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拍着張賁的肩膀,“你是不知道吧,他可是永亨地產的頭頭之一,而且據說產業無數,是這個份兒的。”
鋼筋唐伸出一隻大拇指,目光露出羨慕:“只是不知道來歷,前幾年突然蹦躂出來的一樣,在大千世界貌似也有股份。”
張賁咂咂嘴:“噢,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這鳥卡片還真挺好使,嗯,下回得多來蹭飯吃。”
唐文浩瞪大了一雙狗眼,苦笑道:“老弟喲,你可知道,別人想要進這三樓以上,還真是費盡心機,你倒好,竟然只要來蹭飯。”
“唐哥要是喜歡,那卡片就送給你了。”
“此話當真?”
唐文浩眼前一亮。
張賁將螃蟹殼往桌子上一丟:“唐哥你覺得我是出爾反爾的人嗎?”
唐文浩大喜,哈哈一笑,喝了一杯:“哥哥我給你賠罪。”
而此時,耿精忠正好走到這裡,舉杯笑道:“各位賞臉,給我耿某人面子,耿某敬各位一杯。”
“耿總客氣了。”
張賁卻是自顧自地吃飯,手裡拿着一隻魚翅大湯盆,裡面拌着起碼一斤飯,稀里嘩啦地刨了一口,那聲音,大的出奇,把一羣人嚇了一跳!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