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名已經在警察局呆了一天一夜,他不知道外面怎麼樣了,媽媽和妹妹會不會擔心?這個房間中除了一張牀什麼都沒有,到了吃飯的時候專門有人送來,全都是些美味,但他沒有絲毫的胃口。
他開始有些害怕,害怕會永遠被關在這裡,永遠不能出去,直到有一天他死了,想到這些,吳名打了個寒戰。
會這樣嗎?
沒有人告訴他答案,趙磊沒有再出現過,那些給他送飯的警員每次都小心翼翼,眼中帶着驚恐,彷彿他是一個及其危險的存在。
腦海中那些多出來的記憶是不是的閃現,吳名快有些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他回憶了一下,從小到大在他身上從沒有發生過什麼奇異的事情,甚至他比一般的同齡人還要普通。
吳名突然很想從這裡出去,他先要去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念頭就如萌發的種子,在他心裡深深紮根,揮之不去,他心中的渴望就如火山爆發般,快要剋制不住。
“開門!”
十幾分鍾後,吳名終於忍不住了,他喘着粗氣,開始拼命捶打那道困住他的鐵門。這道門鎖住了他的自由,他要砸爛!
咣咣咣!
鐵門發出刺耳的響動,門外幾個值班的警察身子一震,竟是有些不敢靠近,他們知道里面關的是誰。國家安全局派遣的人說過,H市上百人神秘失蹤都和裡面的人有關,雖然他看起來只是個少年。
王顯給吳名和許如清二人看過的錄像這些警察都看過,那黑氣的可怕已經深深印在了他們內心深處,時刻波動着他們的神經。
人人都有軟弱的一面,尤其是面對未知的恐懼。
裡面的敲打聲越來越劇烈,中間還夾雜着幾聲嘶吼,一個剛當上警察不久的小姑娘直接嚇出了眼淚。沒有辦法,這羣警察只得撥通了趙磊的電話。
一會過後,趙磊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眉毛擰成了一根筋,看着幾個面帶恐懼的警察:“怎麼回事?”
“局長,您可來了,裡面那個小子像是發瘋了,不停的喊着要出來!剛纔還砸門來着。”一個男警察哭喪着臉說道。
趙磊眉頭皺的更緊,果然這樣不是辦法,把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少年關這麼久肯定會讓他崩潰,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掏出鑰匙打開了門,一雙冷冷的眸子倏地出現,他被嚇了一跳,趕緊拍了拍胸口。
吳名站在門口,房門被打開,他並沒有衝出來,就那樣直勾勾的盯着趙磊,氣氛緊張的有些可怕。
“咳……”趙磊不去看他的眼睛,說道:“吳名,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但這是上頭的安排,所以只能委屈你了,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給你一筆錢作爲補償!”
吳名仍然盯着他:“我只想問我什麼時候能夠出去?”
“你放心,我已經讓學校領導通知了你家人,說是你去別的學校參加一個交流會,她們不會擔心的。”趙磊忙說道。
“我問的是什麼時候放我出去!”吳名聲音大了幾分,情緒也有些激動。
趙磊也是有些窩火,若不是出於自責,他纔不會如此低姿態,“吳名,這是上頭的意思,我也沒有辦法!你身爲一個Z國公民,就應該協助調查!”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這件案子如果調查不清楚,我還得被關一輩子?”吳名怒視着他。
趙磊沒有回答,神色有些惱怒,掏出一根菸點上重重吸了一口,身旁的警察個個神色尷尬,他們既不願相信吳名是兇手,也不敢不相信國家安全局的話。
夾在這二者中間,這羣警察纔是最難辦的。
吳名此刻心裡的情緒很複雜,在這樣一個處境下,他本應該害怕,但多出來的那段記憶卻是在潛意識裡影響了他,讓他心裡變得很淡定,像是一個處變不驚的老禪師。
他平靜的看着趙磊,“這不公平對吧?”
“對!”趙磊硬生生擠出來這個字,然後神色一暗:“但我幫不了你。”
吳名看着他,不再說什麼,轉身走進房間,這一刻,他又想起來清潔工老人說的那句話:這個世界上靠得住的只有你自己。
不知道哪裡來的自信,吳名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很快,他就能夠變得很強大,到時候,他就可以完成在教室裡說的夢想。
“我想這個世界變成我要的模樣。”
但他還有另一種預感,想要變得強大,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個世界是不公的,卻又是公平的,除了父母,沒有人會幫助你而不求回報。同樣,你想得到,就要付出。
至於付出多少,也在於你的心有多寬,夢想有多大。
吳名的夢想很大,這個世界沒人能改變,但從某方面來說又很小,他想要的世界只不過是和媽媽妹妹一起幸福的生活。
這一點不矛盾,他爲了這個夢想努力的學習,然後考上了H市第一中學,從小到大,他不敢向家裡多要一分錢,夏天就算再渴也不肯買一瓶水,冬天再冷他也要半夜看書。這一切,只是爲了這個夢想。但根本沒有人懂他,甚至除了王顯外,沒有支持他,但王顯也不懂,這個夢想對他來說多重要!
所以,從來忍受欺辱的他在得知妹妹被人欺負時,他變得像是個瘋子,他不允許媽媽和妹妹受到任何委屈,這是他心裡的底線,一個爆發的底線。
他其實一點都不喜歡木頭這個外號,別人這樣叫他他都不會答應,甚至許如清這樣叫他時都有一絲方案,但唯獨一個人例外,王顯,他唯一一個朋友。只有王顯不會嘲笑欺辱自己,而且會幫助自己。
吳名原本以爲一切都會像以前一樣,他會考上大學,然後找到好工作,再然後養活全家人,這個念頭幾乎成了他的負擔,但也是他努力學習的動力。
但現在,一切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轉,他成了犯罪嫌疑人,最好的朋友也不能見面,家人也不知何時才能見到。這一切,吳名都不在乎,因爲只要他們好好的,那就算他受些委屈又能算什麼!
嘩啦啦!
外面傳來落雨聲,吳名聽得有些入迷,他又想起了那天吳幽兒冒着大雨給他和王顯送傘,他不由得笑出了聲。
大腦中還是時不時的出現些記憶碎片,下雨天……
好像有這麼一個片段,也是下雨天,那是在一顆大樹下,站着一個女孩,她和許如清長得很像。暴雨傾瀉,她就直直的站在雨中,沒有一點遮擋。然後記憶跳轉,吳名看到了她在雨中奔跑着,歡笑着,彷彿是世界上最開心的人。
然後呢……吳名努力回想,頭開始劇痛起來,痛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但他想弄個明白!
“這到底是不是真的……後來呢……”
他把自己捂在被子裡,身子顫顫發抖,他發了瘋的想知道後來的事,但前面像是有一個屏障,讓他一想頭就快要裂開。
他只記起了一句話:別忘了你的承諾!
可是什麼承諾,他不記得了,他有承諾過嗎?許如清家裡那麼有錢,吳名怎麼會給她承諾?
“我不要再想她了!”
吳名努力逃避着,不去想關於許如清的事,他放鬆着呼吸,前幾天剛看的知識在腦海中一遍遍瀏覽。
“函數表示每個輸入值對應唯一輸出值的一種對應關係。這種關係使一個集合裡的每一個元素對應到另一個……”
他一遍又一遍揹着數學課本上的定義,想強迫自己睡着,卻反而越來越有精神,記憶再一次迸發出來,這一次……是關於秦怡然的。
畫面一幅幅浮現,應接不暇,開始是涓涓細流,到後來的洪水氾濫,秦怡然在這殘缺的記憶中佔了很大一部分。
這些記憶大多都是斷斷續續的,他大腦甚至開始混亂,到底哪個秦怡然纔是真的,是那個全身髒兮兮的,眼神異常明亮的女孩?還是記憶中突然多出來,那個喜歡微笑又笑的那麼好看的女孩?
他現在是普通的高中生吳名呢?還是記憶中那個擁有超人能力的吳名?
這一切很難解答,他不知道這些記憶從何而來,又會帶給他什麼影響。佛教中有前世今生,那或許是他的前世,但吳名並不想讓它影響到自己的今生。如果那些是將來,現在也應該努力。
這些記憶或真或假,總會有證明的一天,吳名忽然想從中逃脫出來。這像是一張大網,把他牢牢困在了裡面,一步步的誘導,目的不得而知,但這種感覺讓吳名很不舒服。他隱隱覺得這就是一個專門爲他設計的陷阱,而破開陷阱的唯一辦法,就是靠他自己。只要把這張網撕破,陷阱也就沒有了用處,到時候,還能夠反咬獵人一口!
這或許,就是獵人與獵物的關係!
閉上眼,再睜開,所有的雜念在這一刻被全部拋開。吳名微微一笑,就像是剛解開一道難題,那種如獲重釋的感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