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覺得這次被人打敗,心裡有些不甘,昔日一個一隻手指就可以控制的人物,忽然強大到不但無法掌握,反而強勢的勝過自己,讓你覺得你的存在,你的未來都有些迷茫?”大祭司的聲音遠遠的飄來,雖然距離很遠,然而聲音卻如同直接響起在叢容靈魂深處一般,震得她一陣激靈。
急忙轉身行禮,自己的心思自然瞞不過天族的大祭司,這個一手操控着整個人類命運輪盤的強者,看着叢容誠惶誠恐的表情,大祭司笑着伸手將她扶起。
說來也奇怪,雖然大祭司的面孔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然而從他口中說出的話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你並沒有錯,所以無須道歉。”
波利,這個大祭司已知的名字,用那與面容不相符的睿智目光看着叢容,笑道:“當初我既然會把杜宇從他的世界拉過來,自然算得出他未來的成長軌跡,只是他上次在異能界的提升太大,而這一點竟然沒有出現在輪盤上,讓我懷疑有同樣知曉杜宇身份的人暗中助他,最可能的就是那個來歷不明的老爺子,他和杜宇一定有着什麼隱秘的關係,只是以我掌握的資料也看不透他的深淺。”
這句話如果老爺子聽到,不知道是不是會覺得有些驕傲,來自異時空的天族大祭司表示他的行爲連自己都無法猜測,這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爲數不多可以得到這個評價的人。
叢容識趣的沒有插嘴,大祭司在思考的時候,不許任何人插嘴,這早已是不成文的規定,雖然叢容敗給康小花這一戰讓她在某些地方迷失,然而對於大祭司的信任卻絲毫未減。
“會有機會的……總要有個了斷……我和她……她和他……呵呵。”大祭司斷斷續續的呢喃着,叢容聽不懂大祭司在說什麼,只是安靜的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鞋子。
“去看看阿蛋吧,他傷的不輕,被相斥屬性的密集魔法炸壞了身子,又強行的穿越空間把你帶回來,這一身的修爲算是廢了。”大祭司惋惜的嘆道,最近命運輪盤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無法預測的事情,連康小花這種以前根本不入他法眼的人都可以忽然爆發擊敗自己手下年輕一代數一數二的高手。
這是否預示着,這個世界終於想要拿回自己的自主權了麼?
“廢了?大祭司,以您的能力,無法讓他恢復力量?”叢容聽到大祭司說阿蛋的能力無法恢復,忽然着急起來,連這句話中隱隱的不敬也沒有發現。
大祭司當然不會在意這些,搖搖頭說道:“杜宇的能力中多了一些別的東西,有點像地球本身的元氣,但據我所知,那種元氣是無法和他的魔力完全融合的,否則現在阿蛋的樣子就是他的下場,但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力量控制分配的很好,似乎有高人指點過一樣,相斥屬性融合技,整個宇宙也沒有幾個人願意去嘗試,杜宇不但完成,而且越來越順手,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和空間,他就可以釋放出一個至少高出他現在體內能量兩倍以上的魔法,那足以摧毀一個小的城市了。”
聽說阿蛋無法恢復,叢容的心突然不自覺的亂了一下,連大祭司後面的話都沒有聽清,轉身踉蹌着走向阿蛋修養的房間。
自從兩個人開始執行任務,明明實力更強一些的叢容就喜歡躲在阿蛋的背後,像個小女孩一樣四處惹禍,比如那一次不顧阿蛋的勸阻強行出現在杜宇和呂健的戰鬥中,爲昨晚的戰鬥埋下了伏筆,所以叢容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就如大祭司所說的一般,因果循環是誰也躲不掉的。
如果當初她沒有對那個所謂的黑暗之子產生興趣,沒有對兩個人奇怪的力量感到一絲好奇,那麼她就不會任性的插手那場註定的戰鬥,如果沒有那次戰鬥,杜宇和呂健就不會對所謂的命運深惡痛絕,說不定現在兩個人還渾渾噩噩的過着自己想要的日子。
也就不會有仇恨,也就不會有遺憾,大祭司沒有說出來的一點從容明白,做爲天族,能在這個異空間生存的唯一依仗就是這身獨特的力量,一旦阿蛋的力量無法恢復,那麼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死亡,叢容的眼裡緩緩的流出淚水,這個曾經覺得好遙遠的詞語,突然清晰的浮現在眼前,而且是她一直欺負,一直有些看不起,但卻一直溫柔的容忍她的壞脾氣和闖禍本性的阿蛋。
腳步猛然加快,兩道火翼猛然綻放,讓她看起來就像是一隻急速飛行的火鳳凰,憤怒或者絕望,都順着被剎那烘乾的淚水消逝,只有眼裡最深處的悲傷,才讓叢容發覺自己的心。
哪個少女不希望自己身邊是一個敢作敢當,有點霸道,有點大男子主義的男人,在每一個故事的最初,都沒有女孩會喜歡那個溫柔到你隨時可以忽略他的男孩。
但故事的最後,卻總是會有那樣一個人,從始至終,不離不棄的溫柔,不同的是,喜劇會讓女孩回心轉意,兩個人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這個世界沒有太多喜劇,所以叢容不斷涌出、烘乾的眼淚和瘋狂的速度看起來才那麼憂傷。
一口氣衝進阿蛋的房間,卻發現他看似完好無損的站在那裡,依舊溫暖的微笑着,說道:“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在城堡裡不要隨便動用能量,會引起空間紊亂的,你的那對火翼……”
話沒說完,叢容早已嚎啕着撲進阿蛋的懷裡,收起背上的火翼,任由淚水瘋狂的打溼阿蛋的衣襟。
阿蛋不行了,因爲他頭上的天紋已經消失,做爲天族,每個人都有着專屬的守護紋章,阿蛋是一柄銀白色的劍,她是一隻火紅的鳳凰,以前她總是開玩笑叫阿蛋賤人,而阿蛋卻憨憨的笑着,從來沒有對她發過脾氣。
快要結束了,阿蛋微笑着,雖然已到尾聲,但卻終於得到了叢容的芳心,這樣算來,這是喜劇還是悲劇?
有些不習慣的輕輕拍打着叢容的後背,依舊溫柔,依舊溫暖的手掌,讓叢容哭的更加放肆,很多東西即將失去的時候才肯承認自己是多麼在乎,就好像那句流傳很廣的話一樣:如果有一天,你對我說你愛我了,我卻只能告訴你,太遲了。
太遲了……
太遲了……
叢容心裡狠狠的咒罵着自己,爲什麼到現在纔看清自己的心,爲什麼這麼久以來要錯過近在身畔的人,然而眼淚是不會有效果的,失去天紋的天族,只能自己默默的走向虛空,天族人相信宇宙間的所有事物全是飄蕩的粒子,所以在他們離開的時候,也會縱身躍進那團迷亂的風暴中,落葉歸根。
所以天族是沒有墳塋和墓地的,他們甚至不會祭拜已經離開的同胞,因爲他們堅信在宇宙重生的原則下,他們一定會新生爲另一個生命,然後繼續守護着宇宙的安寧。
還剩下一天,阿蛋心裡默默的想着,有些話他永遠無法說出口,即便是馬上就要和愛了
這麼多年的她永別,他依舊無法開口,他沒有辦法說愛她,因爲那個字是責任,說出口卻沒有機會履行承諾。
或者因爲那個字太沉重,他不想自己離去後,還有一個深愛的人揹着他的包袱,他寧願讓那句話爛在心裡。
“我愛你。”叢容忽然擡起頭,認真而且堅定的說道,眼神裡不再迷茫,也不再閃躲,而是勇敢的看着阿蛋,看着他瞬間決堤的淚水和禁抿的嘴脣,似乎死死的控制着自己不讓自己哭出聲。
所有的堅持都在那三個字中化爲烏有,可他沒有辦法迴應,他不敢迴應,只能咬緊牙關,任由眼淚出賣他的內心。
“我知道你喜歡我,這麼多年我的任性,我闖的禍都是你在包容我,你捨不得我難過,你不願意我不開心,所以你一再的遷就我,即使我有時候根本就是拿你撒氣,你也不在乎,依舊陪着我四處惹禍,然後回來一個人默默的承受天族的懲罰,我都知道,可我不願意承認,等我願意承認了,你卻要離開了,你***就算要離開了,還是怕給我一點點負擔,怕說出那個愛字會讓我難受,阿蛋,我恨你”叢容激動之下,竟然爆出了髒口,眼淚卻更加氾濫的那麼悲傷。
誰說高高在上的天族觀察者不是普通人,他們也有愛恨情仇,也有眼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阿蛋輕輕的抹去叢容臉頰上滾燙的淚水,綻放出一抹釋然的微笑:“容容,我也……愛你。”
……
天族城堡的盡頭,是一片混沌的虛空,從這裡出去,就是浩瀚的宇宙,每個生命走到盡頭的天族人都會在這裡離開天族的城堡,化爲點點或歡欣或憂傷的粒子飄蕩在宇宙中。
叢容和阿蛋拒絕了所有人送行,只有兩個人坐在那裡呆呆的看着天空,從這裡望去並沒有地球上那麼美麗的星光,而是一塊塊巨大的隕石,有的恆定不變,有的緩緩移動,平日裡沒人欣賞的美色,現在兩個人卻看的那麼認真。
“地球上的人都喜歡星座,以前我一直搞不懂這些醜陋的石頭有什麼好看的,現在想起來,也許是某種寄託吧,希望自己的思念可以永遠的定格在某個地方,阿蛋,你說你會變成哪顆星星?”叢容倚在阿蛋的身邊,眼神有些迷離。
阿蛋認真的想了想之後說道:“我大概會在西北星域化作一顆橢圓的隕石,然後慢慢的旋轉,等我接近這裡的時候,也許也是你來找我的時候,不過那估計要幾百年以後了。”
聽着阿蛋依舊認真的玩笑語氣,叢容第一次覺得這種冷笑話有些溫暖,所以她也認真的點了點頭說道:“好,以後每天我都會盯着那裡,你要是敢不出現,我就提早去找你,哼哼”
叢容揮了揮自己的小拳頭,然後又溫柔的將手塞進阿蛋的手裡,那裡的溫度正在下降,大祭司灌注到阿蛋體內的能量已經無法支撐太久了,叢容用力的咬着牙,不讓自己的眼淚溢出,強裝笑容的看着天空阿蛋說的那個星域。
阿蛋的呼吸開始變弱,說話的氣力也漸漸的變軟,天族的人不會染上什麼疾病,所以他們的離開都會很平和,就像是睡着了一樣,強撐着身子站起來,平日裡在叢容看來健壯的像頭牛一樣的阿蛋此刻竟然有些搖晃。
“我可不想等我死了,你再像丟垃圾一樣給我丟進那個虛空,所以趁現在我還有力氣,你回去吧,不準回頭,不準哭,也不準報仇,其實……我並不很杜宇。”阿蛋忽然說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不過叢容的眼眶已經發紅,似乎無法接受阿蛋的要求。
“這是我最後的請求了,走吧,我不想你看到我離開的樣子,聽話。”阿蛋像哄一個不肯吃飯的小女孩一樣耐心的勸着。
看着叢容倔強的眼神,阿蛋嘆了一口氣,那眼神就好像天底下最厲害的軟化劑一般,每次都能讓他的心瞬間軟下來,只是這一次,他不想再遷就她,他真的不想自己看着她的眼淚離去。
阿蛋嚴肅的看着叢容,終於讓她知道這一次他的決心,眼淚滴答滴答的落下,叢容緩緩的轉身,拖着沉重的雙腿一步步的挪開,身後已經沒有了聲音,叢容偷偷的回過頭,看見阿蛋似乎早有預料一般看着自己,趕忙又回過頭去不敢再看,她害怕阿蛋認爲她直到最後一刻還是不肯聽他的話。
“容容,有些事情……要用心去想,也許你會發現一點不一樣的地方。”阿蛋的聲音遠遠傳來,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什麼事情?我不懂,你告訴我啊”叢容沒有回頭,生怕阿蛋聽不到一樣,用着最大力氣喊道。
但這一次,身後卻真的沒有了聲音,叢容猛的回過頭,那裡只剩下一團混沌,而阿蛋,已經不在了。
叢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和情緒,瘋一樣的跑回之前阿蛋最後站立的地方,瘋一樣的衝着那團虛空喊叫到:“我不懂照顧自己我笨我不是什麼狗屁天才我連最愛我的人都沒有辦法留在身邊,你臨走了還要我自己去想你是渾蛋”
聲嘶力竭的喊叫過後,叢容跪坐在那裡,眼淚緩緩滴落:“沒有你,我又是誰?”
強烈的悲傷刺激着叢容心底最敏感的那處神經,早已哭紅的雙眼此刻卻忽然泛起一陣死灰,體內的力量忽然逆轉,接着,一道黑色的火翼撐破了她後背的衣裳,另一道,她體內的原力竟然發生了根本性的逆轉。
原本生機旺盛的火鳳凰忽然發生了驚天的變化,成爲一隻漆黑的黑鳳,緩緩的圍着叢容轉動,似乎同樣悲傷,同樣不知道自己是誰。
“杜宇,我和你不共戴天,阿蛋,別怕,等我殺了他,我就來陪你,你不用孤單的旋轉幾百年,相信我,很快,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叢容低聲呢喃着。
頭頂那隻巨大的火鳳忽然被什麼吸引,猛然向着叢容額頭衝去,化作一隻栩栩如生的黑鳳凰,牢牢的印在叢容的額頭,而一股恐怖至極的力量猛然從她的身軀中爆發出來。
那力量帶着一絲悲傷,一絲不計後果的瘋狂,和一絲忘記自己是誰的迷茫。
整個天族的城堡都在劇烈的顫抖,所有人都出來看着這個方向,天紋變異,這是帝王級的天族才能達到的境界,悲傷,竟然能讓一個人的力量恐怖如斯。
所有的天族人都下意識的顫抖着,包括大祭司,那是從本質上的能量壓制,他雖然是天族的大祭司,卻不是王族,天族人原以爲王族的力量早已沉寂,沒想到卻因爲這一段並不起眼的故事而覺醒。
“我做錯了麼?”大祭司的聲音低沉的在那面水晶前面響起,鏡面的那邊,是幽冥族的女王,但很奇怪,今天她的聲音中沒有了往昔那股尖銳的力量,而是出奇的平淡。
“我早就和你說過,情感這東西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溶解劑和催發劑,它會讓所有不可能變成可能,就看你如何應付了。”那個叫做樂女王的影子淡淡的說道。
“王族的力量覺醒後,要沉睡一段時間,那時候,我的使命也將走到盡頭,也許又會是另外一個故事的開端了。”大祭司緩緩的說道。
黑色羽翼的叢容,留戀的看了一眼那團混沌和西北星域的星空,陷入了沉眠,她的人生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卻也找到了最重要的東西。
失去了摯愛,卻找到了活下去的意義。
二零一一年八月十三日,宇宙中的無數地方,同時響起一聲嘆息,只是這其中的味道,卻只有每個人自己細細品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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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惜那個讓你覺得溫暖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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