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飯桌上的規矩,這坐在上位的人應該是李建林,可是在陳鳳喜這弼馬溫的面前,李建林還真不敢坐這個主位。他不敢,陸偉東就更不敢了。拋到陳鳳喜不說,坐到李建林上頭,那也是犯了官場大忌,不管是因爲什麼,都不是什麼好事兒。
“既然大家都這麼客氣,那這樣好了,咱們就按老者爲尊好了!山爺,這裡就您歲數大,您上座吧!”陳鳳喜知道兩人的心思,也懶得去浪費唾沫了,直接就請着洪盤山上座。
洪盤山超困村村長怕誰?他又不怕有人擼了他,他直接就大大咧咧地坐了下去。
陳鳳喜將菜單遞給了三生娘,苦笑着說道:“別按着你想的來點了,看看這上面有什麼你們想吃的吧!”
三生娘不動聲色地接過菜單看了起來,就在三生娘準備點菜的時候,房門被人推開了。
推門而入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他一進來,李建林等人就依次站了起來。
“李市長、陸書記好久不見啊!你們真是的,來我這裡吃飯竟然不給我打個電話,是不把我當朋友嗎?”
“可以點菜了嗎?”三生娘不冷不熱地問道。
男人大手一揮,相當豪爽地叫道:“還點什麼點啊,這不是打我聞大財的臉嘛!服務員,告訴廚師,把他們的拿手絕活全給我露出來!”
李建林和陸偉東是什麼人?這聞大財可是大原市四大土豪之一,這密水山莊和他其它的生意比起來只不過是個小生意而已。不管是在公還是在私,他什麼時候對他們這麼客氣過?既然現在這麼客氣,不用問都知道,肯定是衝着陳鳳喜來的了。
“把門關上!”陳鳳喜面無表情地說道。
“哎,關上,關上。”離門口最近的聞大財笑眯眯地着上了房門。
陳鳳喜冷聲說道:“我是讓你從外面關上!”
聞大財先是一愣,而後便是向李建林和陸偉東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李建林自然是不好意思開口的,就算好意思他也不敢啊,所以到最後,只能是陸偉東硬着頭皮說道:“陳村長,這位是密水山莊的聞老闆。聞老闆正在跟咱們縣裡談合作項目!”
“是是是,鄙人聞大財,未請教?”身高一米九幾、體重一百六七的聞大財體型像頭熊,但是現在這頭熊不是野熊,而是被人馴化了的雜技熊,極其喜感衝陳鳳喜咧着大嘴。
陳鳳喜笑眯眯地說道:“不知道聞老闆在跟我們安陽談什麼大項目呢?能讓我們陸書記在這種時候跟我介紹你?”
聞大財笑道:“這具體的項目還沒定下來,不過我肯定會跟你們安陽政府合作。”
陳鳳喜似笑非笑地說道:“這樣啊!聞老闆,我手頭上就有個現成的項目,不知道你想不想聽聽?”
“當然要聽了,陳村長,您快說!”聞大財擺出了一副極感興趣的模樣,拖着椅子就坐到了陳鳳喜身前。
陳鳳喜有條不紊地說道:“是這樣的,現在各大城市不是都流行農家樂、鄉村遊嗎?我們的盤山村可就是一個適合打造成農家樂旅遊基地的地方!我們盤山村後面就是陽山,這遊客想要進山獵個雞、打個兔是分分鐘的事兒。山上還有幾處天然泉眼,那可都是正兒八經的礦泉水啊!再加上我們村裡頭又古生古氣的原始村莊,連電都還沒通咧,你說這種地方,是不是很適合建旅遊基地呢?”
“咳咳咳……”乾巴巴抽菸的洪盤山直被陳鳳喜這番話驚得咳嗽起來,這盤山村打雞獵兔的事情是有,但那是得分時候,不是說啥時候都能打着。至於那山泉眼還真有兩處,不過已經被市裡的礦泉水公司給包了。至於他說得原始村莊倒是事實,盤山村確實很原始。
連洪盤山都傻眼了,這陸偉東等人就更不用說了,聞大財這個當事人的態度卻是出人意料的淡定,他若有所思地說道:“陳村長,以貴村的情況,我覺着建旅遊村不太合適。”
陳鳳喜不冷不熱地說道:“是嗎?聞老闆的意思是我們盤山村沒有投資價值了唄?”
聞大財緊忙說道:“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有沒有泉眼、原不原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打獵!現在的人,手裡有兩錢了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動不動就要玩槍!而這單純打靶他們又不過癮,所以就變着法的打活物。咱們可以好好利用利用盤山村有獵可打這事兒做做文章,您覺着呢?”
陳鳳喜不覺就是一愣,難道這聞大財叫這名,這傢伙還真是什麼事兒都能整出大財來,陳鳳喜說得旅遊基地,撐死了就是能吸引那些一家人來遊樂,可這要是整成獵場那來的人立馬就得提升幾個檔次,直接就可以和高爾夫球場媲美。
陳鳳喜皺眉說道:“獵場?不好搞吧。想法雖好,但是實施起來的難度太大。槍這東西,還是少碰爲妙!”
聞大財一
臉贊同地說道:“陳村長說的是,這槍最好還是別碰,萬一出點啥事咱們不值當的。不過這弓和弩咱們碰碰問題還是不大的,我朋友在東北長白山就建了一個獵場,就是用弓和弩打獵,去年光是會費就收了兩個億!”
“嗵……”
洪盤山一個趔趄歪倒在了地上,“我沒事,我沒事,你們繼續說,繼續說!”洪盤山連忙爬了起來。
陳鳳喜皺眉說道:“這陽山不比長白山,如果人人都去打獵的話,這獵物……”
聞大財笑道:“嗨,你以爲是個人就能打到野生的啊?別地方我不知道啊,反正我朋友那裡可都是專門有養殖場養那些山跳、野雞什麼的,反正這打獵就是爲了守着朋友顯擺顯擺,打完了也就吃了,他們也不會在乎是不是真野生,只要是像野生就行!陳村長,如果你覺着這事兒可行的話,我馬上就派人去考察盤山村,看看咱們應該怎麼來建這個獵場。”
“那要建了獵場村民咋辦?”洪盤山有些好奇地問道。
“我忘了介紹了,這位是我們盤山村的村長山爺!”陳鳳喜連忙起身說道。
聞大財起身朝着洪盤山伸去了雙手,他這動作,真是看得陸偉東和李建林心中不悅,這傢伙,在跟他們倆說話的時候都沒這麼客氣。
聞大財畢恭畢敬地說道:“山爺,這個你不需要擔心。這獵場建成之後,需要人養殖那些野雞野兔不說,這客人想要進山打獵也得有熟悉山況的人領着不是?至於這住的地方,您就更不用擔心了。我那朋友是在村莊的基礎上建裡的農家院酒店,也就是說給每戶村民重新裝修房子,然後教他們怎麼接待客人,最重要的是,這打出來的野味就得用柴火鍋燒着纔好吃不是?”
“好好好,太好了!鳳喜,鳳喜,行,行,這事兒行!”洪盤山激動地朝陳鳳喜不停點着頭。
陳鳳喜笑而不語,是行,但是這無事獻殷勤,這裡頭還有很多不行的事兒呢!
這聞大財,肯定是惹上了什麼大麻煩,不然的話,也不會在得知自己在他這裡做得一系列事情之後會主動跑過來跟自己套近乎,根據剛剛他說得這個項目需要的資金,再加上這傢伙自己的能力,估計這傢伙惹得人還不是什麼一般人物。
“聞老闆,我這人有一個毛病,就是不跟不對付的人坐在一起吃飯,只要是能跟我坐在一個飯桌上吃飯的人,就都是自己人,所以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想來想去,陳鳳喜還是覺着先聽聽這傢伙說點什麼好,萬一他是幹了什麼禍國殃民的事兒自己幫他的話豈不是大麻煩?
聞大財收起了諂媚的笑容,尷尬地說道:“陳村長果然是性情中人,既然這樣,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陳村長,剛剛您在大門口乾得事兒我的人都告訴我了,這考察團的警衛聽你的不說,您連京城衛四師的參謀都敢罵,我這兒呢現在也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了,所以這才冒昧前來試試問問陳村長能不能拉我一把!”
“說重點。”陳鳳喜緩聲說道。
聞大財有些猶豫不絕地說道:“陳村長,這事兒……哎,我要怎麼說呢。”
“那個小陳啊,我去個廁所!”
“我也去!”
“陸書記,等等我!”
李建林、陸偉東等人紛紛起身走出了房間,洪盤山見狀,朝着三生娘使了個眼色後也跟着走了出去。
“現在說吧。”待身旁只剩下安毅和蕭諾的時候陳鳳喜朝着聞大財點了點頭。
聞大財苦聲說道:“陳村長,這事兒啊主要怪我教子無方。我老婆天天躺在牀上,我呢又得忙活生意,所以我對兒子從來都是隻哄不教,這才讓他惹出了大禍……”
陳鳳喜萬萬沒有想到,這外表粗獷、心思縝密的聞大財竟然還是個有情有義的主。
十七年前,聞大財還只是個普普通通的礦工而已,一家三口的日子過得雖然緊巴,但是也很幸福,誰知天降橫禍,一場意外讓他老婆變成了植物人,這在牀上一躺就是十七年!
爲了能讓老婆有更好的醫療環境,聞大財下海經商,憑着對商機的嗅覺和國家政策,聞大財很快就成爲了大老闆,做生意這事兒就像是滾雪球,當你滾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不需要這人繼續推了,他自己就可以滾了。聞大財的手裡現在在西山省有三個煤礦和一個房產公司,像密水山莊這種級別的場所他手裡頭還有兩個,他建這種地方完全就是爲了招待生意上的夥伴。
聞大財忙着做生意沒時間管孩子,聞大財的老婆躺在牀上管不了孩子,這一來二去的聞小寶就跟社會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到了一起,加上他爹對他向來是有求必應,想要飛機絕對不買汽車那種,聞小寶憑着手裡的錢在社會上混得也是風生水起,不僅在大原好使,在省城也管用。
聞小寶跟省臺一個主持人處對象,她在西山
省也是小有名氣的那種,聞小寶對那女人很不錯,就像他爹對他似的,要飛機不給汽車。可是沒想到,這娘們竟然揹着聞小寶跟別的男人上牀,聞小寶在西山大酒店裡頭抓了兩人的奸,女人他沒怎麼着,可是那男人就悲劇了,要不是後來酒店保安趕到,那傢伙就被聞小寶給整死了。
因爲聞小寶是帶着槍去的,所以涉嫌謀殺未遂被關在了省監裡頭等着受審,像這種打架砍人的事情聞大財不知道給他處理了多少回,他在這公安系統裡的關係還是很過硬的,可是沒想到這次竟然不管找誰誰都不幫忙,見到這些傢伙都咬緊了牙,聞大財就知道出事了,他四處花錢託人打聽這捱打的主兒到底是誰,光是打底這事兒的錢他就花出去了半個億,後來他才知道,聞小寶打的人是西山省軍分區司令員龐慶國的孫子。爲了能見龐家人一面,聞大財又扔出去了半個億,不過這半個億後來又被人原封不動的送了回來,聞大財無論如何不收,這對方纔給他說了句話“別管你兒子了,趕緊走吧。”
聞大財分分鐘可以走,可是他那躺在醫院裡的老婆怎麼辦?他兒子怎麼辦?所以聞大財決定拼一把,四處求爺爺告奶奶幫忙。正在聞大財無可奈何的時候,這密水山莊的經理目矚了陳鳳喜收拾考察團以及打電話罵田有糧的經過,他連忙給聞大財打了電話,聞大財這才硬着頭皮找上了門。
聽完聞大財的講述,陳鳳喜不緊不慢地說道:“聞老闆,你這用一個獵場換你們爺倆一條命,這生意你可是穩賺不賠啊!”
聞大財面帶自嘲地笑道:“陳村長,實不相瞞,經過這件事兒啊,我也看清楚了,什麼錢不錢的,那都是身外物,只要能把我兒子撈出來,這事兒怎麼都好說!”
陳鳳喜不假思索地說道:“那你直接把家產送給龐家就好了,他們肯定會放過你兒子!”
聞大財無可奈何地說道:“要是能送出去早就送了,陳村長,實不相瞞,這次西山省落馬的人中有不少是我的朋友,我跟他們雖然都只是點頭之交,但是……哎,一言難盡啊!”
陳鳳喜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要是這麼說我就聽懂了,龐家想辦你,政府在查你,是這個意思不?”
“沒錯!您也知道,這年頭沒有朋友幫忙誰能做好生意?我這生意雖然都是正經生意,但是……哎。”說着說着,聞大財又低下了頭。
陳鳳喜面無表情地說道:“聞老闆,這事兒我不能光聽你說,等我查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之後再答覆你。”
聞大財一臉感激地說道:“好!謝謝陳村長了!陳村長你放心,不管這事兒最後的結果怎麼樣,我肯定會在你們盤山村投資!”
陳鳳喜笑道:“別急着謝我,最後結果如何怎樣還不知道呢。”
聞大財畢恭畢敬地說道:“不管成不成都肯定把錢投到你們盤山村,實不相瞞,我求了這麼多人,您是第一個肯幫忙的!陳村長,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做的,您儘管開口!”
陳鳳喜捂着肚子說道:“也沒什麼大事兒,就是讓這服務員快點上菜吧,我快餓死了!”
“我這就去!”聞大財二話不說起身就跑出了房間。
聞大財一走,陳鳳喜就一臉好奇地看着蕭諾問道:“你有什麼話要說?”
拉了陳鳳喜衣服半天的蕭諾這才苦笑着說道:“他說得龐慶國是我姥爺。”
“你姥爺?”陳鳳喜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蕭諾點了點頭:“嗯,我姥爺。不過我姥姥很早就死了,他後來又娶了龐傑的奶奶。我們家跟他並不親。聞大財的兒子打得應該是我二舅的兒子龐傑,上月我聽我媽說過這事兒。”
陳鳳喜一臉狐疑地看着蕭諾問道:“你們家這情況夠複雜的啊,你的車掛着省委通行證,你姥爺是軍區司令,可你爸的手下又是黑社會……”
蕭諾苦笑着說道:“這事兒應該怎麼說呢,我姥爺再婚的時候,我媽和我大舅已經記事了,所以都跟他們倆不親。然後我二姥姥進門之後又生了我二舅和小舅,這一連兩個兒子,我姥爺自然是……你明白的。我爸和我媽沒靠過我姥爺,我爺爺以前是搞物流的,後來我爸我媽又搞了個礦,所以就有了不少仇家。至於我大舅,去年已經進了省委班子,所以我就有省委大院的通行證了。反正,我媽、我爸、我大舅都是好人,特別是我大舅,他可是個好官,他從來沒有說是用自己的權利幫過我爸媽什麼。”
陳鳳喜哭笑不得地說道:“呃……你沒必要跟我說你的家族史……”
“我這不是爲了讓你瞭解我嘛!鳳喜,別看龐傑算是我表哥,但是我們家跟他們的關係挺緊張的,而且我二舅這人心眼兒小的很,我姥爺又特別疼龐傑,所以……”
“不說了,咱們先吃飯,我快餓死了。吃完飯,我跟你去省城溜達一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