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國,高凜王都。
一雙鐵馬靴,踏過了飽經風霜,歷盡繁華落寞的門檻,將其徹底踩碎!
“你你你你你你……你到底想做什麼!”
侍衛顫抖的雙腿,很快隨着一陣血肉橫飛,不再顫抖。
黑斗篷,大步流星地踏進這片庭院。門口的牌匾上,“憐香宮”三個大字無比清晰。在來人脣角邪魅的角度前,一切的繁榮昌盛都黯然失色!
他踏過守衛的屍體,彷彿那完全不存在。他踏過庭院,所到之處,花草皆是化爲了漆黑的枯槁。連池魚都不安地開始亂竄。
多年前的一幕,似是換了個主角在這裡重現了。
“哈瓦爾·羅耶!”
宮樓下,小布蘭迪攥緊了母親的衣襟。而耶魯的妻子則站在了那裡,試圖用肉體保護身後的一切。
在他們的面前,哈瓦爾儘管站在玉階下,卻反而顯得更加高大。兩米一的身高,略瘦頎長的身材,讓他看上去就像一個大大的,毫無質感的衣架子。
一把和他差不多大的鋒利長柄鐮刀,就那樣掛在他的肩頭。配合上那身黑袍,乾瘦的臉龐,全然就是一副死神的模樣!
他的目光,越過王后的肩膀,看了一眼憐香宮內。果然,裡面的宮女侍者們正在四散逃命。
“這麼緊張幹什麼?王后娘娘,我看你也不像是怕死的人,敢這樣站在我面前的,決然不是池中之物。”
王后面色微涼,卻強忍着恐懼,紋絲不動!
“章承他沒能看透你的真實面目。但他好不容易得到了他想要的幸福,立下重誓不再傷害任何人,你又怎麼忍心摧毀這一切!”
“我問你。”哈瓦爾,眨了眨眼。
“你相信的,又是什麼。”
“你說什麼?”王后的聲音,嬌弱的令人憐惜。
哈瓦爾“我問你,你此生最大的執念是什麼。”
王后沒有回答他。
身後的孩子,恐懼的淚水沾溼了她的衣襟,令她不禁眼神微動。其實她也很沒底,面對和丈夫經常在一起的哈瓦爾,她區區一個地階不到的武者,真的有抵抗的力量嗎?
哈瓦爾,淡淡一笑。
輕步越過了王后和她的孩子。那二人除了顫抖,一動都沒動。
鐮刀舞過,那母子倆的身形,當即分崩離析在了一片血色之中。
彷彿與此形成了某種共鳴。
時光的流轉,悄悄橫生了一絲波動,就像平靜的河流中落入了一顆石子……因果的羈絆產生連鎖,連鎖影響歷史,又形成了新的羈絆。
最終,這份撼動,一直傳達到了二十一世紀的現世。
日本,秋葉原,某個不爲人知的角落。
一雙眼睛,猛地睜開來!
那不是別人,正是周成在幻境裡遇見的那個穿着白大褂的女士。但在現實中,她沒有紮起丸子頭,而是比周成的印象更邋遢。
長髮胡亂披散着,形容枯槁,唯有覆在一雙金屬框眼鏡下的那顆淚痣,勉強能讓人看出來她其實也算是有着不錯的風韻。
她的胳膊拖着腮,似是剛剛還在沉睡——旁邊擺滿了酒瓶子,一身發黃的白大褂,胸前口袋裡裝的也不是鋼筆,而是一包煙。
火機輕響,一點火光稍稍照亮了一點這片空間。
火苗熄滅,只剩了菸頭上的那一點光。
下一個瞬間,空間陡然明亮了起來。
一個年輕男人打開了這裡的燈,一下子讓這片空間裡的一切盡收眼底。所有的擺設幾乎都是略微發灰、亦或是帶着污垢的白色。
地上破碎的試管和不知何物的液體,已然結了蛛網的電腦,類似這種東西,將這原本不小的房間愣是給填充了個充實。
而在它們之間簇擁着的,正是那個形容枯槁的女人。
“又做噩夢了嗎?”
那男人走近,開始收拾桌子上的空酒瓶和空煙盒。
“我帶來了一點可能多少會讓你精神一點的消息。”
男人如此道。
“我們現在有資金了。投資商來自中國,北海市郭氏集團。財力雄厚,而且老闆人也不錯。很爽快的一個姑娘,通過一些消息打探到了這裡……”
女人:“她知道我們以前是做什麼的嗎。”
男人肅然。
“知道。而且她今天剛剛乘飛機到達了秋葉原,這會兒也應該快到了。要見嗎?”
女人動也不動,沒有人知道她這副樣子到底是醉了還是醒着。
“你和她談就好。項目呢。”
男人:“是你最感興趣的……”
話音未落,那女人立刻打斷了他的話:“籤。合併也好,收購也罷,怎樣都無所謂。不擇手段也要把這份合同簽下來。”
男人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只要你開心就好。初春工作室,終於能再次開始……”
驀地,陳舊的門發出了嘎吱嘎吱的巨響!
“我無意收購你們。”
赫然出現在門口的……
是同樣形容枯槁的,郭香凝!
“只是一樁不大可能善始善終的生意而已。只要你們開工,郭氏集團就會出資,我們不論結果,只看你們的過程。”
男人看到郭香凝,微微一笑,這是他難得出現的一個表情。他伸出手來,示意郭香凝握手。
“我們最擅長做的事情,就是把不可能變成事實。”
郭香凝揮揮手。
尾隨進來的,卻是周成的父母!
在他們身後,幾個壯漢擡進來了一個實木的棺材,剛搬進門便立刻開館,亮出了裡面的屍體。
一直醉倒在旁邊抽菸的女人站了起來,一米八六的身高,連她身邊的那個男人都顯得黯然失色。她站得筆挺,儘管一身的狼狽,卻有着極其幹練的精英氣質。
她走了過來,看着棺材裡的屍體。
那不是別人,正是被桑尼打死的周成。
郭香凝,將一張黑卡擺在了桌子上,開口:“這裡面有九千萬美金,經費用剩下的也不用退,你就自己花着吧。我希望死人復生,也屬於你們嘴裡說的那種不可能。”
“極致的技術,完美的人才,在這一切的盡頭,便是魔法。”
那女人開口,聲音裡帶着虛弱,卻是意外的沉穩成熟。
“在我們初春工作室的眼中,‘不可能’這個詞,不過是用來開解無知者的甜言蜜語而已。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尷尬地笑了笑:儘管他幾乎已經快要習慣老大這副德行了,不過隨隨便便就開口管這麼重要的客戶叫“小姑娘”,這怎麼想都不合適吧?
“鄙人姓郭,名香凝。以後的日子,請多指教了。”
香凝主動伸手。
那女人看了看郭香凝的手,將脣邊的煙扔到了地上,一腳碾滅。她和香凝握了手,卻沒有道出自己的名字。也許周圍的人都不看好此人,但是郭香凝能看出來:她只是忘了而已。
離開了這棟舊樓以後,香凝上了車。周成的父母,則一言不發地坐進了後面的一輛車。
坐在這邊司機位置上的老李不由得問了一句:“你是真的死馬就當活馬醫了?只有兩個人的研究室!你是怎麼想的?”
郭香凝拿出溼巾,擦了擦已經被沾上了酒味的右手。“糾正一下。是隻有一個人。”
後視鏡裡,老李一臉詫然。
香凝:“你看不出來嗎,那個男的其實是個機器人。在初春工作室,像這樣以假亂真的機器人要多少有多少。它們都是有智慧,會思考的機器人研究員,就像那人腦子上外掛的插件一樣。儘管這一切在整個科學界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她的魔法,確實存在。”
老李回了回頭。
“真假?我在電視上看到過的,機器人永遠不可能學會像活人一樣思考的。”
“所以她管這叫魔法呀。不要小看我們郭家的門路。”
香凝毅然道:
“相信我,那人的實力,絕對遠遠超過你我的想象。”
香凝是如此告訴老李的。
但另一方面,香凝心裡想的卻是:
正是這樣一個人,曾經爲申家做事,接受並且主導了一直持續至今的弒神者計劃。人不可貌相,在技術方面,就算是茱莉亞也只能算是此人的科研助手罷了!
但是,香凝信任她。雖然她也說不清楚爲什麼,但是她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個很純粹的人。在那人的心裡,只有一件事——
求知。
只要給錢支持她的研究,不論是毀滅人類的潘多拉魔盒,還是讓死人復生的禁忌之果,她什麼都會爲你做。
兩輛汽車,就這樣在秋葉原的小路上疾馳,奔向了機場的方向。
而在研究室這邊。
銀色的眼鏡後,宛如死人一樣的眼睛裡,躍動着火光。那怪女人雙手插兜站得筆直,正如了無生機的雕像一般,看着面前的火焰。
培養槽中灌滿了汽油,周成的屍體正在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