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恩奇沒有答腔,別說他在生死線上摸爬滾打,對於各種敵人的心理了如指掌,就算普通人也能猜到,前一天失手,第二天就該收到風聲過去,那麼第三第四天的可能性很大。
想是這麼想,傅恩奇總覺得心裡有個疙瘩,他望了眼小雅,發現小雅也在凝望自己,只不過很快逃開了視線。
這天晚上,傅恩奇翻來覆去睡不着,他正想起來透透氣,靈敏的耳朵忽然捕捉到堂屋裡有動靜!
細微的腳步,呼吸卻異常粗重……
賊?
傅恩奇頭皮一麻,抓起枕邊的筆刀,一個箭步往外衝,與此同時,母親房門被猛烈地撞開,緊接着兩聲尖叫……
母親和小雅……
傅恩奇怒火中燒,心中閃過一絲殺意。
下一刻,傅恩奇燃燒着地獄烈火的目光,捕捉到一具身材高大的漢子,正在母親房裡摸黑,奮力撕扯着什麼!
傅恩奇頭皮發炸,尋思:這哪裡是賊,根本就是強盜!
此時此刻,滿屋滿耳都是小雅和母親撕心裂肺的尖叫。
傅恩奇更不猶豫,飛身上前揪住那傢伙後頸,只聽對方發出禽獸一樣粗野的瘋吼。並且死力掙扎,傅恩奇哪容得他撒野,五指用力,令變態的漢子沒有辦法擺脫自己的束縛。
那個時候,只要傅恩奇願意,不出兩秒就能捏斷變態的頸骨,但讓這樣的人死在家裡,未免太髒!
傅恩奇有了更好的法子。他打開堂屋電燈,只見被自己抓住脖頸的高大漢子蓬頭垢面,衣服破爛,更重要的是,他的左手中指短了兩截!
這漢子不是別人,正是透過廁所的天窗,偷窺小雅洗澡的變態!
傅恩奇念及至此來龍去脈便異常清晰。只聽他高聲怒吼:“偷窺已經不可饒恕……居然還明火執仗,進屋圖謀不軌!”傅恩奇拖着變態漢子往門外走,對方雙臂亂揮亂舞,兩腳亂踢亂蹬,家裡不少東西被推倒打壞。
“操你全家!”說着,那變態漢子哈哈大笑。
傅恩奇反身一腳踏在那變態的面門,只聽“怦”一聲頓響,那變態的笑聲變成含混不清的辱罵,分明處於極度的興奮狀態。
“哪裡來的瘋子!”傅恩奇皺頭一皺,右臂一揚,將變態漢子像稻草人一樣甩到門外。
變態漢子在地上打了個滾,站起來往屋裡衝。
傅恩奇以左腳爲支撐,半個身子迴旋,右邊一記猛惡非常的鞭腿掃在漢子胸口,只聽沉悶的“喀嚓”一聲,漢子胸口下陷,分明是胸前的肋骨被傅恩奇生生踢斷。
變態漢子倒在地上,嘰嘰喳喳地胡亂叫罵,一面手中亂揮亂舞,看樣子還想再打。
傅恩奇心中一凜:這種瘋子沒什麼好可怕,難就難在陰魂不散,除非將他打死了,不然以後不會有安生日子,可是這裡不是國外,殺了人要償命呀。
傅恩奇念及至此,想到自己鈦合金的箱包裡面有十支毒劑,無色無味,就連法醫也只能判斷爲癲癇症病發的死因,用來殺死這個瘋子再好也沒有。
想到這裡,傅恩奇關上大門跑回房間,中途看到母親衣衫的袖口被扯裂,小雅楚楚可憐的哭聲傳到耳中,時斷時續。
傅恩奇面色鐵青,以最快的速度挪牀,擡磚,取包,開箱,拿毒劑,而後將一切恢復原狀。
傅恩奇數着心跳,整個過程用時十五下,當心髒跳到十七下的時候,他已經來到門院裡,那瘋子因爲肋骨斷折,兀自大喊大叫,痛得滿地打滾。
這個時候,左鄰右坊聞聲趕來,都說傅家晦氣,兩個老人病一個壞一個,先後住院不說,今天家裡還進了瘋子。
傅恩奇將毒劑藏在中指食指間,假裝去扶瘋子,卻不露痕跡地將毒液注入他腋下。
那瘋子捂住被毒劑注射過的地方,哇哇大叫,只聽他哭道:“龍哥你在哪裡,救救我,我被人打死了……龍哥龍哥……”
傅恩奇猛聽到“龍哥”二字,電光火石間想起,幾天前被自己打斷腿的傢伙,他不是被警察抓了麼?
傅恩奇一轉念便猜到了大概,攜帶管制刀具根本沒什麼,拘留半個月就能了事,何況除他以外沒人受傷,也沒人告他,警方也不會閒着沒事提起公訴,龍哥只要願意花錢,當天就能出來了。
“龍哥救我……我操龍哥……”這時的瘋子邊叫邊跑,因爲內出血和毒劑開始發揮作用,他的言行舉止更加瘋狂。
圍觀的人羣紛紛往兩邊躲閃,瘋子穿過人羣,身影沒入夜色,漸漸的就聽不到他的鬼吼鬼叫。第二天的時候,人們發現這個瘋子在馬路上身首異處面目全非,傅恩奇不是很清楚,瘋子到底是死於車禍,還是死於自己的毒劑。
要說傅恩奇是否會因此而內疚,按他曾經對手下兄弟的話說:別拿冷血殺手形容自己的職業。最優秀的僱傭兵,並非是漠視生命冷血無情,而是對生命懷以敬畏。
趕走了瘋子,圍觀的人羣一下子把注意力放在傅恩奇身上。
“喲!”一個老太太走出人羣,她指着傅恩奇的臉孔驚訝道:“這不是小奇麼。”
傅恩奇見人羣中面熟的都已經上了年紀,年輕的恐怕已經搬走,剩下就都是外地的流動人口。他對老太太點點頭:“你家建華還好吧。”
老太太笑道:“難得你還記得。”
這時又有個老頭叫道:“小奇沒死啊?”
傅恩奇見是隔壁的姓孫的老傢伙,他以前常摘家裡的葡萄,連招呼也不打,現在說話陰陽怪氣,好像自己沒死礙着他事兒了,於是回敬道:“我沒死呢……你家小芳嫁人沒有?當年死活都要給我做老婆,我不要,她各種哭,還滿地打滾有沒有?”
孫老頭哼了一聲,冷冷道:“我家小芳虧得沒給你,不然怎麼嫁得到現在開大奔的老公?”他說到這裡頓了頓,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包硬殼中華,叼了一支吞雲吐霧:“我說小奇啊,做了七八九年的‘逃兵’,在外面混得啥樣啊?”
“不咋樣。”傅恩奇從口袋裡摸出一包軟殼芙蓉王,一支一支分給在場上了年紀的人,孫老頭也有一支。分完以後,傅恩奇輕描淡寫道:“真的不咋樣。”
很多人迫不及待地點火,眯着眼睛吸了一口,神色就像吸大煙的煙鬼,片刻之後,幾乎所有人都挑起大拇指稱讚:“煙味細膩醇厚,回味幽長舒適,果然是好煙。”
“沒錯,芙蓉王和那種三四塊錢,又嗆又躁的煙真沒法比。就算中華也差了一大截。”
“小奇啊,多少錢整一包?”
傅恩奇望了一眼指間夾着中華,臉色陰晴不定的孫老頭,呵呵笑着沒有作答,過了片刻只說:“過幾天家裡蓋新房,完工以後,諸位鄉里鄉親的長輩,記得來喝杯酒水。”
“小奇出息了。”
“傅家生了個好兒子。”
在場的老頭老太紛紛點頭,不住誇讚,言語中大有羨慕之意。
母親換了衣服出來,見到大夥對兒子一面翹起大拇指,一面讚不絕口,一時間把剛纔的驚嚇拋在腦後,笑得合不攏嘴。
這個時候孫老頭一聲痛呼,原來他光顧着發呆,煙火燒到了菸嘴,把手指給燙了。引起周圍的人好一通鬨笑。
“蓋了新房就準備娶媳婦了吧。”一位中年婦人這時候討好似地笑:“要不要大姐給你介紹一個好姑娘。”
傅恩奇這時只覺得頭頂天空有一百萬只“呱呱”大叫的烏鴉飛掠而過。連忙搖頭:“不麻煩了大姐,以後再說吧。”
那中年婦人又道:“現在好姑娘不多了,以後都叫人給挑完了。依我看趁現在,我家的女兒小玉非常不錯,臉蛋好身材棒,還會做家務,就是年紀小了點,還只有十九歲,要不小奇咱把這事定下了,再過兩年,我家小玉二十一的時候再給你?”
傅恩奇聽到後來只覺天雷滾滾,他滿頭冷汗,心中尋思:還沒見過這麼推銷自己女兒的……受不鳥了。
傅恩奇抹去額頭汗水,與大夥寒暄了幾分鐘,陪母親回了家。
這個時候的小雅已經換了其它衣物,縮在牀角,雪白的雙臂抱着膝蓋,蒼白的臉頰上掛着還未風乾的淚珠。
母親將這心肝肉一樣的小女兒摟進懷裡,撫着她曲線柔和的背部,輕而緩又柔地安慰壓驚。
傅恩奇坐在牀沿,手裡拿着妹妹被瘋子抓破的上衣,還好當時屋裡一片黑,瘋子只抓在小雅的肩頭,不然這楚楚可憐的姑娘要吃大虧。
傅恩奇眼中滿是愛憐,要是自己遲到幾十秒,那麼母親和小雅都將受到莫大的傷害。
他試探性地伸過手,本想拭去小雅彈指可破臉頰上的那幾滴淚,但是她畏縮着身子,鑽進母親懷裡,一雙又黑又大的眼眸直愣愣,沒有任何光彩。
傅恩奇控制不住地咬緊牙關,心中計較已定:該死的龍哥,敢找瘋子下陰招……既然你活膩了,那別怪我趕盡殺絕!
傅恩奇在小雅的作業薄上撕了兩張紙,一張用筆寫下兩句話:小雅乖,笑一笑;哥哥在這裡,永遠護着你。
他把紙條放在桌上用筆盒壓着。拿起另一張紙回到自己房間。
傅恩奇回憶數天前的經過,將那龍爺的模樣在腦海中反覆印證,然後開始動筆,寥寥數下就勾勒出一個粗鄙的頭像,和真人幾乎沒有兩樣。
“是時候向兄弟們打聲招呼了。”傅恩奇靠在椅子上,憶起年少輕狂,與一幫肝膽相照的好兄弟路見不平的時光,蔡俊傑就是在強吻一個小姑娘的時候被兄弟們逮到。當時那些臭小子都怕事,做大哥的傅恩奇只得親自出手,結果才闖下那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