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認識他的人可能不會覺得這在平常人臉上經常出現的表情有什麼,可是瞭解他的人就會知道這一個笑是多麼的難求。
而在他旁邊的張豔豔正好是瞭解林青火的人,兩人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而且兩家的父輩關係很好,從小便給訂了娃娃親,林青火的優秀是他們那個圈子裡的人所瞭解的,張豔豔更是愛煞了自己的這個未婚夫,可是儘管自己對於這個男人滿是好感,可是從這個男人懂事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給過自己哪怕是一個微笑。
但是,她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未婚夫臉上居然經常會露出笑意,可是對象並不是她,而是一個在學校食堂勤工儉學的一個窮丫頭。身爲一個女人,連自己的男人都守不住,這讓她心中的忌火中燒,對於這個狐狸精她更是恨不得生吞活剝了纔好。
“部長,真……真的不會開除我麼?”蔣文麗雖然是問林青火的,可是看着的卻是張豔豔。
林青火一聽,扭過頭冷冷地看了張豔豔一眼,眼中滿是鄙棄之色,冷哼一聲沒有說什麼,轉過頭去,溫和地道:“文麗,你放心,學生會沒有權利管我們學校餐飲部的,你放心的上班就好了。”說完,沒有等蔣文麗再說什麼,林青火就冷起了臉,轉過身去,怒視着張豔豔。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覺得和自己一起長大的那個小妹妹變了,變得好像是一個陌生人一般,她冷漠、自私、虛榮,而且嫉妒心理和佔有慾十分的強烈,這讓他覺得十分的不舒服,他知道,出生於自己那樣的家族,自己的婚姻自己是無法做主的。可是他卻一直在冷漠着張豔豔,他給過張豔豔機會,但是結果卻讓他很失望很憤怒。
林青火清楚的記得,那是自己上高三的時候,一個女孩,沒有國色天香般的容貌,也沒有顯赫的家世,但是那個女孩子十分的善良,她對每個人都是那麼的溫和,她總是喜歡帶着淡淡的笑意,無論發生了多麼困難的事情她都會帶着淡淡地微笑去面對。
也許上天總是喜歡捉弄人,這個家境本來就不好的女孩卻生病了,一場重病,不治之症——敗血病。
林青火那時候是班長,他代表着班裡的同學去看望那個女孩。
從七歲那年起,林青火就從來沒有流過淚。因爲他的父親教導他男兒流血不流淚。而他身爲林家的男兒就只能流血不能流淚。可是那天他卻忍不住哭了。
林青火從小是含着金鑰匙出生的,雖然小時候父親讓他練武很苦很累,但是在物質生活水平上那無疑是最好的。那時候的他根本不知道什麼叫窮。也就是在那天,他知道了,原來窮是這麼的可怕。
一條十分落魄的小巷子裡,周圍的屋子都是老舊的似乎只要颳起一陣風就能夠吹倒了似的,道路的兩旁各有一條小小的臭水溝,裡面流着的臭氣熏天的黑色的污水,讓人聞了就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十分的噁心。
強忍着嘔吐,林青火終於找到了那個女孩子的家,相比於自己開始看到的那些房子,林青火覺得那些房子其實還挺不錯的。
房子的門只剩下了一半,門檻上的那根木頭也爛掉了。進到裡面,坐着一個穿着深灰色襖子的老奶奶,老人家的頭髮已經滿是銀絲,整個人消瘦眼眶都凹下去了,臉色也是薑黃薑黃的,老人閉着眼睛,好像沒有聽到有人已經闖進了屋子。
不過就算有人闖進了屋子又能怎麼樣呢?這個房子裡還有什麼東西可偷的麼?沒有!
“奶奶……吃飯了!”
正當林青火想要喚老人的時候,他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他的心中一喜,不過當他看清楚那個他原本認識,但是現在卻已經不認識的女孩的時候,他的淚水忍不住唰唰地掉了下來。
女孩的頭髮基本上已經脫落光了,臉上也是一塊斑白一塊薑黃,那瘦小的身子穿一件單衣。
見到林青火的時候,女孩子微微愣了一下,但是也只是微微的愣了一下,接着她硬是擠出一絲笑意,其實病痛的折磨已經讓她身上的肌肉開始有些萎縮了,就連她一直掛在臉上的笑意在那一刻都顯得是那麼的無力。
“你怎麼來了?”女孩邊說邊走到老人的身邊,拿起勺子,眼神溫和地看着老人,輕聲耳語道:“奶奶,咱們吃飯了。”
“聽說你病了,就想來看看你。”不知道爲什麼,林青火居然撒了一個謊。
“呵呵,謝謝你。”女孩舀起一湯匙的米粥小心翼翼地喂到老人的口中,與其說是米粥不如說是米湯,因爲裡面根本見不到多少米粒。
林青火看着已經變形了的女孩,鼻子不由的一酸,他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最後還是忍不住,只是靜靜地看着女孩安靜地喂老人吃飯。
“家裡沒有來過客人,也沒有凳子,委屈你了。”終於,女孩喂完了米粥,帶着歉意地說了一句。
“沒關係,天天坐着,站着反而舒服點。”
“那你先等一會,我……”
女孩的話還沒有說完,但是林青火卻已經聽到了碗碎的聲音,那刺耳的聲音彷彿如他的心一般,也碎裂了。
他眼睜睜地看着女孩手中的碗掉落在地上,摔成了許多片,這一刻彷彿如同慢動作一般,女孩的腿好像失去了力量,沒有了支撐點,女孩子身子也朝地上倒去。
“花兒……”從小一直習武的林青火迅速地走到了女孩的身邊,抱住了她。那一刻他發現女孩很輕,很輕。輕到自己不需要用一絲的力氣都可以抱住她。
“謝謝你,能……能求你一件事情麼?”良久之後,女孩才睜開了眼睛,看着林青火,進氣少出氣多地說着。
“你說!花兒,你說……”常年的習武,林青火幫花兒把脈之後,他就知道,花兒已經沒有救了,她的身子早就已經被這該死的病魔給榨乾了,一般人的話應該早就活不下去了。可是她卻一直堅持到現在。
“我……我奶奶……我死後……她……”
“你放心,你放心,我會把她當作我親奶奶一樣看待的,花兒……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我可以請最好的醫生給你治療的。爲什麼……”抱着花兒,林青火哭的聲嘶力竭,看着懷中這個爲了自己的奶奶而堅持到現在的女孩,爲了自己的奶奶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求人的她,林青火才知道,原來這樣的女孩纔是最美的。
女孩去了另外一個世界,林青火也完成了自己的承諾,但是從那之後,再也沒有人見到他笑過,除了再醫院給花兒的奶奶餵飯的時候。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他覺得自己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原來是那般的醜陋。
但是那一次學校要送一些學生來學校的餐飲部勤工儉學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好像活了,他好像又看到了花兒,一樣清瘦,一樣的喜歡微笑對人。從那個女孩的眼中他彷彿看到了花兒那善良的眼神。
從那時候開始,他知道,原來上天沒有拋棄他,上天把他的花兒又給送回來了。
“嗯,謝謝部長!”蔣文麗偷偷地看了一眼張豔豔,發現這個女人的臉已經變綠了,那雙冒着火焰的大眼睛好像要把自己吞噬掉一般,她趕緊低下頭,帶上手套繼續洗碗。
“你和我出來!”林青火對眼神可以殺死一切的張豔豔冷冷地說了這麼一句便轉身走出了食堂的後廳。
不多時,兩人便一前一後地走出了食堂,站在了一個花壇邊上。雖然太陽還有些熾烈,但是這一男一女好像一點都沒有感覺到一般。
沉默良久,林青火先口了。
“豔豔,你不應該這樣的!”
豔豔?他已經多長時間沒有這麼喊過自己的名字了。不知道爲什麼,張豔豔居然忍不住哭了起來。
看着蹲在地上肩膀一聳一聳在抽泣的張豔豔,林青火心中一軟,他不是冷血動物,他當然知道張豔豔之所以那麼做完全是因爲愛自己,可是,有些事情愛並不是同情。
“豔豔,你應該知道,我忘不了花兒的。”林青火看着天空漂浮地白雲,好似花兒一般,在洋溢着她的笑臉,幽幽地說着。
張豔豔身子一頓,擡起已經哭花掉了的妝,淚眼婆娑的看着這個自己愛了二十多年的男人。
“林青火,難道我就比不上一個死人麼?她已經死了,那個女人已經死了,你就算是自己陪着死那個賤女人也不會活過來……”
“啪……”
這一個耳光十分的響亮,張豔豔覺得自己的耳中已經變音了,只聽到“嗡嗡嗡”地聲音。
張豔豔捂住自己的臉,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夫,搖着頭哭道:“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豔豔……我……”
林青火也意識到自己做錯了,看着自己還在半空中停留的手一陣的茫然。
“你爲了那個死掉的賤女人打我,林青火,你好……”張豔豔說着,眼中的怒意濃郁了起來,好像看着殺父仇人一般,死死地盯着林青火,獰笑道:“林青火,你是不是覺得那個女人和你的花兒很像?”
林青火身子一滯,沒有說話,他不擅長說謊話,所以,他默認。
張豔豔看到林青火不說話,更是氣急攻心,陰狠地說道:“林青火,你等着,我一定不會讓那個女人有好果子吃,我張豔豔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別想得到……”
說完,這個女人轉身就走,只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
林青火知道張豔豔這次是真的動了怒了。看着自己還在顫抖的右手,林青火皺着眉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站在原地想了很久,透過窗戶朝食堂後廳那個正在認真工作的清瘦讓人憐愛的身影一眼,林青火緊了緊拳頭原本有些飄渺的眼神變的堅定了起來。
夜,龍城市東面的一個郊區別墅羣內。
“小姐,你回來了?”吳姐看着這個自己從小看着長大的小姐,此刻喝的爛醉的模樣,有些心疼地去扶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