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養點了點頭,剛要說話時,後面突然傳來一陣陰惻惻的笑聲。三人臉色大變,心中卻暗暗叫苦,剛纔三人太投入,居然忽略了外面的人。
扭頭過去,不知道什麼時候王強帶着幾個保安將他們三人圍在中央,幾人中,唯獨少了之前政養安排拖延住王強的李君。這些保安一個個面帶殺氣,手中分明還拿着槍,正惡狠狠地指着三人,絕大部分槍口對準了杜燁,想必他們都知道杜燁的能耐。政養卻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杜燁恐怕也無能爲力。指着他們的不是一把槍,因此上次鑽石俱樂部的情況不可能再次出現了,除非他是神仙。
這些人顯然早有準備。政養心中大覺不安,因爲剛纔那陣笑聲不應該是從王強口中發出來的,而是另有其人,可此人還未出現。
“政養,你果然不老實。”王強嘿嘿笑了幾聲。
政養說:“王經理好嚇人的排場,你不知道私藏槍械在我們國家是不允許的嗎?如果這件事傳揚出去,後果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我當然知道。”王強笑了笑,“所以我纔會這個時候出現。而且你也不應該毀壞我們這裡的公物,盜取我們這裡的財物吧?”
“好一個欲加之罪!”政養啞然失笑,心中卻越發不安。人家擺明了今天不會讓他們安全走出去了,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外面的李君對他們能有所幫助。
“王強,你這是幹什麼?”歐陽倩倩擠到了政養前面,擋住了槍口,“誰允許你們這麼做的?趕緊把槍收起來,從這裡離開,我可以當什麼事都沒發生。”
“董事長,您也不要爲難我。”王強對歐陽倩倩倒是還算恭敬,不過槍並沒有放下,“我也是沒辦法,除非我現在就從這裡滾蛋,否則我別無選擇。”
“是誰讓你這麼做的?是不是……”歐陽倩倩大爲惱火,她當然清楚自己的分量,此刻人家沒將槍口對準她,已經給了天大的面子。
“是我。”一陣陰惻惻嗓音傳來。一個很熟悉的身影從門口走了進來,推開了圍着他們的幾個保安,走到政養三人面前。
政養眯起雙眼,壞笑道:“我說剛纔那陣笑聲怎麼聽起來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原來是你這個陰陽怪氣的瞎子來了,這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不錯,此刻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正是文玉龍的御用風水師林楚。他還是戴着那副茶色眼鏡,面無表情,讓人無法猜透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
杜燁也是怪笑:“媽的,真是晦氣,居然遇到了這樣一個讓人倒胃口的東西,看來老子接下來幾天吃飯都會難以下嚥了。”
“不要試圖激怒我。”林楚哼了一聲,“這對你們沒有絲毫好處。”
政養聳了聳肩:“林楚先生給我的感覺很奇怪,爲什麼我毀掉了你所有的風水陣法,你好像絲毫也不擔心呢?”
“你連死都不怕,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林楚一臉嘲諷地看着他。
“哦。”政養心中一動,“你不要告訴我,這是你設的一個局吧?”
“那倒不是。”林楚終於笑了笑,只不過這種笑讓人很不舒服,“我承認,你的能力十分了得,不僅僅是風水上的造詣,心思縝密得也讓人歎服不已,我所有的風水佈局都能被你瞬間瓦解。但這都無所謂,你毀掉之後我就不能再佈置出來嗎?就是再辛苦一段時間而已……”
“看來,你今天是不準備讓我走出去了。”政養嘆了口氣。
“不要怪我。”林楚一臉陰沉地對着政養說,“我已經給你好幾次機會了,畢竟你也是個人才,至少風水上的造詣值得我林楚欽佩。只可惜你自己不識擡舉,那就怨不得我了。”
“聽起來讓人很害怕。沒關係,有什麼招數你儘管朝我政養過來,我還扛得住。”政養露出了一個誇張的表情。他當然知道這所謂的“機會”了,第一次應該是文玉龍託蔡天明請他吃飯;第二次,是剛剛林晚轉告他錢思明的警告。
“給臉不要臉的東西!”林楚冷哼了一聲,對着政養身邊的歐陽倩倩道,“好了,鬧夠了,你的冥婚也被政養幫忙解除了。所以,走到我身邊來,我保證你不會有任何問題。”
“不可能。”歐陽倩倩斷然搖頭,“如果不是剛纔的發現,我都不知道這麼多年來你一直在騙我!枉我這麼信任你,難道你就一點也不內疚嗎?”
“所以我一直等到政養將這裡全部毀掉後纔出現。”林楚表情變得很古怪,語氣也瞬間柔和多了,“你們剛剛進入這裡我就知道了,爲什麼我要等到現在纔出現呢?因爲我這麼多年來對你的欺騙十分愧疚。既然政養能幫你解決問題,我索性成全他。實話告訴你,這幾年來我一直都想解決你的問題,可我有難言之隱……”
“還想騙我?”歐陽倩倩的嗓門猛然加大。
政養擺了擺手,制止了歐陽倩倩,苦笑道:“我倒是有點相信林楚的話。”
“爲什麼?”歐陽倩倩呆了呆,不可置信地看着政養。
“很簡單,因爲他幫你,勢必會得罪另一個他無法或不想得罪的文玉龍。”政養點了點頭,“正因如此,他一直對你有少許愧疚,畢竟當初你的問題完全是他造成的,所以這些年來,他一直不斷地承諾你。直到我政養出現,他剛好順水推舟,將所有責任推到我的身上。這樣就算你的問題解決了,文玉龍也無法怪罪他,因爲是我做的和他沒有任何關係。我相信他沒有說謊,他的確是等我們解決完了這裡的問題纔出現的。”
歐陽倩倩又一愣,看向林楚苦澀地一笑:“你認爲這樣我就會感激你嗎?永遠都不可能。”
“說得好。”杜燁讚賞地看了歐陽倩倩一眼,“這個王八蛋連這種缺大德的事情都能做出來,你還指望他能有什麼好心腸?難怪天生是個瞎子。這就是報應……”
“閉嘴!”林楚狂吼一聲,從旁邊一個保安手中搶過手槍,對準了杜燁,“如果你再敢胡言亂語,信不信我要了你的命?”
“別激動。”政養急忙擋在杜燁的前面,他看出來這小子有點激動,或許被杜燁說中了痛處,“我一直都有個問題想不明白,想跟你求證一下。”
“什麼問題?”林楚遲疑了一下,扭頭面向政養。
歐陽倩倩趁機拉着杜燁退到了一邊。她很瞭解林楚,很明顯他被杜燁激怒了。
“這段時間我一直想,我這麼輕易就將文玉龍所有風水佈局一一找出來,然後破解,是不是太順利了?就算我找到了這些風水佈局,爲什麼文玉龍不會提前預防呢?思來想去,我認爲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林楚你故意如此。只是我不明白,你爲什麼會這麼做?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政養急忙問着,以此轉移林楚對杜燁的注意力。
“想不到你政養居然還明白我林楚。”林楚一臉驚訝,“不錯,你剛纔的分析有點道理。自從你破解了醫科大學的風水,文玉龍的確很擔心你會找到其他的風水佈局,好幾次準備提前防備,都被我找個藉口阻止了。因爲我告訴他,就算你再怎麼破解,我還是會如法炮製佈置出來。你一定很好奇,我爲什麼會這樣做?因爲我想看看你的能力到底如何,倒不是你剛纔猜測的那樣我是故意的。事實證明,你很厲害,做我的對手綽綽有餘。”
“你太高估自己了。可惜的是,我政養卻從來沒有把你當做對手。因爲我們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選手,對我來說,你差得太遠了!”政養一笑,原來是這個原因。這個林楚心高氣傲、自負得讓人受不了。
“可惡!既然這樣,我就成全你吧!”林楚臉色一變,槍口終於掉轉過來,對準了政養。
對林楚來說,政養可以瞧不起他任何事情,唯獨不可以在風水這方面輕看他。在他看來,這種侮辱絕對無法容忍。
“你威脅我也沒用。你林楚對我政養來說,就是個可憐的瞎子。我政養自問是個小人,但至少我不會去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是你呢?想想你的所作所爲,有什麼資格和我相提並論?實在讓我不屑與你爲伍!”政養一臉坦然地看着林楚,並不是他不怕死,他比任何人都怕死。但是他始終都相信李君不會只是個擺設,或許此刻這小子已經搬救兵來了,就在門外。
“不要再說了。求你了……”歐陽倩倩緊張地拉着政養,她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上了。她太瞭解林楚了,原本林楚因爲生理的缺陷心理就有些扭曲甚至是畸形,政養和杜燁輪番羞辱他,已經讓這個心高氣傲的男人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瘋狂。這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她絲毫不懷疑此刻林楚會扣動扳機。
此刻林楚雙手顫抖,有控制不住自己的跡象。
在這關鍵時候,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飛快傳來。政養長長舒了一口氣,剛剛放鬆警惕時,林楚臉色猛然一變,只聽王強顫聲道:“林先生,好像情況不妙,我們好像……”
“閉嘴!”林楚一臉猙獰,惡狠狠地對着政養說,“原來你早就知道會有救兵過來,很好!你雖然贏了,但還是需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別!”歐陽倩倩一直緊張地盯着林楚的一舉一動,此刻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經下定了決心。於是,整個人大聲呼喊着,同時快速閃身攔在政養的前面。
她奢望着林楚能看在她的薄面上,放過政養。
砰!砰!
隨着兩聲清脆的槍聲,政養腦海一蒙,下意識地感覺子彈快速穿透了自己的身體,可是沒有絲毫知覺,甚至感覺不到任何疼痛。然而他清楚地感到自己臉上濺起的血漬,熱乎乎、黏黏的,那股濃濃的血腥味讓政養止不住一陣噁心,或許子彈的速度太快,他還沒來得及去感覺這種疼痛,一切就結束了。
“不許動,舉起手來!”李君那熟悉的嗓音傳來。
“政養老弟,我們來了。”張斌的聲音也隨即傳來。
緊接着,好幾個人閃身進來,將那些原本拿着槍的保安圍在中間。那些保安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住了,他們原本就只是嚇唬一下政養等人。一愣神的工夫,馬上就有幾個全副武裝的人快速卸去了他們手中的武器。
林楚剎那間也被眼前的情形嚇得呆了呆,手中的手槍不自覺地滑落,整個人頹然癱軟在地板上,看着政養的位置訥訥地說:“你……你爲什麼這麼傻?”
政養感覺到一個軟軟的身體緩緩躺在他的懷中,杜燁焦急地走到他的身邊,急聲道:“歐陽小姐,你沒事吧?”
政養這才驚醒過來,發現剛纔林楚的兩顆子彈並沒有打在自己身上,而是打在了歐陽倩倩身上。顧不得什麼,他急忙伸手攬住了要倒下去的歐陽倩倩。他不是傻瓜,自然知道剛纔中槍的應該是自己纔對,若非這個女人關鍵時候擋在自己前面,此刻躺在這裡的應該是他。
歐陽倩倩一臉蒼白,雙眼無神,全身滿是鮮血,正張大嘴巴大口喘息。
“你……”政養強忍着淚水,看向剛走到他身邊的李君和張斌兩人,瘋狂地吼道,“醫院,送醫院!”說罷,抱起這個女人瘋狂地朝外面跑去。
張斌和李君對視一眼,苦笑。他們是軍人出身,自然能從傷口看出來情況如何,尤其是此刻的歐陽倩倩,但是不敢多言。張斌丟給李君一個眼色,示意他處理後事,便急忙跟着政養追了出去。
“不……不用了。”歐陽倩倩癱軟在政養的懷中,大口喘息,“讓我們說一會兒話……好嗎?”
“什麼也不要說,到醫院之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政養瘋狂地按着電梯的按鈕。
“別這樣,我很開心。我真的很開心,至少我解脫了。”歐陽倩倩的語速出奇地流利,沒有任何停頓。政養心中大爲不安。
“我死之後,請把我的骨灰送回我的老家。”歐陽倩倩沒有理會政養,自顧自地說道,“那裡有我的親人。”
“別胡說。”政養哽咽着,雙目含淚,“你會好起來的。”
歐陽倩倩吃力地笑了笑,目視着政養:“忘了告訴你,我並不是土生土長的S市人……”
“爲什麼你要這麼做?”政養一臉愧疚,“這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故意激怒林楚……”
“不要自責。我是自願的!”歐陽倩倩費力舉起手來,輕輕堵住了政養的嘴巴,“不管怎麼說,我要謝謝你……”
“別再說了,我求你了。”政養幾乎要崩潰了,這個女人越是表現得無畏,他就越是自責。如果這個女人有什麼三長兩短,他這一輩子都要在自責中度過。
“好好活着。”歐陽倩倩深深地看了政養一眼。那雙顫抖的手地輕輕地從政養嘴邊移開,她試圖再舉高一點去幫政養拭去眼角的淚水,可這樣一個平常看起來再簡單不過的動作,此刻卻顯得如此艱難。
電梯門緩緩打開!
感覺到歐陽倩倩的手從半空中無聲滑落下來,政養頹然跌坐在地上,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失聲痛哭起來。趕過來的張斌、杜燁看着傷心欲絕的政養,一陣動容,有心想過去寬慰幾句,卻發現不知道該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