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歐陽倩倩到她所在的小區門口時,政養自然停下了腳步。
“要不要進去喝杯茶?你放心,梅姐今天有點私事去處理還沒有回來。”歐陽倩倩看向政養,真誠地邀請着。
“不用了。”政養嚇了一跳,梅若華在倒也罷了,如果她不在,他就更不敢去了。孤男寡女的,他倒是不介意來一場豔遇,問題是有些豔遇不能隨便來,比如此刻這個女人。
準備道別時,遠處一輛車朝這邊開來,車提前打了轉向,看來應該要進小區裡面,兩人急忙讓開到大門口一側,躲開那刺眼的燈光。但是,車子並沒有開過來,而是在離小區不遠的地方穩穩地停了下來,車門打開,一個好身材的熟悉身影從裡面走了下來。
歐陽倩倩大喜,因爲下來的人正是梅若華,想必也是應酬完剛剛回來。剛好兩人一起回去,她自然高興異常。
因爲車燈的原因,梅若華沒有發現他們兩人。下車之後,她還低下頭和車內的人很親密地打着招呼,口中還小聲地說着什麼。
歐陽倩倩準備上前開口打招呼,政養卻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摟着她退到了一個隱蔽的地方,擠在了一個角落。歐陽倩倩瞪大了美目,驚訝地看着政養,她不明白這個男人又是在唱哪一齣。想佔自己便宜是決計不會的,因爲剛纔自己幾乎赤身地站在他面前都被他拒絕了,除非有什麼別的事。
政養搖了搖頭,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確定歐陽倩倩不會再叫梅若華之後,才鬆開了捂住她嘴巴的手,指了指車子的那個方向,小聲說:“梅姐今天好像有點不對勁,你注意到沒有?”
政養其實還有別的目的,因爲他突然想起了張斌不久前跟蹤過梅若華,當時好像也是這輛車,因爲車裡的主人沒有下來,所以他不能確定是不是同一個人。張斌能跟蹤梅若華,說明梅若華已經引起了司馬算的注意,也有可能張斌是在跟蹤車裡那個男人。
歐陽倩倩俏麗的臉上也閃過一絲疑惑,思索後點了點頭:“梅姐每個月都會有這麼兩天比較興奮的時候,我也習慣了,聽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有點古怪……”
這話聽着怎麼這麼彆扭?政養臉色古怪,並不確定自己這麼做到底對不對,但憑他對梅若華的瞭解,此刻她所表現出的興高采烈和一貫的沉穩風格極不相符。他剛纔敏感地注意到,梅若華下車之後,好像突然之間又想到了什麼,又把頭探回到車內,好像對車內某人依依不捨。他的耳朵一向很敏感。他還隱約聽到了幾聲“吧唧”,好像……好像是親吻臉頰的聲音。
莫非,這個女人終於找到了一個值得託付一生的男人?還是一直就有卻瞞着別人?他很清楚地記得自己第一次大致看了梅若華的面相,得出的結果是這個女人肯定名花有主,而且好像還應該有個孩子。可是當時他這話一說出來,馬上就招來十三姐一頓嚴厲斥責。因爲梅若華根本就沒有嫁人,哪來的名花有主?又哪來的孩子?
當時政養對此很不以爲然,名花有主並不代表就成家了,可以是同居的方式嘛!再說,沒有嫁人就不能有孩子嗎?這年頭未婚生子的女人多了去了。但十三姐又是一頓呵斥,梅若華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陪在歐陽倩倩身邊,自己半點私人時間都沒有,怎麼可能和別人同居?哪兒有機會和別人同居?
政養對此不敢苟同,想懷孕其實用不了多久時間。難道就不能是認識歐陽倩倩之前有孩子的嗎?不過見十三姐說得如此確鑿,他也就相信了。因爲他當時也只是大致看了一眼梅若華的面相,也不是很有把握,畢竟十三姐太瞭解梅若華了。
此刻兩人都屏住呼吸,心中大呼刺激,都有種做賊的感覺。關於梅若華的事情他們知道的都不是很多,只知道她是道上混過的女人,此刻,好不容易有了一次瞭解她的機會,怎麼可能就此放過?至於政養,就是想確定一下自己之前隨便看到的她的面相到底對不對。
剛好梅若華和車內的人耳語幾句後,政養兩人面面相覷,這次他們都聽得極爲真切,車內的確傳來了親吻的聲音。
當梅若華再次擡起頭來的時候,兩人看見她一臉幸福的笑容,心滿意足地朝着小區大門口走去。這種表情讓兩人很疑惑,因爲在他們印象當中,這種表情不應該出現在梅若華這樣一個單身女人的臉上。看來,女人一旦動情起來,就算外表再怎麼冷漠,心裡其實都是一團火熱,梅若華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遺憾的是,自始至終,他們都沒看清楚車內坐着什麼人。正猶豫着要不要去車邊一看究竟,這時後座的車窗突然緩緩降下一半,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媽媽,晚上我要你陪我一起睡!”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從窗口探出頭來,衝着剛要進門的梅若華大聲叫道。
這個孩子和梅若華很像。歐陽倩倩瞪大了雙眼,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臉色也變得極爲古怪,到最後轉爲一臉的憤怒。她的確不知道梅若華有一個這麼大的兒子。不過她極力忍着,雖然很辛苦,但還是沒有衝出去!
政養雖然吃了一驚,不過沒覺得奇怪,這證明先前他替梅若華看相得出的結果是正確的。她真的有個孩子,的確名花有主。只不過讓他費解的是,爲什麼梅若華有這樣一個孩子卻要苦苦隱瞞?難道是私生子?可就算是私生子也沒必要跟做賊似的吧?莫非是因爲她在道上混過,得罪了不少人,擔心自己的兒子被人知道後報復?想來想去,好像只有這個合理一點。不過政養始終覺得難以理解,雖然梅若華一向對他很照顧,像一個大姐姐一樣,此刻她給政養的感覺卻是瞬間變得神秘了許多。
歐陽倩倩顯然不知道梅若華有一個這麼大的兒子,她稍微愣神之後,皺起了眉頭,好像在考慮其中的問題。
梅若華被小孩子的“媽媽”叫得嚇壞了,扭頭四下看了幾眼,確定沒人看見之後,才舒了一口氣,快步朝車邊走去。看來她好像很怕人知道自己有個這麼大的兒子。與此同時,男孩子剛探出頭來,就被後座的人強行拉到了車內,怕被人看見。車內還坐着另一個人,很有可能就是這個孩子的父親,那個擁有梅若華秘密的男人。車內傳來一個男人安慰小男孩的話,聲音很小,聽得不是很真切,但能判斷出,那個男人應該是在告訴小男孩“媽媽有事情”之類的話,囑咐他要聽話。
歐陽倩倩臉色再次一變。不知道是因爲車內男人的聲音她很熟悉,還是別的原因,她此刻的表情古怪至極。
梅若華快速回到車邊,閃電般地重新鑽到車內,可能是安慰了孩子幾句,又快速下車,等到車子掉頭離開之後,才轉身往小區裡走去。
車子剛剛掉頭,很快,政養馬上看見另一輛車子尾隨了過去。看來,一直有人跟在他們的後面,會不會還是張斌的人呢?很有可能。
“我一直都以爲她是單身!想不到她一直在騙我……這個女人實在太可怕了!她居然隱藏得這麼深!”歐陽倩倩愣愣地看着梅若華背影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語。
“或許是一個善意的謊言吧!以她的背景,想必隱瞞也是無奈。再說,單身的女人就不能有孩子嗎?”政養對這方面看得比較透徹,而且習慣站在別人的立場來考慮問題。
“不是這樣!”歐陽倩倩果斷地搖了搖頭,“關於梅若華的事,很多你都不瞭解!”
政養苦笑:“如果是什麼個人,你最好不要說,我這個人口風不緊,也不習慣爲了守護別人的秘密讓自己難受。”
歐陽倩倩也苦笑:“你總是害怕承擔責任……如果今天不是發現她有個將近十歲的兒子,這些事情我是不會說的。”
政養終於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我認識梅若華其實是在四年前!”歐陽倩倩思索了片刻,乾脆拉着政養走到不遠處的一個石階上,兩人就勢坐了下來,“她的真名叫梅豔華。那時候,洪雁還跟在她屁股後面扯旗吆喝。當時梅豔華遇到了一些很麻煩的事情,因爲她的職業引起了警方的關注,而且已經到了收網的階段,一旦她被逮捕,罪名至少是個死緩,再不就是下半輩子就在監牢中度過……就算能出來,恐怕也頭髮花白了。”
政養一驚,如果不是犯了什麼天大的案子,怎麼可能如此重判甚至還改名換姓?
“以前在S市,梅豔華絕對是個人物,洪雁和烏嘯天都是她的左膀右臂。只不過後來她出了事,勢力因爲內訌才分成了兩支。不客氣地說,當時梅豔華纔是S市真正的唯一的地下秩序維持者……”
政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是什麼概念?梅若華當年肯定做了不少違心之事,否則一個女人混到今天這個地步實在讓人難以置信。除非她背後有強大的靠山,但這個靠山又是誰呢?他猛然想到了車內那個男人。
“後來我找遍了關係,幫她換了一個梅若華的身份,然後再找到警方,將她所有的檔案一件一件洗白,最後全部銷燬。你知道她的檔案在警方資料庫裡有多少嗎?整整一個書櫃!”
政養再次動容,這的確是個相當要命的問題。不過,他有點懷疑歐陽倩倩有沒有能力幫梅若華擺平這樣一個頭疼的問題了。因爲她的身份一直只是市長未過門的兒媳婦,對外界來說,不過是曾經和市長家有關係,那時候文玉龍恐怕還只是個副市長吧?人家未必會買她這個面子。而且政養也不相信四年前只有二十五歲的歐陽倩倩會有這麼老到的手腕,想到這裡,他急忙問:“這些主意都是你想出來的?”
政養一直在懷疑其中有文玉龍插手。單憑歐陽倩倩一個初出茅廬的黃毛丫頭不可能解決這樣一個棘手的問題,其中涉及的問題實在太多太廣了。如果沒有文玉龍在背後拍板,誰都沒有這個魄力打這個包票。
“不是!”歐陽倩倩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我哪裡懂這些?這些主意都是林楚想出來的,而且我也答應了警方的條件,就是梅若華必須拿出她那麼多年所有的資產來換警方的網開一面,所以她基本是一無所有出來的。”
這就對了!如果沒有林楚這個高人穿針引線,歐陽倩倩絕對沒有這個實力來解決梅若華的難題。這個秘密發現卻讓政養大爲無語,苦笑搖頭。這就是世道,只要有錢有權,犯了再大的事,只要不激起衆怨,只要能壓得住輿論,保住一條小命沒有任何問題,梅若華其實是花錢買了平安。當然,前提是你必須有這門路,否則就算再有錢,恐怕也未必有地方花,人家也未必肯要,也不敢要這種燙手的錢。這就是權力的好處。若非有個副市長在後面力保,單單是林楚,恐怕還沒有這麼大的面子,而且誰也不敢這麼明目張膽。從歐陽倩倩剛纔的表情,再加上梅若華瞞着她有兒子這件事情,可以推斷她肯定有什麼值得推敲的隱情。
“那你爲什麼又要這麼費盡心力地幫她呢?”政養好奇地追問。
歐陽倩倩再次很不好意思地一笑:“之所以這麼不遺餘力,主要是我當時需要一個像她這樣的人二十四小時陪在身邊,我很害怕晚上夜深人靜的恐懼。但是我總不能選擇一個男人吧?所以她就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原來是需要一個做伴的!政養再次點頭,追問道:“這個主意,應該是林楚給你出的吧?”
“你連這個也知道?”歐陽倩倩呆了呆,隨即點頭,“的確如此,因爲有一次冥婚的經歷,尤其還和一具屍體在一個房間待了一晚上,之後我就落下了心病,每每到了晚上,我就感覺有人在暗中偷看我……”
政養暗暗一嘆,這種心理上的疾病恐怕要伴隨歐陽倩倩一輩子了。
“我後來將這件事告訴了林楚,希望他能幫我想個辦法克服一下。”歐陽倩倩臉上閃過一絲苦笑,“結果他告訴我,這些都是冥婚之後留下的後遺症,建議我找一個身手不錯的女人做我的專職保鏢。剛好無意中遇到了當時正巧遇到麻煩的梅若華。林楚告訴我,像她這種黑道出身的人,手中很自然沾染了一些鮮血,欠上幾條人命債,自然會有一股與生俱來的殺氣,一般髒東西根本就不敢靠近,你還別說,自從梅若華跟了我,我的確感覺好了很多……”
不過就是一個心理上的安慰罷了。政養苦笑搖頭,長長一嘆:“我懷疑林楚給你出這個主意就是心存不良!我甚至懷疑其中還有你公公在後面出謀劃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