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2)

以政養對冥婚的瞭解,它的儀式其實基本大同小異,沒有特定的方式,主要根據地域的區別和習俗來決定。具體的儀式不外就是這幾種:很多人喜歡以公雞母雞替代一對死去的新人,要不就以別的方式,比如紙糊的人,或者以死者的靈位來代替,這些在中國民間都很常見。然後加上一些新人用到的器具和陪嫁的新婚用品,都是以明器(即冥器,專爲隨葬而製作的器物)爲主。不過,其中一個環節絕對不能疏忽,那就是在舉辦冥婚之前,要找一個風水相士高人或是神婆神漢操作。因爲死者的家屬必須要徵求死者的同意之後才能舉辦冥婚,看看雙方是否滿意,否則根本無法起到好的效果,甚至還可能起到反作用。當然,這都是民間的說法,具體是否如此還有待考證。

政養認爲歐陽倩倩的冥婚儀式也不會有多麼複雜,也在這種之內,雖然屬於活人嫁死人,就算是有區別也不會太大。此刻她說得如此毛骨悚然,很有可能貓膩就在這裡?想到展問天說起過他替文玉龍看相時的推斷,他好像有被人改命的痕跡,這段冥婚很有可能就是改命的手法之一。

“你絕對無法想象,和一具屍體舉辦婚禮是多麼嚇人!”歐陽倩倩一臉落寞和悽然。儘管政養心中早有準備,還是覺得這樣的做法太過邪惡,甚至惡毒。

歐陽倩倩目光幽邃,眼神迷離,好像回到那天的婚禮上。她以平靜得讓人心顫的語氣說:“那天我穿着喜慶的代表新娘子的紅色服裝,旁邊是一具躺在地上同樣穿着喜慶的屍體,我們就這樣舉辦了讓人刻骨銘心的傳統婚禮。那天參加婚禮的人不多,除了我的公婆,就是一個術士,嗯,就是林楚。他的存在不可或缺……結束之後,林楚囑咐了我一些應該注意的事項,然後我們就被送進了洞房。你能瞭解和一具屍體同處一間房間的感覺嗎?尤其還要待一整宿……你知道那有多殘忍嗎?”歐陽倩倩看向政養。

即便政養見多識廣,也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對於當時只有二十歲的歐陽倩倩來說,的確太殘忍。想想,陪着一具屍體待一宿,很多大男人都會害怕,何況一個女孩子?的確是場噩夢!政養深有同感,心中升起了一種深深的憐惜之情。誰能想到,這個外表風光無限的女人背後居然會有這麼讓人難以置信的故事?恐怕說出來都不會有幾個人相信。雖然冥婚在中國自古就有,但這樣一種古怪的方式,依然讓政養無法接受。

文玉龍將兒子的屍體留着和歐陽倩倩舉辦婚禮,證明了政養之前的推測很正確,文玉龍的確有預謀、有目的,而且經過了相當周密的計劃,否則就不會如此刻意了。爲了證實自己的另一個推測,政養打斷了歐陽倩倩:“你丈夫去世具體是什麼時候?你們舉辦婚禮,又是什麼時間?”

“是在九年前的農曆六月初八。我們舉辦冥婚,是在六月十五,中間隔了七天的時間!我先前告訴你的時間不是很準確。”歐陽倩倩快速地回答。

政養一顆心沉到了谷底。爲了挑選一個吉日,整整停屍七天,而且還要瞞住所有知情人,絕對是一個很瘋狂的舉動。如果不是有天大的利益誘惑,怎麼可能做出如此近乎玩火的事情?他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六月初八這個時間好像有點貓膩,醫科大學學生自殺事件,也有一些選在了這個時間。不知道這到底是巧合,還是蓄意?雖然九年前醫科大學的自殺事件還沒有開始,但是可以事先謀劃操作啊,那個時候醫科大學的改建剛剛落成,其中還有林楚的參與。

政養大皺眉頭,或許還真有值得讓人推敲的事情?看來他要找個機會到醫科大學再去仔細打探一下。他突然想到醫科大學教學樓廣場上那個換命轉病的邪門陣法,還有那裡的生辰八字雖然和文玉龍兒子的八字不同,但是,誰能保證沒有什麼關聯呢?

按照中國民間的傳統說法,死者往生第七日稱爲“回魂日”。雖然政養對此並不是很在意,他也從來沒有親眼見到過,但是,歐陽倩倩的冥婚挑選在第七日那天,還是引起了他的無限遐想。這樣一來,政養想到另一個更爲恐怖的事情。

他看向歐陽倩倩:“關於儀式,你就不用詳細講解了,我現在對……”政養琢磨了一下用詞,“嗯,我只想知道當初你洞房時的情形!”

政養基本清楚舉辦冥婚的儀式,後續的情形猜都可以猜出來。就算中間有少許差異,主要的儀式是絕對無法改變的,這一點他敢肯定,因爲他也有這個能力來主持這樣的婚禮。其次,他不忍心再在這個女人傷口上撒鹽了,此刻讓她重複一遍不堪回首的往事。

想知道洞房的情形,政養有點私心,因爲他從來沒有見過“鬼魂”,無從確定世界上到底有沒有,畢竟冥婚的那天是死者的回魂日,如果真遇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呢?

聽到政養的第一句,歐陽倩倩還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可隨即聽到後面的一個問題,一愣,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要問我有沒有和一個死人圓房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政養急忙擺手解釋,“我只是想知道,你洞房那天有沒有遇到什麼古怪的事情?比如說……嘿嘿,比如說看見你的丈夫什麼的?”

“你的意思是,看見鬼魂……”歐陽倩倩突然尖叫一聲,一臉慘白,顯然被政養的話嚇壞了。

“也沒那麼嚴重,但是你必須詳細告訴我洞房那天你都經歷了什麼。”政養乾笑了幾聲,沒有繼續說下去。

歐陽倩倩酥胸劇烈地起伏着,雙手顫抖,從茶几上掏出一支菸,點燃之後,長長吸了一口,藉此來平復心中的恐懼。等到逐漸鎮定下來,她說:“我也不知道,當時我害怕到了極點,都不敢正眼看他一眼,整個晚上我都躲在一個牆角里,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我想應該是沒有吧?”

政養理解地點了點頭,這才合理。要是歐陽倩倩真的證明有鬼魂出現,恐怕就會顛覆他幾十年的人生觀了,他潛意識裡還是認爲這種可能性不大。

“至於那天晚上的細節……”歐陽倩倩思索片刻,“我記得很清楚,婚禮之後,幾個人都離開了,然後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那個不屬於我的房間。牀上躺着一具死去了七天的冷冰冰的屍體……”說到這裡,歐陽倩倩美目之中再次流露出驚悚和恐懼來,一張原本就慘白的俏臉,此刻更沒有半點人色。此刻,她就處在崩潰的邊緣。事情過了這麼多年,那天的經歷依然讓她銘記終生。

政養大爲不忍,有心想要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但是歐陽倩倩倔犟地揮了揮手,看來這件事情埋在心底快十年了,說出來纔會痛快一點,否則她非得憋瘋了不可。

果然片刻之後,歐陽倩倩長長舒了一口氣,稍微冷靜下來,感激地看了政養一眼:“我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每一刻所發生的事情……其實,現在想想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你想想,一具屍體能做什麼?它也沒有任何異常變化。但是那種詭異到讓人發慌的氣氛壓抑得我無法喘息,整整一宿我都沒敢閤眼,因爲我總感覺身後有一雙冒着綠光的眼睛暗中盯着我,我總感覺我身邊站着一個看不見、摸不着的鬼影,甚至都能感覺到它在對我笑……還有牀上那具屍體,我不敢看但是又不得不看着,因爲我害怕我扭過頭的時候,就會發現它突然站起身來,朝我撲來,扒光我的衣服……你能明白我那種感受嗎?直到今天,我都不敢晚上單獨待在一個房間裡,需要梅姐陪着我。”

或許就是心理上的原因,一個女孩子去整整一宿陪着一具直挺挺的屍體,就算心裡再怎麼恐懼,還是要目不轉睛地盯着,正如她所形容的那樣,擔心這具屍體一不小心突然爬起來,這是人之常情,任何處在那種氛圍中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這麼想象。這樣的情形不要說一個女人,就是一個男人恐怕也會被這種氣氛壓抑得崩潰。歐陽倩倩經歷了那種束手無策的詭異氣氛,這種沒有發生的詭異氛圍往往比真實發生更可怕,老實說,她能支撐到今天,實在很不容易,很值得人敬佩。

“直到天亮之後,我累了……終於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也只是閉上了一小會,馬上就醒了……”

“爲什麼醒?”政養心中一動,不會是有狀況了吧?

歐陽倩倩很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小聲說:“是被凍醒的!”

政養乾咳了一聲,歐陽倩倩所說的也沒什麼特殊之處,他開始有點爲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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