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之前,那還是一雙充滿靈氣的眼睛,現在,卻是毫無生氣,讓人不勝唏噓,那瞳孔放大的雙眼死死不肯閉上,似乎在向人訴說着什麼。
“你們在幹什麼,人都死了,你們還想要折騰嗎。”一個略顯蒼老的中年婦女站了起來,見到有人將蓋着自己女兒屍體的白布又掀了起來,臉上的神色傷心欲絕,“該檢查的你們都檢查了,現在還想幹什麼。”
中年婦女悲泣着復又想拉上白布替自己女兒的屍體蓋上,趙一德在一旁輕喝道,“這位是陳縣長,他關心你們女兒的死因,想來看一看。”
“縣長?”中年婦女臉上有片刻的失神,隨即痛哭起來,雙腿直挺挺的往水泥地板上跪下去,拉住陳興的衣角,痛哭道,“陳縣長,您一定要給我們女兒做主啊,公安局說我女兒是自殺的,你說我女兒好生生的幹嘛自殺,她還那麼小,還有大把的人生沒過,她幹嘛要自殺,小盈從小就乖巧懂事,孝順父母,我們這老兩口都還沒死去,她怎麼會捨得離我們而去,不是的,不是的,她一定不是自殺的,一定是有人害死她的,您一定要爲我們做主啊,我女兒才幾歲啊,她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去了。”
中年婦女狀若瘋狂,死死的拽住陳興的衣衫,訴說着滿腔的悲憤,陳興衣衫被其拉着,整個人有一個往前傾的姿勢,趙一德見狀,就要把中年婦女拉開,陳興伸手攔住了對方,俯下身來,安慰着對方,“大媽,您放心吧,您女兒跟我有些緣分,她到底是不是被人害的,公安局一定會調查清楚的,這件案子我會親自監督,一定會將案子調查個水落石出,您要保重自己的身體,死者已矣,生者總要活着,您。。。您要節哀。”
陳興不知道說什麼,節哀,這是一個多麼蒼白無力的名詞,人死了,簡單的兩個字能夠告慰死者親屬那痛徹心扉的悲傷嗎?傷痛不是語言能否彌補得了的,但除了蒼白無力的語言,陳興這會還能說什麼,他只能如此安慰着張盈的親人。
望着眼前那具冷冰冰的屍體,陳興悵然若失,“張盈,你這是死不瞑目嗎?如果是,你把眼睛閉上,安息吧,我一定會爲你揪出兇手,給你一個交代。”陳興心裡默默的對自己說着,伸出手,慢慢的覆上張盈的雙眼,這一刻,陳興竟是沒有感覺到屍體有多麼可怕,陳興不是沒見過死人,但是讓他的雙手去碰觸死人,陳興會覺得很噁心,此時此刻,陳興腦海裡完全沒有那樣的想法,一切是那樣的自然,而沒有帶有任何的矯情和做作,說來也奇怪,在法醫幾番努力之下都沒能合上的眼睛,隨着陳興的雙手覆上,死者的眼睛離奇般的合上,站在陳興旁邊的趙一德眼珠子差點瞪了出來,法醫驗屍的時候,他可是在場的。
“怪了啊,這眼睛合上了。”一旁的民警小聲嘀咕着,驚奇的看着陳興,要不是知曉陳興的身份,他可要拉着陳興的手問其是不是什麼驅鬼的茅山道士來着了。
“哦米拖佛,哦米拖佛,我可是無神論者,不相信什麼鬼神。”趙一德手上微微做了個唸佛的手勢,路鳴看到自己這心腹愛將的樣子,狠狠的瞪了其一眼,趙一德這才悻悻然的昂首挺胸,站的筆直,只是看向陳興的眼神,卻是多了幾分怪異。
“您是不是就是那個住在招待所的縣長?”這時,那個中年婦女驚疑的望着陳興,臉上猶自帶着淚痕,中年婦女的話也引得旁邊的一個穿着布衣布褲,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中年男子目光看了過來,兩人是張盈的父母親,張盈之前曾有提過,縣裡來了個新縣長,就住在招待所,她還被派去給新來的縣長打掃衛生。
想着女兒平常回家時有說有笑的說着新來的縣長如何如何好,不像其它當官的那樣對她呼來喝去,兩人的眼淚不禁又流了下來,這次,不止是中年婦女跪了下來,連那中年男子也跪到了陳興面前,緊接着一名十七八歲的小男孩也跟着跪下去,中年夫婦哭喊的聲音匯成一片,“陳縣長,您可一定要爲我女兒做主啊,她肯定是被人害死的,你看到了沒有,她死不瞑目的,她要不是冤死就不會這樣了,一定是有人害她的,陳縣長,您一定要爲我們做主啊。”
“你們先起來,起來。”陳興被眼前的情況弄得苦笑不已,想把面前的中年夫婦拉起來,兩人卻是死都不肯起來,陳興無奈的重複着剛纔的話,“你們女兒的死,我一定會爲她做主的,只要她是被人害的,我一定會還她一個公道,不會讓她死不瞑目。”
陳興說着話,朝旁邊的趙一德等人使了使眼色,旁邊的民警忙過來幫着將人拉起來。
“張盈這小丫頭我也很喜歡,她的死,我也很難過,你們當父母的要堅強,相信張盈泉下有知,也會希望你們能開心快樂的活着,這是張盈的弟弟吧。”陳興看向了中年夫婦旁邊的男孩,他記得張盈說過還有一個弟弟,也要高考了,對方的五官和張盈頗有些相似,陳興一眼就確定了對方的身份,有些沉重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身爲男孩子,更要堅強,你姐姐不在了,以後你父母都要靠你照顧了,你要挺起脊樑,當個爺們。”
“會的,我一定會堅強的,不會讓姐姐失望的。”小男孩雙眼帶着淚花,直直的和陳興對視着。
“好,那就好,這樣纔是個男子漢。”陳興欣慰的點了點頭。
安慰了張盈父母幾句話,陳興離開了停屍間,路鳴提出到他的辦公室坐坐,陳興點頭應了下來,幾人來到了路鳴的局長辦公室,想到張盈的一家人,陳興不知不覺的又嘆了一口氣,這不到一天的時間,陳興嘆氣的次數比以往加起來還多。
“陳縣,這起案子,我們公安局會繼續讓人調查的,一定會蒐集更多的證據。”路鳴出聲說着,轉頭吩咐着趙一德,“小趙,這起案子你親自負責,務必要調查個水落石出。”
聽着路鳴鄭重其事的吩咐着趙一德,陳興開口道,“路鳴,你是不是也覺得死者是自殺的可能性居大?”
“這?”路鳴遲疑了一下,並沒有立刻回答陳興的話,說實話,以目前的證據,路鳴也是判斷死者自殺的可能性很大,若不是因爲陳興十分重視這起案子的緣故,公安局恐怕早早就以自殺定案了,根本就不會再浪費警力去調查,更別說路鳴此刻還着重吩咐趙一德繼續跟進調查此案。
“算了,你不用說了,我知曉你什麼態度。”路鳴的遲疑已經充分說明了其看法,陳興心裡也唯有苦笑,這也怪不得路鳴,他是以辦案者的眼光去看待,憑證據說話,而眼前的證據又都趨向於死者是自殺的事實,也難怪路鳴也會有那樣的看法。
“看來是隻有我和死者家屬認爲死者是被害的可能性居大了。”陳興再次嘆了口氣,路鳴的看法如此,趙一德更不用說,之所以還有心思繼續調查下去,無非是自己在起着作用。
“陳縣,您爲什麼會認爲死者不會自殺?”路鳴看了看陳興,問出了心裡的疑惑。
“我跟這個小女孩接觸的時間不短,以我對她的瞭解,她不可能做出這種輕生的事,我印象中的她是個開朗樂觀的人,就算是碰到想不開的事,也不至於走這種極端的路子,況且她還有父母和弟弟要照顧,她對自己的家人十分重視,不會置家人於不顧纔是,我不信她會選擇輕生。”陳興說着自己的看法,想到剛纔他在心裡說要爲張盈揪出兇手時,對方一直沒有合上的雙眼詭異的閉上,陳興更是莫名的堅定了自己的這種想法,盡避陳興不否認自己是個無神論者,不迷信不封建,但這種有點像靈異的事情,卻是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事件中讓人忍不住去相信。
“陳縣,您這說的都是主觀想法,要知道,現在可是什麼都講究證據,要是最後真的調查不出什麼有力的證據證明這小女孩是他殺的話,那這個案子還是隻能結案的。”路鳴苦笑道,他不得不適當的提醒一下陳興,因爲陳興昨晚甚至懷疑到汪財身上,憑藉汪財的身份,就算是有證據都不好對付他,更別說眼下只是陳興的主觀看法。
“我知道要講證據,所以我也沒說你們一定非要給我揪出個兇手出來,你們盡力去調查就是了,如果最後真的沒有證據能證明是他殺,那該結案也只能結案。”
“公安局這邊,您放心就是,辦案人員一定會盡職盡職的去調查的。”路鳴認真的點着頭,看陳興的神色,路鳴心裡琢磨着陳興嘴上如此說,心裡怕是仍然認爲那小女孩是他殺的可能性更大,路鳴這會也頗爲無奈,他和那名小女孩沒有接觸過,對陳興的主觀看法也只能持保留態度,將來也只能靠證據說話。
“路頭,我現在反倒是有點相信那個小女孩是他殺的,你看那小女孩從死後就一直死不瞑目的,直至陳縣過來,輕輕那麼一弄,對方纔合上了眼,陳縣可是一直要求我們竭力破案的,會不會是那小女孩知道陳縣能幫她沉冤昭雪,所以陳縣一來,她才肯閉上雙眼?”趙一德煞有介事的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