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那個打算。”徐元飛點了點頭。
“元飛同志,我這人說話比較直,但都是對事不對人,我說下自己的看法,你身爲市委常委,市委統戰部長,是市裡的主要領導之一,我想長期呆在北元的話,並不合適,就算是別人沒有說什麼,元飛同志身爲一名黨員幹部,就不會覺得內心有愧?”陳興神色凜然,他這話,已經算是比較嚴厲。
準備要走的徐元飛聽到陳興的話,腳步同樣是微微一頓,臉上浮現出些許複雜的神色,沉默了一會,徐元飛道,“陳書記,我先到醫院去看望李嚴培同志了。”說完,徐元飛快步離開。
陳興凝望着對方的背影,眉頭微蹙,這個徐元飛,還真讓他有點看不透了,要說對方身體有問題,陳興心裡八九成是不信的,一個長期身體不好的人,是不可能有那麼好的臉色的,再看徐元飛那厚厚的身板,說身體不好,陳興真覺得可笑。
徐元飛從陳興辦公室出來,在走廊上碰到衛思達,徐元飛微微點頭致意着,也不停留,匆匆而去,衛思達這個辦公廳主任絕對是故意在走廊上溜達的,但這都跟他沒啥關係,徐元飛也不想管。
“部長,見到那陳書記了?”樓下,徐元飛的秘書見領導這麼快下來,快步迎了上來。
“見到了。”徐元飛搖了搖頭,往樓上看了一眼,神色複雜,嘆了口氣,“走吧,咱們去醫院,看看老朋友去。”
徐元飛的秘書王建齊幫着領導打開車門,伺候着領導上車,關上車門後,自個也才繞到副駕駛座上去坐,上了車,王建齊觀察着領導的神色,好奇的問了一句,“部長,那陳書記是個什麼樣的人呀。”
“不好說。”徐元飛搖了搖頭,只見了一面,他又如何能準確的判斷出這陳興是個什麼樣的人?單從陳興剛纔的一番言語,會讓人覺得陳興是一個責任心強的領導,但官字兩個口,從一個人說了些什麼話根本不好判斷那是個什麼樣的人,有些領導在臺上大講廉潔,痛斥腐敗,背地裡,卻是比誰都腐敗,即便是陳興如今搞了個什麼節儉三令,限制公款消費,限制公車消費,限制公款考察旅遊,乍一看是很好的,但誰知道是不是搞表面文章?所以徐元飛在聽了這事之後,依然不敢對陳興這個人抱有太大的信心。
“部長,聽說這陳書記過來後,就給市裡帶來了不少投資。”王建齊說道。
“新官上任,自然是要先弄點成績出來。”徐元飛神色淡然的說着,車子在市區馬路上行駛着,看着窗外兩旁的街道,徐元飛嘆了口氣,這個城市,對他而言真的是陌生又熟悉着,雖然不是望山市人,但他畢竟在望山市工作了幾個年頭了,要不是最後太過失望,也不會躲到北元老家去了,眼不見爲淨,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如今那陳建飛死了,望山迎來了陳興,一把手是變了,但望山的天會變嗎?
想到那突發心肌梗塞而死的陳建飛,徐元飛撇了撇嘴,這人死得倒是夠痛快,人活到最後,要是能那樣死去,沒有病痛的折磨,或許也算是好事吧。
對陳建飛的死,徐元飛縱使是有些唏噓,但並沒有半分同情。
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讓人不太適應,徐元飛討厭這個味道,他這人別的沒什麼好炫耀的,唯獨這身體值得自豪,活到現在也五十多個年頭了,這輩子還沒因爲自個生病進過醫院,有到醫院也都是來看望別人。
這會已經是傍晚時分,李嚴培的病房裡,其妻子和女兒女婿都在,李嚴培的女婿龐中明在市質監局工作,是一名技術員,爲人有些木訥,老實巴交的一個人,典型的顧家好丈夫,在外頭從來不會有什麼應酬,但也是一個怕事的人,李穎跟丈夫龐中明說了懷疑父親車禍是陰謀的事,嚇得龐中明一個勁的讓李穎別亂說,更別亂來,這也是爲什麼李穎只有一個人在忙活的原因,她如今在做的事,索性也就不跟丈夫說。
徐元飛過來,李嚴培妻子蔡雅蘭和女兒李穎都很是高興,李嚴培出事的時候,徐元飛也第一時間從北元市過來了,他們都知道徐元飛如今在北元市基本不過來,若不是跟父親的友情,徐元飛壓根不會特意過來。
“老徐來了,小穎,快給你徐叔叔拿張凳子。”蔡雅蘭臉上難得有笑容。
“知道啦,媽。”李穎笑了起來,給徐元飛搬凳子,“徐叔叔,坐。”
“又不是外人,客氣什麼。”徐元飛笑着搖頭,看着病牀上的李嚴培,關切道,“現在還是老樣子嗎?”
“要不然能怎麼樣?植物人能否被喚醒,在醫學上也都是屬於奇蹟,奇蹟哪裡是那麼容易發生的。”蔡雅蘭苦澀的笑笑,“現在知道這麼一個人還活着,每天能看看他,跟他講講話,也算是一種安慰吧。”
“什麼事都不好說的,既然有類似的奇蹟發生,誰說咱們就不行?堅持跟他講話,聊些他以往記憶深刻的事,或者放些他喜歡聽的歌,說不定真的能喚醒嚴培。”徐元飛神色認真,他並非是說出來安慰蔡雅蘭的話,而是確實希望李嚴培身上能夠發生奇蹟。
病房裡短暫的沉默了一會,奇蹟要是容易發生,那就不叫奇蹟了,雖然有植物人被喚醒的先例,但那可能是幾萬例甚至幾十萬例病人當中纔有一例,談何容易。
“徐叔叔,你今天是回來看下部裡的情況嗎。”李穎打破了沉默。
“恩,回來看看,前些天的常委會沒回來,新書記上任,我也該回來一下了。”徐元飛點了點頭,轉頭看向了外面,他剛纔並沒有看見李嚴培的秘書江東明。
“徐叔叔,那你去見過那位陳書記了?”李穎眼睛一亮。
“恩,去見過了。”徐元飛點着頭,搶在李穎說話前問了一句,“江秘書呢,怎麼沒看到。”
“江秘書這兩天休息,他天天跟在醫院,比我們還累。”蔡雅蘭笑道。
“哦。”徐元飛聞言,沒再說什麼。
“徐叔叔,怎麼了?”李穎看徐元飛的臉色,奇怪的問道。
“沒事,小穎,你剛纔要跟我說什麼來着。”徐元飛笑道。
“我想問問你對那位陳書記的看法,你見過他了,覺得他如何?”李穎問道。
“暫時不好說吧,看一個人哪裡是一兩面就能弄清楚的。”徐元飛笑着搖頭。
“徐叔叔,我覺得那新來的陳書記應該是個好官,他來了會有所作爲。”李穎說道,“我爸的事,之前我也跟省裡的葛書記說過了,他讓我以後直接找陳書記,這說明陳書記還是值得信任的。”
“你說的葛書記是省紀委的葛建明書記?”徐元飛神色一震。
“是的。”李穎點了點頭。
“哦。”徐元飛聞言,微微擰着眉頭,“小穎,以後你爸的事,在市裡千萬不要隨便說。”
“徐叔叔,我知道輕重的,我也就是私下查,不敢聲張,也不敢跟別人說。”李穎鄭重的點着頭,她也知道事情的輕重,因爲她面對的,很有可能是一夥喪心病狂,什麼事都敢幹惡勢力,這夥人,在望山市甚至能隻手遮天,儘管她不想胡亂懷疑市裡的任何一位領導,但她心裡猜測,市裡一定有領導跟父親車禍的這起陰謀有關。
“以後你在病房裡,特別是有那江秘書在的時候,最好也不要說這些。”徐元飛說了一句。
“江秘書?”李穎一驚,就連一旁的蔡雅蘭也被吸引了注意力過來。
“老徐,你是說小江他?”蔡雅蘭眼裡有些不信。
“沒什麼,我這人比較謹慎,也比較多疑,所以對任何一個人都不太相信,也不是說江秘書怎麼了,就是讓你們說什麼,做什麼,都多留個心眼。”徐元飛說道,他進病房來,同樣是讓自己的司機和秘書留在外面,兩人也都是跟了他幾年的人了,但有些事,徐元飛同樣不想讓兩人知道。
蔡雅蘭和李穎母女聽着徐元飛的話,若有所思的點頭,徐元飛說的沒錯,現在任何一個人怕是都不能絕對相信,李穎此刻同樣想到自己被跟蹤的事,儘管沒有百分百的證據,但她堅信肯定是有人跟蹤她,再加上此刻徐元飛的提醒,更讓李穎後背險些冒出了冷汗,對江東明是不是也太過信任了?
“小穎,你是不是已經找過那位陳書記了。”徐元飛問道。
“恩,找過了,就連他的秘書,我也找過了,說的都是我爸的事,不過現在不敢去了。”李穎搖頭道。
“爲什麼?”徐元飛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