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的幹部當着嚮導,在前面帶路,沒走幾步,村支書和村長已經帶着人下來迎接,赤山村儘管大多數人都已經外遷,但這不大的小村子裡,卻還是有兩百多口人,其中又以老人和小孩爲主,因爲就算是沒舉家外遷的人,年輕人也都外出打工了。
村子小,但依然有村委會,所謂的村委會,其實就只有兩人,一個村支書,一個村長,平常鎮裡有什麼人口普查和計劃生育的工作要做,鎮裡的工作人員都沒人願意進來,往往是一個電話打進來,讓村支書和村長去做,再彙報上去。
“陳市長,這是赤山村的村支書劉老實和村長劉寶根。”遠山鎮鎮委書記張明方給陳興介道,他這個鎮委書記其實之前對這鎮裡最旮旯的小山村的兩個村支書和村長都不認得,這還是因爲上頭通知下來說市長要來視察,張明方纔讓人把兩人叫到鎮裡來,吩咐了一番,這纔有算是認識。
“劉老實,劉寶根,這兩個名字好,很質樸。”陳興笑道,伸出手和兩人握着,兩人都有些緊張和拘謹,陳興不由得溫和的笑道,“市長也是人,按年紀,你們還是我的長輩,劉支書和劉村長把我當成晚輩就行。”
劉老實和劉寶根兩人都是憨笑着,兩人的手上都充滿着老繭,陳興微嘆了一口氣,他知道這些留守的山裡人都是靠種田出生,那厚厚的老繭讓陳興這個在城裡出生,也從來沒真正幹過農活的人,心裡莫名的有些觸動。
陳興今天之所以回到赤山村來視察,是因爲前一段時間看到的報紙有關南州市這個最偏遠山村的報道,這才定下了到這山村來視察的行程,同時讓市裡安排一些社會公益組織機構的人蔘加,除了帶一些山裡較爲需要慰問物品,同時也儘可能的提供一些幫助。
“村裡人知道市裡的大領導要來,都很高興。”劉老實被陳興緊握着手,又不知道說什麼,在旁邊的鎮黨委書記張明方的示意下,這才憋出了一句話來。
劉老實和劉寶根兩人無疑是第一次見這麼大的官,之前別說是縣長,就是副縣長都沒見到,鎮委書記也是前些天才頭一次見到,本來就不善交流,這會見到以前只僅限於聽說的市領導,兩人心裡的緊張可想而知。
帶着一行人往村裡去,人口不多的小村子裡顯得很熱鬧,劉老實這時候也才稍微多話起來,道,“村裡也沒什麼好招待的,很多人聽說有大領導要來,爭相要把自家的雞鴨抓出來殺了。”
劉老實說着,看了陳興和其他人一眼,生怕這些城裡來的人看不上,趕緊道,“市長,我們這裡的雞鴨跟外面的不一樣,都是土生土長在山上放養的,也都是喂自家糧食長大的,那蒸出來的香味,外邊的可遠遠比不上,我之前去過一次縣城,在餐館裡吃過一次鴨肉,感覺那真的是跟我們自家的比起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我們這裡的村民把自家雞鴨拿到鎮上去賣,可好賣了,大家一聽是赤山村的土雞鴨,都爭着要,我們就算賣得貴一點,也很快賣光。”村長劉寶根插了一句話,言語間有些自豪。
“是嘛,那今天我們可要好好嚐嚐這山裡的土雞鴨。”陳興笑了起來,“不過我們不白吃,你們殺了多少隻雞鴨,看你們拿到外面是怎麼賣的,我們按市價結算給你們。”
“陳市長,這怎麼能收您們的錢呢,您來看望村民,村民們招待是應該的。”鎮委書記張明方趕緊說道,臉上堆滿笑容。
“怎麼,你們平常下鄉吃老百姓,都是白吃白喝?”陳興看了張明方一眼。
張明方笑容有些僵住,他沒想到陳興突然來這麼一句,在他看來,領導下來,這村裡人拿出好的招待是理所應當的,更應該感到榮幸,從來沒想過付錢一說。
目光在張明方臉上停留了一下,陳興轉頭對肖遠慶道,“遠慶,等下你要記住,村民們殺了多少雞鴨,需要多少錢,要一分不少的給。”
“市長放心,我會安排好。”肖遠慶笑着點頭。
徐慶年站在陳興身旁,暗瞪了張明方一眼,心道不會講話就不要站出來亂拍馬屁。
“市長,村民們拿出來招待都是心甘情願的,我們可不能收錢,我們雖然窮,但還沒鑽到錢眼裡去。”劉老實憋紅着臉道。
“劉支書,我們付錢,可不是瞧不起你們的意思,這是我們的規定,到老百姓家裡吃飯,不能白吃白喝,不然要處罰的,你不會故意想讓我們被處罰吧。”陳興笑着拍了拍劉老實的手,對這些質樸的山裡人,陳興沒有任何的架子,更是有着天然的好感。
劉老實和劉寶根兩人面面相覷,他們不知道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大領導說的是真是假,心裡嘀咕着難道官當得越大才有這規定?以前也沒見鎮裡偶爾下來的人有這麼客氣過啊,態度還蠻橫得很。
陳興笑了笑,讓肖遠慶去安排人將市裡帶來的慰問物品都搬過來,村長劉寶根留下來幫忙安排分配慰問物品,陳興等人則是由劉老實帶着大致參觀了下村裡的情況。
赤山村的房子,還全都是土牆木瓦房,如果不是因爲家家戶戶都通了電,這裡甚至都還會讓人以爲是古代的山村。
即便是通了電,家家戶戶的電燈還都是那種幾乎已經淘汰的白熾燈,在山村周圍,則是環繞的梯田,有些已經荒廢,有些還有人在種,陳興嘆了口氣,正如同徐慶年所說,這裡如果真的大規模修路,但沒有任何的經濟開發價值,所以終歸是不現實的,徐慶年所說的方案,或許纔是最合適的辦法。
在村裡繞了一圈,都已經五六點,剛纔進山的山路,足足走了一個來小時,到了村裡都已經是臨近四點。
村裡人吃飯早,五六點就開始吃晚飯,村支書劉老實和村長劉寶根已經在招呼着吃飯,陳興讓其餘人先去,自個和徐慶年兩人站在村裡的一個山坳處向下眺望着。
“這裡的空氣真的是跟加了糖一樣,吸一口都讓人覺得心曠神怡。”陳興感慨道。
“這村子是在大山的最深處了,四周都是大山,又全是樹林,再加上沒有任何工廠,這裡的空氣真正算得上沒有任何污染了。”徐慶年笑道。
“是啊,沒有任何污染,這裡要是交通方便,住在這裡不知道比城裡舒服了多少倍。”陳興搖頭笑笑,“現在我們的發展大都是以犧牲環境爲代價來換髮展,如今來看似乎是不得不走的一條路,但今後或許我們的子孫後代會戳我們的脊樑骨。”
“市長,這發展總歸是需要的,不然社會沒法進步,工業化的進程取代手工勞動,這是歷史的必然,環境污染也是不可避免的,不論獲得什麼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我想這也是有所得必有所失的道理。”徐慶年謹慎的組織着措辭回答着陳興的話,陳興來到南州後,屢次在不同場合強調經濟發展和環境保護是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發展和環境不是互相取捨的問題,而是必然有一個平衡點,徐慶年深知這位年輕的市長對環境的重視並不僅僅只是做表面功夫。
“有所得必有所失,你說得沒錯,但就要看是不是以盲目破壞環境爲代價的發展了。”陳興微微笑道,“慶年,你們星華縣是南州經濟最落後的一個縣,但也是環境最好的一個縣,我希望你們能走出一條生態發展的路子。”
“市長,我們會努力。”徐慶年臉色一肅,知道這寄託着陳興的期望。
不遠處,已經在開始吃飯的副市長馬林平等人,圍着大鍋坐着,馬林平剛纔坐車的時候吐了一些,這會早餓得不行了,陳興剛剛說不需要等他,馬林平自是不會傻等,端着碗吃着飯,馬林平眼睛不時的落在王豔春身上,看着對方上衣那高高隆起的風景線,馬林平看得有些移不開目光,晚上聽陳興的意思是要在山裡過夜了,大家就分頭住在村民家裡,隨便分配,明天再下山,陳興說是讓大家體驗一下山村生活,馬林平對此嗤之以鼻,雖然一刻都不想呆下去,但馬林平也知道陳興沒走,他也走不了。
瞥了王豔春一眼,馬林平琢磨着晚上住宿的事,揮手將秘書叫了過來,嘴上悄聲吩咐着,說完之後,馬林平再次盯着王豔春,心癢難耐,他讓秘書萬小明晚上就想辦法安排兩人住隔壁,萬小明能否做到是萬小明的事,他只要看到結果。
陳興和徐慶年走回去吃晚飯時,其他人已經差不多吃完,不過肖遠慶讓人專門準備了小竈,陳興倒不至於吃剩飯剩菜。
陳興雖然不喜歡搞特殊,但也知道肖遠慶這麼做也不能去過分苛責什麼。
“馬副市長和江秘書長人呢?”陳興坐下吃飯,轉頭看了肖遠慶一眼,他過來時並沒有看到馬林平等人。
“那劉村長說村頭有個小溪,是從山上流下來的,裡面有不少魚,肉很鮮美,馬副市長和江秘書長兩人一聽,都饒有興趣的去釣魚了。”肖遠慶笑道。
“哦,他們還專門帶釣魚竿進來不成?”陳興笑道。
“那倒沒有,是村民家裡那種自制的釣魚竿,一根木棍,一條繩子,一個金屬鉤,弄點餌,就能釣了。”肖遠慶笑了笑,想起小時候的事,又是笑道,“小時買不起魚竿,我們也是用那種土釣魚竿釣魚,別有一種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