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潛意識中,看不見的敵人遠比看得見的敵人可怕。
還活着的三人突然狂吼起來,念着誰也聽不懂的語言猛衝向樓上。他們知道只有衝向樓上纔有生機,畢竟樓上的子彈他們知道從哪裡射過來。
但沒走幾步,還在樓梯拐彎處扭頭的一人,頭扭到一半,人已經摔了出去。腦門上碗大個缺口,已經被打爛了。
衝上樓的兩人明顯被這一變化打亂了節奏,忍不住回頭看的瞬間,帶頭傢伙的胸前直接冒出了幾朵血花。
戰鬥打到這裡已經算結束了,最後一個倒黴傢伙已經完全失去了戰鬥的勇氣,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亂射,直到被擊斃。
這一次涅罕會怎麼做呢?陳默突然有點期待。再來三個人當最後的包子麼?還是集中力量一起衝上來?
又或者,這位想出炸燬時代大廣場計劃的瘋子,會用人質來進行威脅?這很有可能,而且應對起來會非常麻煩。
陳默把注意力轉到了耳機上,涅罕那邊在槍聲結束後顯然試圖通過什麼方法來聯絡手下,但並未得到任何迴應,死人是回不了話的。
又有東西砸在地上發出哐當作響的聲音,地上地下全都出了問題,涅罕再傻也知道大事不妙。
“大人,要不要殺兩個人質逼他們出來?”這是有人在出主意了。
但涅罕卻很果斷地搖頭:“地下已經出問題了,再多這些多餘的事也沒用。你盯着那邊,讓我想想。”
果然,能想出堪比911大計劃的傢伙,腦袋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清醒的。陳默知道那傢伙不會再派人過來了,但他要怎麼做呢?放一棟隨時可能出現危險的樓房在身邊怎麼都是不可能的。
沒多久,涅罕說了一句話。陳默心裡不由大喊糟糕,他能想到的最壞情況要發生了。
果然,同樣爭分奪秒的涅罕叫出了隊伍裡的兩個人,他各自從人質中抓了一個出來,雖然慢,卻堅定地走向商城。
人盾,陳默在中東時,曾無數次見過極端武裝分子使用這招。這招有時有用,有時又屁用沒有,畢竟並不是每個人都在乎人質的小命。
但陳默知道,樓上那兩個傢伙肯定不是敢開槍的那種。哪怕他們是神槍手,在這種情況下依然不會冒險開槍。
這就是涅罕要的效果,他大約也是在通過這種形式,判斷下商城裡躲着的到底是哪方勢力的人。
當聽到涅罕的下一個命令時,陳默神情一凜,迅速抽回槍口低頭趴下。
他聽到的命令是‘把樓炸了!’
哐當!商城大門被子彈掃成碎片,接着兩個黑咕隆咚的東西便丟了進來。
砰!轟!巨大的爆炸聲震碎了一樓所有的玻璃,衝擊波裹挾着水泥粉塵從各處缺口噴出,接着冒出的纔是稍閃即逝的火苗。
該死。是高爆手雷!陳默只從震動的程度便輕鬆判斷出來,普通的碎片手雷不可能造成這麼大的衝擊。
話說一個境外武裝邪教組織,又是空爆彈又是高爆手雷、自動步槍,他們哪來的這麼多高端武器,有錢也得有地方買才行啊!
僅僅兩顆高爆手雷,商城一樓的地板和天花板都已嚴重受損。這裡建築的堅固程度真不怎麼樣,照這樣的破壞程度,再有五顆手雷,一樓隨可能徹底垮塌掉。
胡柳和沈哲不是超人,一樓垮了,他們的小命也就沒了。
兩顆手雷沒炸出任何迴應,劫持着人質的兩人互看一眼,有了底氣,繼續靠近一些。
不過他們再向前也越發艱難,因爲人質是活的,他們被手雷的衝擊波已經嚇得魂不守舍,還要被逼迫向前,傻子也知道這是死路一條。
而爲了能最大化發揮人盾的作用,兩人抓起來的人質都是胖子。體型大就代表着抓起來很難控制,稍一掙扎便幾乎要抓不住了。
人在面臨死亡前,能發揮出的潛力是巨大的。其中一個年輕些的胖子,恐懼到極限後竟伸手去抓槍管。
劫持者根本沒想到這一情況,不但槍管被抓住了,甚至還壓垂了下來,不再指着胖子的頭。
也許有心,或許無意,但胖子的這一舉動讓劫持者失去了控制他的條件,哪怕只有兩三秒。
噠噠!商城二樓的窗口冒出火舌,劫持者的肩頭冒出大股血水。
但一直小心觀察着情況的陳默卻在心頭大喊:‘蠢貨!’
他相信開槍的人應該是胡柳,他的心理素質更好些。機會抓地很好,但爲什麼沒有瞄準頭?只是因爲那傢伙的腦袋和胖子的腦袋隔着太近了麼?
可這個白癡難道想不到,胖子就算逃過中流彈的危險,中槍卻未死的劫持者會放過他麼?
而且最重要的,兩個白癡的弱點這就被完全發現了!
劫持者肩膀的傷口只是擦傷,沒傷到骨頭,血水看着兇猛,其實流速也不快,顯然沒有傷到動脈。
他甚至沒有摔倒,只是用槍管拄着地板,臉上露出殘忍的笑。
已經移動到可以看見廣場情況的陳默,聽不見他自言自語說了什麼話,但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會懷有好意。
果然,他接下來的幾句話聲音大了也就清晰了:“裡面的是警察,他們不敢開槍,丟手雷炸死他們!”
喊完了,劫持者摟着胖子開始後退,他的手很難再丟手雷,得換人上才行。
至於他手裡的胖子,回到隊伍裡後,肯定難逃被就地槍決的下場。
說時遲那時快,劫持者剛剛摟着胖子後退了一大步,噠地一聲槍響在已趨安靜的廣場上回蕩不休。
劫持者的頭蓋骨應聲而飛,雪白的腦漿夾雜着粉紅色的東西四散飛濺。
脫離控制的胖子幾乎手腳並用地爬回人羣,涅罕包括還活着的三名戰士全都蹲了下去,在人羣后探出視線尋找槍聲的方向。
陳默在開槍後已經毫不猶豫地快速離開開槍的地方,他知道涅罕會被他這一槍逼瘋,但瘋到什麼程度卻不可知。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還是小看了涅罕,雖然他移動很快,涅罕判斷他移動方向的速度卻更快。
只能說這是長久累積的戰場經驗和野獸般的直覺相疊加的結果,只見他突然起身,扛起一架不知哪裡摸出來組裝好的RPG,稍一瞄準便扣動扳機。
火箭吐着烈焰幾乎衝着陳默的頭臉飛過來,這絕對是一次最刺激的體驗。
“混蛋。”陳默衝着剛經過的銀行猛撲過去,人還在半空,爆發已經發生。
一股巨大的推力把他像保齡球一樣拋甩出去,撞碎了銀行的後窗,把他整個扔在了員工櫃檯裡。
落地後,他總算沒再被火焰和熱氣流再洗禮一次。彈片也都被外牆擋住了,他看起來很狼狽,但實際上受的傷卻並不嚴重。
這更多地還要歸功於涅罕RPG彈藥的型號,這枚火箭彈顯然是專對付裝甲車的,穿透力更大,爆破威力卻一般。否則陳默就不會僅僅只是肌肉拉傷了。
但輕微的腦震盪還是躲不掉,他躺在地上沒敢太快爬起,腦子裡的暈眩和劇烈的嘔吐感讓他難受地不行,勉強站起來情況也只會更糟。
然而他得到的休息時間並不多,僅僅一兩分鐘後,甚至更短,第二聲更大的轟鳴讓整間銀行都在顫抖。
簡直要命了,陳默猜也猜得到,這是涅罕向化妝品商城發射的第二枚火箭彈。因爲在室內爆炸,爆鳴聲都要更大一些。
如果被正面擊中,胡柳和沈哲的下場可想而知。
但這並不是陳默擔心的,擔心也沒用。涅罕不會不知道他這樣暴烈的舉動會引起外圍警隊的騷動,哪怕只是爲確認發生了什麼,警隊都會派出小分隊進行偵查。
也許已經有小分隊發現了地下停車場裡的通道,只是不知道該怎麼上來,或者上來後能幹什麼,所以才久久不決。
如果被警隊發現,涅罕的武裝力量已經減員了一半,甚至廣場上還有正在反抗的人。稍微有決斷力的領導,恐怕就該下令強攻了。
所以這纔是陳默擔心的,涅罕不可能想不到這樣的後果,他既然這麼做了,就代表着他已經有了逃走的打算。
不行,不能讓他上天。他手裡的武器簡直品種多樣地髮指,上天后再丟一顆哪怕最小當量的空爆彈下來,那就萬事皆休了。
掙扎着爬起身,陳默跌跌撞撞地從後門又跑出去。藉着後牆的遮掩,他看到廣場上的兩架直升機都開始啓動。七名武裝分子都聚集了起來,似乎還在爭論該怎麼走。
化妝品商城的模樣已經是一片狼藉,二樓衝着廣場的正面外牆全部消失,從裡到外漆黑一片,根本認不出哪裡是廢墟,哪裡有屍體。
胡柳、沈哲生死未卜,更糟糕的是,陳默因爲腦震盪的影響,視線模糊地厲害。隔着遠了,他根本看不清哪一個傢伙是涅罕,甚至有點分不清哪架飛機坐上了哪個人。
這幫武裝分子的爭論很快在涅罕的強壓下結束,直升機螺旋槳的氣流嚴重干擾了竊聽機器人的飛行,陳默再沒法聽到涅罕說了些什麼。
深吸口氣,百般念頭在腦海一閃而過,陳默突然端起槍,毫不猶豫地一梭子彈打出去。
看都看不清,又談何準頭。不過體型太大的飛機還是中彈了,火花在艙門和機尾交接處叮叮噹噹亮起一片。
“那混蛋還沒死,你們去幹掉他!”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陳默鬆了口氣,二分之一的機率,他賭對了。
直升機在升空,一架朝着黑暗的夜空直飛出去,一架則衝着陳默飛來。
涅罕果然再憤怒,也不願把自己置身絕境。但不同族的合作者就無所謂了,反正死光更好,錢都不用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