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寂寞,而在煙花下的人比煙花還要寂寞。
在這場雨夜,有多少人寂寞於煙火下,千陌不懂,但是千陌知道這場雨是凌晨四點才停止,因爲千陌這麼久以後第一次失眠了,坐在黑暗的房間內足有五個多小時,才勉強有了睡意。
在早上七點的時候千陌推開了房門,出了屋門。
早晨的雨後空氣特別清新,雖然空氣中寒氣很重,但是千陌還是深深吸了兩口,擡頭望了眼有了魚白的天空,千陌緩步向着公交車站走去,在大年初一,公交車依舊準時上班。
上了五十九路車,在投幣的時候,公交車司機問了聲:“新年好。”
對於公交車司機來說,今天千陌算是他的第一個乘客,現在時間纔是七點過一刻,莫說公交車站清冷,就是整座城市都在睡眠。
千陌報以公交車司機一個微笑。往中間車廂走去,他習慣坐在靠近後門且貼窗的位置,將窗子打開一條縫,讓外面的寒風灌進一絲,使自己的頭腦清醒些。
一路上有些顛簸,公交車‘吱呀’的聲音在空曠的車廂內顯得聲量十足,而千陌始終將目光調向窗外,在倒數第二站,已明顯有了炮仗聲,這是一種習俗,新年第一天起來是要燃放炮竹的。在這一站,千陌冒出了一個連自己都莫名其妙的念頭,不知:林冰琪睡醒了麼。
這想法一直帶到了最後一站,自嘲的搖了搖頭,千陌在感嘆是不是隻睡了兩個小時,頭腦還處在迷糊狀態。
待千陌下了公交車後,公交車又是折返回去,截至千陌下車,公車上都沒有上來一個乘客,大年初一與大清早兩項重合,註定人煙的清冷。
下車後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將帶着泥土芳香的空氣吸入肺中,千陌露出些許笑意,照着多年前對這兒的記憶,踏上了泥土交錯的鄉間小道。
與市裡的車水馬龍完全不同的景象,這兒是寬廣的田地,大片墨綠的莊稼與低矮的樓房在藍天之下勒出一副獨特的山水畫,詩情畫意。
而此時千陌便走在這詩意畫廊中,不是獨自,因爲他看到這條路上有兩個小孩正興高采烈的點着炮竹。
將埋着溼泥地裡的炮竹點燃,隨後快速向後跑去,捂住自己的耳朵,看着泥地被炸飛到天上,兩個小孩被凍紅的臉頰有着滿足的笑容。
見到有陌生人靠近,那兩個小孩有些怕生的站在路邊,沒有繼續點燃炮竹。
千陌走了過去,沒有在兩個小孩面前停下,在這裡,時光的蹉跎讓他成了一個陌生人。
隨着村子的深入,樓房也變得多了起來,沒有了記憶中泥土砌成的泥房,如今都已換成了兩三層的漂亮樓房,唯一不變的是這的作息,雖然現在這纔是七點半,但是炮竹聲不時響起,說明現在很多村民都已經起牀了。
在千陌剛算是進村的時候,‘汪汪’,臨近的一條狗已經叫吠起來,這陌生人它沒見過。
“小黃,別叫!”被炮竹聲驚嚇到的狗都會大叫,但是那種被驚嚇到的聲音與吠叫陌生人的聲音是有區別的,在那隻大黃狗撲向千陌的時候,一名步入中年的樸實男子連忙從屋子裡跑了出來。
這隻大黃狗聽到主人的聲音後,停止了撲上去的動作,回到中年人身邊搖晃着尾巴,不過眼中看着陌生人的警惕色沒有減少。
“小夥子,一大早就過來竄親戚啊?我記得今天才是大年初一哩!”順了順狗毛,讓大黃狗不再那麼躁動,那名男子看向千陌問道。
“我以前老家就在這兒,今天就想過來看看。”千陌對於剛纔想要撲過來的狗沒有絲毫慌張,笑着答道。
“咦?那你是哪家的娃?”樸實男子有些納悶了,在村上的他都認識,但是面前這明顯是城裡人,他怎麼會是這兒的人?
“我以前就是住這兒的,我姓千。”千陌依舊笑道,他兒時回過這裡,雖然變化很多,但是千陌肯定自己不會來錯地方。
“千家?”樸實男子擰着眉頭,他在回想着是否有一戶叫千葉的人家。
村上的人家並不多,只有六十來戶,像千這種姓氏很容易記住,但是樸實男子擰着眉頭想了好久,就是沒想起現在這裡有哪家姓千。
想到剛纔這小夥子說的是以前住這兒,又把時間往前推了推,突然樸實男子一怔,細細打量着面前的男子,有點像,有三分象!
記憶慢慢被想了起來,樸實男子一拍大腿,笑道:“千家千葉?”
“你認識我父親?”見樸實男子想起來了,千陌笑着問道。
“千葉是你父親?”在兒時千陌回這裡的時候,很低調,往往就是匆匆來匆匆走,沒與村民說過一句話,樸實男子並不認識千陌:“當年你爸爸還帶我去打魚捕鳥咧,不過後來考上大學後就搬出去了,好久都是沒見到他回過這裡了。”
……
當年是孤兒的千葉在村裡住了十多栽,最後成爲村上的唯一大學生,走出了鄉村,去了城裡邊,雖然很近,但是那時千葉就沒有回來過一次。鄉里人都說千葉在外面有本事就看不起鄉下人了,否則怎麼都不回來看一下,後來這謠言越傳越惡劣,讓德高望重的老村長知道,狠狠批鬥了散播謠言的幾人,那時村長是這麼說的:“千葉是一個好孩子,他是幹大事的人,我們村出了他這樣一個人是我們村積了八輩子的德,他不回來是爲了大家好!”
在剛纔,千陌拗不過樸實男子的盛情邀請,就來到了他們家裡吃早飯。而桌上樸實男子跟千陌講了許多以前的事。
家裡就有樸實男子和他的妻子,聽他們說自己的小兒子一大早就跑出去玩耍了。
“平叔,平嫂,我已經飽了,就不用再添飯了。”千陌在兩碗飯後,樸實男子的妻子,也就是平嫂依舊熱情的爲千陌添滿了一碗飯。
“小夥子就要吃多一些。當年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我們可是吃五碗飯的!”樸實男子平叔幫千陌勺了一大瓢肉湯到他碗上:“來平叔這兒還客氣什麼,吃着,等下平叔帶你去你以前的老家看一下,那時村長就囑咐我們要好好保留着千葉的那棟破房子,哈哈,說以後肯定會有人來參觀的,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參觀的人倒是沒有,千葉的兒子倒是回來了。”
平叔兩杯酒下肚,暖和了下身子,話也多了不少:“當年我就說,千葉夠仗義,不會是那種忘恩的人,看看,後面老村長都出面說明了,那時我就猜想,千葉應該是在外面幹了大事,後面聽出去打工的人說,千葉在港城幹了許多驚天動地的大事咧,你也知道,幹大事會得罪不少人,千葉不回來肯定是爲我們着想,你爸爸是個仗義的人!”
村裡離市區雖然不遠,但僅僅是幾年前才把柏油路修到了村上,往時出門到市區都要走上三五的小時,平叔讀書少,特別佩服識字的人,而當年比自己大幾歲的千葉他就很佩服。
千陌安靜的吃着飯,安靜的聽着自己父親的往事,許多事情,他都是從別人口中瞭解到,他從沒有聽到過自己的父親跟自己講這些事情。
“那…那我父親以前都沒有回過這兒麼?”千陌在平叔說完話,問了一句。
“應該沒有吧,我記得兩年前好多四輪的轎車進過村子裡,但是沒看清楚那些帶着個黑色大眼鏡的人。而村子裡每年都有陌生人進村子裡,但應該都是來看村上有什麼特產的商人吧,千葉應該沒有回來過。”平叔想了想,說道。
一頓飯下來,千陌說、聽都多,但是說少,從平叔這兒知道,更多關於自己父親的點滴,不過千陌的感覺並不深,現在雖不至於是聽陌生人的故事,但千陌對此說是要有深刻的感覺那也是胡說八道。
在平叔準備帶千陌去看一下千葉以前的老房子時,平嫂硬是塞了一個紅包利息給千陌,千陌怎麼都拒絕不了樸實的平叔兩夫妻,只能苦笑的收下。
在前往千葉的老房子中途。也遇到了不少村民,平叔一一介紹給千陌認識,在他看來,當年的好朋友千葉的孩子回來看大家了,值得村裡高興,這是村子人的樸實。
而見到的村民都與平艘一樣,硬是塞了一個紅包給千陌,大過年的,在他們眼中,千陌還是一個小孩,給小孩子壓歲錢是習俗。
平叔帶着千陌到達了村上一個較高地勢的位置上,在這兒,與村上別的人家不同,這裡依舊是一件蓋瓦的泥土房,但是周邊被修葺得整整齊齊,平叔說這是老村長吩咐的,雖然老村長兩年前去世了,但村裡人在有空的時候都會過來幫整理一番。
“平叔,這間房子這幾年有人進去過麼?”在老屋外,能透過門窗看到裡面不少的擺設,時日久了,這種泥土房的損毀很嚴重。
“沒有啊,往日我們都喜歡來這裡坐坐,吹吹風打打牌,但是沒有人進去過。”這裡的地勢比較高,在熱天的時候風大,來這兒乘涼很舒服。
千陌聽到後沒有繼續問下去,有的東西,他得到了。
這間老屋裡沒有上鎖,千陌本是想進去看一下的,但最後打消了這念頭,過去的便過去了吧。在糾結與過去,只會累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