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一個字,包含了葉初九所有決定。
走出浴缸的時候,他身上的那些還沒有完全癒合的傷口,都已經泡浮囊了。
他的眼睛,就如同身後浴缸裡的洗澡水一樣,一片腥紅。
以前的葉初九,屬於沾水就着,每次泡澡,都會在澡池裡邊睡着。而今天,他卻是越泡越精神。他想要抽根菸,或者喝杯酒,再或者找個人說會兒話。可惜,在這個香氣四溢的別墅裡,沒有煙,也沒有酒,更沒有能夠讓他傾訴的人。
葉初九想要偷偷跑出去,去醫院找謝天機他們安排一下接下來的事情,或者去特種大隊佈置一下後面的訓練,再或者跑出去找個地方獨自喝上一杯。可惜,他也沒法走,宋嫣然的狀況固然是他考慮之一,另外一點就是這裡離自己想去的地方都比較遠。
無奈之下,葉初九隻能是站到了落地窗前,打開窗戶,讓那不怎麼清涼的夜風來吹乾自己身上的水漬。
從沈鍾毓到龍部,從太子到拓跋聖哲,從鬼牙再到天子集團,這些本不應該跟葉初九扯上關係的人和事,在不經意間已經成了葉初九生活的全部。也是從那個時候起,葉初九就成了一個爲了他們而活着的木偶,徹底失去了真正的自己。失去了那個趴在老槐樹上偷看寡婦洗澡的自己,也失去了那個爲了給紅花小學的學生改善伙食而到工地上搬磚的自己。
葉初九一臉自嘲地笑了笑,若有所思地呢喃道:“老爺子,你花盡心思養了我一身妖氣,卻是被這些傢伙在一年的時間裡就給我整沒了,如果當時沒有把您老火化的話,你是不是得從墳裡邊爬出來罵我啊?”
瞬間涌現的表情又在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與他身上的疤痕一樣令人不寒而粟的神情。“我**媽的,愛特媽誰誰誰。老爺子,您瞧着,咱們楊家的男人,還沒有被人牽着鼻子走那一說!”
“梆梆梆!哥,你睡了嗎?”沐紅櫻着急地聲音在門外響起。
“來了!”葉初九連忙跑進洗手間,拿了條浴巾裹在腰間就打開了房門,看着面無血色的沐紅櫻問道:“怎麼了?”
“你……你快來看看。”沐紅櫻拉着葉初九就朝三樓跑去。
林妙音和艾兒都站在宋嫣然的門口,葉初九禁不住地問道:“出什麼事了?”
“初九,你快救救嫣然。”林妙音一見到葉初九,壓抑着的淚水登時決堤。
想要上前安慰林妙音的葉初九,卻是被屋子裡邊的宋嫣然的動作給驚愣在了原地。
宋嫣然面目猙獰地站在牀上,雙手叉於腰後,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前方。
她的站姿、她的表情、她的眼神、甚至連她整體的氣勢,都給今天下午站在觀訓臺上等着張牧武和王標回來時候的葉初九一模一樣。
姿勢、表情、眼神她能模仿的像模像樣,已經夠讓葉初九感到驚訝了,可這連氣勢都一模一樣,這就讓葉初九感到不可思議了。對方纔只是一個八歲的小女孩。“這是怎麼回事?”
艾兒神情凝重地說道:“弗洛伊德將父親描述爲兒童眼中的保護者、教育者和自己未來理想化的形象,兒童的認同作用會使兒童將父親作爲榜樣進行模仿,使自己的行爲越來越像父親。我說過,當你把宋嫣然從車裡邊抱出來的那一刻,你的影像就已經刻在了她的腦海裡。再次相遇,讓你的影像無限放大,放大到了無可取代的地位。她比我想象的
要嚴重的多,不僅是在潛意識裡儲存你的影像,身體還在本能的效仿你的模樣。簡單點說,她在睡覺的時候,大腦和身體都在慢慢吸收和消化她所看到的與你有關的一切。”
“說簡單點。”葉初九着急地叫道。
艾兒皺了皺眉,沉聲說道:“用狼來打個比方,她是小狼,你是母狼,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被她學習和模仿,也就是……她會成爲第二個你。”
“不是吧!”葉初九一臉不可思議地睜大了雙眼,雖然艾兒之前也說過這方面的問題,可是當事實發生的時候,他還是不太敢相信,一個人竟然能夠徹徹底底的去模仿另一個人。
哭成淚人的林妙音一聽這話,眼淚反倒是止住了,神情木納地看着艾兒問道:“怎麼辦,艾兒,現在到底應該怎麼辦?”
“嫣然現在的情況,常規心理治療已經沒用了,只能是靠藥物來控制病情了,不過這樣的後果,就是將來她會成爲一個沒有靈魂和思想的傀儡。另外一個辦法,就是讓她以楊老師的身份生活,雖然這樣做的後果是短時間內她都沒有靈魂,但是隨着年齡和知識的增長,她會慢慢恢復這方面的辨別能力。妙音姐,你要快做決定。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話,帶嫣然去醫院,不過你都要儘快做決定。她的情況,比你們看到的還要嚴重。”艾兒嚴肅地看着林妙音,從她的語氣就可以聽出來,嫣然的情況絕對不像大家想象的那麼簡單。
“這……”
“我想成爲初九哥哥那樣的人!”
林妙音的話還沒有說完,宋嫣然就突然開口了。
話雖然是她說的,但是聲音一點都不像她。低沉、沙啞,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小孩能夠發出來的聲音。
“嫣然……”林妙音登時就癱倒在了地上,一臉的傷心與絕望。
葉初九眉頭緊皺地看着艾兒問道:“你確定,讓她以我的身份生活,才能讓她徹底正常?”
艾兒點了點頭,肯定地說道:“我確定。如果你是個女人,她將永遠無法改變。可你是個男人,所以隨着年紀的增長,出現生理上的變化時,她的大腦和思想也會隨之改變。”
葉初九看了林妙音一眼,他知道,眼前這個可憐的女人,無論別人說什麼她都已經無法聽進去了。他只能是走到了牀前,面無表情地看着宋嫣然問道:“嫣然,你真想成爲初九哥哥這樣的人?”
“想!”宋嫣然回答的很乾脆,就如同有人問這個年紀的孩子想不想吃糖一樣。可惜的是,現在的宋嫣然,並不是這個年紀的孩子,而是一個自我意識與葉初九模糊不清的病人。
“好,既然你想成爲我這樣的人,那你就要學習我所會的一切。你想學嗎?”葉初九繼續問道。
“想!”依舊是乾淨利落的回答。
“我想聽你自己告訴我!”葉初九嚴肅地說道。
宋嫣然身上的氣勢陡然消失,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也不再是充滿了恨意,而是充滿了期待與渴望,她嘟着小嘴,有些害怕地說道:“初九哥哥,你別兇嫣然。”
“我沒有兇你,我只是在問你。嫣然,你艾兒姐姐說你病了,很嚴重很嚴重的病,所以初九哥哥得問明白你,你明白嗎?”葉初九心疼地坐到了牀上,將宋嫣然拉到了身前。
宋嫣然委屈地低下頭去,一邊玩着葉初九的浴巾,一邊帶着哭腔說道:“他們都欺負我,我不想再讓他們欺負。我要
變得像初九哥哥一樣,沒有人敢欺負我。”
“嫣然……”林妙音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連滾帶爬地跪到牀前抱着艾兒就痛哭起來。
“我次奧……”她的動作太大,一肘子就拐到了葉初九的小腹上,葉初九登時就痛苦地捂着小腹蹲到了地上。
葉初九隻圍着一條浴巾,站着的時候還能包裹住他的下半身,這一蹲下去,只要是正面看,誰都能看到那令人面紅耳赤的玩意兒。
聽到他叫聲的林妙音,轉頭看向他的那一瞬間,臉登時就紅成了一個蘋果,連忙將頭扭了回去。
“初九哥哥。”令林妙音沒有想到的是,宋嫣然卻是在第一時間就跳下牀跑到了葉初九身旁。
葉初九強忍着那讓他頭暈目眩的疼痛,咬牙切齒地說道:“姐,嫣然現在的樣子,怕是去醫院治不好了。還不如讓她經歷我經歷的那些事,到時候她受不了了,應該會打消模仿我的念頭吧?”
“這也是個辦法。”艾兒若有所思地說道。
林妙音不知所措地看着兩個人,倒不是她不相信兩人,而是她的大腦現在根本沒有辦法思考。
痛得渾身發軟地葉初九有氣無力地說道:“這樣,咱們雙管齊下,一方面讓嫣然去面對我的生活,另一方面讓醫生對她進行心理治療。你要是同意的話,咱們就趁早出發。你要是不同意,那咱們也趁早把嫣然送醫院去。”
“這……我……”林妙音急得都不應該說些什麼,只能是一臉心痛地看向了宋嫣然,哭聲問道:“嫣然,告訴媽媽,你到底是怎麼了?”
宋嫣然面無表情地看了林妙音一眼,不急不慢地說道:“媽媽,初九哥哥不是都說了嘛。”
冷漠的神情、冷漠的語氣、冷漠的態度,讓林妙音直感覺自己跌入了那冰封的谷底,瞬間就從頭涼到腳。
葉初九扶着牀頭站起身來,着急地叫道:“事不宜遲,你們趕緊準備一下,不管怎麼樣,都先試試再說。紅櫻,給我電話用一下!”
沐紅櫻不敢遲疑,連忙跑回房間把電話拿給了葉初九。
接過電話的葉初九,迅速撥通了仇雪的號碼。
“現在是凌晨三點,難道你不知道,在一個女人睡美容覺的時候吵醒她,是一件很招人恨的事情嗎?”仇雪憤憤地聲音在話筒裡邊響起來。
“你怎麼知道是我?”葉初九驚訝地問道
“金陵的號碼,除了你之外還有誰。”仇雪沒好氣地說道。
葉初九痛聲說道:“你厲害,那什麼我就不說廢話了,我這遇到了點棘手的事……”
聽完葉初九的講述,仇雪的睡意登時全無。
她不相信,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人會和她一樣去得上這種怪病。
短暫的驚愣過後,仇雪直接做出了決定:“把她送來吧,我有辦法治好她!”
“你有辦法治好她?”葉初九不可思議地叫了起來。
葉初九的叫聲,惹得林妙音、艾兒、沐紅櫻三女同樣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仇雪默默點了點頭,聲音平靜地說道:“嗯,我能治好她。我以前也得過這病。”
【作者題外話】:汗,寫到這,大家應該知道我爲什麼要細緻的寫宋嫣然的問題了吧……這寫的細點,仇雪那邊就能簡單點。要不到時候,你們得糾結死我啊。哎,挖個坑而已,被你們教育半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