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青市霸主孫長青一輩子沒有擡起胸膛,這種話恐怕也只有葉初九敢說了。
孫長青好奇地看着吊兒郎當的葉初九,不解地問道:“葉初九,我想不通,你的倚仗到底是什麼,能讓你的膽子大到這種地步?”
葉初九冷哼一聲,不屑一顧地說道:“青爺,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我需要倚仗嗎?說句難聽點的話,你就是砧板上的肉,我什麼時候想剁就什麼時候剁。就算你的名氣再響,你的小弟再多,別忘了,你也只是混江湖的。江湖是什麼樣難道您不知道嗎?無論你爬的多高,永遠都是那些新人的跳板而已。你之所以能活到現在,不是因爲你的名氣,而是因爲你身後的人!”
孫長青苦笑着搖了搖頭,若有所思地感嘆道:“你這話,還真難聽。不過,倒也實在。確實,當年我也是像你一樣,把所有江湖老大都當成了那砧板上的肉,想什麼時候剁就什麼時候剁。可惜啊,我沒有一直這麼想,最終還是走了別人的老路,當了官家的狗腿子。初九,你和他們的恩怨我不是特別清楚,我只是替他們做事而已。不過,據我所知,這次要你死的,不僅僅是青市的人!”
這一點,葉初九不是沒有想過。如今聽到有人真正說出了這句話,他的心頭還是不由咯噔一下子。
他想不通,這些人到是因爲恨還是因爲怕才非要讓葉初九去死。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如果說恨的話就有點牽強了,就算葉老爺子當初在位的時候做過什麼讓人恨之入骨的事情,別人想要報仇,那以前怎麼不動手?幹嘛非得等到葉初九來了青市才動手?
怕的可能性,相對於恨來說,可能更大一些。
畢竟,李龍的死就是因爲調查事情的真相。皇翰林也是因爲見過葉初九之後才被人殺死。唯一能夠解釋他們爲什麼要對葉初九下死手的原因就是,他們害怕葉初九像李龍一樣,已經查到了什麼珠絲馬跡。
得是什麼樣的秘密才能逼得這些人如此喪心病狂?十四億?難道是爲了這筆下落不明的錢?
葉初九的腦子裡邊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問題,這些都是他絞盡腦汁也想不通的問題。
“天機在晚上和我說了你的計劃,如果我有的話,我肯定會給你一本我們的往來帳目。可是,我沒有。我們的帳,走的比你們想象的要乾淨。別說是上面有人護着他們了,就算沒人護着,真有人要查,也不會查出一點珠絲馬跡。至於你們想的以假亂真這一招,確實是步好棋,可是基本上沒用。像我說的,根本經不起查。”
孫長青的聲音打斷了葉初九的思緒,葉初九使勁咬了咬腮幫子,試探性地問道:“那依你看,這事應該怎麼解決。”
孫長青皺了皺眉,沉聲說道:“帳還是得做,不過不能只侷限於青市,必須得往大了做。樹大招風,不管是有影還是沒影的事,都會有人拿來做文章。政治上的東西咱們不懂,不過官場裡邊有句話叫‘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所以,想要對付方誌國和喬樹人這兩個老狐狸,必須得逼着他們身後的人棄車保帥!”
“你知道他們背後是誰?”葉初九好奇地問道。
孫長青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葉初九無奈地說道:“那不就得了,這話可以這麼說,可事不能這麼幹。咱們又不知道他們倆背後是誰,這帳怎麼做?咱總不能把省裡邊那幾位大拿,挨個來份黑材料吧?‘
孫長青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沒有證據,不代表沒有辦法。趙、蘇、黃、張是東山官場的四大派系,只要找個明白人,肯定能夠猜到方誌國和喬樹人站的是哪一隊。這一點,我幫不上你的忙,我能幫你做的,就是你查出珠絲馬跡之後,替你把帳做漂亮了。”
葉初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有些懷疑地看着孫長青問道:“青爺,冒昧的問一句,你是在幫我還是在幫你自己?”
孫長青面帶自嘲地笑了笑,苦聲說道:“幫你?我沒有那個本錢。幫自己?我沒有那個心思。我只是不希望老孫家,在我手上絕戶了。我都已經八十六了,可勁活還能活幾年?我只希望能讓後人活的輕鬆一些。”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爲了把戲做足了,也爲了能讓你全身而退,咱們這出‘不死不休’的戲還得繼續演下去。我是這樣想的,你以身體欠佳爲由將一切事務全部交給謝天機打理,讓謝天機順利上位。你別這麼看着我,我不是在把他往火坑裡邊推,而是在幫着他替你們老孫家光宗耀祖!”葉初九說到一半,見孫長青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連忙停下來做出解釋。
孫長青不悅地瞪了他一眼,態度強硬地說道:“不行,這件事絕對不行。我答應過老謝,不能讓天機走我們倆的老路!”
葉初九白了孫長青一眼,道:“誰說要讓他走你們的老路了?路雖然是老路,不過要換個新的走法。總而言之一句話,將來你死後,謝天機的勢力越大,他活得也就越安穩。不然的話,青爺,您覺着就您這些年得罪的人,會讓他好過嗎?”
“我會安排他出國!”孫長青不依不饒地叫道。
葉初九冷笑着說道:“呵呵。出國?行了吧你快。出了國他就是超人了?他就死不了了?真不是我瞧不起你,而是就憑你以前那些所作所爲,再加上謝家人幫你幹過的那些事,謝天機想要活的安穩,就必須得當我葉初九的敵人,懂嗎?”
孫長青猛然一愣,遲疑片刻後,便是恍然大悟地瞪圓了雙目,驚聲叫道:“你當真是這麼想的?”
葉初九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苦笑着說道:“青爺,你說我有的選嗎?”
“我連整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都沒有弄明白,就已經死去活來好幾回了。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的,所以這事我必須得查個水落實出。你覺着,就憑我,現在有能耐把整個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嗎?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是我查出來了又能怎麼樣?人家隨隨便便大手一揮,就能拍死我這隻螞蟻。”
“所以,我現在只能是裝傻充愣,知道也得裝成不知道。我必須得讓所有人都覺着,我不是在跟方誌國和喬樹人過不去,而是在和你們過不去。我爲什麼要對付方誌國和喬樹人?因爲我不搬到這兩顆大樹我就整不垮你們。如此一來,他們纔不會懷疑到你們,更不會放棄你們,懂嗎?”
葉初九有條不紊的話語,一句比一句讓孫長青感到吃驚。
孫長青
活了大半輩子,陰謀陽謀的事情看了大半輩子,可是除了謝老爺子之外,他真沒有見過誰能夠將一件事理的這麼清楚。葉初九的話帶給他的感覺,就如同謝老爺子說的話一模一樣,那些明明還沒有發生的事情,感覺就真會發生一樣。
恍惚之間,孫長青覺着自己真的老了,他那套想法已經過時了。
打打殺殺的時代早已經過去,現在混江湖的腦子裡邊沒點東西的話,除了死之外別無它路。
孫長青傷感地嘆了口氣,有氣無力地說道:“看來,我真的老了,這個時代已經不再屬於我了。葉初九,我希望事情能像你說的那樣發展。總而言之,無論你想怎麼做,我都會配合你。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過河拆橋的話……”
“行了,別說那些沒用的話嚇唬人了。就算我過河拆橋你又能把我怎麼樣?說這些有意思嗎?火都已經燒到眉毛了,還有心思說那些。你回去後,就按照我說的,讓謝天機上位。之後的事,你就不用管了,直接就找個地養老行了。”葉初九不耐煩地打斷了孫長青的話。
從跟孫長青的交談中,葉初九算是明白了,爲什麼當年孫長青會主動退出市南區了。不爲別的,就他這點能耐,如果沒有謝老爺子幫忙,霍爺能玩死他十個來回。
蹲在殿外抽菸的謝天機見葉初九和孫長青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來,連忙跑上前去。
孫長青停下腳步,面帶微笑地說道:“行了,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再說你們這些年輕人也該煩了。天機,我在外面等你。”
葉初九和謝天機二人齊齊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看着這個在青市叱吒風雲五十年的老人,孤獨地走出了長清宮的大門。
“都說明白了?”謝天機率先開口,他的臉上充滿了好奇。他很想知道葉初九到底跟孫長青說了些什麼,爲什麼孫長青出來後臉上的笑容會那麼從容。
葉初九默默點了點頭,毫不見外的從謝天機的褲兜裡邊掏出了香菸。一看他抽的是紅河的時候,臉上不由就是露出了鄙視地神情:“丫的不會是怕我蹭煙,故意揣這種煙吧?”
“愛抽不抽,哪那麼多事!”謝天機沒好氣地叫道。
葉初九白了他一眼,直接就叨了一根菸在嘴中。
謝天機客氣地將火遞到了葉初九面前,道:“你們到底說了什麼?”
“和我跟你說的一樣,讓他把位子交給你。”葉初九不急不慢地說道。
“他答應了?”謝天機驚地叫道。
葉初九冷笑着說道:“他倒是不想答應,可不答應行嘛!他要是不答應,不光他得死,你也得死。以後在外人面前,咱倆就是不死不休的敵人,明白嗎?”
謝天機一臉不解地問道:“既然青爺都已經點頭了,幹嘛還要繼續演下去?”
葉初九不屑地瞥了謝天機一眼,鄙視地說道:“你不是挺牛筆的嗎?這點事都想不明白。我這已經磨了半天嘴皮子了,懶得再多說什麼了,回去慢慢問青爺去吧。對了,爲了能讓你順利上位,也爲了能給咱倆不死不休找個藉口,一會你們回去的路上,我會對青爺動手,你跟他打聲招呼,省着一會再嚇着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