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孩,葉初九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十五年前,想起了被一隻餓狼撲打着的葉驚林。
眼眶不自覺的就有些犯酸,心頭更是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沉重。
他救的了葉驚林,但是他卻救不了眼前的女孩。
他不知道在女孩醒來之後,問自己爸爸在哪的時候應該如何去解釋,他更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安慰女孩別去在意臉上的傷疤。
恨,咬牙切齒的恨。
葉初九不懂什麼交通法規,但是他知道,車不能開那麼快。
腥紅的眼珠、緊攥的拳頭以及顫抖的身體,咬牙切齒的葉初九渾身散發出來的那股子憤恨,感染了身旁的王國強。
王國強不由就多看了一眼葉初九,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爲葉初九是開車的人,從侄女嘴中知道葉初九不過是個路人。已經習慣了商場上爾虞我詐的王國強,沒想到現在的社會還能有葉初九這樣的人。這已經不僅僅是見義勇爲了,而是設身處地的替受害者着想了。
“小兄弟,別擔心,她會沒事的。”王國強輕聲安慰着葉初九。
葉初九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咧開自己的大嘴,他有氣無力地站起身來,扭過頭去一眨不眨地注視着王霜。
王霜被他瞪的渾身發毛,害怕地躲到了王露的背後。
“霜兒,不用怕,一會有那個臭小子受的!”王露惡狠狠地看着葉初九叫道。
葉初九冷冰冰地瞅了她一眼,沉聲說道:“如果在白楊鎮,你這樣的人,早已經被拖去喂狼了!”
救護車呼嘯着笛聲由遠至近,葉初九更多的心思也落在了女孩的身上。
由於女孩的父親已經死了,葉初九毫不猶豫地上了救護車,和女孩一起去了醫院。
進了醫院,女孩直接被送進了手術室。
隨後趕來的王國強,很是自覺的去交了錢。
交錢之後,就跟着葉初九一起等在了手術室外面。
“小兄弟,彆着急,她會沒事的,我們王家會負責到底的。”王國強遞給了葉初九一根菸。
葉初九看都沒看那鑽石芙蓉王一眼,就從口袋裡邊掏出了自己的煙抽了起來。
急促的腳步聲在走廊裡響起,不一會的功夫,王霜和王露在一羣警察的簇擁下來到了手術室門外。
“國強,都查明白了。這次意外不是霜兒和露露的責任,她們是正常行駛,那個人販子負主要責任!”
“人販子?”
警察的話,讓葉初九和王國強均是吃了一驚。
當葉初九擡頭看向那個警察的時候,不由就是愣在了原地。
那個警察也是一臉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初九,你怎麼在這裡?”
“姐夫,你認識他?”王國強好奇地問道。
葉正德有些喜出望外地點了點頭,道:“嗯,他是我外甥!”
“我就說嘛,一個鄉巴佬怎麼可能敢打我,原來有警察局長給撐腰啊!”王露陰森森地說道。
“他打你?初九,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在這裡?你怎麼打了露露?”葉正德一臉不解地問道。
葉初九瞥了王露一眼,連理都沒有理葉正德的問題,神情凝重地問道:“大舅,你剛剛說,死的那個是人販子?”
“嗯,人販子,是
個慣犯了,都已經發了通緝令了。這次不知道是從哪裡拐來的孩子,拿着進菜當引子,想要把孩子帶出城去。”葉正德說完,便是把那個司機的資料遞到了葉初九面前。
看着通緝令上的照片和資料,葉初九的眉頭不由就是皺了起來。
“初九,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怎麼會打了王露?”葉正德有些焦急地問道。
葉初九看了葉正德一眼,面無表情地問道:“大舅,小姨夫死了,你知道嗎?”
葉正德皺了皺眉,沉聲說道:“知道了。”
“知道了,你不去安慰安慰你妹妹,還在這裡幹什麼?怎麼,人民警察只爲媳婦家的親戚服務,不替自己家的親人服務嗎?”葉初九冷笑着說道。
“初九,說什麼呢!”葉正德生氣地叫道。
“二姨夫,既然他是你外甥,那我也不打回來了,讓他給我賠個禮,道個歉這事就算了。不然的話,我不會放過他!”王露恥高氣昂地指着葉初九叫道。
葉正德一臉苦笑地看着王露,道:“露露,這裡邊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二姨夫,我這張臉,長這麼大,還沒有被人打過!今天,要是他不道歉,這事沒完!”王露生氣地叫道。
“初九,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葉正德生氣地看着葉初九。
葉初九笑了,一臉自嘲地笑了。
“大舅,難怪姥姥會說沒你這個兒子,難怪小姨會瞧不上你……”
“啪!”
葉初九的話還沒有說完,葉正德就揚手給了他一個耳光。
打完之後,葉正德也有些後悔了,他剛想說些什麼,到了嘴邊的話,就被葉初九那冰冷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葉正德,我得叫你一聲舅,所以這一巴掌我接下了。從現在開始,你不配做我葉初九的舅。現在,我只想等着醫生出來聽聽女孩怎麼樣了。你們,最好別惹我。”說罷,葉初九便是恨恨地坐到了椅子上,大口大口地抽起煙來。
葉初九生氣的原因,並不是因爲葉正德這一巴掌。不客氣的說,葉正德就算是打十巴掌他也得忍着。
他生氣的原因,是葉正德這個警察局長,明明知道自己妹夫死了,都不去安慰安慰自己妹妹,而是在這裡爲兩個小丫頭片子忙活着。
“霜兒,到底是怎麼回事。”王國強冷冰冰地看着王霜說道。
驚魂未定的王霜根本沒有遲疑,直接就將晚上發生的一切都講了出來。
聽完她的講述,王國強的臉都氣白了,他憤怒地指着王露叫道:“打你一巴掌算是輕的,打死你都不多!”
被王國強這一吼,王露害怕地躲到了葉正德身後,不服氣地嘟嚷道:“我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了,死的是個人販子,我們有什麼錯?”
“撞車的時候你知道他是個人販子嗎?撞了車就要跑,這就是你爸教你的?”王國強咬牙切齒地說道。
“好了好了,國強,別說了,看把露露嚇的。這事啊,根據現場堪測的結果,這事她們確實沒有責任。”葉正德咧着個大嘴上前充着好人。
王國強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扭頭就走到了葉初九的身旁,一臉歉意地看着初九說道:“二姐夫叫你初九,我也跟着叫了。今天這事,我替王露向你道歉,你別介意。”
葉初九有些意外地擡頭看着王國強,這個三十歲的男人臉上沒有一絲的做作,盡是真誠。緩緩站起身來,平靜地說道:“我生的不是她倆的氣。”
葉正德的臉不由就是一紅,他剛想上前,手術室的燈就已經滅了。
“醫生,那個女孩怎麼樣?”醫生一從手術室裡邊出來,葉初九就着急地跑了上去。
醫生摘下口罩,頗感同情地說道:“身體倒是沒什麼大礙,就是這臉破相了。哎,七八歲的孩子,這讓她以後還怎麼生活啊。”
“砰!”
葉初九這突如其來的一拳,將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特別是離他最近的王國強,直被嚇的臉色煞白。
“裝什麼蒜!”王露不屑地瞅着葉初九叫道。
葉初九憤怒地轉過頭去,怒瞪着王露咆哮道:“你他孃的知道臉對一個女孩來說有多重要嗎?你讓她以後怎麼生活?”
痛,揪心的痛。
大家都不明白,和女孩毫無關係的葉初九,爲什麼會這麼憤怒。他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吼愣在了原地。
女孩被護士推出來的時候,葉初九這纔將拳頭從牆上移開。看着牆上的血印和葉初九正在滴血的右拳,所有人都沉默了。
像葉初九喊的那樣,今天的事情,重要的不是誰對誰錯,而是那個可憐的女孩。
被人犯子拐了已經夠可憐的了,又出了這種事,在場的人都不敢去想象,以後這個女孩應該如何去生活,心理上的陰影應該如何抹去。
看着臉上戴着氧氣罩的女孩,眼淚不由自主的就從眼眶裡邊涌了出來。
“初九,我走了,別難過,下輩子,我還做你的媳婦!”
這句讓葉初九在無數個夜晚失眠的話語,再次涌上了他的心頭。
葉初九一把將口袋裡邊的錢全部都掏了出來,全部塞到了醫生手裡,哽咽地說道:“替我照顧好她!”
說完,葉初九就頭也不回的扭頭離開。
他的背影讓人感到心酸,晶瑩的淚珠情不自禁的就從王霜的眼眶裡邊涌了出來。
王國強面無表情地看着葉正德,神情凝重地說道:“二姐夫,你做我們王家的上門女婿,你在我們王家夾着尾巴做人,你被我二姐喝來喝去,我都覺着沒什麼,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可是今天,你做的事,讓我瞧不起你。像初九說的那樣,你根本不配做他的舅!”
葉正德精神恍惚地轉過頭去,看着緩緩關上的電梯門,傷心地閉上了眼睛。
出了醫院的大門,葉初九就抱頭痛哭起來。
天已經亮了,過往的病人家屬都用一種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他這種撕心裂肺的痛哭,很容易讓人誤會是失去了重要的親人。
回憶的洪流一但開閘,便是如同那洪水一般侵蝕着人的大腦。好的、壞笑、甜的、苦的等等等等,所有的所有,都在這一刻涌上了葉初九的心頭。
那個小時候每次過家家爭着做他媳婦的女孩。那個上學後不顧老師的反對做他同桌的女孩。那個爲了給自己買生日禮物上山採藥的女孩。
他原以爲自己已經忘了,可是他發現,他根本就沒有忘。
想起了那個小土堆,想起了那顆向日葵,葉初九哭了。
“草,就是他打的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