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民政局換證那天安玲要陪着,安璟給拒絕了,一個人的選擇就該一個人承擔,她下樓的時候卻意外的發現了楚鈞的車子。
楚鈞看見了安璟,他降下玻璃,看着整個人都裹在羽絨服裡的安璟心口不由的一窒,他忙下車打開另一邊的車門,暖聲道:“上車吧!”
這個時候再拒絕就是矯情,所以安璟二話不說就上了車。
買車的時候說好了副駕駛的位置是安璟專屬的,因爲她經常喜歡在車上睡覺楚鈞專門去買了軟軟的靠枕和薄毯子,現在想起這些都覺得恍若隔世,可明明這車才過了磨合期不長時間。
車子前面的儲物格里放在鮮紅的結婚證,安璟伸手拿過來打開,她雖然已經做好了準備可還是被那張穿着情侶裝的照片給刺激到了,她開始回想當時拍照的心情,怎麼樣的高興能讓自己笑得那麼傻?
楚鈞的目光從她的指尖落在照片上,被壓抑許久的心劇烈的疼起來,就好像一直被忽略的傷口一下子被撕扯的更大,令人淬不及防。安璟用性命脅迫的離婚以及她不斷的冷漠和拒絕,和教授、學生的出雙入對,還有對自己所有努力的視而不見,這一切猛然壓下來,楚鈞覺得自己像被扔進了冰冷的地窖裡,已經分不清是心冷還是心痛。
其實安璟的感覺和他是一樣的,她的指尖像被針扎到,她忙把結婚證合上,放回儲物格,啞着嗓子說:“開車吧。”
楚鈞默默發動車子,一路上,除了發動機的聲音,車裡只能聽到兩個人的呼吸。安璟沉默着,楚鈞也不若以前的張揚,只是沉默着開車。
民政局門口,楚鈞坐在車裡遲遲不下去。安璟伸手想要拉開車門,楚鈞的手握住她的阻止了她。
好像有很久沒被他這麼握着,安璟的手抖了一下,像觸電一樣躲開他的手,拒絕的很直接。
楚鈞面色灰敗但還是做了最後的努力:“二丫,你再考慮一下,冷靜的考慮一下,我們不離婚,行嗎?”
安璟默默的把手縮在袖子裡,她慣常用指甲摳住掌心,幸虧她的指甲不長,否則又要弄得自己鮮血淋漓。她的目光又瞄向結婚證,那豔豔的紅色漸漸的霸佔住她的雙眼。她想起他們剛領證兒從民政局出來時滿臉喜色的樣子,想着穿上楚鈞給買的禮服他恨不得把自己遮起來的樣子,想到他在商場裡給自己穿鞋的虔誠樣子,想到他在牀上激情澎拜的樣子,更想到他爲了jone討好隱忍的樣子,想到他跟着自己跳下山崖的樣子…….
安璟咬着下脣,原來,她已經和楚鈞經歷過這麼多,在彼此生命中已經有了對方深深的足跡。面對生死可以義無反顧,但平淡生活時卻又斤斤計較。安璟閉上眼睛嘆了口氣,“楚鈞請原諒我的膽小,可能是因爲太愛了,所以就戰戰兢兢草木皆兵,受不了一次次失望的情緒,更可況,我離開纔是對你最好的。”
再睜開眼,安璟的態度很堅決:“協議書都寫了,除非你後悔上面你自己寫下的那些條件。”
“二丫……”很成功的,安璟從楚鈞的眼睛裡看到痛苦,她這個雙魚座的女人又一次成功的刺傷了以毒舌著稱的天蠍座男人。
楚鈞屋裡扶額,慢慢的打開了車門,他們快速的走進了大廳,只怕慢一步就會後悔。
剛進去,楚鈞就碰到了熟人,中年的女辦事員熱情的招呼楚鈞:“楚律師,現在辦離婚證也需要您親自來呀,當個律師也不容易呀。”
楚鈞覺得尷尬,他看了看安璟,低聲說:“李姐,我親自來給自己離婚的。”
這位李姐大概沒明白什麼意思,直到安璟把結婚證放在桌子上。
楚鈞把材料往前推了推:“李姐,我們都協議好了,什麼材料也齊了,您也甭問了,給辦吧!”李姐也不好再說什麼,看看材料真沒缺的,咔咔咔,幾下,大紅本收回去銷燬,一人發了一個暗紅色的本本。
兩個人拿着本本出了門兒,安璟無奈的笑着說:“不是說紅本換綠本嗎?怎麼也是紅色的。”
楚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囁嚅了半天才說:“大概覺得紅色喜慶。”
“嗯,就是,就算是分手也是新生活的開始,你不也說離婚成功的人你都要說恭喜嗎?楚律師,恭喜!”
楚鈞也想瀟灑的說個恭喜,可是這兩個字竟然像一枚青橄欖嚼在嘴裡又苦又澀,他苦笑着:“二丫,一起吃個飯吧,散夥飯。”
兩個人不約而同選擇了holiday,在這裡算是他們的一個起點,但是他們卻從沒有在這裡坐在一起吃飯,今天的這頓散夥飯就在這裡,也算是爲一段婚姻畫上個句號。
人變了,餐廳卻什麼都沒變,甚至吹薩克風的還是那個長頭髮的青年,他們選了一個安靜的包廂,點完菜後楚鈞說:“點瓶紅酒吧,算是----慶祝。”
安璟微一躊躇還是說:“不要了,你開車我的胃現在也不能喝酒。”
楚鈞把手裡的車鑰匙放在桌子上推到安璟那邊,“要開到哪裡,我給你當一會兒司機。”
安璟搖頭:“你真不必這樣,我又不會開車。”
“說好了都給你的,我給你開回去,我現在住在賀一飛家裡,你還是搬回去住吧。”
安璟手指撥弄着眼前的刀叉:“我又不會開車回去住是不方便的,楚律師,你真的不必這樣,你知道這些我是不會接受的。”
楚鈞的眼睛緊緊盯着安璟:“二丫,離婚協議我已經簽了,你如果覺得不合適都賣了也行。”
兩個人都那麼堅持,一時間僵持不下,兩個人誰也勸服不了對方,索性低下頭沉默不語。
holiday的氣氛是一流的,現在雖然是白天,但是室內光線卻暗暗的有一種*氤氳的感覺,音樂像流水一樣低低淙淙,讓人身心不覺得放鬆下來。
菜陸陸續續的上來,兩個人誰也吃不下,楚鈞把自己的那份牛排切好端給安璟,把她的那份換給自己,還貼心的把安璟的檸檬水給換掉,換上一杯熱牛奶。
安璟眼眸溼潤,不聲不響的看着楚鈞爲她做這些事,以前也沒有覺得什麼,現在才發現他的細心體貼都掩藏在霸道毒舌的外表下。
想說的話其實有很多,到了嘴邊卻都成了輕聲的嘆息,已經這樣了,還說什麼呢,不如就這樣結束吧!
吃完飯後出來才發現外面的太陽耀眼,楚鈞有點無語,好歹也是離婚呀,天氣也應景配合着陰沉一點,這麼明媚到底要鬧哪樣?
楚鈞最終還是把車開走了,安璟說先讓他開着,等想好處理方法都聯繫他,楚鈞覺得這樣也好,起碼還有找安璟的藉口,在臨走的時候他衝着安璟的背影喊:“二丫,我不會這樣放棄的。”
安璟沒有回頭,她在心裡想不放棄什麼呢?
婚離了,日子還是要過,沒等楚鈞想出追妻的方法,他的問題就來了!
新年過後,按照定律離婚的超多,楚鈞接了幾個中年夫妻的案子,因爲他自己的事情他第一次違背了自己的原則,儘量勸和他們,其中有一對新婚的小夫妻,女方是本市的而男方卻是很遠的山區來的,新年領着女孩子回家過了一個年,女孩子回來就要離婚,理由是因爲在鄉下受到了虐待,但房子卻因爲寫的她的名字,就算是男方出錢買的,她也要獨佔。
楚鈞很明白,這種情況只要男方能夠出示當時購房款是自己家長拿的記錄然後再一口咬定了這房子是因爲結婚給女方的彩禮,那麼女方就沒有辦法獨佔。可是楚鈞這次心軟了,他覺得這裡面有問題,經過調查發現果然是女孩子並不想離婚但是因爲男孩子在老家的時候沒有給她撐場兒就氣不過,故意威脅他。楚鈞來回跑了幾次給說和,小黎都驚詫了,他對楚鈞說:“楚律師,我們是律師,不是街道大媽。”
現在的楚鈞特感性,小黎記得他說話的時候手裡夾着香菸,一張臉在一層薄煙的後面有些氤氳不清,他說:“能愛着就好好愛,不該離的就要讓他們好好過下去。”
小黎簡直不認識他,默默的拿着文件走出辦公室。
可是小黎卻被一陣殺氣給逼回來,他雙腿顫抖,扒着楚鈞的辦公桌說:“楚,楚律師,大大事不好了,有人來砸場子!”
楚鈞拎着他的後脖領讓他坐下:“天塌下來了嗎把你嚇成這個樣子。”
“天沒塌下來,但是我要讓你趴下。”安小帥大馬金刀站在門口,一幅殺氣騰騰的樣子。
楚鈞看到前小舅子就覺得離前妻近了一步,他難掩驚喜:“小帥,你回來了。”
安小帥大步走進來一把揪住楚鈞的衣服:“楚鈞,枉我一直那麼崇拜你,你真欺負我們安家沒人了,我姐,我姐多好一個姑娘,你這麼欺負她。”
安小帥的聲音挺大,辦公室外面的人都往裡面探頭,蔣婷也往裡面看了一眼,微微皺起了眉頭。
楚鈞卻不惱,他安撫安小帥,“小帥,你先放手,我一直在等你回來,真的,這些日子等的你苦。”
還傻傻站在一邊的小黎瞬間斯巴達,艾瑪楚律師這句話信息量好大,姐夫和姐姐離婚一直苦等小舅子,這是個什麼情況?上帝呀,請不要讓我胡思亂想!
楚鈞沒給他繼續八卦的機會,他指着門說:“小黎你先出去,我有話和小帥說。”
小黎一步三回頭走出去,迎頭就撞上了一個高挑的美女,還是一個大着肚子的美女。
見美女要進去,小黎心說家醜不可外揚忙伸臂攔着她:“大姐,您有預約嗎,我們楚律師沒約是不能見的。”
美女孕婦的腳步並沒有停下,她冷冷的氣場讓小黎覺得毛孔發寒,就在他眼珠子都差點給凍住的時候美女孕婦已經推門而入。
門裡面楚鈞正在求前小舅子幫忙說好話,展蔚言推門而入:“你們說完私事了嗎?楚律師,我可是來找你談公事的。”
楚鈞忙鬆開前小舅子,整整衣服站起來,“展總,沒想到您大駕光臨,歡迎。”
大家在會客桌那邊做好了,楚鈞給展蔚言要了一杯牛奶然後纔開始談正事。
安小帥臉上還是不忿,但是展蔚言的一個眼神兒就讓他慫了,低着頭老老實實坐好了。
展蔚言啜了一口牛奶才緩緩的說:“楚律師,這回你要幫我。”
楚鈞臉色凝重:“是公司的事情嗎?”
展蔚言點點頭:“我給人家擺了一道,我有大批的貨物出口到美國,對方公司提貨後竟然宣佈破產,可是貨款卻一分都沒有給我們,這一筆我損失上億。”
楚鈞倒吸了一口冷氣,但是做律師的專業操守讓他不對這件事做任何評價,“有詳細的資料嗎?給我看一下。”
展蔚言從公事包裡拿出一個檔案袋遞給楚鈞,他打開一看有不少是英文的資料,他大體看了一遍然後說:“這個官司一定要打,我們要找一個有豐富經驗的國際經濟官司律師。”
展蔚言搖搖頭:“楚律師,我現在誰也不信,也許你還不知道我現在已經是四面楚歌,這個官司決定着我在展家以後的地位,現在只有你能幫我。”
楚鈞忙搖頭:“不行,展總,這不是個小事,我很少打經濟官司,更別說國際經濟糾紛,這不光是信不信的問題,還是專業行不行的問題。”
展蔚言下意識的把手放在肚子上,她摸了摸,苦笑着說:“我真是沒有辦法了,這事兒已經讓我焦頭爛額了。”
安小帥趕緊拍了拍展蔚言的肩膀,說:“沒事,還有我呢,大不了那什麼狗屁總裁不幹了,我開出租車養活你和孩子。”
楚鈞擡眼看了看安小帥,又看展蔚言的反應。
展蔚言很不耐煩:“你別孩子氣,我代表的可不是我自己,還有我爸爸,我們展家,我不能把祖祖輩輩辛苦打下的江山拱手讓人。”
安小帥訕訕的,關鍵時候他什麼忙也幫不上,只能回頭求楚鈞:“律師姐夫,你幫我我幫你,幫幫蔚言吧!”
“小帥,我是展總公司的法律顧問,現在公司有事我當然要第一個站出來,可是這件事真的很棘手,我不能逞匹夫之勇,這樣吧,我先整理着資料然後着手調查,然後我們一起尋找這方面的專業律師,其實國際經濟的好律師都集中到宋橋那裡,這也是展總不信任的原因吧。”
展蔚言點點頭,看起來她特別疲倦,楚鈞衝安小帥使了個眼色,安小帥忙站起來說:“蔚言,我先送你回去休息,也不能急於一時。”
楚鈞附和:“就是,我先捋捋,等有頭緒就和你聯繫。”
展蔚言終於是走了,楚鈞送出去正好趕上賀一飛出庭回來,他放下東西就去了楚鈞辦公室,故作神秘的說:“槽,有殲情。”
楚鈞看着那些全是專業名詞的資料,淡淡的說:“你的眼睛就看到這些嗎?”
“我說楚鈞你不裝逼能死嗎?你前小舅子把上酷帥女總裁了。”
楚鈞手敲敲桌子,“你能不能別這麼八卦,沒看我忙着呢,一邊兒玩去。”
“幹嘛呢,這什麼,艹,全是英文呀,知道賀爺英文差拿出來顯擺逼格呢。”
楚鈞咬着一根菸衝賀一飛搖了搖:“來,給點上。”
賀一飛看看楚鈞面前菸灰缸裡滿滿的菸屁股,皺着眉說:“你不是戒菸嗎?最近抽的怎麼這麼兇?”
楚鈞身子後仰疲憊的說:“因爲我被休了,失戀了,這裡很痛。”
賀一飛看着楚鈞捂着胸口的手白牙一亮就樂了:“你丫該失眠就可勁兒吃安眠藥,想喝酒了就喝個爛醉,不想吃飯就一頓頓餓着,想割腕就割腕,想跳樓就跳樓,如果死不了你就覺得生活還是很美好滴。”
楚鈞叼着煙斜眼睛看他:“老賀,你說我怎麼那麼想踹你呢?我這真煩着,展蔚言攤上官司了,來,跟我分析一下。”
楚鈞把情況和賀一飛說完了他也沉默了,楚鈞一支菸沒抽揉了揉扔他頭上:“你倒是放個屁呀!”
“這個能說什麼,你一個民事律師我一個刑事律師這種國際經濟官司能弄出個什麼名堂,還是好好想想這方面的高手吧。”
楚鈞給他氣笑了:“你說了等於沒說,現在展蔚言是不信別人,就算找別人我恐怕也要插手,誰讓我是她公司的法律顧問呢。”
賀一飛摸着下巴上的鬍渣子說:“你說這個女人真是個怪胎,不結婚弄個試管嬰兒,現在頂這着大肚子整天就這麼死磕,你說她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也不是爲錢吧,她有她自己的一套道理,對了,怎麼又扯到人身上,讓你分析案子。”
“我能有什麼辦法,別找我。”賀一飛把英文資料推一邊,真心沒法管。
“我覺得我有辦法。”忽然,門口響起一個不高的聲音,楚鈞和賀一飛一齊往那裡看,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