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材如何存放安置,是孫廣白的事。盧琮只管糧食這一攤的事。
每日都喝湯藥防控瘟疫的百姓們,已經習慣了來喝一碗黑乎乎苦得要死的湯藥。在瘟疫基本被控制住的情形下,百姓們自然更多的關注糧食。
他們補種了糧食,等收成還得幾個月。這幾個月裡,就得靠南陽郡送來的糧食支撐活下去哪!
盧琮深知百姓的心思,大張旗鼓地接收了糧食。在糧食入庫的時候,隨意挑了幾袋子戳開,金燦燦的玉米粒和紅撲撲的紅薯從袋子滾落,惹來圍觀百姓們的雀躍歡呼聲。
幾個調皮淘氣的孩童衝上前,撿拾起地上的紅薯,直接往嘴裡塞。
這幾個孩童的父母家人嚇得臉都白了,衝過來就跪下磕頭求饒。
這位盧大人和孫軍醫不同,翻臉的時候真翻臉,殺人的時候從不手軟。
“對了,還有一件事,臣要提醒郡主。”陳長史壓低聲音道:“平州亂象已平,瘟疫也平息了。朝廷定然會派官員前去接掌平州……”
她就是要藉着此事,向朝堂衆臣露一露崢嶸。
“孫太醫真的做到了!”
姜韶華和陳長史都知道馮長史的脾氣,不由得相視一笑。
馮長史一愣,迅疾看向郡主:“郡主,盧舍人當年犯過大錯,是罪臣。朝廷有慣例,不得啓用罪臣爲官。如果郡主爲他謀一個品級不高的官職,也就罷了。偏偏是衆目所矚的平州,還是正二品的刺史……這難度太大,且太過惹眼了。”
陳長史心裡略一盤算,提出了三個名字。
姜韶華還沒出聲,陳瑾瑜已瞪起了一雙明媚的大眼:“憑什麼啊!平州之前鬧瘟疫,死了那麼多人,都快成空城了。是我們郡主派人前去治瘟疫,是我們南陽郡的糧食養活了平州百姓。”
好在盧大人今日心情好,並未動氣,只道:“孩子們吃幾個紅薯,不算什麼罪過。你們將孩子領回去,教訓幾句便是。”
陳瑾瑜滿心歡喜地將信呈上。
士爲知己者死,大概就是如此。
要讓王府上下所有人看到,只要真心追隨,她就會給他們好前程。
以前,他偶爾私下想一想郡主,會有些遺憾。譬如郡主聰慧果決威嚴寬厚,偏偏是個姑娘家之類。
姜韶華迅速拆了信封,一目十行地看完,又細細看了一回,眉眼彎彎,開懷而笑:“好好好!太好了!”
“本郡主要寫奏摺爲孫太醫父子請功。”姜韶華笑道:“陳舍人,來替本郡主研墨。” 陳瑾瑜欣然應是。
“郡主!郡主!”陳瑾瑜神色激動地快步進書房:“大好消息!平州傳了消息來,孫太醫終於研究出了治療瘟疫的藥方。平州的瘟疫已經完全控制住了。”
陳長史眉頭動了一動:“郡主該不是想舉薦盧琮吧!”
她要讓所有人看到南陽王府的真正實力。
孫太醫一直住在疫區裡,不停地調整藥方。幾個月下來,終於見了成效。
姜韶華還沒來得及提筆落墨,陳長史馮長史便匆匆過來了。兩位長史聞喜訊而來,臉上滿是笑意。
盧琮一個三十多歲將近四旬的大男人,熱淚差點奪眶而出。
現在他想的是,姑娘家怎麼了!他就是要追隨郡主,幹出一番真正的事業。
這一日晚上,盧琮又熬到了三更,寫了一封長達十幾頁的長信。這封信,當然是寫給郡主的。他在信中將自己在平州所做的一切,巨事無細地向郡主回稟。
之前大半年,每個月都要撥大筆的錢糧支援平州,馮長史每看一回賬本,就心痛得快要滴血。
不是不能爲,而是值不值得。
陳瑾瑜瞬間冷靜清醒:“郡主想舉薦誰做平州刺史?”
千瘡百孔的平州,如今纔算是安定下來了。
馮長史高興的另有其事:“今年秋收,我們南陽郡又是大豐收,去年一共開墾出二十幾萬畝荒田。糧食產量是去年的兩倍。平州那邊也能自給自足了,不用再撥糧食送去,簡直是喜上加喜。”
“以孫太醫的功勞,本來應該連升三級。”陳長史笑道:“可惜,太醫院裡品級有嚴格規定,最高的醫官也就是正四品。孫太醫已經是正五品了,升兩級也就到頂了。”
郡主的回信不長,話語簡潔有力。
平州瘟疫被控制住,活下來的百姓已經收了一茬新糧。因爲第一年種新糧的緣故,產量遠不及南陽郡,不過,收的糧食足以支撐到下一年。
“現在平州安穩了,朝廷就派人去接管平州,這不是摘現成的桃子麼?”
一個月後,郡主再次令人送糧送藥材來,順便帶了一封回信。
姜韶華黑眸一亮,霍然起身:“信在何處?”
這三人都是和南陽王府走動密切關係良好的朝廷官員,官職從四品到三品不等。按着朝廷官員任職的規矩,京城官員外放可以升一級,這三個人選都合適。
姜韶華挑眉一笑:“那就把功勞算一半到孫廣白身上,父子一同升官。”
這幾個百姓感動得幾乎痛哭流涕,忙將自己的倒黴孩子領走。
……
姜韶華笑了一笑,安撫憤怒的陳舍人:“別急,此事我早就有安排了。平州要重歸朝廷管轄,這事沒什麼可爭辯的。不過,誰來做新的平州刺史,這事王丞相說了不算,得由我來舉薦合適的人選。”
“安心做下去,萬事都有本郡主給你撐腰。”
“你做得很好。”
姜韶華衝陳長史微微一笑:“他們三個,確實都爲我們南陽王府說過話。不過,到底不是南陽王府的人。平州刺史一職,只能也必須由我信任的人來擔任。”
“這也太可氣了!”
姜韶華聽出馮長史的話外之意,笑了一笑:“正因爲衆目所矚,本郡主才更要爲盧琮謀來平州刺史一職。”
時間一晃,匆匆數月過去,轉眼又是秋日。
姜韶華的語氣中,流露出野心和壯志。
陳長史啞然,馮長史沉默。
唯有陳瑾瑜歡喜地拍掌附和:“郡主說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