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韶華也是滿心不快,哼了一聲:“虧得孔清婉當日沒嫁給陶大。真嫁進陶家,要被這老婆子磨搓掉一層皮。”
“我明日就去家眷營那邊轉轉,順便瞧瞧她。”
陳瑾瑜用力一握拳:“得好生教訓她一頓不可!”
隔日,姜韶華便策馬出軍營,去了家眷營。
親衛營裡的核心班底,是南陽王府的老人。兒子長大了送進親衛營,有閨女的,就去王府裡當差做事。家眷妻小都聚住在一處,離親衛營約有二十里路,騎馬一個時辰就能到。
這幾年來,陸續有後加入的親衛將家眷一併帶過來。原本算是個小村落的規模,現在連老帶少,有近千人,足夠算一個大村子了。
郡主一行人剛靠近家眷營,便有許多老人聽到動靜出來相迎。一個個親熱地喊着郡主。
姜韶華下了馬,和衆人笑着寒暄招呼:“我從軍營過來,瞧瞧大家夥兒。大家有什麼難處,只管上前來和我說。”
他們多是王府老人,一輩子都在爲王府當差做事,和郡主提一提要求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這個張口說“郡主我家丫頭十歲了想去王府謀一份差事”,那個就說“我家孫子不是練武的料想學廚藝以後去軍營做廚子”。
倒是沒人說缺糧。因爲不管天時怎樣地裡收成如何,王府從不少他們一口吃喝。他們能種地的種地,受了傷不能種地做事的,也有王府養着,每個月都送錢糧來。
姜韶華含笑聽着,頗有耐心地一一回應:“十歲還小,再養兩年去當差。”
“想學廚藝也好。親衛營裡的人越來越多,現在正缺廚子。不過,一定要好好學,廚藝不好的話,本郡主可不要。”
一個略顯刺耳的老婦聲音忽然響起:“郡主,我家兒子一直不肯娶媳婦,他今年都二十四了,都成老光棍了。郡主可得給我做主哇!”
想曹操,曹操就來了。
這個扯着嗓子高嚷的老婦,不正是陶老孃嗎?
姜韶華笑容一斂,走到陶老孃面前:“你想要本郡主怎麼做主?”
陶老孃還沒察覺到郡主神色不對,絮絮叨叨地說道:“還不是那個孔清婉,不知給我兒子灌了什麼迷魂湯。我兒子就非她不可。”
“一個土匪窩子裡出來的女子,早就沒了貞潔。我兒子肯要她,是她八輩子積了德。她倒好,還拿上架子了,說什麼不肯嫁。呸!這不是成心耍我們陶家!要不是我兒子死心眼,我老婆子纔不會低這個頭……”
姜韶華冷冷打斷陶老孃的喋喋不休:“所以,你就自作主張,跑去軍營裡胡鬧?”
“孔姑娘是本郡主請進軍營的夫子,這三年多來,她每日教導親衛們讀書識字,認真盡責。本郡主十分欣賞她的才學,更欣賞她的品性爲人。”
“當日她說不願嫁人,本郡主也從未勉強。人各有志,她一心要當好自己的差事,不想嫁人,她能賺俸祿養活自己。這樣就很好。”
“本郡主倒是不知,她做錯了什麼事!”
陶老孃終於察覺不對勁了,囂張的氣焰頓時熄了一半,訕訕一笑:“郡主別惱。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想着,和她說一說,讓她安心嫁給陶大做媳婦。我老婆子心直口快了些,卻不是什麼惡人,不會苛待她的。”“是不是惡人,你自己說了不算。”陳瑾瑜伶牙俐齒地接了話茬:“就說你做的事,人家姑娘不願嫁,你就跑去羞辱人家一頓。什麼難聽說什麼!你憑什麼這麼做?”
“你覺得你兒子好,孔姑娘不稀罕,怎麼就不行了?”
陶老孃被噎住了。
換了別人,她早就撒潑打滾指着鼻子罵人了。在郡主面前,她哪裡敢放肆。便是眼前這個牙尖嘴利的陳舍人,她也不敢招惹啊!
姜韶華冷眼看着陶老孃:“你現在不吭聲,不是知道自己錯了,而是不敢惹怒我這個郡主。不敢和陳舍人吵鬧。”
“你這般行事,不就是欺負孔姑娘孤苦無依?”
“本郡主今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孔姑娘不是孤身一人。她是本郡主的人,本郡主就是她的靠山。她想嫁人,本郡主會爲她操辦嫁妝,讓她風光嫁人。她不願嫁,本郡主也隨她的心意,讓她安心在軍營做夫子。”
“誰敢在背地裡亂嚼舌頭,說她的是非,本郡主就拔了長舌婦的舌頭!”
姜韶華少有的疾聲厲色,嚇得陶老孃雙腿發軟,撲通一聲跪下了,連連磕頭:“老婆子知錯了,請郡主息怒!”
其餘老人,聽完了始末,也紛紛出言指責陶老孃:“你整日罵天罵地,現在膽子越發大了,還敢去軍營鬧事了。”
“郡主這回饒了你,再有下一次,不必郡主動手,我們也饒不了你!”
陶老孃理虧詞窮,不敢回嘴,在一片指責聲中哭了起來:“我……我就是着急。陶大他爹走得走,我就這麼一個兒子,想着他娶媳婦進門,早些生個孫子,我也能安心去地下和死鬼相聚。”
姜韶華冷然道:“總之,這是最後一回。要是再有下一回,本郡主就攆陶大出軍營。”
這話當然就是嚇唬嚇唬陶老孃。
這麼多親衛裡,她最喜歡的就是陶大,哪裡捨得將陶大攆出軍營。
偏偏陶老孃最怕的就是這一樁,立刻嚎啕痛哭,悔不當初,指天發了個毒誓:“我以後再也不敢了。要是再去尋孔姑娘的不是,就讓我腸穿肚爛!”
這個教訓,足夠刻骨銘心了。
姜韶華衝陳瑾瑜使了個眼色。
陳瑾瑜心領神會,上前扶起哭成爛泥的陶老孃,聲音溫和:“你別哭了,快些起身。”
“陶大是個好兒郎,只要你安分別胡鬧,郡主定然要重用的。”
“你記住,以後別去軍營胡鬧。便是孔姑娘出軍營,你也離得遠遠的。”
陶老孃一邊抽搭一邊點頭,順便淚眼巴巴地央求郡主:“陶家不能斷了根,求郡主給陶大說個媳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