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韶華在衆屬官面前表現得還算淡定,等衆屬官離去後,驟然沉了臉。
這種明知大廈將傾想做些什麼卻又被百般束縛的感覺,實在糟糕極了。
宋淵見郡主心情陰鬱,低聲道:“郡主心情不佳,不如騎馬出去散散心。”
姜韶華嗯一聲。
她如今慣常騎那匹花色雜毛的駿馬。這匹馬是去歲巡查比陽馬場時馬舍人敬獻的。雖然外形尋常普通,腳力耐力都是一流的,絲毫不遜色任何一匹寶馬良駒。
剛騎上花馬,就聽嗷地一聲,一頭花斑小老虎躥了出來。
“小花,”姜韶華見了愛寵,眉頭頓時一鬆,眼中有了笑意:“過來。”
小花現在的體型約有一頭成年犬物大小,毛色順滑,額上的王字花紋也有模有樣。
這一年來,姜韶華每天親自餵養小花,偶爾沒有空閒,便是陳瑾瑜餵養照顧
小花在南陽王府裡竄來竄去。
聽到主子熟悉的呼喚聲,小花快活地躥過來。
花馬也習慣了小虎崽子在左右晃盪,希律律喊了一聲,擡起馬蹄,用力踏地。
小花和花馬耍慣了,就地翻了一圈,跳起來的時候抖了一圈毛。然後歡快地衝過來,親暱地蹭姜韶華的腿。
姜韶華嫣然一笑,俯下頭摸了摸小花的頭:“走,隨我一起去散散心。”
小花頗通人性,仰頭嗷嗷叫喚兩聲。
姜韶華翻身上馬,不緊不慢地策馬向前。小花精神抖擻地跟着跑。
身後親衛們張望瞧熱鬧,咧嘴直樂。
眼見着小花漸漸適應了奔跑,姜韶華便逐步加快速度。這麼跑了半個時辰,小花有些跑不動了,嗷嗷的叫喚聲裡透出了委屈。
姜韶華好笑不已,下了馬俯下身,伸手撈起小花。小花立刻將頭鑽進姜韶華懷中。
姜韶華再次上馬,小花趴在寬闊的馬背上,愜意自得地昂起頭。
一旁策馬隨行的宋淵,看着郡主策馬的方向,心裡悄然一動:“郡主這是要去田莊?”
姜韶華應了一聲:“閒着無事,去田莊看看。”
宋淵迅速瞥郡主一眼,沒有吭聲。
郡主自己或許還沒察覺,這一年來,郡主去田莊的次數是越來越多了。
這一處大田莊,如今徹底成了崔渡的地盤。去年各縣派農夫來學習,今年又分別來了兩批。用崔渡的說法,這就是新糧耕種培訓。每一次酈縣來人都是最多的。
新糧推廣,酈縣也是做的最好的。其餘縣城,大多是將土地一分爲二,一半種舊糧,一半種新糧。說到底,還是對新糧缺乏信心。礙於郡主命令,半信半疑地種了新糧。
只有酈縣,將所有的耕地都種上了新糧。而且,蔡縣令還積極帶着百姓開荒種糧,玉米紅薯都是耐旱又易成活的糧食,今年春耕的時候,酈縣開出了上萬畝荒地。
等到秋收的時候,酈縣的大豐收,讓所有縣城都眼熱眼紅。
對此,蔡縣令謙虛低調的表示,他真不是故意要出頭露尖。他就是堅決擁護並執行郡主的命令而已。
……
“郡主來了!” 正在田裡給農夫們仔細講解的崔渡,聽到這一句,眼睛霍然亮了,迅疾轉身看去。
馬蹄聲由遠及近,駿馬上的少女嘴角含笑,利落地翻身下了郡馬。懷中的小花躥到了地上,精神抖擻地嗷嗷吼了起來。
這一批新來的農夫沒見過這陣仗,看清小花模樣後,嚇得雙腿發軟:“這……這是老虎!”
有一個膽大的,嘲笑道:“這是一頭沒長大的虎崽子,是郡主養着消遣解悶的!”
“別說郡主身邊有這麼多親兵,就是郡主,一隻手都能降伏老虎。有什麼可怕的。”
說話的這個,是酈縣的農夫。去年跟着蔡縣令進山採藥,親眼見過郡主殺虎,對郡主十分崇拜。
衆農夫這才稍稍放了心,各自跪下,給郡主行禮。
崔渡笑着拱手行禮。
姜韶華隨口笑道:“都起身。”然後笑着對崔渡說道:“我閒着無事,來田莊瞧瞧。你忙你的,不要特意招呼我。”
崔渡知道郡主的脾氣,也沒客氣多禮,轉身下田,繼續給農夫們講解怎麼耕作玉米怎麼施肥除蟲。
姜韶華在一旁聽了一會兒,慢悠悠地在田莊裡閒轉。
崔渡這兩年,一邊忙着種玉米紅薯,一邊選優良品種的麥子粟米豆種進行培育。玉米紅薯產量不必說,便是其餘的糧食產量也提高了不少。
在災荒之年,家裡的糧囤被糧食堆滿,這是何等幸福。
南陽郡民心凝聚,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不知何時,崔渡悄然過來了。
“今日課上完了?”姜韶華笑問:“天不是還沒黑麼?”
崔渡抓了抓略顯凌亂的頭髮,笑着應道:“郡主難得來田莊,我想陪郡主說說話,今日就讓他們早點歇着。”
姜韶華抿脣一笑,看崔渡一眼:“你頭髮長長了許多。”
崔渡剛來的時候,頭髮短短的,只有寸許長,和衆人站在一起,總有些怪異和格格不入。
如今在南陽郡待了兩年多,頭髮已經到了肩上。崔渡不愛束髮,用一根黑色綢帶將頭髮紮了起來。
姜韶華笑着打趣,崔渡咧嘴一笑:“換在以前,我扎馬尾出去,肯定會被嘲笑。在這裡,大家都留長髮,我也就留着了。”
姜韶華笑着嗯一聲。
崔渡看着姜韶華,忽地說道:“郡主今日心情不好,是不是南陽郡出事了?”
姜韶華笑容淡了下來:“這麼明顯嗎?”
“不算明顯。”崔渡道:“換了別人,根本看不出來。”
別人看不出來,你怎麼就看出來了?
姜韶華默默看着崔渡,半晌才低聲將朝廷公文內容道來。
崔渡也怒了:“這也太過分了。南陽郡辛苦一年種出來的新糧,郡主要獻給朝廷做糧種推廣。他們竟然還說三道四挑剔刻薄!”
“呸!一羣黑心的政客!”
姜韶華淡淡道:“還是我力量不夠強大,王丞相沒將我放在眼底,只將我當成了對付太后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