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雪鵲無可奈何地蹙了蹙眉,這府中還有沒有安寧?
“這也不奇怪。老夫人與老爺常常爲了一句話而大打出手,爭得臉紅脖子粗。而花前小姐每次都不能勸停,相反還火上澆油。”沉魚端了盞茶水過來,“不過大都是爲了花前小姐與鳶青大小姐。”
“鳶青大小姐是誰?”雖嫁到月家,冷雪鵲還真沒把月軒璞的家庭情況弄清楚。
從羞花的嘴裡得知,月鳶青是月軒璞的親姐姐,十多年前就嫁給月秦南的富家子弟文晰四,那時,月家是高攀了文家,低聲下氣,可月軒璞福星高照,無波無阻,一路高升,這會兒,風頭亦是蓋過了文家。
文晰四也不是簡單之輩,十多年的時間便把父輩的綢緞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如滾雪球一般覆蓋了全國,雖說地位低下的生意人不能與高貴的官家相比,但在月秦南也算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可偏偏月鳶青肚子不爭氣,膝下只育得兩女,而無一男丁,所以,那文晰四便意欲納妾生子,月鳶青怎肯幹,撒了多年的潑,也一直書信回家告狀,說那文晰四如何如何欺負於她,這事,自是給老爺子與老太太心頭添堵,每每想起來都心情不暢。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冷雪鵲苦笑一聲,心裡很是同情月鳶青,但對於月鳶青總是寫信回家告狀的舉動,她打心眼裡也不贊同。
嫁出門的女兒已是爲人父母,懂了生活的艱辛,酸甜苦辣,而父母年已老邁,應是報喜不報憂。
那男人也真是可憐,家亂成這樣,還能過日子嗎?對於月軒璞,她驀然好似懂了那冷顏下的傷疼。
羞花說着話走了過來,輕輕地給冷雪鵲掖了着被角,“這男人納妾已成規矩。何況膝下無子。任你再怎麼橫加阻攔,終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冷雪鵲不想就此事發表意見,但納妾的事卻提醒了她。
想那月鳶青也是仗着月軒璞在朝中的地位鎮壓夫家,才讓夫家一直未得遂心願。還好,自己有個地位高於相公的父親,背景強大可畏。
她卻心情好不起來,自己放下粉紅紗帳,便道要休息,讓丫鬟們出去。
沒有多時,兮紫煙便來訪。
心靈傷殘,身子無一絲力氣,冷雪鵲本想不會客,怎耐兮紫煙昨日有意幫了她,可她也沒忘兮紫煙當時護月花前的那勁頭,猶如母雞護小雞,思慮再三,便勉強支着坐在榻上。
那嬌嬌弱弱的女子帶着隨身丫鬟夏菊嫋嫋婷婷地走了進來。她往榻前一站,如夏時風雨中一株帶露的桃花,嬌媚柔弱的風華無人能及。
儘管女子笑意和善,但冷雪鵲還是敏感地捕捉到女子眼中這次分明掠過一縷傲色與蔑意。
此女亦敵亦友,高深捉摸不透。
在這太尉府吃盡了虧,讓她不得不謹慎小心,便道頭暈得厲害,暗自透過紗帳目不轉睛地暗看着女子。
女子帶來了一張上等瑤琴,那琴木質輕柔,紋理平直細密,女子巧言說是月軒璞送與她的,而一直以來也沒有好的禮物相送表嫂,也就借花獻佛了。
冷雪鵲一邊道謝,一邊暗思。能在陌生的太尉府住上一年有餘,也可說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可她分明曾聽過婉春說原身什麼都不會,只識得字。
這兮紫煙送琴來到底是什麼意思?
“表嫂!花前不懂事。你也別與她計較了。她今日本是要親自前來賠禮。但你也知道,她被抽了兩大耳光,臉都腫了。紫煙便大膽代她來了。”
原來是代月花前來賠禮的。可見公公婆婆明着胡攪蠻纏,暗地裡還是明事理。
兮紫煙臉上保持着美麗迷人的微笑,一直嬌柔地凝望着帳內看不清是何臉色的冷雪鵲,“說實話,這琴與紫煙相伴一年了。確也捨不得。但表嫂出身名門,那日嫁妝紫煙也偷偷看了眼,並不見琴,所以,紫煙就冒昧送來了。”
羞花奉茶上來,嘴裡道:“這琴奴記得。是紫煙小姐進府時少爺送的。”
兮紫煙接過茶水,轉身向就近的椅子坐去,“是啊!少爺相送的。音質一流,猶如山間潺潺溪水流淌。但紫煙琴藝造詣還淺。俗話說得好:才子自得佳人伴,此物若能覓得一相配主人,倒也是件好事。”
原來是想來試探自己懂不懂琴。不會自是推了。冷雪鵲莞爾一笑,既然不能走,就安心在府中留下,而相公的東西縱使不喜愛也要收回,何況還是自動送上門。
不管是好意還是惡意,接招了。
“紫煙表妹盛情難卻。羞花!收下。”她隨後在兮紫煙驚愕的眼眸中淡淡的道:“對了。紫煙表妹來府學習琴棋書畫,怎麼能沒有琴。羞花!明日讓大管家給紫煙表妹重置一張上等好琴。”
羞花忙答應一聲,兮紫煙凝了凝,轉瞬覆下眼瞼,專注地喝着茶水,一直緊跟其後的夏菊卻緊張地拽了她肩部的衣服一下。
氣氛因冷雪鵲收下瑤琴而悄然變得冷凝,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可夏菊的小動作也沒逃過冷雪鵲極爲敏銳的眼神,她眼底閃過一道嘲笑的流光,知道兮紫煙確實是來試探自己底細,也就打破了可怕的靜謐,“表妹!可與家中父母有書信來往?”
兮紫煙放下茶水,絲毫沒有與她敵對的意思,斯斯文文地答,“兩三個月便有書信來往。”
“屆時還請表妹代問候姨母姨父大人。讓他們有空到府中來作客。”
冷雪鵲特意把最後兩個字的音加重,愈加暗觀着兮紫煙的表情,果然,那女子臉上便有幾分難堪,想是這作客二字讓她想起了是寄住在太尉府,刺痛了心。
如此敏感的女子她真的不相信會誠心送來心中摯愛的瑤琴,再不濟,女子都是來顯示琴技。
她再笑,掀開了隱透的紗帳,嘴裡道:“羞花!剛纔頭還昏着。這會兒貴人來臨,突然頭腦清醒。扶我起來。多日不見琴了。也想撫一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