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飛絮一邊試淚一邊道:“這些年。我遵照婆婆的話一直不准你公公認他。想想,婆婆已逝。我們也是垂暮之年,何必再這樣。是我虧待了他。”
婆婆良心未滅,公公更是可憐。而細想來,也許二管家如此瘋狂的斂財不過是報復月家上輩人。冷雪鵲在這一瞬間真切地感受到月軒璞的做法是正確的。
錚錚鐵骨男兒,劍斬妖邪,掌劈強敵,可繁瑣的家事面前他有太多的無奈。她又何嘗不是。
冷雪鵲出了竹苑,叫上一頂輕便小轎帶上無葉直取孃家。心裡相信之前的猜測是對的。
到了右相府,她向張氏巧言說多日不回府,今日恰好想起父親的壽誕就要到了,就來問問父親壽誕之時可要大辦。
張氏嗔怪地瞥了眼冷雪鵲,直道她記憶力差。秦瀾的壽誕這麼多年從未大辦過。也就一家人若平素一樣熱鬧一番。若說有人送禮,除了兒子,就只能算楊逸白了。
說到楊逸白張氏眼眶紅了,冷雪鵲也陷入了沉默中。
“也不知你表哥平安到家沒有?”
說到楊逸白的家永遠是冷雪鵲心目中的嚮往,她接過張氏的話輕輕地問:“娘!表哥傢什麼樣?”
張氏指尖一點冷雪鵲額頭,“你呀!他家與我們老家府宅相隔不遠。你小時候經常帶妹妹去他府裡玩。不與誰說話,獨與你表哥甚是投緣。怎麼大了倒不記得了。還問他家是什麼樣!”
冷雪鵲從張氏的話中知道秦瀾原先一直是單獨一人在京,直到她七八歲時才接了他們到京城,而幾年後,楊逸白也到了京城。所以,她與楊逸白算起來是名副其實的兩小無猜、青梅竹馬。
想到楊逸白孤伶伶地回了家鄉。冷雪鵲頭頂宛如烏雲壓來,心情不好,也沒有過多的話,有一句沒一句地與張氏閒聊,心裡只希望秦藝從下人嘴裡知道她來了,能就二管家的事作出安排。
無葉在來的途中知道事情真相後,他早就焦躁不安。藉口許久不見黃小銀。想找他聊聊天退了出去。
一個時辰後,秦藝喜滋滋地奔進門來,無葉緊隨其後。從他們倆的臉上冷雪鵲知道心中所想不假,二管家果然在秦藝手上。
“小鵲兒!這麼久了終於想到回家了?”
秦藝的話帶着淡淡的責怪,冷雪鵲心中泛起一陣慚愧,忙道前久偶感風寒。不宜出門,也就沒回家。
“你呀!終日唸叨着小鵲兒。她來了,你倒責備她了。”張氏插話解圍,而秦藝本是高興的相責,也就呵呵兩聲算是應對。
冷雪鵲說要去給秦瀾請安。秦藝說秦瀾這久挺忙,還沒回府。冷雪鵲心中牽掛二管家的事就藉口急急地出了門。
張氏不捨,留她吃了晚飯再走。冷雪鵲只得說月皓南生了病,不放心。想早些回去。
婉夏攙扶着張氏送到苑門,三人脫離了張氏的視線後,冷雪鵲便巧言向秦藝問二管家的事。
秦藝眉間盡是疑惑之色,說月軒璞冷不丁的帶了二管家來,讓他瞞住所有人,悄悄找個地方住下,說若明日冷雪鵲不來接二管家,就讓他把人送到太尉府去。
“小鵲兒!這是怎麼回事?問姐夫,姐夫說你知道。我怎麼覺得這事挺可笑。”
“嘿嘿!我與軒璞逗公公與婆婆玩呢!”冷雪鵲也不能實情相告,那樣會讓牽掛她的孃家人擔心,她撓了撓頭,尷尬地敷衍。
秦藝一邊感受冷雪鵲已經長大的滋味,一邊輕輕地道:“姐夫說不能讓二管家知道身在何處。我就給他餵了蒙汗藥。他這會兒還昏睡着。我把他安排在了小轎裡。那轎子已經停在府前了。”
這事配合着月軒璞秦藝做得滴水不漏。於秦藝的安排冷雪鵲很是滿意,她眼中滿是感激,嘴裡道:“大哥哥!謝謝你!”
秦藝感慨萬千,心中久憋的話如開閘的洪水奔騰而出,“我原先很是擔心姐夫對你的態度!這久看來,姐夫應該對你不差。我放心啦!”
冷雪鵲的心間宛如注入一股暖流。這段時間受的委屈當然煙消雲散,飛到了九霄雲外。
三人談天說地輕鬆愉快地來到府門前。果然,除了冷雪鵲乘坐來的那頂小轎,還有相府的一頂轎子停在那兒。
冷雪鵲斂了笑顏,一本正經地掀了簾門。二管家果然蜷縮着身子躺在轎中的坐位上。
他經過這場變故,人看起來憔悴了不少,鬢角竟生了少許華髮,與昔日那個虛情假義的二管家判若兩人。
一個早候在府門前秦藝貼身的護衛遞來一碗清水,冷雪鵲把水潑到了二管家的臉上。
此刻,萬籟無聲。都在靜等着二管家清醒。
幾分鐘後,二管家驚恐萬狀地慢慢睜開了眼。
被施了法,又喂入了蒙汗藥,可說心智一片混沌。上了年紀的二管家思維更沒那麼快恢復正常。
他直愣愣地盯着冷雪鵲幾秒,爾後戰戰兢兢地道:“我……我怎麼在這兒?”
冷雪鵲急忙堆上一抹微笑,和藹可親地道:“二……叔!那賭坊被抄封了。我大哥哥剛保了你出牢獄。你下回可別再去賭坊了。”
“二叔?”二管家瞠目結舌半晌,結結舌舌地問冷雪鵲,“你怎麼知道?”
“公公婆婆都對我說了。二叔!他們說他們對不起你。讓你原諒他們。”對於失去與自己過節記憶的二管家,冷雪鵲儘量給他心目中留下好的印象,她愈加和顏悅色,讓口氣婉轉。
二管家眨了幾次眼,陷入了沉默中。
冷雪鵲知道二管家需要整理思緒,可她對自己的法術自信滿滿,相信二管家再怎麼想破腦袋也不可能想起那些與她不愉快的事。
她便放下轎簾,提拉着裙裾上了另一頂小轎。臨起轎時,她還特意提高聲線,大聲向秦藝喊道:“大哥哥!謝謝你幫忙。改日小妹與軒璞再來答謝。”
秦藝拱手會心一笑算是告別。
回到府內。冷雪鵲親自護送二管家到竹苑。
二管家平安回來,月皓南的病戲劇性地馬上就好了。他與李飛絮一改常態,猶如剛與二管家經歷了生離死別,看破一切地拉着二管家抱頭痛哭。好不容易止住悲傷。又爭着噓寒問暖,直弄得二管家應接不暇,感到幸福來得太突然。
月皓南與李飛絮一邊與二管家敘話,一邊直嘆他因禍得福,咽喉病竟然好了。而一向吝嗇的李飛絮不顧時辰已晚,當即着人給相府送禮物去作爲答謝。
本想好人做到底,成全了李梅與二管家,但冷雪鵲想想不合適。因爲李梅是月花前的奶孃。二管家是月軒璞的親叔,這門婚事在古代可不行,李飛絮與月皓南定得當場反對。
李梅本性本就不是一個安份的主,不成全也好。冷雪鵲反過來想想,還覺得慶幸。
佟氏今兒一直伺候在竹苑內,忙這忙那。從冷雪鵲領着二管家回來,她除了臉色稍變,就是附合着他們說話,並未顯現出什麼,這讓冷雪鵲再一次確定這婦人就是想混口飯吃。
雲姑除了向冷雪鵲投去一個暗讚的眼神,更多的時候就使眼神給冷雪鵲,讓她注意佟氏。
後來,月花前與李梅等人也來了。李梅容色憔悴,神情呆凝,尖酸的臉龐更顯顴骨突出,她好似還未恢復過來。
月花前在二管家懷中親呢一陣子,又往月皓南懷中撒嬌,嘴裡說牽掛二管家,也很擔心爺爺的病情。
孩子若個小大人的口氣令本是喜悅的氣氛更是歡快了。愉悅的笑從半開的門激盪出去,冷雪鵲也趕緊把月花前摟在懷裡,道這孩子懂事,嘴巴甜。
月花前在衆人的面前也不表露出討厭冷雪鵲,只是偷偷做着噁心的表情,還把眼光不時向佟氏瞟去。
那厭惡的小動作自是也瞞不過冷雪鵲。但當着衆人的面總算孩子給面子,她還算高興。
沒有多久,月軒璞帶着甫青進來,他一臉春風笑意,想是未進門就先聽到了裡面的歡笑聲。
“呵呵!二管家回來了?鵲兒的兄長終不負我所望。”
這個事情算起來除了冷雪鵲恐也只有甫青與無葉兩人知曉,公公婆婆面前,冷雪鵲自得替兄長又謙虛一番。
李飛絮興高采烈地向月軒璞道:“璞兒啊!我剛讓人讓相府送去了禮物。改日,你一定得登門好好謝謝你大舅哥。”
“這是自然。”月軒璞向李飛絮答話時走到了冷雪鵲坐的椅子旁坐下,他接過連城端來的茶水慢慢地喝起來。
月皓南望了眼面有尷尬之色的二管家,正色向月軒璞道:“璞兒!二管家是你叔,你不可再喚他爲二管家。”
月皓南的話不出,除了屋內少有的幾個知情人不驚詫。整屋的人全都瞠目結舌。覺得不可思議。
月軒璞緩緩地擡頭,嘴角微微上揚,向月皓南道:“父親!你早該認了叔。”
“見過二老爺。”以雲姑爲首,一干下人向淚如雨下的二管家施禮。
“叔!相信經過這場風波,你不會再去賭坊。”月軒璞的眼睛第一次笑得彎彎如天上的月牙,他饒有深意地向二管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