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清冷的光輝灑下來,太尉府內的萬物朦朦朧朧,活生生的一副令人聯想翩翩的意境美圖。
抱膝坐在鵲歸苑青瓦上的冷雪鵲遙望着眼瞼下的如畫美景。
小白貓靜如處子蹲坐在她身邊。短短的時間精心餵養,它已經快長成大貓了。
雄獅的身姿,威武的氣勢,一對晶瑩剔透的眼眸在夜裡更是如兩顆藍色明珠放着光采。
無葉回稟,李飛絮問碧海苑屋頂爲何破了。無葉便巧言說兩位少主子嬉鬧,因此把屋頂弄破。
李飛絮也知道兒子小時就頑劣。這長大成人,當着面不那樣了,可背地裡卻說不準。因而也沒有埋怨,只是讓無葉帶話給冷雪鵲,夫妻之間嬉鬧可以,但別傷了身子。
婆婆不再刻薄,對她很是寬容。
冷雪鵲想到這岔,脣角微微勾了勾。
突悠悠的琴聲緩緩飄過來。音律異常沉重,拖着長長的尾音。帶着淡淡的愁思和靜靜的落寞。暗藏着金戈鐵馬、征戰沙場的韻味。
緩慢的琴音不斷撞擊着她心中的空洞,她當即斷定如此帶着蕭殺氣息的琴不是兮紫煙所撫。
她不由得放眼環顧搜尋,想要找到撫琴的主人。
目光掃過聽濤閣、聽風樓、碧海苑。終於,把目光鎖定碧海苑。
太遠,參天大樹又枝繁葉茂。她提起一口氣至肺腑,喚了聲小白貓就點足飛襲。
小白貓撒開四肢,動如脫兔,行動極快。竟然緊緊跟着她,不離分毫。
她撒下了一串極輕的銀鈴笑聲,愈加加快速度,移步換影,躡影追風。與小白貓比賽。
一人一貓身影忽幻變化移動。快如閃電,猶如兩個黑夜出來的美麗精靈。
彈指間。一人一貓來到碧海苑附近。
冷雪鵲在昨夜衝破的碧海苑屋頂隱約看到一個伴月的人。
他永着一身熟悉的黑色衣袍,整個人幾乎與夜色融入一體。
淡淡的月輝,彷彿又給他披了一件神秘的瑩色外衣。而黑衣墨發,如山嶽屹立的坐勢,又給秋日的浪漫夜晚憑添了幾分蕭索。
她點足落到他幾米之處。傷勢剛好。剛纔亦是拼了全力,喘了幾口粗氣,就悠悠地望着側面向她的他。
小白貓的尾巴蜿蜒甩動,也如她一般好奇地看着撫琴人。
月軒璞什麼時候回府的。回府也不使人去給自己說一聲。而是獨自到了屋頂撫琴。
他一貫清冷的向她微微一笑。隨後於她的到來仿若不知,只是專注地撫琴。
由於知道昨夜的事是冷顏施法搞破壞。她不再怪他,提拉着裙裾,輕手輕腳地來到他身邊,抱着膝若剛纔一般看向遠方,靜聽他的琴音。
他撫完一曲。帶着夢幻的雙眸看向天際的星星點點,嘴裡道:“小時最愛爬到屋頂看星星月亮。五年了,再沒上過屋頂,不想。昨日一破例。今晚就遏制不住躍上來。”
聽他這話好似忘記了白天的不愉快。她眼中泛出幾縷迷離的光芒。前世一人隱居深山,無聊之際做得最多的就是看天上的星月,“我也喜歡這樣。一個人。冷冷清清。別人都道無聊。可我能在這種意境想通很多事。”
他眸光一凝,爾後伸手撫向蹲坐在中間的小白貓頭部,“這貓成精了。都能追得上你。”
她的目光跟隨落到小白貓身上,嘴角噙着一縷淺淺的笑,“都說寵物與主人很像。以我的修爲。它自是也不落後。”
他突然噴笑,“那你的意思我像極了凶神惡煞的黑虎啦?”
“呃!”她愣了一下。接着捂住嘴咯咯地笑出聲來,分辯道:“沒有沒有!不過。確有幾分像,但你的動作有時候更像一隻長手長腳的大猩猩。
他極不友好地回頂。“那你不說話的時候還像一頭悶豬!”
豬這詞太難聽了。她撅着小嘴,突然變臉,“不準摸我的貓啦!”
他發出嗤地一聲,帶着怒氣煞有介事在擡眸凝望她。
清冷的月色下。她眼眸帶着一縷若有若無的怒意,只稍一專心,就能看到裡面攝人心魄的自然柔美風情。
這是一個可愛的小精靈。發怒時與他一樣。不發怒時傻得可愛。思維也與常人不同。
歷來不屑於誰的他突然不忍與她強嘴,苦口婆心地道:“你能不能不與我鬥氣?”
她醒悟過來自己又耍小性子了,垂首,輕聲道:“誰願意與你鬥氣。是你小氣。”
他舔了舔脣瓣,閉上眼兩分鐘,最後似下了決心,摸索着從懷中扯出那塊秦蘭玉的手帕來,遞到她面前,“鵲兒!這手帕確實是在我們牀榻臺階上拾到。你拿去還給二妹。”
她掃了眼那在夜色下白生生的手帕,心絃仿如被重重撥動。
他這般友好的態度,她突然感自己在手帕這事上太過認真。
她沉默會兒,決定把手帕一事拋到腦後,風輕雲淡地道:“你若喜歡就留着。”
“不不不!我不喜歡。”他硬把手帕塞到她的手中,手緩緩地擡高,輕輕地搭在她的小香肩上,臉色舒軟,望向浩瀚的天空。
她悄然捏緊了手帕,美美地偷歡喜。接着,頭自然而然地依靠向他寬厚的肩膀,閃着琉璃光芒的眼眸望向星月。
幻想與他走天涯看盡殘陽,坐在屋頂看星月也一樣浪漫有趣。
“要是能這樣看一輩子的星月就好了。”她道。
“會的。”
今夜有幾許涼意,時間久了,他下意識地收緊臂膀。
兩個時辰後,他道她傷未好,抱着她拿了琴躍下。
他如昨日一樣溫柔地摟着她,大手在她身上游走。
她一邊感受着他的侵略。一邊暗想冷顏是錯的。豈不知,關鍵時刻,他發出香甜的鼾聲。
屋外的風不知何時變得大了。吹得嗚嗚的。而几案上的那盞陶瓷燈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影響,小幅度的忽明忽暗。
她睜着一雙大大的眼睛哀怨地一直望着那燈到雞鳴。直到感覺他要起牀,才閉上早疲乏的大眼。
今日天氣猝變。陰雲籠罩,冷風在府裡肆虐着呼嘯而過。
冷雪鵲吃了早飯,着了披風,先是到竹苑去請安,後到聽濤樓看望了正準備讀書的月花前,這纔回了鵲歸苑。
“小姐!你今兒好像不開心?”婉春小聲地問。
“沒呢!”她淡淡地回了句。從几案下拿出那本道法的書來。
看得淡了,也決定拋開,就沒有那麼痛苦,把這書重新閱讀了一遍。
她從中又領悟到不少真諦,合上書時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婉春給她端來茶水。隱在含意地道:“小姐!你成婚眼看也有幾月了。二小姐也到了成婚的年齡。小姐應該給夫人說說,儘早給二小姐定門親事。”
冷雪鵲擡頭望向雕花窗,眉梢添新愁,“妹妹是應該嫁人啦!”
“那左丞相的二兒子吳敬堂儀表堂堂,在朝中也有小有官職。而且與相府門當戶對。想來這門親事不錯。”婉春繼續說道。
冷雪鵲奇怪地瞅着婉春,這小丫鬟短短兩日好像開竅了。對什麼都懂。
她突然拎住婉春的耳朵,佯裝着生氣地逼問:“這話是不是無葉教你的?”
婉春驚乍乍地叫喚着疼,爾後無奈地承認。“前日小姐受傷離去後,奴回鵲歸苑時碰着了大管家,他說睡不安穩。奴就把情況給他說了。他就說了這通莫名其妙的話。”
果然是無葉的主意。冷雪鵲在狡笑的時候又道:“他沒拉你的手吧?”
“沒沒!”婉春神色慌張,接着又說:“只拉了一下。”
“拉了就拉了。害什麼羞!”她安心了,看來,無葉於她的安排很滿意,不然,不會對婉春說這些話。而他既然這般說。應該也是看出了什麼。
看來,妹妹一事不是自己憑空猜想。就算自己多心。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爲防萬一出現。還得釜底抽薪。
她是個封建的人,既然有了對策。就得實施。當即叫了輛馬車帶着婉春直奔孃家。
婉春與婉夏一相見,就歡天喜地的拉着手小聲敘起話來。
冷雪鵲向張氏問候幾句就直切主題,而張氏心性也敏感,便追根問底。
她簡單地述說後,拿出那塊絹帕來給張氏,“這是妹妹昨日留在府內的。今日與娘所談之事也是無聊之說。還請娘把手帕給妹妹時不要多說。”
張氏立時緊張起來,雖有姐妹同嫁一夫的先例,但他們是顯赫人家,而且歷來不贊成這種事,何況這個女兒一直是心頭肉、是擔心的對象。
婦人捏緊了手帕,渾濁的眼眸閃爍着不安,“怪不得那死妮子你們每次回都要有幾天不出閣。原來是這麼回事。”
冷雪鵲心頭一涼。憶起昨日秦蘭玉見到月軒璞就兩眼閃着崇拜的光芒。
那是一種對英雄人物的無尚膜拜。說實話,她對月軒璞改變看法後也曾是這樣。
崇拜與不服輸,再加上月軒璞美麗而神秘的愛情故事,令她鬼使神差的不想離開太尉府。
“娘!我回府了。”她眉間繚繞着楚雲,失魂落魄地站了起來。
張氏一把緊緊地拉住她的手,“傻女兒!這事娘會作主。你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