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祚?曾滌生,這話說出來就沒有什麼餘地了,遮遮掩掩,咱們彼此之間還能多走幾年,若是翻臉,血流五步吶!”
眯着眼瞧了瞧曾滌生,既然要攤牌了,楊猛也不打算隱瞞什麼,但曾滌生若是想阻攔的話,楊猛也不介意,今天就送他歸去。
“涉及教派、涉及國祚,從來都是血流五步的,公爺但說無妨,曾滌生擔得住!”
既然要攤牌了,曾滌生也不似剛剛進來之時那麼謹小慎微了,直愣愣的瞪着楊猛,要等的只是答覆。
“好!老子一路走來,玩的就是江湖把式,既然你曾滌生想要硬碰硬,那咱們也沒必要抻着了,坐!
曾滌生我來問你,大清的國祚傳承至今,可有延續的可能?”
伸手示意曾滌生入座,楊猛抿了口茶之後,問的問題也極爲敏感。
“若是隻有長毛賊,大清的國祚,可延續五十年!但有了公爺,怕是……”
若是楊老三不摻和洪楊之亂,朝廷不是不能延續國祚,但有了楊老三,有了之前京師的數次叛亂,如今大清的宗室,零零散散不過十幾幾十之數,想要延續國祚怕是難了!
“有了楊老子,若是沒有楊老子,你們如何平定洪楊之亂呢?
洪楊禍國亂民,是斷不能讓他們延續下去的,單單一個拜上帝教,就決定了洪楊的歸處,如今洪楊已死,斷滅太平天國之事。老子已經做完了!
沒有老子。內有洪楊外有列強。怕是大清想要延續國祚,也要不斷的各地求和吧?
臺澎、西北、東北、蒙古,這些地域要劃出去多少?這賠款,朝廷又要付出多少?
內有洪楊致使戰事不斷,外面的列強肆意搜刮朝廷,曾滌生,老子來問你,這大清的百姓。究竟要死傷幾何?
幾十萬?幾百萬?還是幾千萬?”
曾滌生要玩真格的,楊猛也不客氣,言語之中雖說沒有謾罵之辭,但語氣也是相當的惡劣。
“這……”
幾十萬?洪楊變亂的死傷,恐怕就不止幾十萬,若是沒有楊老三,江南的良田怕是多半都要撂荒的,加上這幾年的水旱災荒,怕是死傷的人數,幾千萬不止!
“說不出來?那老子給你算一算。不算別處,單單算一算。你的家鄉所在兩湖吧!
這些年,老子在兩湖,舍糧的花費數以百萬計,若是沒有河道工程,兩湖餓死的人口,當在五百萬左右!
若是輻射一下江南,無糧餓死的人口,要在兩三千萬左右!
沒有老子,江南五六千萬、北方兩三千萬的人口,都要餓死的!戰死人口不算,這就是老子這些年的功績,對此老子也不避諱什麼的!
滿清朝廷,自是不用去管老百姓的死活,當年滿清入關之際,死傷的人口,也是數以千萬計的,讓朝廷體恤百姓,當句笑話說說還成,當真,那你就是笑話了!
此話可有假?”
兵災之中救活了數以千萬計的百姓,楊猛一直就把他當做了自己的功績,爲救人而殺人,也是楊猛一直以來,尋求心理平衡的辦法,說不說,這些東西都擺在了那裡,若是換了朝廷做事,一兩千萬百姓餓死,那是最少的了!
“公爺所言,句句屬實!但如今朝廷的根基已然穩固,行那事,怕是要不得人心了!”
對於楊老三所說的活數千萬人之功,曾滌生也是認可的,但如今大清上下,安穩異常,在這個時候行悖亂之事,怕是要引得國家四分五裂的。
“根基已然穩固?這話你也敢說!這穩固的根基只是一時的,西北之戰乃是國戰,沒有勝負是斷然不會停歇的,固河修渠興商事,爲的就是這場戰爭。
老子不瞞你曾滌生,固河修渠興商事,就是老子爲這場戰爭打下的伏筆,無論戰爭的結果如何,當年雅克薩割出去的土地,道光帝那時候割出去的土地,老子都是要收回的。
而時間,就在這四五年之中,朝廷的根基穩固,這話你曾滌生,聽了這些之後還敢說嗎?”
有些譏諷的看了曾滌生一眼,欺上瞞下對於四色棍之流或許好使,對他楊猛來說,就是嘲笑,大清如何,都是他楊猛一手謀劃出來的,大勢在手,曾滌生想憑着大勢說服他楊猛,太過輕視他楊老三的本事了。
“這……委實是風雨飄搖!”
聽了這些,曾滌生不由的有些氣結,不說收不收回割讓的土地,單單西北的戰事,就不是朝廷可以承擔的了。
“說白了,這些都是老子一手謀劃出來的,今年的糧食,馬上就要豐收了,各地的局勢都不錯,今年的糧食,將是去年的三到五倍也是事實,但這些還不足以支撐西北的戰事,今冬徵稅,也是必然之舉。
說了這些,老子的目的你曾滌生應該清楚了吧?想一想,給老子一個答覆!”
糧食產量一翻就是三到五倍,也就今年這一次了,前些年,因爲水旱災害,因爲撂荒,大清的一多半土地都是沒有產出的,有了水渠這麼個玩意兒,保證九成九的土地有收成,很簡單!
但今年過後,糧食產量想要翻番,就要以五年十年來計算了,水利、化肥、良種,這些都需要時間來實現,雖說楊猛正在謀劃大型化肥廠,但這些化肥只能保障很小一部分土地的增產,想要在全國範圍之內推廣化肥的使用,三年怕是不成的!
水利、化肥、畜力、農具,這些東西,想要一一實現,十年怕是底限了。
打仗,單單有了糧食是不夠的,軍餉的真金白銀哪裡來?楊家不可能出。朝廷出不來。這羊毛出在羊身上。徵稅、加負是最簡單的辦法了。
雖說軍隊用的是劫掠之法,但想要劫掠到足以承擔軍費的現金銀還是有極大難度的,而且國內基礎設施的建設也需要真金白銀,雖說都是內部消化,但倒手的過程還是免不了的。
爲了之後的戰爭,徵收對大清百姓來說,近乎於極限的稅賦,五年的時間。足以敗壞大清所有的統治基礎了,楊猛擺出了這個,曾滌生再想着推脫也難了。
“公爺,湘勇如何?”
沒有什麼沉思,曾滌生又問出了一個更爲敏感的話題,湘勇的歸路。
“若是沒有哥老會,湘勇可學着楚勇的法子,併入軍隊之中,但有了哥老會,湘勇……”
楊猛的話沒有說完。因爲他看到了曾滌生臉上的疑惑,恐怕湘勇的現狀。這位主帥也不怎麼清楚吧?
“哥老會?公爺此話怎講?”
湘勇之中,有哥老會的成員,曾滌生不是不清楚,大清的綠營兵,山賊、會黨佔了相當的比重,悍勇之人,多半都是山賊會黨出身,這在曾滌生看來,是沒什麼問題的,因爲幾個會黨之人,放棄整個湘勇,這楊老三未免霸道了一些。
親朋故舊,是官員維持關係網的根基所在,楊老三的目的,恐怕是想剪除他曾滌生的羽翼吧?
“此事你回去問一問曾老九就知道了,左季高的楚勇老子不去爲難,爲什麼要爲難你的湘勇,空穴來風必有因,這事兒你自己回去思量一下吧!
如今的湘勇,上上下下除了幾個主官,幾乎都與哥老會糾纏不清,這樣的軍隊,散了就是匪,養着就是賊,留不得!
湘勇之事,待你問明之後再說,老子這邊有句話,與其白白殺掉,不若讓他們開疆拓土吶!
咱們還是說說滿清朝廷的事兒吧!這事兒咱們談不攏,湘勇的結局也是一樣的。
老子沒怎麼讀書,但也知道些道理,滿清皇室之人不理百姓的死活,是斷斷留不得的,你曾夫子讀的書多,你來爲老子說說,老子爲何要延續滿清的國祚?
這華夏江山,漢人爲主,遍觀世界各國,哪有一個少數人統治多數人的國家,滿清爲主,勢必要打壓漢人百姓,漢人當家,不會去打壓滿蒙彝壯諸族,老子倒要聽聽,你這夫子能說出什麼樣的道道,這滿清篡不得嗎?”
揭過了湘勇之事,楊猛又把話題引到了朝廷身上,有些事情,只要達成了默契,這湘勇的歸路就是確定的,在朝廷之事上達不成默契,別說湘勇了,就是他曾滌生,也不可能活着走出楊府。
曾滌生聽了楊老三的話之後,也避過了湘勇的話題,若是真如楊老三所說,這湘勇是斷斷留不得的,哥老會這樣的會黨,曾滌生也不會任其在軍中坐大的。
地位到了曾滌生和楊猛這樣的程度,也就是所謂的上位者了,他們在乎的是長遠之事,正義與否已經是次要的了,狹隘一些說的是權柄的傳承,高尚一些說的就是國運的傳承了。
若是他曾滌生處於楊老三的位置之上,固守是強過進取的,畢竟他的歲數已經不小了,即使能篡得國祚,後繼無人也是個難題。
但楊老三就不同了,這楊老三如今正是春秋鼎盛的年歲,觀楊老三平日的行止用度,這位也是個精於養身的高手,年富力強、精於養生,不出意外這楊老三的壽限也短不了,不說一個甲子,起碼二三十年,這楊老三是撐得住的。
再加上楊老三之前的種種算計,篡清已經成了定局,楊老三的話說的也不錯,這神器在漢人手中,強過在滿人手中,如今這局勢,不支持楊老三怕是不成了。
楊老三的實力,至今仍有些不明不白,楊家的軍隊究竟有多少,曾滌生沒有探查清楚,但如今面上的這些,已經足夠楊老三篡清了,無論是湘勇還是楚勇,對上楊家的人馬,勝算全無啊!
若是東三省的恭王與蒙古諸王聯手,或許還有些勝算,但是,恭王入東三省,蒙古諸王入熱河,怕也是楊老三早已謀劃好的,與沙俄開戰,怕就是楊老三借刀殺人之局吶!
“公爺,東三省的恭王與熱河的蒙古諸王……”
曾滌生的反應雖說有些慢,但這個時候可不是愚鈍的時候,絞盡了腦汁,曾滌生抓住了問題的關鍵,這蒙古諸王與東三省的旗人不除,這篡清怕是要破家亂國吶!
“嗯!這個倒是說到點子上了,西北的戰事,死傷雖然慘重,但說白了,終歸是幌子,蒙古以北纔是老子着力的方向。
雖說西北的戰事,能吸引沙俄絕大多數的注意力,但指着恭王與蒙古諸王拿下蒙古以北的沙俄領土,難度也是絕大的。
蒙古兵與八旗兵,前期只是趟路的,這一趟下來,只怕蒙古騎兵殘餘不了多少,東三省的人馬,全軍覆沒也在預料之中,老子在西南還有百多萬人馬,定局之戰,不是蒙古兵與八旗兵的,而是西南人馬要做的事情。”
有些東西,楊猛如今沒必要隱瞞了,這些話說出來之後,曾滌生也點了點頭,死傷從來不是他們這些人要關注的,曾滌生、楊老三關注的是最終的利益如何。
“這麼說來,這滿清還是當篡啊!”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回去瞧瞧你起家的湘勇吧!臨行之前,給老子一個確切的答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