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軍的槍聲之中,修整炮臺的清國工人四散而逃,其中也有許多人,倒在了英軍的槍口之下。
幾個動作快的洋記者,已經開始調整照相機的鏡頭了,這裡隨着危險,但也潛藏着巨大的機遇,如果能完整的報道,大清與英吉利之間的戰爭,那他們就可以在本國的新聞界揚名立萬了。
“收攏百姓,炮臺鳴空炮,對英吉利的戰船做出警告!”
英軍那邊已經開槍了,作爲一個優秀的外交官,這位楊部堂是稱職的,但作爲一個前線的軍事指揮,楊部堂的反應無疑是愚蠢的。
如楊猛的吩咐一樣,炮臺下面已經開始收攏工人了,但炮臺前面的一聲警告性的炮響,卻招來了英吉利戰船的兇悍反擊,無數的炮彈,在衆人腳下的炮臺上炸響,好在他們所在的位置超出了艦炮的射程,不然就危險了。
前線的戰報,一份份的被翻譯給這些記者們,對於楊部堂的軍事才能,記者團的這些記者們,只能聳聳肩表示無可奈何了。
戰爭已經爆發了,而這位楊部堂的命令卻是讓手下的官兵,與英軍交涉,接連死了十幾個傳令兵之後,他依舊在發出這樣的命令,戰爭之時,不能果斷的出擊,衆記者對楊部堂的評價也在急速的下降之中。
炮臺的守軍,也在快速的集結之中,虎門炮臺的守軍人數不少,起碼有五六千人。一個將領模樣的人,很快就到了楊部堂的面前。在衆記者十分耳熟的稱呼之中,吳元猷發出了請戰。
“部堂大人,已經死了幾十位將士、百姓了,敬圃求您下令還擊!”
“不行!但凡有一絲停戰的機會,咱們也要爭取一下!”
楊猛的命令經過翻譯之後,不大的平臺上面,竟響起了一片噓聲,對於這個軟弱的楊部堂。記者團的一些人,明顯是極爲鄙視的。
“諸位,戰端已開,還請隨我離開虎門吧!一旦危及到了諸位的人身安全,楊某是擔當不起的!”
都這個時候了,這位楊部堂竟想着臨陣脫逃,衆人對他的鄙夷。也越來越深了。
交流了一下之後,衆記者都認爲這是個不錯的機會,實地報道戰爭啊!這以前只有克里米亞戰爭之中,有記者報道,若是他們能全程報道這一場戰爭,無論對於名聲還是以後的收入都有數不盡的好處。
“楊部堂。我們不是清國的百姓,這個時候,我們不會聽你的命令的,與其逃走,我們的建議是。您帶着自己的部下奮勇還擊,一個不珍惜部下生命的人。我們的世界是不會接受的!”
一個同仇敵愾的小團體,就這麼形成了,面對記者團的建議,楊猛躑躅了一下,也做出了抉擇,開戰!
“吳元猷聽令!包圍絞殺!只要上岸的不是大清百姓,隨意殺戮!”
與之前的怯懦不同,這位楊部堂的命令卻是血腥而恐怖的,包圍絞殺、隨意殺戮,在這一刻,衆人才算真正的認識到了這位楊部堂的兇悍狠毒,前期的怯懦,恐怕是不想承擔開啓戰爭的罪責吧?
但戰爭是怎麼開啓的,記者團的人心知肚明,英軍主動開戰,這個是怎麼也無法擺脫的責任。
軍令傳達之後,幾千人的隊伍,果然如楊部堂的命令一樣,在衆人的眼中分成了三路,左右的兩路鉗形戰陣,直接就對着一兩千英軍的後路奔去,而中央的千餘人,也兇悍的對英軍的陣地發起了攻勢。
這麼打仗有多難,只有臨陣指揮的吳元猷清楚,英軍的戰船一個勁的轟擊兩翼的人馬,雖說傷亡不是很大,但長久的持續下去,這些練勇的戰心,怕是會被消磨的一乾二淨。
“楊部堂,吳提督請您准許炮臺發炮,不然……”
“知道了!下去吧!諸位今日本來要帶諸位觀看我大清虎門炮臺的新型巨炮的,但這時機,本部堂選的不好,讓諸位身陷戰場之中了。
既然今天的主要目的是觀看火炮,那我就帶着衆位看一下,我大清虎門炮臺的巨炮的威力,請隨我來!”
沿着炮臺的臺階,衆人走到了虎門炮臺的制高點,這裡之前是沒有炮臺的,這裡距離江面太遠,已經超出了許多巨炮的射程。
明顯是新建的炮臺之上,佇立着三門超巨型的火炮,這三門火炮的炮聲白亮猶如白銀一般,一位洋記者對着巨炮突然喊了一聲:
“德國銀!”
“不錯,正是白銅巨炮!每座火炮淨重二十噸!
聽令!三炮齊發!六炮之內擊沉英吉利的戰艦,否則軍法從事!”
巨型的火炮,連着巨大的底座,這些底座也完全是機械底座,望着不斷調整的白銅巨炮,壬雷斯和安德烈的眼中,滿是驚詫之色,這樣的巨炮已經超出想象了,即使是法蘭西的要塞巨炮,也沒有這樣的重量啊!
這位楊部堂看來完全是在演戲,三門巨炮早已填裝完畢了,不想開戰,怕是他巴不得開戰吧?
幾息之後,第一門巨炮調整完畢,在震耳欲聾的炮聲之中,這門巨炮的炮彈,在珠江江面上掀起了以朵巨大的水浪。
“爆炸彈!”
這樣的驚呼,沒有引起人們的主意,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第二門準備射擊的巨炮身上,轟鳴之後,衆人朝江面看去,這一次炮彈沒有打偏,衆人眼中,只有幾米大小的英軍戰艦,在迴盪的炮聲之中,應聲而裂,整個船頭都被那一發開花彈給撕碎了。
“繼續!擊沉爲止!”
六炮之後,兩艘英吉利的戰艦被擊成了重傷。另外一艘已經開始下沉了,巨炮的威力太過恐怖。安德烈臉上的表情也是極度的僵硬。
法蘭西那邊的國策他已經知道了,與英吉利合夥對清國出手,幾乎已經成了定局,法蘭西的舊式岸防炮哪裡去了?爲什麼虎門炮臺會有威力如此巨大的火炮呢?
“停止發炮,諸位,你們可以近距離的觀看這些火炮了。”
與剛剛臉上滿是驚詫的表情不同,這位楊部堂面沉如水,說不出的威嚴。這難道就是他暴怒之後的表情?
雖說十分想近距離觀看這些巨炮,但衆人更多的卻將目光放在了炮臺下面的戰場上,沒了艦炮的支援,登陸的英軍已經陷入了包圍之中,與傳言之中,使用冷兵器的清國士兵不同,包圍英軍的這些清兵手裡拿的都是火槍。
雜亂的槍聲此起彼伏。在安德烈的眼中,人數佔了絕對劣勢的英軍已經是必敗無疑了。
“楊部堂,可以勸降了!”
安德烈剛剛數了數,下面的英軍差不多有兩千人,一旦全軍覆沒,大英帝國必然是要報復的。一旦戰爭的規模擴大,法蘭西勢必要介入這場戰爭之中,對上這位深不可測的楊部堂,安德烈也無法預知戰果的。
之前與這位楊部堂會面,安德烈的姿態雖低。但他在心裡還是看不起清國的,祖國戰敗也不是他想看到的結局。
“安德烈!這是戰爭。只要打響了,就要各自傾瀉心中的憤恨,現在勸降,本部堂如何面對剛剛或是正在死去的部下呢?
英軍不主動投降,本部堂就不會下令停戰!”
與剛剛的怯懦,天差地別的強硬態度,戰爭之前與戰爭之中的楊部堂,完全不能相提並論,望着底下正在拼殺的英軍士兵,記者團的人竟有一種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感覺。
“今天就到這吧!咱們回廣州,詳細的戰報,明天本部堂自會通報的!”
戲已經做足了,戰爭之中吳元猷所屬的練勇,也暴露出了他們的弱點,剩下的只是苦戰而已,看無可看,炮擊英軍雖說是個不錯的選擇,但那樣只會讓他們提前投降,達不到殲滅的目的。
而廣州練勇也要付出一定的死傷,激發廣州上下的同仇敵愾之心,當戰爭與政治結合在一起,是沒有什麼立場可言的,作爲戰爭中的普通一員,楊猛也要遵循這樣的法則。
“楊部堂,下面的戰場呢?”
“已經結束了,英軍若不投降,只有全軍覆沒一個下場,戰爭就是這麼的殘酷,我們還是不要面對了。”
不理會安德烈的勸解,作爲法蘭西人,安德烈想的是什麼,楊猛也很清楚,害怕法蘭西軍隊的下場與下面的英軍一樣而已,但是這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兒,想憑一己之力改變戰爭的走向,安德烈還沒有這樣的本錢。
來的時候睡眼惺忪,英吉利不宣而戰的時候怒氣衝衝,離開的時候心事重重,新廣州、新虎門、新火炮,一個全新的大清國也展現在了記者團的面前。
面對大清,不僅安德烈心裡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記者團也是一樣的,在他們眼中,猶如蠻荒的大清國,每做出一件貼合歐美的行動,都是那麼的令人驚豔。
十幾天的時間,沉浸在大清與歐美接軌之中的人們,也第一次見到了大清國的森森獠牙,來過、看過、征服過,這句名言在衆人的心中,齊刷刷的走了一遍,經過這一戰,好像世界的格局也要跟着變化了!
對於記者們的表情,楊猛沒有過多的關注,他的目光造就放在了港島之上,他在思量着,是否該將林李的那支人馬投放到港島之上。
從虎門炮臺,到下面的碼頭,衆人走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上山容易下山難,戰爭也是一樣的,今天虎門的硝煙,就意味着以後更大規模的戰爭。
英吉利是個什麼樣的國家,清國是個什麼樣的國家,衆人心中都有一個權衡的,大英帝國是不會吃虧的,報復性的戰爭,就在未來不遠。
而在衆人眼中,腐朽沒落的大清國,卻迸發了新的生機,大帝國、東方的大帝國,殺戮起來竟是這樣的殘酷無情,好像之前歐美國家,都小看這個沒落的大帝國了。
唐宋元明清,唐宋許多人是不知道的,但元明清三朝,卻是深入人心的朝代,元朝遠達歐洲的疆土,明朝縱橫七海的船隊,這些東西,記者團的這些人,也大概的瞭解過,想到這裡,他們也想到了在歐美流傳很廣的一個故事,關於拿破崙、阿美士德和大清的故事。
阿美士德認爲只有通過戰爭來敲開清國的大門,他們才能開闢這個巨大的市場。對於這個說法法皇拿破崙是極端輕蔑的。
對於這個說法他的評價就是:‘要同這個幅員廣大、物產豐富的帝國作戰是世界上最大的蠢事。
開始你們可能會成功,你們會奪取他們的船隻,破壞他們的軍事和商業設施,但你們也會讓他們明白自己的力量。
他們會思考,他們會建造船隻,用火炮吧自己裝備起來,他們會把炮手從法蘭西、米利堅甚至倫敦請來,建造一支艦隊,把你們打敗!’
這樣的說法,阿美士德當然是不同意的,他反駁說:“清國在表面強大的背後是泥足巨人,很軟弱!”
他並不軟弱,他只不過是一支睡眠中的石子,以今天看來,石子睡着了連蒼蠅都敢落到他的臉上叫幾聲,但他一旦被驚醒,世界會爲之震動!”
拿破崙如是回覆的阿美士德,而衆人面前的楊部堂則是以實際行動回覆了英吉利人,雄獅睡醒了,該是世界震動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