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本就是無比焦躁的一件事兒,涉及到了紛繁複雜的大局,這樣的等待更是令人望眼欲穿,這不是沉不沉得住氣的問題,而是涉及到了生與死的問題。
一旦曾滌生那邊沒有迴應,河道工程也只能到疏通長江主航道而止了,沒有曾滌生的加入,接下來,楊猛就要大量的擴軍、練兵了。
時間,對楊猛來說不是很多,對曾滌生來說也是如此,一旦這次沒了機會,恐怕之後兩人也沒多少機會共事了。
對曾滌生,楊猛的耐心算是足夠了,繼續在曾滌生的身上用功不若另扶持一人,人選,楊猛早就有了,那就是曾滌生的年家子學生李鴻章,這位可比他的師父活泛多了,但活泛二字,可不是什麼好評價,這人說白了,也算是反骨仔之流。
對於李鴻章,楊猛瞭解的可比曾滌生多,扶持這位,可要仔細的提防,他和左騾子還不一樣,左騾子雖說奸猾,但並不悖主,這位後世的李中堂,可是個活脫脫的悖主之人。
雖說他與曾滌生一樣,走得也是科舉正途,但與曾滌生相比,這李鴻章的影響力,就要小得多了,不到萬不得已,這個棋子,楊猛還不打算用。
但如今這情形,就是萬不得已的時候了,一旦曾滌生拒不投靠,楊猛就要再試探他一次,實在不成,只能除去了。
楊猛在九江等了五天的時間,左騾子那邊也催促了三次了,他沒有等來曾滌生的信函。卻把曾滌生給等來了。
曾滌生能親身到九江。讓楊猛稍稍有些詫異。這誠心未免大了一些,江西那邊如今可是有戰事的。
“曾夫子,你怎麼過來了,江西那邊無事嗎?”
以曾滌生的個性,應該是留在江西督師的,如今親身來九江,卻讓楊猛的心裡起了一絲懷疑,事出反常必有妖吶!
“自從聽了部堂的建議。委軍於部下之後,江西戰場進展頗爲順利,滌生深恨當年不聽部堂的提點,過於剛愎導致兩次大敗被圍,如今湘勇的舊部與部堂援助的杜降虎配合密切,許多事兒滌生已然不用親力親爲了。”
這個解釋倒是說的通,楊猛微微的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說法,但有些東西還是要慢慢試探的,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不是?
“這次你怕是爲了江南大營向榮而來吧?”
這事兒楊猛之前給曾滌生透過話兒了。向榮異動必然招災惹禍,曾滌生在官場算是個實誠人。這次到九江來,多半是想救援向榮,但這事兒卻是做不了的,救向榮現在已經晚了,只怕湘勇打過去的時候,江南大營也完了。
“正如部堂所說,江南江北大營陷入窘境,與滌生有直接的關聯,只怕不救向榮,朝廷那邊不好分說。”
曾滌生的話,也是實話,向榮兵敗他是罪魁,雖說朝廷不一定知道這事兒,但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有心人到處都是,犯紅眼病的更多,見不得人好,怕是多數官場之人的通病吧?
“既然要救,可有軍略?”
“正要找部堂討教!”
“嗯!十萬湘勇,或許可以救得向榮,少了這個數目,此去江寧必敗無疑!”
楊猛這話是實話,若是曾滌生有十萬湘勇,擺出進攻天京之勢,楊秀清等人就沒機會圍殺向榮的江南大營了,沒有這樣的兵力,想要救援向榮,只是沒事兒找事兒而已,弄不好曾滌生還會大敗一場的。
聽了十萬的字樣,曾滌生的臉上也露出了苦澀,十萬說說簡單,別說自己拉不起來這樣的大軍,就是能拉起來,朝廷那邊也不允啊!
“部堂,向榮於我有恩,朝廷又有諭令,這江北大營已潰,不救向榮的江南大營,於情於理都是說不過去的。”
與楊部堂說話,曾滌生這段時間也開始注意措辭了,有些佶屈聱牙的東西,他也是儘量避免,免得惹部堂不快。
“嗯!說的也是,救,沒這個本事;不救,說不過去;那就作勢欲救好了。”
這話也是楊猛的試探手段之一,以曾滌生的個性,這作勢欲救違背了他的原則,若曾滌生答應了,那這位就不是真心投靠,事前事後表裡不一,這是細作吶!
“這個……部堂……怕是不妥吧……”
猶豫了好長一段時間,曾滌生終是沒有接受楊猛的建議。
“嗯……既然你要救,以湘勇之力又難救,何不邀左季高一起出兵呢?
現如今,立馬對天京用兵,你想也不要想,長毛賊破襲江北大營,只是擊潰而已,殺傷的官軍,並不多,只有吉爾杭阿所部的數千人而已,其他官軍,大多隨託明阿敗退揚州以北了。
向榮是個老行伍,雖說不擅攻伐之道,但守勢不錯,長毛賊想要覆滅江南大營,卻是不可能的,最多隻是擊潰而已。
你如今去救江南大營,得不償失,不若與左季高合力,共扶向榮再立江南大營,在安徽、江西結合部,取一城池,互爲依靠!”
再立江南江北大營,是朝廷必然的選擇,江北大營主力未失,江南大營現如今正在勉強支撐,若太平軍擊潰江南大營之後,軍事上沒有壓力,楊秀清必然會選擇內鬥。
對楊猛來說,太平軍內鬥不是什麼壞事兒,但現在卻有些不合時宜,如何處置太平軍,楊猛還在思索考校之中,而且這段時間,關注一下列強的動態,纔是真正的大事兒,給太平天國一定的軍事壓力,讓楊秀清無心內鬥,短暫拖延幾個月,待英法的局勢明朗之後,再作打算纔是正理。
如今的楊猛也有做棋手的資本,左騾子和曾滌生。現如今都成了他的棋子。有這兩個關鍵的棋子。制衡太平軍,不是多大的難事兒。
至於朝廷那邊,看來有必要挪走林吉李的那支北伐軍了,看看林吉李的表現,若是這三人明步,就給他們一條活路,若實在是愚頑,那就該着僧格林沁立功了。
“部堂說的可是湖口?”
“再遠一些。九江湖口本爲一體,如今周邊百里還沒有長毛賊的動向,你來湖口做什麼,養老麼?”
“安慶?”
“嗯!就是安慶,我給左季高發個帖子,你在九江逗留幾天,咱們計較一下,如何攻取安慶!”
安慶這地方,太平軍的重視度不夠,一旦安慶失陷。天京就危急了,攻取安慶宜緩不宜急。要讓楊秀清,充分體悟一下安慶的重要性,纔是關鍵的步驟。
奪取安慶,楊猛不是很着急,如今僵持纔是最好的局面,官軍過分坐大不好,同樣太平軍過分坐大也不是什麼好事兒,讓官軍與太平軍再彼此磨練一段,纔是最好的選擇。
“部堂,攻取安慶,怕是費時費力啊!”
“費時費力?那是你的看法!若你的湘勇舍南昌入安徽祁門,江西境內的長毛賊會作何選擇呢?”
“怕是要追擊的!”
“要的就是這個,自南昌入祁門,一路可不好走,且戰且走,若敗了長毛賊,就回師江西,若長毛賊不予理睬,就從祁門直插安慶,安慶到手之後,就能輕易斷了江西匪賊與江寧的聯絡。
屆時,這江西的匪賊,還不是孤軍一支,案板上的魚肉而已,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貨色!”
楊猛的大戰略,是絕對不錯的,沒什麼疑點,只要湘勇、楚勇,佔了安慶,戰略上的優勢位置,就落在曾左二人手裡了。
“滌生愚鈍,還要再斟酌斟酌。”
曾滌生的腦中,並沒有輿圖,雖說他能說出安慶二字,但要一下認識安慶的戰略地位,卻是不可能的,回去斟酌一下,也是理所應當的。
“嗯!最好不過了,這是左季高最近的戰報,這是安慶周邊的輿圖,你回去思量一下,正好等着左季高到來。”
與曾滌生不同,左騾子那邊有杜氏兄弟可用,委軍來九江,左騾子比曾滌生的掛礙要少得多。
又是一個五天,左騾子到了九江,這位自然第一時間要來給楊部堂請安的,見了意氣風發的左騾子,楊猛也笑了。
“左騾子,廬州一役打的不錯,深諳兵法之道吶!”
“嗨!全賴三爺的提點!”
“哼哼……這次讓你來,是想讓你與曾滌生一起兵臨安慶,怎麼個看法?”
與左騾子說話,無疑輕鬆了很多,楊猛將地圖一擺,手指直接就壓在了安慶府的所在。
“安慶?湘勇?三爺,這是要救向榮?”
江北大營崩盤的原因,左騾子也略知一二,如今江南大營的向榮,已經是四面楚歌了,雖說大營依舊在,但崩盤也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兒了。
左騾子心裡藏着輿圖,安慶的地位,他自然清楚,但現在這個時候,兵臨安慶,說實話早了一些也倉促了一些,湘勇、楚勇雖多,但畢竟多不過長毛賊,藉着安慶的地利,遏制皖贛的長毛賊,不是不行,但接下來的陣仗,就是死磕了,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左騾子並不願意去幹。
“時機上早了一些,但是曾滌生鐵了心思要救向榮,爲今之計,唯有兵圍安慶一途,方可減小向榮那邊的壓力,走別的路子,都是自取滅亡吶!”
“好個愚頑的曾滌生,這樣做的話,湘勇、楚勇的傷亡想必是少不了的。”
現在兵圍安慶,說實話,就是個賠本的買賣,但曾滌生那邊非要救向榮的話,還真是隻有這一條路可走。
“你那邊也該真正的歷練一番了,小打小鬧終不是練兵之法,兵員讓駱秉章、胡林翼安排,若是可能,讓新組的兩湖綠營參戰,也未嘗不可!”
“既然三爺有此謀劃,那左季高就不避艱難了。”
“嘴上說的倒好!想要什麼東西?”
楚勇雖是楊猛幫着左季高拉起來的,但過多的干涉楚勇的軍務,卻不是什麼好事兒,這次左季高答應出兵,擺明了是要做交易,既如此,楊猛也就順水推舟了。
“攻城的重炮!”
“重炮?給你只是拖累而已,這樣吧!作爲軍費,三十門十二磅野戰銅炮,法蘭西所制,威力差不多與萬斤鐵炮相當,重量麼?算上炮車不過三千多斤!”
“如此甚好!”
這也是左騾子對楊猛的試探,見楊三爺不把自己當做下人,左騾子也就安心了不少。
左騾子這邊的事兒定了,接下來就是三人之間的商談了,對於左季高能幫襯湘勇,曾滌生還是很感激的,看了之前左季高在安徽的戰法,曾滌生也學了不少東西,這下見面之後,兩人稍一交流,許多兵事上的東西,曾滌生也開竅了。
兵圍安慶、作勢欲撲,就是楊猛給二人定下的戰略,前期直撲安慶,後期圍而不攻,給長毛賊足夠的軍事壓力,讓石達開等人再次回師,就是救援向榮最好的辦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