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來到巴桑負責的地方,這裡多是康巴那邊過來的,見三人來了,齊刷刷跪了一地,連頭也不敢擡,帶頭的巴桑也是一樣,雖說是個夾巴,但是被弄成朗生之後,這位身上的野性,被藏邊的律法磨了個一乾二淨。
“你們在那邊就是這待遇?”
看到這情形,楊猛也不由的讚歎三大?法王在藏邊的權威,沒有三大?法王的襄助,藏邊的律法也不會如此深入人心。
這一幕,也給楊猛提了個醒,藉助理教推行四省的律法看來也是個不錯的路子。
“嗯!誰敢擡頭就是對貴族不敬,輕則受刑重則丟命,若是僧侶,那這家人就是對佛陀不敬,很難在藏邊活下去的!”
稍一交心,楊猛就發現了索朗白瑪的用途,這位絕對是自己以後制衡藏邊的一枚重要棋子,這索朗白瑪如此表現,看來也是弄清了自己的位置。
“既然提倡衆生平等,爲何還讓人跪拜?藏邊的法師比佛陀厲害嗎?我看就是慣得,也是殺得少了,寺院不能掌權啊!”
楊猛這麼說話也是在試探索朗白瑪的底線,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裡的,想改很難!
“您比法王還厲害,三大?法王不一樣得看着您的指頭走路嗎?您說的就是聖言!誰敢不從?”
昌都不是藏區,雖說敬佛篤信,但並不唯佛,自由纔是他們的天性,誰也束縛不了的,康巴人域也是三大?法王的勢力最弱的地界,聽了聽楊猛的意思,索朗白瑪也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呵呵……也是這麼個話兒!
巴桑,你起來吧!以後不必如此,三爺讓你跪,你就跪,不讓你跪見了真佛也不許跪!
帶我瞧瞧你弄的鷹犬!”
“巴桑記住了。三爺不說話,見了真佛也不許跪!”
巴桑一句話,喊起了自己的手下們,把頭一低。就站在了楊猛坐騎一邊,順手就拉起了繮繩。
楊猛他們現在立馬的地方,離着鷹架犬舍還有一里多路,巴桑小心翼翼的牽着馬,墊着步子走在前面,哪知離着木柵欄還有百十步的時候,楊猛三人坐下的馬匹,說什麼也不走了,一個勁兒的在原地踏着步子。
隨着木柵欄後面傳出幾聲低沉的嘶吼,三匹馬後腿兒一蹬就想人立而起。牽馬的三人都是康巴漢子,最是熟悉馬性,見馬要驚了,這三人馬步一沉,就拽緊了繮繩。只要馬匹躍不起來,就不會傷人的。
“狗是好狗,可惜這馬不怎麼樣!下來吧!咱們走進去!”
若是換了自己那匹河曲大黑馬,是絕對不會出現這麼個情況的,可惜自己的河曲馬還在從勐臘返回的途中,御賜的這些良駒,雖說是軍馬。但顯然是訓練不足的貨色。
馬被狗驚了,這可不是什麼有面子的事兒,只能說是楊家馴馬的人手不成,這要是在京城,馴馬的就要倒大黴了。
“三爺,您這幾匹馬留在這裡吧!這馬還不錯。只是訓的少了。”
巴桑也一眼看出了事情的玄機,自己也是剛剛接手莊子的裡的事兒,多做些活計也是報答三爺。
“成了!莊子裡還有幾匹好馬,這活計你也兼着吧!帶路,咱們進去瞧瞧這些能驚了良駒的獒犬。”
巴桑快步上前。推開了木製的柵欄門,隨着巴桑一步踏進去,剛剛還有些雜亂的狗場,立馬就安靜了許多,但還是有幾聲低沉的嘶吼,在抗拒着。
“這狗場見了多長時間了?”
巴桑的本事不錯,就衝這一步的威勢,這位就是個能人。
“回三爺的話,一個月了!”
“那就更好了,巴桑,你是個有本事的,等訓完了這批鷹犬,你就跟着我吧!窩在這裡,白費了你這一身的本事。”
夾巴出身,懂馬性玩鷹犬,摔跤也不錯,這巴桑的腦子是夠用了,留在狗場,算是浪費人才了,跟在自己的身邊,摸摸他的性子,或許還能成個將才呢!
“謝三爺的賞識!只怕巴桑粗俗,污了三爺的法眼!”
做過朗生的巴桑,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有了主子的提拔,自己就要過上好日子了,可如今的生活比之以前,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每餐有酒有肉的日子,已經讓巴桑飄飄欲仙了,跟在楊三爺的身邊,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我說你做就成了!看看還在叫的那幾只,若是有三爺看得上眼的物件,就帶回去玩玩。”
玩狗就要玩惡狗,那些個夾着尾巴縮在狗欄裡的,楊猛還真看不上,只有那幾條依舊還在嘶吼的,入了楊猛的法眼。
“三爺,那幾頭都是藏邊過來的獒王,兇悍的很,傷人就是眨眼間的事情,再不讓人弄頭雪獒吧!那纔是吉祥的好獒犬!”
一聽楊三爺的話頭,巴桑直接就被嚇着了,這獒犬認主,到了生人手裡,養上幾年都不一定能養熟了,而且這獒犬可是能吃人的,萬一傷了三爺,誰能擔待的起?
“過去瞧瞧也不妨事的,沒有合適的,再選唄,要是有合適的就再好不過了!”
聽了這話,巴桑才放心了一些,手握着橫在身前的藏刀,這位就走在了楊猛的前頭,這可是大不敬,但獒王兇惡,巴桑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關着那幾只獒王的地方,是單獨闢出來的一個場地,三層的竹木柵欄做圍牆,裡面圈狗的柵欄也是雙層的,而且這地方,每個狗欄都有穿着竹甲的壯丁把守,這架勢也算是戒備森嚴了。
“這麼厲害?”
“嗯!這些獒王都是能獨鬥狼羣的,三五個刀手都不一定能放倒他們,來的時候都是裝在鐵籠子裡拖來的,沒有個一兩年很難養熟。”
巴桑一邊回話,一邊警惕的望着四周,這獒王最是靈敏,一旦聞着生人的氣味,肯定是要躁動的,雖說立了雙層的柵欄。但保不齊它們撲出來啊!
“放心,三爺也帶着刀呢!這狗欄裡的血跡和毛髮,還有這些獒王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兒?”
通過一掌寬的縫隙。楊猛也瞧了瞧狗欄裡面的情形,這些獒王滿身都是糾結在一起的毛疙瘩,而且好幾頭獒王的口鼻位置都有傷,再一細看,狗欄裡遍地都是沾着泥土的毛團,竹木柵欄上,還有一些猩紅的血跡。
“鬥一鬥他們兇性,選出新的獒王來,只要有了新的獒王,它們就有了約束。不會這麼兇悍了!”
獒王統攝普通的獒犬,可到了這裡,狗欄裡全是獒王,不傷它們的性命,要選出一隻獒王來。也很不容易。
“這頭是怎麼來,看樣子傷的不輕啊?”
一路走一路看,在一個偏僻的狗欄裡,楊猛發現了一頭奄奄一息的獒犬,雖說肚子底下全是紫黑的泥土,這兇物發現了楊猛的窺視之後,也發出了低沉的嘶吼。
“嗯!可惜了。這是隻小獒王,年歲太小,身子骨太單薄,對上那些老獒王,這小獒王就吃了大虧,被劃開了肚皮。本來以爲這頭獒犬死定了,沒想到十多天了,他硬是熬着沒死!
更可惜的是,這兇物不讓人靠近,也不吃東西。要是能麻翻了它,上些藥散或許還有救,不然只能等死了!”
說起這頭已經被傷痛折磨的瘦骨嶙峋的小獒王,巴桑也是一臉的唏噓,這麼好的底子,尤其是頭小獒,養熟了之後,過幾年就是頭新獒王啊!
“開開柵欄門,去弄些烈酒,我進去試試!”
人與人之間能惺惺相惜,人與獸之間也能!孤零零等死的滋味,絕不好受,楊猛前世就是這麼玩完的,瞧着小獒王雖說萎靡,但依舊帶着兇性雙眸,楊猛想起了自己的前世,殺人之心,就是死的時候也不會放棄,這就是兇人、兇獸的末路啊!
“三爺,您和各畜生叫什麼勁,萬一傷了您可怎麼辦?”
這次就是索朗白瑪出頭了,這話還輪不到巴桑來說,被獒犬傷了也是會要命的,自家男人不同犬性,萬一……
“無妨,只是惺惺相惜而已!”
一邊說着話,楊猛一邊把腰裡的大片刀解了下來,這就是誠意,雖說只是只狗,但這狗最通人性,通過氣味他就知道你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
“開門!”
見衆人遲遲不動,楊猛的面色一沉,巴桑的腿彎子立馬就彎了,抖了幾下,這才慢慢的站直了身體,戰戰兢兢的打開柵欄門,臥在地上的小獒王,也在嘶吼之中掙扎着站了起來,看樣子,只要巴桑敢進狗欄,他就能撲上來。
“一邊去,我來!”
一步踏進狗欄之中,楊猛也很小心,慢慢的將自己的雙眼,對準了獒王的雙眼。
一人一獒對峙了還沒有兩分鐘,那小獒王就體力不支了,抖着腿靠在了柵欄邊上,雙目之中的兇性依舊。
“都他媽快掛了,還兇個屁啊!”
一步上前,楊猛拍了拍獒王的腦袋,這才伸手把它給放倒了。
楊猛這一動,柵欄外的人,可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巴桑,腰裡的藏刀都抽出半截來了。
“拿酒來!”
瞧了瞧獒王肚子上的傷口,十幾公分,大是不大,但已經生了蛆蟲,這狗崽子能活到現在,命也不是一般的硬朗。
一口烈酒噴到小獒王的肚子上,這小獒王也在低沉的吼着,牙也呲了出來,但頭並沒有轉向楊猛。
“忍着點吧!你也是活該,這點傷,早上點藥早他媽好了,遇上三爺,也算是你這狗崽子的福分,不然你就犟死了!”
白藥不僅對人有用,對狗也是一樣,清理傷口縫針上藥,楊猛快速的辦完了這一切,藉着罈子裡的烈酒,就開始給這頭小獒王,清理皮毛了。
這貨身上的傷口還真不少,二十斤的烈酒用了兩壇,纔給它弄乾淨一身的血污。
餵了它幾塊生肉之後,這小獒王也是個硬氣的主,蹣跚着步子,就開始在狗欄裡溜達了。
“操!倒驢不倒架子的貨,驢這名字,就該用在你身上,你以後就叫驢子吧!”
被起了一個略帶侮辱性的名字,驢子這頭獒王,也不甘心,衝着楊猛號喪了幾聲,捱了幾巴掌之後,才哼哼唧唧的認慫了。
“驢子,跟老子走!”
楊猛一腳踏出了狗欄,病懨懨的驢子,也默默的跟在了他身後。
“神了!”
巴桑不是頭次聽說這樣的事兒,安多的草原上,就有牧民救過狼崽子,最後狼崽子給牧民看護牲畜的傳說,今天這是見了真的傳說,吉傑多吉的名號,不是虛的啊!
“甭說這個,再給我弄頭海東青來,老子也玩一把遊鷹走犬!”
“三爺,這海東青還在鷹架上熬着呢!半個月之後才能使喚,倒是有隻草鷹,您能將就一下嗎?”
“草鷹就草鷹吧!無非是擺個樣子,玩鷹的不多,反正他們也認不出來。”
遊鷹走犬無非是糊弄林老虎,這次得了驢子,也算是僥倖,玩鷹,楊猛可沒這個心思。
帶着皮護腕,架着草鷹,身後跟着蹣跚漫步的驢子,接下來的四五天,楊猛就幹這個了。
“炯甫,楊老三那邊在幹什麼呢?”
“遊鷹走犬,這些天他就在宜良的莊子裡玩鷹呢!看樣子要出去打獵。”
“哼!他倒是清閒了……唉……朝廷不善用人,咱們也該走了!”
一番對答之後,林則徐也是一臉的無奈,督標重又開始了操練,看來上次那事兒不是楊老三主導的,八成是走了楊老三,督標腦中的一根絃斷了吧?
朝廷本就左支右絀,可還是萬分的忌憚漢員漢將,這可不是好事兒,操勞了大半輩子,一副忠肝義膽被朝廷當成了狗屁,林老虎的心裡也是一片死灰色。
“東翁說的不錯,這朝廷啊!不吃苦頭不知悔改,吃了苦頭,也不知回味,到時候……”
“慎言!”
林則徐厲聲喝住了正在抱怨的劉存仁,這話可不是該隨便說的,朝廷有病,誰也清楚,可那個敢說呢?說了就要獲罪,這話是絕不能從漢員嘴裡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