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有了抉擇,楊猛也沒什麼猶豫,帶着人就直奔昆明而去,第一站是楊府,這事兒還得給老爺子說說的。
“唉……這都是什麼世道啊?湛湛青天林制臺,臨了,也就這麼個下場,讓人心寒吶!
去吧!悠着點,林兄的身子骨不成了,說話別太急,傷了他的性命,對咱們沒什麼好處!”
無論是江北還是東南,亦或是西北,林老虎在哪不都是老百姓愛戴的存在,一心爲了朝廷着想,朝廷卻把他當成夜壺,用的時候連聲叫好,不用的時候丟到一角,那話怎麼說的,時也命也!
“我省的,這段時間憂心廣州的事情,辭了官正好過去瞧瞧,南疆就讓他先亂着吧!”
重中之重就是戰艦,有了這個,纔是與列強分庭抗禮的底牌,沒有這個,楊猛帶着雲南也就是老鼠扛槍窩裡橫!
官身是個好東西,也是個束縛,在雲南轉轉還成,去廣州,時間上就不充裕了。
“隨你,現在咱們家你說了算,我眼裡現在只有蓮兒!”
楊士勤這也是實話實說,子嗣和傳承纔是他看重的東西,要是蓮兒這次誕下麟兒,說什麼他也不在官場混了,老老實實在家裡做個富家翁多好。
“隨您,您是老爺子說啥是啥,我去了!”
對老爺子楊猛也沒啥要求,願乾乾點兒,不願幹歇着,老爺子在楊家的地位特殊,他辦事兒對不對的。沒什麼人敢開口。老爺子賦閒。對楊猛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兒。 шшш •т tκa n •¢ ○
將官服印信包進一個藍布包袱裡,楊猛獨自一人,提溜着包袱來到的總督府的門口,看門的都是督標的人,見了楊三爺來了,直接就報了進去。
林老虎也算給面子,沒讓楊猛多等,一來一回通稟完了。楊猛也就懶懶散散的進了總督府。
“唉……星斗,你這是何苦?”
看到包袱外面露着的藍翎,林則徐也知道楊猛是來幹什麼的,說起來,還是自己那份摺子,給楊家惹了麻煩呀!
“辭官!我家老爺子說了,既然人家看不過眼,咱就不惹人煩,老爺子雖然是這麼說的,但三爺心裡氣兒不順。你老倌告訴朝廷,再想用三爺。也不是不行,管不了五個省的軍隊,人馬少過十萬,朝廷想也不要想!”
聽了楊猛的話,林則徐知道這是氣話,楊老三是個二愣子,這事兒他辦的出來。
“要是你家老爺子讓你帶兵呢?”
楊老三是塊打仗的好料,但這位也是個死心眼,萬一他認定了,這事兒以後也難辦!
“三爺說了,五省的軍權,十萬人馬,朝廷不給三爺也樂得看熱鬧!這話要不你寫進摺子裡,要不三爺自己和朝廷分說,卸磨殺驢什麼玩意兒!”
既然要在南疆鬧事兒,給朝廷打個預防針也好,到時候南疆出了簍子,不怕朝廷不就範。
“唉……你這是要挾朝廷,朝廷斷不會允的!”
不止楊老三心裡有氣,林老虎的心裡更是滿腔的怒火,以滿漢之別說事兒,這次在幕後推動的全是各地駐防的將軍,即使朝廷也棘手啊!
楊老三的說法倒是不錯,他是個渾人,說些什麼過分的話,朝廷也不會太過苛責,林老虎也有心趁機提一提漢將的地位,八旗朽壞、綠營廢弛,將來朝廷有事,還得漢將出頭,藉着楊老三的話點一點朝廷,也算是件好事兒。
想到這裡,林則徐也有了把楊猛的話,弄個條子遞給聖上的意思了,整頓滇東三鎮的事兒說不定還能辦成呢!
“要不要挾我不知道,但買賣人都講個誠信,朝廷這麼玩,可是不講規矩的,我的話就撂在這裡了,朝廷不給五省的兵權,用到老子的時候,誰說也不好使!老子就等着看看,那些個三千打不過六百的八旗兵如何成事兒!
東西我撂這兒了,允不允那是朝廷的事兒,反正這差事,老子是不伺候了!
告辭!”
話說完了,楊猛也沒給林老虎說話的機會,丟下包袱抱了個拳,掉頭就走出了總督府。
“唉……麻煩!”
楊猛撂了挑子,對林則徐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兒,滇西三鎮的人馬,督標的人馬,都是楊家這個老三在鎮着。
有句話說的好,將乃兵之膽,楊老三雖說不坐鎮督標,但督標的訓練一直就沒停過,漸漸的也有了精兵的樣子,滇西三鎮,林老虎也沒忽視,那邊的情況和督標也差不多,就怕這楊老三一走,督標和滇西三鎮朽壞啊!
“炯甫,這兩天,你差人瞧瞧督標和滇西三鎮的情形如何,這事兒麻煩,我再斟酌斟酌!”
“東翁,您這身子骨,再不將養,真就撐不住了,您這歲數也差不多到了告老的時候了,再不請辭,只怕……”
作爲幕客,劉存仁也體恤自己的東翁,林則徐的身子骨越發的虛弱了,隔上十天半月就要昏厥一次,眼看着就要燈枯油盡了。
“滇銅復起雲南復起,滇銅只是一個小項,雲南的軍政纔是大項,這政務也要靠綠營的人馬,只怕楊老三這一走,綠營的人馬失了約束啊!”
“大人,楊猛聚了一個鑼鼓班子,滿昆明城在宣揚他辭官的事情!”
“唉……這遭真是麻煩了!”
不出林則徐的料想,楊猛辭官的事情,剛剛傳出去,督標的午操就停了,三五成羣的督標兵卒,也開始在昆明城出現,吃酒還是小事兒,逛樓子打羣仗,當天夜裡就把昆明城鬧了個雞犬不寧。
這事兒難辦,第二天,林老虎就把楊家老爺子找到了總督府裡。
“楊老倌。你家老三辭官。可是你攛掇的?”
“大人。這事兒不是明擺着嗎?朝廷不待見老三,與其讓他留在軍中,不如卸了軍職,朝廷也少些忌憚,滇銅的事情也好辦一些!”
楊士勤說話滴水不漏,拿出了滇銅這個幌子,林老虎也沒什麼話好說了。
“那也得等着朝廷的旨意啊!你看他這一番鬧騰,督標也散亂了!”
“旨意不就擺在那裡嗎?早些去職早些安歇。這兩天我就把他打發去廣州。”
一聽這個,林老虎也撓頭了,這楊士勤做事兒太絕,一下就斷了自己的退路,綠營一亂,這政務也就沒了依靠,軍政不分家,剛剛要好轉的雲南,又要回到往昔了。
“緣何要去廣州啊?”
“前些年,老三在廣州納了個夫人。那邊家裡也頗有資財,這不老三家裡的有了身孕。雲南是瘴癘之地,正好讓他帶着夫人,去廣州將養胎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還是那邊的氣候好一些!”
“唉……讓他再等等吧!起碼要等得到朝廷的旨意再說!”
這楊老三看着不顯山不漏水,用起來也順手,可他這一走,林老虎才發現他對雲南的重要性,這楊老三算是頭噬人猛虎,有他在雲南鎮着,滇西三鎮和督標都不敢造次,現在督標亂了,接下來就是滇西三鎮,但這是朝廷的意思,林老虎也不好說什麼。
還有個麻煩就是督標的那些將領,這楊老三一走,他們就放肆,但這畢竟是第一次,殺這個免那個,也不是時候。
“也成,大人您儘快吧!三月顯懷,到了時候,挺着大肚子,行走就不方便了!”
林老虎說正事兒,而楊士勤卻只拿着家事兒說話,那意思就是,給你一個月的時間,過期不候。
“唉……成了!”
說起這事兒,也是朝廷處理的有偏頗之處,人家打了勝仗,平了朵康,只因八旗朽壞,就忌憚人家,沒有度量不能容人,可不是朝廷該做的事情。
想了想之後,林則徐心裡也有了主意,將楊猛前前後後的經歷捋了一遍,之後又加上了楊猛提的條件,斟酌了數遍之後,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師。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悍將更是難尋,尤其是楊老三這樣志慮思純悍將,找齊人就能打,打就能勝,讓這樣的悍將去職,絕對是朝廷的損失啊!
水災、旱災、糧荒、銀荒,這幾年朝廷的路子,也極不順利,各地餓殍遍野、民生凋敝,雖說身處雲貴偏遠之地,林老虎也沒放下對大清其他地方的關注。
雲南靠着楊家挺過了災荒,靠着楊老三結束了動亂,這才慢慢的走向了平穩,其他地方可沒有楊家,指着朝廷的賑銀賑糧,也是杯水車薪啊!
官場更是腐壞,賑銀賑糧,朝廷出十成,官府得八成,地方士紳還要摻上一手,到了百姓手裡,這些東西還是不是賑銀賑糧也難說啊!
隻手難翻天,林老虎雖說痛恨貪官污吏,但有些東西大差不差也就是了,可朝廷爲了一丁點面子,折損一員悍將,有些太可惜了!
災荒就是民亂的誘因,熟讀史書的林則徐,自然也知道大清到了風口浪尖上,但有些話不能說,也不敢說,說了就會捅婁子。
整編滇西綠營,整改滇東三鎮,林老虎也是有考校的,雲南臨着長江,只要兩岸有事兒,坐着河船順流而下,十天半月的功夫,雲南綠營就能出滇,加上楊老三這麼一個悍將,什麼亂子平不了?
只要不是席捲數省的大亂,有了雲南六鎮兵馬,可保沿江兩岸十數省的安定,這戰略大局他林元撫已經佈置好了,怎奈何朝廷一句話,就打亂了他的棋局。
雲南是薪火,即使稍微有些悖亂,也不會亂了朝廷的大局,他林元撫是盡力了,奈何朝廷不給力,深深的無力感,也讓林老虎頹廢了起來。
一臣一將安天下,這就是林老虎的大局觀,政務他林元撫牽頭,平亂指着楊家將,保大清十幾年安安穩穩還是能夠辦到的,如今被一掃精光,林老虎能不頹廢嗎?
但事有正反,若是從滿人的角度考慮,無論是他林元撫還是楊家,都有些擅權了,尤其是這楊老三,行軍打仗全按自己的來,一點也不顧念朝廷的臉面。
川西平亂,既然人家六百騎就掃了八旗三千人,楊老三就該慢慢打,打上三年五載的再說,他倒好,反手之間就平了朵康,這厲害的有些過頭了,由不得朝廷不忌憚。
楊家有錢,楊老三能打,這麼一家子聚在雲南,還真是個麻煩,這次楊士勤老兒,怕是也看到了問題的關鍵,支楊老三去廣州也是招妙棋啊!
反覆的琢磨了一下,林老虎也有些拿捏不定了,自己的摺子好像發的早了,要是去了楊老三威脅朝廷的話更好一些。
夾在摺子裡的那個條子上去之後,只怕朝廷那邊,會直接點頭,允了楊老三去職的請求,可這楊老三是個二愣子,只怕朝廷如今做的暢快,到了啓用楊老三的時候,會遇上大麻煩。
“唉……無兵無將舉國堪憂,有兵無將大軍堪憂,無兵有將尚能應付,臨戰選將顏面掃地啊!”
用不着楊老三還好,一旦用着了,依着楊老三的脾氣,朝廷必然會顏面盡失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