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三的話說的不錯,朝廷是靠不住的,十三家大商,大多都是世代經商的人家,再不就是在庚子年之後,迅速崛起的小商戶。
庚子一戰,雖說平民百姓沒有受到多少戕害,可不少的大商家被重創卻是個事實。禍端起於八旗與綠營,軍費、協餉、勞軍,多少大戶喪身於洋妖或亂匪之手,但這些事真正的起因是什麼,在座的大都心裡有數。
十五家商盟有了楊家這個異類,利大於弊!世道在改變,而整個大清對這事兒感受最深的就是商人,貨物種類的改變,收入的改變,隨着世道的改變,這些商家也在改變。
亂世的端倪已現,各地的匪患猖獗,動不動就是暴亂、反叛,朝廷的兵將又太過無能,幾百亂民,就得調動州府的大軍,而且勝不勝還兩說,有了楊家的八千兵馬,就是用不上,心裡也能安穩不少。
再者說了,楊家這次約戰是勝是敗,對他們的影響也不是太大。楊家敗了,洋人就敢輕啓戰端?大清海岸周圍有多少洋兵,這些人還是有數的,真要是滅國大戰,洋兵還不成。
楊家取勝當然就更好了,洋人越是忌憚大清,在座的這些商家得到的好處就越多,安穩的世道是做買賣的好時節,戰亂是大部分商家最不願意看到的。
楊潘兩家提議的十五家商盟是個好物件,如果楊家因此元氣大傷,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少了楊家潘仕成的腳跟也就不穩了。這偌大的商盟擺在這裡。相對而言他們的機會也就多了。
事情成不成。無非是個權衡利弊的過程,與其說是楊猛說通了十三家大商,不如說是這十三家大商自己說服了自己。
“成!這事兒就按楊家的路子來辦!”
有了第一個同意的,其餘商家也紛紛贊同,十五家商盟所議的第一件大事,全票通過。
“好!既然如此,咱們這十五家商盟也該顯示一下實力了,除去英吉利的商家。咱們要與米法等國商家,簽訂一個進出口貨物的意向書。
大清需要什麼貨物,米法等國需要什麼貨物,咱們與他們一道列個單子,該進貨的進貨,該出貨的出貨,有了這個意向書,咱們做事就簡單了。
之前潘楊兩家的管事掌櫃,已經在與這些國家的商人,粗談意向書之事了。現在有了咱們十五家商盟,這事咱們就該接過來了。”
商盟、商盟。談的就是買賣,約戰之事一過,楊猛又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那十三家大商,也被楊猛的話,震了一下,沒想到潘楊兩家竟然把事情做了,如果這次十五家商盟沒有成型,過個三五七年,這大清的商事,就會全部被潘楊兩家霸佔啊!
“楊三公子,這貨物的進口是不是也要有個說道?我是做布匹生意的,這洋布一來,咱們大清的松江美布,成了不入流的貨色。
洋布的成色好、又兼之細膩均勻,價錢更是便宜。商盟如果大宗的購買洋布,我在松江的基業就毀了。這損失的可是幾十萬兩銀子,這個代價不能由我一家來承擔吧?”
一個經營布匹的徽商,先是說出了自己的擔憂,十五家商盟好是好,可大宗的洋貨,衝擊的可是他們自己的地盤。
洋布一來,這位在松江一帶的布行,可就要廢了。前前後後投入的銀子,可不能就這麼打了水漂。
“這話不錯,我也兼營着冶鐵,那些個洋鐵、洋針、洋釘,一個是貨好,一個是便宜,這讓那些個鐵匠怎麼混飯?這些鐵匠可都是花了大價錢養着的,我這個損失,誰來負責?”
一個人帶頭,其他的商家,都說出了自己那裡的難處,除了紡織、冶鐵,東南沿海的車船行、製糖,許多的行業都要受到影響。
這些商人想到的是自家的利益,而楊猛想到的卻是幹這些營生的百姓,這些都是動亂的源頭啊!
給他們一條活路,楊家現在沒有那個本事,不過移民貌似是個不錯的解決辦法,紡織、冶鐵、車船腳力,這些人到了雲南,都是有用處的。
“這樣吧!楊家在雲南有些買賣,你們那裡的匠人還有車船腳力,儘管讓他們去雲南,我楊家負責盤纏。到了雲南要地也成,重拾舊業也成,我楊家絕不會虧待他們的。
當然做這個事情,你們也是有好處的,十家匠人一兩銀子,車船苦力二十家一兩銀子,莊農佃戶五十家一兩銀子。”
“這些匠人、苦力關咱們什麼事?我們說的是各家原本的產業,大宗洋貨買賣,利錢多少還不清楚,但是各家的損失,咱們可是清楚的。
楊三公子,這麼大的損失,沒有個說法,怕是其他的事情難辦啊!”
先不說遷移人口,觸犯大清律例,就說楊家對其餘各家的損失不管不顧,有人就心中不平了。
“嘿嘿!
你們這是得了便宜賣乖嗎?
其他事情難辦?
哼……
咱們先把醜話說在頭前,十五家商盟定的規矩,事關十五家的利益,哪個要是打算窩裡反,最好現在就退出去!
不然以後丟的可不是身家性命了!”
辦不辦事先不說,就衝這句威脅,楊猛就冷笑了起來,接下來讓其餘十三家面色大變的話,也就順嘴而出。
“楊老三,你這是什麼意思?合則聚不合則散,想拿商盟拴住我們?沒門兒!”
“想進就進想出就出?你以爲這十五家商盟是大車店呢!趁事情還沒做,各位如果想退出的話,留下草約直接滾蛋!
以後哪一家要是亂了商盟的規矩,沒有別的懲戒。抄家滅族就是唯一的規矩。雲南楊家最擅長的不是經商。而是殺人滅族!”
談判。一個談的是底蘊,另一個就是氣勢了,有人出來炸刺兒,楊猛也不退縮,生硬硬、冷冰冰的威脅就丟到了桌面上。
“嗨!這是何必呢?楊三公子說的不錯,規矩就是規矩,咱們爲了什麼而聚在一起?還不是厚利嗎?合則聚不合則散,沒了利益倒是可以。但洋貨專銷權的利潤有多厚實,不用潘某細細分說吧?
利益未竭之前,想來各家也不會輕易離開商盟,說些氣話有什麼用呢?
民失養則爲匪,鐵匠、腳力、船工,做了山匪水匪,這裡面的玄機看來諸位是不懂啊!那潘某就給諸位說說。
鐵匠除了打鐵補鍋,還會做什麼呢?打製兵刃,應當小菜一碟吧?
苦力、腳力、船工,大多有把子氣力。而且各位的買賣,這些人也熟悉吧?進出各省的山路、大道。這些人也熟悉吧?
各處的匠人比之莊農佃戶,他們的腦筋熟絡,而且還有不少識字的,這些人沒了營生,嘯聚山林、湖泊,成了山匪、水匪,你說他們是去搶那些個莊農佃戶?還是會來搶咱們這些大戶人家?
楊家花銀子做這些,是爲了什麼?一是雲南缺匠人,再一個就是爲各位消除心腹大患。各位的家裡都有壯丁或是練勇吧?
你們好好想想,鐵匠、腳力、船工,做了土匪,你們家裡那些人,是不是對手?各家都養上萬八千人,各位有沒有那個財力?購置火槍火炮,掛上朝廷的旗號,各位又有沒有那樣的本事?
所以我說啊!這送到雲南的人丁,你們不僅不能收銀子,還要給他們補上盤纏。各位細細一想,潘某的話和楊三公子的話,都是爲了哪個着想?”
見氣氛有些發僵,潘仕成也站了出來,一番話說得在座的十三家心服口服,有些人的頭上,竟然沁出了冷汗。
自己這愛婿也是莽撞,遷移匠人是不錯的法子,但按家口付錢,這些王八蛋一樣的奸商,還不得往裡面摻沙子?至於愛婿威脅這些商家的話,潘仕成覺得很正常。
“還是潘大人有眼光,我們這些人終不是官面上混的,眼界淺了一些,楊三公子勿怪,就按你說的來。”
涉及身家性命,這些商家也都不說話了,紛紛在思量着該怎麼將那些不穩定因素,支到雲南去,至於潘仕成所說的補貼盤纏一事,這些人權當沒有聽見。爲了些窮酸漢子,花冤枉錢,很不值得。
“你們明白了最好!還是我說的那個法子,盤纏和人頭錢,都由楊家來出,畢竟這些人楊家用得着。盤纏各位先墊付了,等攢成一個大數,直接和潘大人結算就是了,我雲南楊家絕對不會在這件事上虧待各位的。
還有一事要叨擾諸位,楊家訓練這些人手,也需要一些武師和識字的秀才,各位的若是有像樣的武師,還有那些活不下去的秀才文人,也一併遷到雲南,這些人一戶一兩銀子。
各位也可以給這些人點許諾,只要有真才實學,到了雲南吃飽飯是小事,過上富家翁的日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還有一事要告誡各位,楊家畢竟不是金銀礦,資金也是有限,各位在挑選人手的時候,最好還是細緻一些,楊家垮了對十五家商盟來說,並不是好事。
想想那些在庚子一役中,倒下的大商家吧!再看看楊家與潘家的關係,這次的事,是楊潘兩家做的急切了。
但楊家對於潘家的護持,你們也應該仔細的想想,大幾千的匪幫,我楊家千人就能擺平,在雲南還有七千人,身在十五家商盟,各位如果有了什麼麻煩,楊家還能坐視不理嗎?”
威脅拉攏、利誘打壓,楊潘兩翁婿,把十三家大商,裡裡外外撥弄了一番。雖說有些話說的傷人,但其餘十三家也認可了楊家在商盟之中的特殊地位。
“好了!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專銷權之事纔是我們要關心的,那東印度公司,可是有自己武備的商家,如何與他們周旋,咱們也要好好計議一番,打雁不成反被啄眼的事,可不能在咱們這些人身上發生。”
作爲大清的紅頂官商,潘仕成把楊猛的話頭掐斷了,專銷權之事纔是大事,而東印度公司,纔是十五家商盟的敵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