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城外以及珠江河道上的濃煙不曾引來一個官兵,第一個慌得就是珠江河道上的那些水匪、海匪,接下來就是駐在廣州城的徽潮商幫的掌櫃們了,對頭下手太狠了,完全不似朝廷的作風,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水匪們想逃,可秦子祺這廝手段也是毒辣,架起兩門三磅炮,派出了兩百新軍,找了一處河道狹窄的地方,直接封了珠江的出海水道,但凡是水匪的船隻一律擊沉。
三磅炮的威力雖說不怎麼樣,可對上七八米的內河木船,只要打中了,過不個一炷香的時間,木船就會沉入江底,負責護炮的雲南新軍,就拿着落水的海匪練槍。
三四天的功夫,鎖住河道的二百雲南新軍,擊沉水匪船隻十幾條,射殺了三四百水匪,河兩岸插滿了掛着人頭的竹竿。
秦子祺撒了不少的銀元,河道兩旁看熱鬧的人也聚了堆,河道兩岸的這兩隊練勇不同於綠營和八旗的老爺兵,不僅不擾民還發錢請人看熱鬧,附近的河工、槓力、商人、小販,都加入了看熱鬧的人羣。
有些大膽的,還拿着撓鉤幫着這些練勇,從河道里撈起浮屍,斬掉腦袋焚燒屍體,圍觀的這些人,有不少吃過水匪的虧,適應了之後,完全把河道上的殺戮,當做了一場大戲看的津津有味。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混雜在人羣之中的洋商和傳教士,則是看出了這兩支小隊的不同。隔岸架炮轟擊河道上的船隻,說難不難說易不易。沒有正規的炮兵訓練那是不可能做到的。十幾艘被擊沉的木船。多是一炮命中,放炮最多的一艘船,也只打了三炮,這些炮手的技術,相當不錯。
而這些人裡恰恰有東印度公司的,他們也算清楚這次事件的始末,沒想到潘仕成的商行還有這樣的底牌。看這些人的架勢,是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的。而且裝備的武器,也大多是本國的制式,突然出現這麼一支軍隊,這個消息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潘氏商行擁有一支軍隊的消息,很快被傳到了東印度公司,駐廣州的商務代表那裡,彙總了一下各個渠道的情報,潘氏商行擁有數千私軍的結果,也擺在了這位商務代表面前。
這對東印度公司來說可不是什麼好消息,根據情報的分析。這支私軍的戰鬥力,不下於普通的歐洲軍隊。專銷權之爭,弄出了這麼一個怪物,要如何處理潘氏商行,就不是一個商務代表能解決的了。
這些情報和這次廣州專銷權之爭的始末,被東印度公司的商務代表,傳到了駐港的東印度公司分部。做完了這些,東印度公司繼續挑唆徽潮商幫,與潘氏商行對抗,重回十三行時代,這是不可能的。
徽潮商幫那裡,得到了練勇殺戮水匪的消息,也開始了行動,可通過無數的渠道,也沒探聽到這支練勇的來歷,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批人是潘仕成的首尾。
三天、五天、七天,秦子祺帶着近千人,一天也沒停歇,不斷的放火、殺戮,整個廣州城都能聞到焚屍的焦臭味,廣州附近也被淡淡的煙霧給籠罩了。
肆意殺戮成了徽潮商幫攻訐潘仕成的武器,可無數的狀紙、信件,進了總督府之後,都是一個結果,石沉大海了無音信。
在七八天的時間裡,秦子祺送到廣州城的人頭,也到了兩千多顆,其中許多都是朝廷發文緝拿的要犯,看到這些曾經的悍匪一一伏誅,廣州城的大小官員,也結成了一個臨時的聯盟,對於廣州城外的事情不管不問,誰若是阻礙剿匪,誰就是廣州城所有官員的敵人。
沒了殺良冒功的嫌疑,這些官員們將一個個悍匪的人頭料理好了,只等着潘仕成剿匪結束,向朝廷邀功了。徽潮商幫現在也成了無人問津的存在,錢財與官帽子的這次交鋒,無疑是官帽子贏了。
徽潮商幫的人馬在忙着溝通剿匪的事情,更讓人心驚的事情發生,十餘家徽潮商人,在廣州附近的居所被焚,查抄出了大批的鴉片,這些玩意在暗地裡交易那是平常事,可擺到檯面上就是死罪。
禁菸本就是朝廷的大事,剿匪與禁菸結合起來,正好是雙喜臨門,至於死的那些徽潮商人,鬼才去管他們呢!大清什麼都缺,可就是不缺人丁,死的那些婦孺讓水匪們擔着就是了,這官司打到那裡都是總督府佔理。
至於抄回來的那些浮財和土地,正好暑季也到了,層層分發下去,權當是兩廣官員的冰敬吧!
禁菸這事兒總督府上下意見一致,徽潮商幫的各位東家可就心驚膽戰了,沒想到潘仕成的手段如此狠毒,談判不成直接殺人,實在是不爲人子啊!
這些人全然忘了他們僱傭匪徒,對付潘仕成的前因,爲了報仇,一份份書信,不斷的從各大商家那裡涌向整個大清。
大半個月的時間,秦子祺一共往廣州城,送了四千多顆首級,剩餘的一些海匪,也紛紛給秦子祺遞上了大批的財貨,這才安然離開珠江河道。
半個月的時間,東印度公司的鴉片生意也陷入了停滯,原因就在楊福良,這位殺完了徽潮商家之後,就堵在運送鴉片的必經之路。
去提貨的安然無事,而往回運貨的除了苦力能倖免,其他的不問情由抓着就殺,十幾天的時間,楊福良殺得大小煙販也有百十個了。
東印度公司不斷運來的鴉片,也全部壓在了停靠在海岸附近的躉船之中,這十幾天,楊福良劫了數千擔鴉片,全部由珠江河道運回了雲南,楊福良堵路發財,煙販子可嚇破了膽。誰也不想死啊!由內而外禁菸是個不錯的法子。煙販子們消停了。而東印度公司的也少了十幾萬兩白銀的收入。
大半個月的時間,廣州城的大宗買賣也陷入了停滯,潘氏商行被封鎖,徽潮商家不敢輕舉妄動,停靠在海港的外國商船,也越來越多了。
而負責封鎖珠江的秦子祺,也對徽潮商幫下了毒手,凡是徽潮商幫的商船。無論是誰的貨物,運的是什麼,凡是經過那段水域的貨船一律扣押。
商家一概趕走,至於貨船嘛!則是花錢買下,願意跟着楊家混飯的,直接把洋貨運回雲南,不願意的秦子祺也沒虧待他們,船錢加上一年的收入,船工們樂呵呵的揹着銀子走了。
沒買賣就是沒錢賺,大半個月商路不通。加上貨物的損失,徽潮商幫折了一大筆銀子。雲南楊家的名號。也一下沿着珠江散播開來。
武力對抗,徽潮商幫不是沒有想過,可楊家的手段太過殘酷,抓着就殺,匪幫都被嚇慫了,各地的團練上去,那就是找死。
還有一點更可怕,現在潘仕成勾連楊家,把打擊異己的惡行,披上了朝廷平賊的外衣,各地的團練出頭,那就是造反,廣州將軍那一關,徽潮商幫就過不去。
現在的兩廣官僚成了鐵板一塊,這個時候出來攪局,影響的就不是廣州一地了,他們這些商家,很可能會被黑了心腸的潘楊兩家,扣上一頂造反的帽子,連根拔起。
許多小一些商家,一看事情不妙,被扣押的貨物也不要了,直接轉到了別的口岸做生意,廣州這個是非窩子,他們是不敢再呆了,再待下去動輒就有性命之憂啊!
小的商家商戶,在廣州城的產業不多,帶走了細軟,再就是些不怎麼值錢的房產,屬於船小好掉頭的一類。
對於這些小的商戶,楊猛和潘仕成也不是太吝嗇,以五成的價格收購他們的產業禮送出境,至於那些大豪商,兩人也揮起了屠刀。
出售產業可以,價格只有十分之一,徽潮商人佔了半個廣州城產業,十分之九那可值大幾百萬兩銀子,這個代價沒幾個商家能承受的起,留不下、走不得,這些徽潮商家也徹底坐蠟了。
身爲廣州第一家,潘仕成也拿出了自己的威勢,除了徽潮商幫,其餘商家想做生意,必須過了這段時間,不然貨物丟了也是白丟。
而這些商家,大多是潘氏商行或者徽潮商幫的下家,有了潘氏的供應,他們在城內的買賣也沒受多大的影響,至於走外省的,拖上幾天,加上潘氏給的賠償也不吃虧。
庫存的貨物發不出去,進城或是運到外省的貨物,被潘楊兩家的練勇扣押,徽潮商幫吃不住勁了,這還只是開始,萬一延上三五個月,他們這些人不變成窮光蛋,也要被潘楊兩家扒皮吃肉。
現在這些徽潮商家,才知道他們僱傭匪幫這招棋走得有多臭,潘家是個正經商家,可與潘家聯手的楊家,活脫脫就是個匪幫。
打着潘家練勇旗號,替楊家找場子的練勇,弄不好就是楊家的手下,火槍火炮、肆意殺戮,現在想想當初他們封鎖珠江水道的主意,與找死沒什麼兩樣。
商人的圓滑,也在危難的時刻顯現,潮州商幫的幾個大家,硬着頭皮進了廣州城,找到潘仕成談判。
而潘仕成也算是恨極了這些同省之人,前次談判他們不念舊情,現在被逼的走投無路,反倒續起舊情來了。
“徽潮商幫離開廣州!三成的價格收購你們在廣州城的產業!與楊潘兩家聯手,共同拿下五大口岸的專銷權!在大清地界劃定各自的經營範圍!
這四條答應就答應,不答應就死磕到底!”
這幾天受愛婿的影響,潘仕成說話也多了幾份悍氣,兩廣官僚與潘楊兩家結成的短期同盟,在兩廣地界說什麼就是什麼,若不是愛婿想利用徽潮商幫,潘仕成也有心藉着剿匪的勢頭,把這些王八蛋一棍子打死。
翁婿兩人的條件雖說苛刻,但也畫下了一張巨餅,真要是拿下了洋貨的專銷權,那利潤就不是廣州城的產業可以比擬的了。
短暫的權衡了一下,潮州商幫的幾個首腦人物,就答應了潘仕成的條件。
見時機到了,潘仕成也不猶豫,直接拋出了一個更大的餡餅,潘楊兩家、徽潮商幫,合力聯結大清五大口岸的商家,重立新的十三行,奪下洋貨的專銷權,控制大清的貨物出口。
大半個月的時間,讓列強各國的商人,有些擔憂的麻煩終於過去了,廣州的碼頭重新恢復了以往的繁華。
而東印度公司的商務代表,卻隱隱覺察到了事情的不妙,幾番探查卻是一無所獲。而在廣州城一個巨大的利益集團,卻在慢慢的成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