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苾芃在這破舊的柴房中戰戰兢兢待了一個晚上,她對阿九是有怨念的。既然來此救她一命卻又告訴她柴房中住過兩個被裹進狼腹中的青尼,整個夜晚時光在這樣的惶恐中顯得異常艱難。
她緩緩打開門,屋檐上的雪粒掉落下來,落進了她脖頸中,化作了冰涼的小水珠。外面的雪已經停了,四野一片茫然,想自己昨夜差點兒在雪夜中被狼吃掉,身體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阿九說會有人來救自己,那個人可是世子爺?一定是的,她脣角緩緩堆起一個溫婉的笑容。回到屋中拿起了一把破敗的掃帚,打開柴門,彎腰去掃地上的雪花,那隻繡着白梅的繡囊落進了雪中。
沈苾芃彎着腰,定定的站在那裡,好半天才伸出手將繡囊重新裝回到自己的懷裡。她沒想到會是環碧背叛了自己,原來這個世界真的有恩將仇報,只是自己太笨太天真。
雪原中緩緩走來一個青色的身影,雪下得很厚,那個身影瘦弱的青尼每走一步都覺得沉重異常。
“虛月?”沈苾芃詫異的瞪大了眼睛,忙將掃帚揮舞了起來,漸漸迎着那蹣跚而來的青尼掃出了一條歪歪斜斜的小路。
“沈姐姐,”虛月喘着氣,兩隻手罩在袖子裡,身上的單衣抵不住嚴寒一個勁兒的抖。
“快進屋子!”沈苾芃將她領進了柴房。
虛月掃了一眼地上炭盆裡面的銀碳,還有桌子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裝好的補品,一陣詫異。
“快坐下來!”沈苾芃臉色平淡,倒了一杯熱茶遞到虛月的手中,淡淡說道,“一個遠方的友人來探望,你一會兒走的時候拿一些回去。”
虛月連忙擺手道:“不可,不可,”她隨即因爲緊張臉色微紅,“出家人……”
“你呀!”沈苾芃看她小小年紀卻守着清規戒律不敢逾越半分。也只得作罷,“來吃一個香椿餅。”
虛月接了過來,畢竟是小孩子心性,那香椿餅每一個都做成半個手掌大小,小巧玲瓏,玉色瑩然,不禁笑道:“誰做的餅子?這麼的可愛?我都不忍心吃了。”
“你且吃着,這裡還有好多的,”沈苾芃又將幾個包了起來,推到虛月面前。
虛月吃過餅子。看了一眼沈苾芃很認真的說道:“不是不領沈姐姐的情分。只是杏花庵中規定。來此苦修的女眷都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
“什麼規矩?”沈苾芃微微擡起了頭,這幾日的折磨讓她的下巴削尖了幾分。
“女眷的家人不得帶衣物食物還有其他的物品來,這裡完全都是苦修的,所以……所以……”虛月小心地看了一眼沈苾芃。“沈姐姐要不將這些東西找一個地方藏起來,免得師叔看到後……”
沈苾芃明白她的意思,知道虛月也是一番好意提醒,這些倒是她也能料到的。這杏花庵本就是排除異己,大宅門兒裡打擊報復的一個冠冕堂皇的工具而已。
“謝謝你的提醒,我自會注意些。”
虛月聽她如此一說鬆了口氣,緊張的臉色鬆緩了下來,隨手拿起沈苾芃昨天放在桌子上的一本佛經。
“今天下了雪,不用到山下撿柴火。我來幫姐姐謄錄佛經吧,早些謄錄完畢,姐姐好早些去吃飯。不然師叔……”
“呵!”沈苾芃淡淡一笑,“若是不給飯吃,便會找到更多的理由。所以也不着急這一時半活兒,你本來身子弱歇着吧。”
“我不累,還是幫姐姐謄錄吧,”虛月以爲沈苾芃說的是氣話,忙搶過桌子上的筆,翻開沈苾芃謄錄好的一部分佛經。
“呀!”她驚喜地喊了一聲,“姐姐的字寫的好漂亮!”
“你倒是個會夸人的,”沈苾芃剛要將桌子上謄錄的佛經整理好,卻聽得一聲悶響,一陣風雪捲了進來,柴門洞開,靜安帶着幾個青尼凶神惡煞般的站在外面。
虛月猛地站了起來,臉色一陣慘白,顯然是嚇着了。
“靜安師叔早啊,”沈苾芃也不慌亂,打了一聲招呼。
靜安緩緩走進屋子裡,臉上掠過一絲訝異,這屋子怎得這麼暖和?再看向了炭盆居然燒的是上好的銀碳。掃了一眼桌子上的香椿餅,肥胖的臉上更是多了幾分狐疑,待看到只謄錄了一卷的佛經,心中的不滿瞬間展露出來。
“沈氏這是何故?”靜安的聲音凌冽的如同屋外的風雪。
“一個友人帶了些東西過來,”沈苾芃隱瞞了阿九的性別,滿桌子的禮物本來已經夠顯眼的了,再若是夜半一個男人闖進此間還在庵中殺了一頭狼,破了色戒,破了食戒,說出來怕是要將這個狠辣的青尼也嚇昏了過去。
“友人?”靜安狐疑的看了一眼外面的雪地,除了上山來的一串細長的腳印,哪裡有下山的腳印。
“是的,友人,”沈苾芃知道越解釋越黑,索性簡單分明。
靜安的脣角不禁露出一絲冷笑,既然早上沒有腳印,那邊是昨夜上山來的人。這樣陡峭的山崖,一個女人是斷然不能上來的。
“呵呵!什麼樣的朋友?”
沈苾芃知道今日再難掩飾過去,本來想大雪封山,自己這荒郊野外怎麼會有人來看望。沒想到先是虛月過來幫忙,緊接着便是這個惡煞青尼。現如今東西早已經來不及藏起來,還不如硬着頭皮賴皮到底。
“僅僅是一個友人而已,師叔不會認識的。”
“怕只怕是一個男人吧?”靜安師叔雖然也是出家人,但是說話行事卻分外粗魯惹人討厭。
虛月臉色通紅,分外難堪,自己的師叔怎麼可以這樣說話?
“這個恕我難以回話,”沈苾芃緩緩垂眸不再理會。
靜安撿起了桌子上的佛經,看了一眼一邊呆若木雞的虛月:“今日本來是奉了主持的命特來檢查一下沈氏你的功課做得怎樣了。沒想到還要找人過來作弊幫忙,還夜宿身份不明的人。我杏花庵是佛門清靜之地,怎麼能容的下你這等髒污事?”
沈苾芃微微冷笑,越是髒污卻越將自己的打扮的清白無暇,不禁齒冷道:“既然如此容不下妾身,且將妾身趕下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