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有些日子沒有聽到父親這樣說話了,君謇的身體微微一顫,猛地心頭一痛,竟然說不出話來。
沈苾芃暗道不好,世子爺此時不宜情緒波動,莫不是毒氣攻心?可是兒子看到久未謀面的父親,又是他這樣的情形,被人下毒陷害,還要在父親面前強顏歡笑,也真是難爲了。
“謇兒!”侯爺果然眉頭微蹙,伸手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兒子。
“父親,”君謇恢復了一絲平靜,“孩兒只是……久未在父親身邊盡孝……愧對您老人家……”他俊雅的眼眸中暈染了絲絲水意。
老侯爺暗自嘆了口氣,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文弱了些。
“父親,大哥,宮裡面怡妃娘娘派人送來了賀禮,三殿下和九殿下馬上就到。”
君騫不得不插話,現下還真不是父子兩敘舊的時候。
“騫兒,辛苦你了!”老侯爺看到生龍活虎的小兒子,臉色微緩,露出了些許舒心的笑容。
“父親這樣說可是羞煞兒子了,騫兒僅僅是替父親和兄長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罷了。只希望父兄身體康安,早日將騫兒身上的膽子卸了去,好寄情于山水。”
君謇笑罵道:“呵呵呵……年紀輕輕的說這樣子的渾話!他日讓你再替父親出征時,你這話衝着三殿下說去……”
“呵呵……誰在背後說本殿下?”一個沉穩的聲音響了起來。
只見前面人羣分開,一行華麗麗的儀仗順着遊廊走了過來,爲首的張總管一臉惶恐跑着跟在一個身着花華麗錦袍,頭戴紫金冠的男子身後。
那人正是當今聖上的第三個皇子慕容旭,頗得聖心,文治武功樣樣精通,覬覦懸而未定的太子位已久。由於他出兵西南戰事,多仰仗於君騫,所以與靖安侯府走的更近一些。
他身邊此時緩緩站出來一個年輕人,身穿孔雀藍平錦緞衣裳,面若冠玉,腰際間束着織錦玉扣帶,顯出了卓爾不凡的貴氣。面目清秀,神色俊雅,但眉眼間暈染着淡淡的高傲。
“三殿下!九殿下?!!”君騫等人俱是一驚,紛紛跪了下來行禮。
“呵呵!罷了!免禮!”三皇子虛扶着靖安侯,關切道,“老侯爺身子可好?”
“謝殿下關心!老臣在靜園休養了一段時日,已是好多了!三殿下請上座!”
那慕容旭虎背熊腰,此時坐在首位,一雙眸子散發着鷹隼般銳利的光芒,孤傲冷淡,已然蘊藏了幾分帝王之氣。
他另一側坐着的九殿下,緩緩掃視着宴會中的人,隱隱藏着一股世故和老練。
“混賬東西!”君騫怒斥一邊的張總管,“殿下們來了也不通報?”
那張總管早已經嚇的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
“呵呵!君二爺你就別爲難這個殺才了,是本殿下不允他報的。今日侯爺的壽辰,沒那麼多虛禮。”
三殿下出面,君騫不好再發火,吩咐了幾句將張總管遣了下去。
不一會兒,宮中的怡妃娘娘送來了賀禮。怡妃娘娘是侯爺最小的妹子,因他從龍有功,這個小妹妹被送進了宮中。後爲聖上添了龍子,晉封妃位,可惜龍兒早夭,在**的勢頭被其他嬪妃蓋了過去。直至年初又生了一個龍子,自是十二萬分的小心。侯爺過壽,也不便親自過來,派人送了壽禮來。
不多時,宮中送來的字畫,書扇,壽麪,壽桃慢慢擺了開去。還有兩位殿下贈送的玉佛,一百枚金桃。
安陽郡主則是奉上一尊新山玉雕麻姑獻壽,然後巧笑着安靜地坐在安惠夫人身邊,眼眸卻是不時掃向了九殿下的俊臉。
君騫將一尊華山千年老黃楊木雕刻的瀛洲九老對弈圖奉了上去。四周一片嘖嘖聲響,這絕對是稀世珍品,光那雕刻的技藝便是已經失傳了的。
“呵!秦潮州的手藝?”三殿下不禁喊了出來,“這個豎子,可是在江湖上絕跡已久了。”
君騫笑道:“這人也是沽名釣譽,改日將他送到殿下那裡去。”
九殿下看向了進退有度的君騫和一邊沉默不語臉色灰暗的君謇,眯着眼含笑不語。
宴會正式開始,廳中上下剛舉起了杯子,宮裡的何公公帶着聖旨來了。
靖安侯爺忙攜着上下襬了香案接旨,聖上爲了彰顯君騫這一次平西南立下的汗馬功勞,特賞賜了十二顆渾圓的東珠。並賜封了君騫飛虎將軍的封號,靖安侯府能享受這等榮譽也是老侯爺臉上的光彩。
這樣厚重的賞賜,關鍵是兒子帶給家族的榮耀,讓老侯爺和安惠夫人自是十二分的欣喜,不禁多飲了幾杯。
君謇在一邊捧着一杯清茶默默陪着,他已經是強弩之末,身上的毒素蔓延到了七經八脈,只能掙命陪着。而君騫無疑是今天聲勢最隆的那個人,加上行伍之中那些小將們的呼應,一時間成了風雲人物。
三殿下睃了一眼安靜如斯的君謇,臉色略有不快。一副病怏怏的樣子本來就不討喜,關鍵還呆瓜似的坐在那裡,連人情世故也不懂的照料。
“世子爺今天略有些沉默啊!”三殿下笑道,“可有什麼孝敬侯爺的好東西拿出來?讓我們也開開眼?”
九殿下放下了酒杯,眉頭緩緩皺了起來。似乎對於皇兄的這種做法,頗不以爲是。
君謇緩緩站了起來,沈苾芃擔心的看着他略帶顫抖的身體。她知道君謇是多麼的隱忍,若是換了別人早被那痛入心骨的寒毒折磨瘋了。
“殿下,父親,謇兒這裡也沒有什麼能拿的出手的東西,加之身體一向多病……”
安惠夫人的臉上露出了一晃而過的輕蔑神情,侯爺痛心的看着自己的嫡長子。想起了那個故去的溫柔似水的女人,真是一模一樣的性子。
“只有身邊的小妾編排了一個小節目,爲各位助助興罷了!”
三殿下沒想到世子爺竟然沒準備壽禮,而是讓身邊的小妾歌舞助興,這也太寒酸了吧?好得也是世子爺,豈能這麼拿不出手?不過也無可厚非,只得作罷。
“哦?本殿下拭目以待?”他笑的有些誇張。
沈苾芃同梅紅垂着長長的粉色水袖立在宴會席間,兩人均是蒙着薄薄的面紗。畢竟大庭廣衆之下,也好有些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