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苾芃也不扭捏,落落大方的跟了過去,出了竹林前面是一處環繞在竹林中間的正堂。修得極其氣派,雕樑畫棟,青瓦粉牆。
堂前規規矩矩的站着兩個粉嫩的小丫頭,看到沈苾芃後,均是一陣訝然。迎面走來的女子,既清雅絕倫,但看向那隱在裙角間沾滿污泥的繡鞋,又帶着一絲小小的狼狽,卻不知道是何許人?
“姨少奶奶請進!”素錦將她迎進了西邊的軒閣,便匆忙進去稟告。
不一會兒走了出來笑道:“二爺請姨少奶奶過去,可巧了的,沈公子也在呢!”
沈苾芃微笑着點了點頭,緩緩跟了進去,東暖閣間傳來隱隱的說話聲。素錦打起了簾子,沈苾芃邁步走了進去,沒有半分的慌張好似真的只是迷了路討杯水喝。
正廳是個三間的統廳,黑漆傢俱,黑漆落地柱子,掛着寶藍色幔帳。中堂恰好是八駿圖,桌屏是花開富貴的雙面繡。花觚裡插着碗口大的山茶,寬敞大氣。
沈筠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細品,一邊的君騫竟然相陪而坐,一個落落大方沒有自卑之態,一個安寧平和沒有張揚之氣。
沈苾芃倒是心裡納悶,這君騫是當朝立下戰功的名將,靖安侯府最熾手可熱的人,怎麼會對一個春試落第的落魄士子如此禮遇?
君騫穿了一襲銀色錦袍,袖口間繡了精緻的竹葉,烏黑的長髮用一隻青玉冠束得整整齊齊。
看到沈苾芃後,沈筠略略擡眸,臉色依然平靜如斯。君騫掃了一眼沈苾芃的繡鞋,不禁莞爾,這女人倒是特立獨行的很。
“哥哥?你還沒有走嗎?”沈苾芃臉上掠過一絲驚訝,隨後又衝君騫福了福,“見過二爺!”
“姨少奶奶來了?可真是稀客啊!”君騫賜了座,沈苾芃不動聲色款款坐了過去。眼神卻是掃向了桌子上的那張八駿圖。
“上茶,今日有新進的大紅袍,玉泉山的水,剛送了過來,給姨少奶奶嚐嚐。”
素錦笑着應了一聲,不一會兒兩個小童,走了進來,重新提了一隻紅泥小爐,一個託了裝着紫砂茶具的何葉形盤子。
素錦剛要泡茶,卻被君騫擋了回去,垂着手站在一邊。君騫用頭道茶燙了茶盅,倒了二道茶親自捧到沈苾芃的手邊。
“嚐嚐?”
沈苾芃一愣,另一邊的沈筠和素錦均是驚訝萬分,不相信的看着面前的圖景。君家二爺竟然親自給人泡茶喝,剛纔的沈筠可沒有這待遇。
沈苾芃點了點頭,微微欠了身接過來,看着紅棕色的茶飲,抿了一口。
“湯色豔麗,味道濃長,好茶!”
君騫脣角微揚:“再來一杯?”他又沏了一杯端了過去,沈苾芃凝神微思,這茶中莫不是有古怪?怎麼這等熱情?但是剛剛品的時候也沒有什麼不明所以的味道。
“呵呵呵……謝謝二爺……現如今不口渴了……”沈苾芃接過來輕輕放在一邊。
君騫不動聲色地轉向座子上的畫卷:“沒想到姨少奶奶的八駿圖畫的如此神韻,令人驚歎,尤其是這竹葉上的一點梅紅。”
“二爺過獎了,小女子說來慚愧的很……”她微微垂下了頭,面容間帶着一絲悽苦。
君騫凝神觀望:“姨少奶奶可有什麼難言之隱……若是我能幫上忙定當不惜財力。”
“呵呵……也沒什麼……只是家父在難中,沈家不得不多出去走動,錢財方面自是如流水般花了出去。我作爲沈家的女兒,幫不上什麼忙隨意畫幾幅風景怪石,賣了補貼家用。”
君騫眉結輕起這女人難道沒看他之前送她的禮物嗎?隨後笑道:“姨少奶奶這個大可不必擔心,我馬上派人送銀子……”
“對不起,二爺會錯了意,”沈苾芃微微一笑,“只是女兒家的一片心意,只想爲沈家出些力氣而已。若是要銀子,世子爺那裡也是有的,不勞二爺操心了。”
君騫的笑容有些僵硬:“呵呵,姨少奶奶冰雪聰明,情深義重,在下佩服。”
沈苾芃的手緩緩拂過桌子上的畫卷隨意道:“不過這些也已經是嫁入侯府之前的事情了,只不過這一幅畫是早答應了人的,所以才叫哥哥來拿走。一來回了人情,而來也將自己的一片心思完成,也不會老覺得虧欠孃家什麼了。”
沈筠緩緩站了起來:“二爺,天色不早了,又受小妹之託,在下就不打擾二爺了。還要謝謝二爺的好茶!”
君騫突然擡眸笑道:“不知道在下能不能有幸買下這一幅畫呢?”
沈苾芃將畫卷遞到了沈筠手中:“多謝二爺擡舉,只是這一副是早已經許諾給別人的。二爺若是不嫌棄,妾身給二爺重畫一副如何?”
君騫沉靜的眼眸中竟然掠過一絲喜色笑道:“既如此,那有勞了!”
沈筠走出了修竹軒,君騫派了車子命令素錦親自將他送出府,折返回來看着也起身要走的沈苾芃笑道:“姨少奶奶,擇日不如撞日,既然今日姨少奶奶來了便多呆些時日完成諾言可好?”
沈苾芃一怔微微笑道:“也是失笑的很,今日來二爺這裡純粹是誤打誤撞,故而沒有準備好……”
“無妨,這裡有澄心堂剛送來的上好紙張和寶墨,這邊請!”他霸道的率先掀開簾子走進了後堂。
沈苾芃頓了頓,看來今日是逃脫不掉了。不管怎麼樣,只要沈筠出了侯府便罷,自己且看他耍什麼花招?
後堂竟然是一間極雅緻的書房,掛着一幅高山流水的山水畫,一張黑漆大書案,旁邊一張黑漆矮腳梅花攢格羅漢牀,一張禪椅,一架古琴。
軒窗半開,外面的竹葉投進一兩枝,清涼如意。
看着君騫的牀榻,沈苾芃臉色一紅,覺得這個世界怪異極了。自己頭一次進一個陌生男子的後堂書房,竟然是他的?
素錦不知爲何悄悄躲了起來,書房裡只剩下了沈苾芃和君騫二人。君騫指了指桌案邊的錦凳,擡起了手。
“請坐!”他立在書岸邊,看着沈苾芃,眼眸依然是深不可測,“我幫你研磨!”
沈苾芃擡起頭不可思議的看着他,這樣的親密是不是過頭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