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殿中的迎春花開得正是時節,端莊秀麗,又不失春的俏皮。沿着花叢,掌事宮女玉林領着沈苾芃走進了殿中。
遠遠便聽得到殿中有一些細細的說話聲,想必今天毓秀殿還有其他的女客過來,沈苾芃也不放在心上。她每一次進宮,總會有一些宮中女眷過來湊趣學一二琴技。這寂寥的宮門中,誰不是巴不得能討一絲半毫皇帝的喜悅。多學一點兒是一點兒,近幾日皇上身子越發不好,靜養着,她們閒極無聊好不容易等到宮外的一個人進來,逗悶子也是好的。
沈苾芃緩緩走了進去,入眼卻是一個很陌生的纖細背影,綠雲烏鬢綰成了一個輕俏的飛雲髻,一支碧玉雲紋六棱長簪,銀絲細長絲絲墜下,別在髮髻上的數枝光潔透明的瑩雪珍珠輕晃。
她着一襲月白粉紅月秀羅衫,紗綠遍地酒金裙,珠光閃爍又有簡約大方的氣質。此時正同對面坐着的怡妃娘娘說笑着。
“啓稟娘娘,餘音娘子來了!”玉林上前通報。
“民女叩見怡妃娘娘!”沈苾芃緩緩跪了下來。
怡妃今日的裝束越發的璀璨,雲髻堆聳,猶如山崗密霧,飛金貼帶着翠梅花鈿兒,四周金累絲簪,自發髻後整齊的插入,珠釵上流光縈繞。
“起來吧!”她笑意盈然。
沈苾芃緩緩站了起來卻發現一邊站着的那個陌生的少女正用好奇的眼光看着她,那少女身材雖然挺拔卻是極瘦弱,膚色略顯青白,帶着病態的美感。看起來大約十四五歲的光景。
但是容貌長的極美,像一朵剛出岫的青雲,自是要被人捧在掌心中好好憐惜。眉眼間又帶着一股子皇家的尊嚴和不容絲毫侵犯的氣質。
“沈氏還不見過正君公主。”
沈苾芃一驚沒想到眼前站着的竟然是當今極寵愛的正君帝姬,皇后膝下的寶貝。雖然她與皇后不太感冒,但是對這個帝姬倒是印象不錯。
“民女見過正君公主!”她剛要拜下去,便被一雙白皙的手輕輕扶住。
“你便是餘音娘子?”正君帝姬好奇的看着她,明亮的眼眸還未脫稚氣。帶着點兒對一切事物探究的新鮮感。
“正是民女,”沈苾芃小心翼翼回話。
“你且坐下來,”正君帝姬很親切的拉着她的手將她引到繡榻邊,要一同坐下來。
“民女不敢,”沈苾芃萬不敢同正君帝姬平起平坐,慌忙立在一邊。
怡妃娘娘笑道:“你莫再難爲她了,玉林賜坐!”
玉林抿着脣笑了笑,這個正君帝姬在宮中自是個沒心機的,模樣兒好,人也有趣倒是很得人心。
她忙搬了一個繡墩擱在了繡榻的對面。沈苾芃道謝後緩緩坐了下來。
正君帝姬看着沈苾芃突然嗤的一笑:“怪不得九皇兄這幾日老是念念不忘餘音娘子呢。真是美得不像人間之物。”
沈苾芃臉色一紅。這丫頭也是個大嘴巴,說話這麼不含蓄,不過話又說回來,什麼叫九皇兄念念不忘?心裡禁不住一沉。將自己嚇了一跳,平白生出許多惶恐來。
“公主見笑了,民女生於鄉野,粗鄙不堪,怎麼能入得了九殿下的法眼。”
“怎麼入不了?這幾日九皇兄每天拿着你彈破了的綠綺古琴,發動了天下的能工巧匠修復,昨天才有了眉目。你不知道那幾天,將他愁也愁死了。知道的人覺得九殿下是個癡琴的傢伙,不知道的還以爲患了什麼相思的癡情急症呢?”
“咳咳。”怡妃娘娘咳嗽一聲,這丫頭越說越離譜,忙轉移了話題,“你這丫頭,剛剛還不是說見了餘音娘子一定要好好求教樂理。好同你的九皇兄比試一下琴藝,如今怎麼扯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來?”
正君俏皮的吐了吐舌頭,還是看着沈苾芃沉穩的臉,笑着不語,暗自盤算,九皇兄素來風流倜儻,尋常人家的女孩子自是看不上。那幾日倒是和靖安侯府的安陽走得近一些,可是她敏感的覺得,也僅僅是安陽的一頭熱。只是沒想到,這個好似萬年沉靜的九皇兄竟然對沈氏的一把綠綺這樣在意,簡直是太神奇的一件事情了。
“餘音娘子你來教我撫琴可好?省的九皇兄老說我彈得牛頭不對馬嘴。板着臉道‘你這一份資質,又跟着我,不會彈琴,豈不叫人笑話,以後莫再說是我調教的你。’”
她學九殿下的樣子惟妙惟肖,倒是有幾分神似。
“民女遵命,”沈苾芃忍着笑,暗自詫異,這個公主還真不像是皇后親自教導大的,率性的厲害。
“罷了,讓你這一攪合,我們頭都大了,且聽餘音娘子怎麼說?”怡妃娘娘笑着替沈苾芃解圍。
正君安靜的坐了下來,聽沈苾芃講解樂理,雖然閉了脣,可還是緊緊盯着她的言語舉止,驚訝的發現這個女子身上那種安寧沉鬱的氣質倒是真的很吸引人。
“餘音娘子你要是能撫一曲就好了,”正君可不是一個能耐得住寂寞聆聽枯燥樂理的主兒。
沈苾芃溫婉一笑:“民女的手已然廢了,再也不能撫琴。”
“誰這麼大膽子竟然廢了你的手指?本公主……”
“正君,”怡妃娘娘臉色一緩,忙笑道,“今日聽你五皇兄講,御花園裡養了一批南疆進貢的孔雀,羽毛分外的鮮亮。”
“是嗎?”?正君帝姬猛地站了起來,一刻也坐不住了,“我要去看看,要是能拔下來做筆管也是好的。”
沈苾芃抿着脣輕笑,這丫頭着實令人頭痛。
“餘音娘子,改天本公主再來聽你的大道理。”
“民女恭送公主殿下,”沈苾芃忙起身,這個正君帝姬一看便是坐不住的人,還真不適合靜心撫琴。
送走了正君帝姬,怡妃娘娘輕輕喘了口氣,雖然覺着這丫頭率真,在這森嚴的後宮重地,這樣的率真着實難得,但是也是給她攪得心煩。
“不知道哪家出的駙馬爺能降得這丫頭。”怡妃娘娘揉着鬢角苦笑,又衝玉林使了一個眼色,玉林領會得了,守在了外面。
“皇上的病怕是不好了。”
怡妃娘娘冷不丁的一句話,將沈苾芃駭得無所適從,她一臉驚訝的看着面色平靜的怡妃娘娘。不敢相信從她的嘴巴里竟然說出了這樣大逆不道的話,簡直是匪夷所思。
怡妃娘娘看了一眼沈苾芃,壓低了聲音道:“事情緊急,不拘泥於虛禮,本宮知道你這幾日委屈。但是再怎麼委屈也要受着。此時危急關頭。若是宣平侯倒戈三殿下。你和君謇都會生不如死。所以你府中的那位少夫人你先忍着她些,到時自會還你一個身份。”
沈苾芃心頭一痛,今日本來向想求一個恩典,讓她搬出靖安侯府住。看來這齣戲纔剛剛開始。這樣緊急的關頭,怡妃娘娘自然想找一個貼心的心腹幫着她與靖安侯府的君謇傳話。偏偏自己搶着做了這心腹。
“民女省的,”沈苾芃只能打碎了牙齒和血吞,興許躲過了這一劫難,等着九殿下登基,自己要是能求一個平安隱退也是萬幸了。
沈苾芃回到了靖安侯府中,卻聽聞少夫人的病更是加重了幾分,草草梳洗了塵埃,換了身乾淨衣裳。
“鬱夏。將怡妃娘娘賞賜的雪參包兩支來!”
“小姐是要送到竹園去嗎?”她知道小姐一向與素錦交好,得了賞賜每一樣都要分一半兒送過去。
“不是,少夫人病了,我們去看看。”
鬱夏停了腳步,狐疑的看着她。
“我一會兒親自過去。你還愣着做什麼?”
“哦,是,”鬱夏匆匆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尋了一個精緻的盒子,將雪參裝了進去。
二人來到望月堂時,裡面已經或坐或站滿滿一屋子的人。沈苾芃垂下眸子不去看四周投過來的異樣目光,緩緩走到了榻邊。
“芃兒?”守在榻邊的君謇有些奇怪地站了起來,他不是下了令讓她在梅亭靜養嗎?怎麼會來這裡?他內心中是不願意看到她在徐鈺面前的卑躬屈膝,那樣與她太殘忍了些。
“世子爺,少夫人病了,妾身過來看看,順便帶了宮中的雪參來。”
“沈姐姐來了嗎?”徐鈺掙扎着從榻上坐了起來,卻支撐不住,不得不靠在了坐在榻邊的君謇身上。
“少夫人,以後還是喚妾身的名字吧,妾身實在當不起姐姐這兩個字,禮樂尊卑,妾身還是瞭然的。”
徐鈺暗自詫異,這是怎麼了?突然之間變了一個人似的,忙笑道:“那便稱呼你一聲沈妹妹吧!”
君謇一頓,表情涌上了一片烏色。
徐鈺咳嗽了幾聲緩緩道:“按着府裡的老規矩,我雖然比你小了許多,但是連二爺都稱呼我一聲嫂嫂,我也是受得住的。何況沈妹妹知書達理,懂得些規矩,我也安心了不少。”
沈苾芃知道在世家大族中,侍妾確實不能在大婦面前自稱姐姐的,但是這徐鈺着實很會蹬鼻子上眼,不過一個稱呼罷了。她好得再世爲人,也不會計較什麼。
“姐姐說的是,”沈苾芃倒是灑脫的甜甜呼了一聲,將隨身帶着的雪參打開盒子放到了榻邊。錦緞中的雪參渾圓瑩亮確實是上品。李嬤嬤得意的接過去,這個狐媚子再怎麼厲害也不是自己小姐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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