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綠咬了咬脣,不管不顧地大聲道:“二嬸,這銀票不是我們府的,是冷小奶奶剛纔塞給我的。她想用銀子收買我們,想要我們勸六姐姐赴宴。二嬸,你忘了嗎?爹爹和二叔說過,這等錢拿不得,我們拿了五十兩,許就要付出五百兩、五千兩乃至是五萬兩的代價……別說是五十兩,就算是五萬兩、五十萬兩,我也不會因爲銀錢背叛自家姐妹。”
溫彤手握着銀票,她不知道是多少。自打跟過思過候一場被送返孃家,她的日子便不好過,母親何氏不說,可看着她時,時不時嘆息一聲。溫墨妻更是拿着當成眼中釘,直說她會懷了侄女們的名聲,暗裡還挑唆何氏趕她離開溫府,鎮日給溫墨吹些耳邊風。如今連溫墨也不喜她這個親妹子,溫墨妻待她更是連梁氏的一半都不如。
她需要錢,手頭有錢才能在過年節時給長輩、兄嫂買些禮物。許備了禮物,家裡人能待她好些。
聽溫綠這麼一說,只覺耳根發燙踝。
她可是正經的嫡女,因爲一點阿睹物的白花花銀子便忽視了親姐妹,着實讓她心生愧疚,也不由得對溫綠高看兩眼。
“因爲一點銀錢就背叛自家姐妹……”溫綠以前也是個單純、活潑還膽怯的性子,這次溫彤回來,方感覺到溫綠變了,早前以前溫綠的改變是因爲她訂了一門好親事,可現下看來,是溫綠真的長大了,知事了耘。
董氏聽到這話更不好意思,訕訕淺笑,握着銀票的手也是微微一顫,讓她把銀票還回去還真是一百個、一千個的不樂意,二房也差銀錢,可若不還,溫綠都說得如此真誠,豈不要被晚輩小瞧,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寒了溫彩的心。
溫綠扭頭問溫彤:“四姐姐,你沒有收她的銀票吧?我們溫家乃是書香門第,家風嚴謹,祖母教導我們,要堂堂正正做人,勤勤懇懇做事,珍惜手足,看重親情,別因幾個銀錢就出賣自家親人。”
在溫綠的心裡,溫彩就是她最敬重的人。溫彩時常與她講一些汪氏的事,溫綠雖與汪氏見面的次數寥寥可數,可她依舊謹遵教誨。姐妹二人相處的時間久了,溫綠就知曉一些當年汪氏對溫紫的教導,聽了汪氏說的那些話,便如此是對她的教導一般。
“我……”溫彤支吾着,心裡暗恨溫綠多事,白送的銀票怎不要,這個該死的溫綠居然要爭這個風頭,她不要就罷,那言辭之間竟有要她也退還回去的意思。
她要是不退回去,指定會被小瞧,說她一個嫡女行事連個庶女都不如。
溫綠那神色,分明就是“我知道你收了冷小奶奶的銀票”。
溫彤臉上一陣滾燙,火辣辣地如同燒着了一般,只覺無地自容。
要是不還,豈不被人笑話,一個庶女都有此等氣節,何況她是嫡女?
溫彤心痛地拿定主意,一把將銀票遞給蕭彩雲:“冷小奶奶,我七妹說得對,我們溫家人絕不會因爲銀錢就出賣、背叛親人。錢財有價,親情無價!你快收回去吧。”
心,痛得滴血,這可是銀票啊,可不還不成。她同胞兄長都嫌棄她,現在她只能住在鎮遠候府,保住最後的榮華,要是這事傳到溫青夫婦耳裡,少不得低看她。
董氏見兩個年輕的小輩都做出了決定,她要是不把錢還回去,怕是旁人也要非議了。掙扎一下,亦將一張銀票還給了蕭彩雲:“冷小奶奶,把銀票拿回去。這帖子先留下,我們會把你的意思轉告給玉郡主,她會不會赴宴,就得玉郡主的意思了。”
“你……你們……”
蕭彩雲沒想到,竟然有錢辦不成的事。
送錢還送不出去,被人打了臉,她們還說得正義凜然。
世上哪有不愛錢的?偏生溫家人就把錢還回來了。
不,她給董氏的是兩張銀票,可還回來卻只得一張。
蕭彩雲正要開口,董氏領了溫彤、溫綠已翩然離開涼亭。
“站住!”蕭彩雲大叫,她給董氏的是五千兩銀,可董氏還回來的卻只得二千兩,另一張三千兩的並沒有還回來。
董氏放緩腳步:“冷小奶奶,請回吧!你的意思,我會替你轉告給玉郡主。雙雙,送客!”
溫綠揚着頭,眸子裡流露幾分犀厲。
溫彤雖微垂着頭,還是第一次幹這麼痛快的事,想到自己把銀票狠狠地還到蕭彩雲手上,心裡就覺得痛快。
侍女目瞪口呆地望着董氏嬸侄幾人的背影,在家裡時,蕭彩雲便謀劃好了,若見到溫彩要如何,若見到旁人又如何,只是現在這情形,卻是蕭彩雲未曾想到的,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侍女回過神時,大嚷道:“溫二太太,我家奶奶給你的是兩張銀票共五千兩……”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蕭彩雲捂住了嘴。
蕭彩雲衝着一邊的雙雙乾笑。她要說出來,怕是董氏也不會認,這裡到底是鎮遠候府,弄不好,還會被人倒打一靶,這銀子的事她也只能認栽。
事沒成辦成,還莫名地
丟了三千兩銀票,讓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來的時候,她可是在冷老夫人面前打了保票,一定會請溫彩前去長慶候府赴宴,雖然蕭彩不明白爲什麼冷家人一定要請溫彩去冷家,但她既然承諾了,就一定要做到,否則冷老夫人那性子上來,還指不定如何刁難她。
那老東西折騰人的本事近來蕭彩雲可以領教了不少,光是想想,就讓她身心發顫。
雙雙款款欠身,耳畔憶起溫彩的聲音“小鬼難纏,能不得罪人就儘量不得罪人,但對於一些沒臉沒皮的,也不必給他們留臉面。”許多事與前世都發生了偏離,譬如太子在前世早逝,而現在太子不僅好好兒地活着,再過不了多久,謝妃便要給太子添子嗣。
她輕咳一聲:“冷小奶奶,人也見過了,請吧!”
蕭彩雲想着答應冷老夫人的差事沒辦成,正因爲自己領了差,老夫人才同意讓她出門,要是冷家知道她沒辦成,還指不定會如何折磨她呢。
她是一個沒孃家依仗的,早前父親瞧冷昭是定遠候,自打思過候慕容悰失勢,蕭家人的臉色就越發難看,甚至放出話來“彩雲,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往後好自爲之。”一句話,便是在冷家過好過壞都與蕭家沒有丁點的關係,蕭家也不會管她這個女兒的死活。
親人間淡漠如廝,蕭彩雲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溫彩身上,只求溫彩能去冷家一趟。
蕭彩雲不甘心,緊拽着衣袖,顧不得外頭的寒風侵襲,是厚顏強入桂院求溫彩,還是再想個他法?掙扎糾結之間,只聽“啊呀”一聲,蕭彩雲蹲在小徑旁。
侍女驚呼一聲:“奶奶,你怎麼了?”
“我的腳……扭傷了,啊呀,好痛,站不起來了。雙雙姑娘,我腳疼得走不了。”
侍女欲扶起蕭彩雲,她搖搖晃晃卻難以站立。
雙雙微鎖黛眉,臉上露出幾分不信。
侍女道:“雙雙姑娘,我家奶奶的腳扭了,要不請個郎中給她瞧瞧,她是在鎮遠候府受的傷,要是傳揚出去,也會影響鎮遠候府的名聲不是?”
雙雙面露難色,招手喚了一個粗使丫頭過來:“你去桂院,與奶奶通稟一聲,就說冷小奶奶的腳扭了。”
粗使丫頭應聲飛奔而去。
雙雙扶了蕭彩雲回涼亭。
董氏幾人剛回偏廳,還未坐熱,便又聽到丫頭來稟報。
溫綠不悅地道:“蕭氏怎麼沒完沒了,想起一出是一出。”
溫彤惱道:“我瞧她就是非要逼六妹妹去冷家赴宴不成。”
董氏冷聲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還留了三千兩銀子沒還給蕭彩雲,這回子倒真有懊悔了,心裡又想,反正她把銀票還回去了,要是蕭彩雲說給了她五千兩,她到時候一口咬定已經還了,蕭彩雲也拿她沒轍。
梁氏沉吟了片刻,“妹妹怎麼看?我怎麼覺着這冷小奶奶居心叵測。”
溫彩擡手捧起茶盞,“蕭彩雲不是扭傷了腳嗎?讓汪三毛去請郎中。”
麻嬤嬤應了聲“是”,臉上有些難看。這冷小奶奶以爲她是誰,在鎮遠候府就使起手段來,還使得如此拙劣。
溫彩斥退左右下人,不緊不慢地道:“今年二月,春雷陣陣,一場天雷霹死了棲霞觀內正做法事的神算子道長。”
董氏一聲驚呼,這事她也聽人說過,“聽說是他泄露了天機,所以……”
溫彩飲了一口茶,雲淡風輕,淡漠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真實的原因除了我們溫家人知道,絕不能傳到外頭。”
溫彤頓時來了興致,這是不是說,溫彩相信她,這才與她分享秘密。
幾人打足了精神,尤其是溫彤這個原因很感興趣。
溫彩吞嚥了一口唾沫:“神算子道長死前正在棲霞觀做一場改命換運的法事……”她便將冷家欲取她的心血三滴與冷曉的血三滴之事細細地說了,免去了自己當時避禍入宮,又避開青鶯扮成自己的事不提。
董氏直聽得驚詫不已。
梁氏則是將信將疑,這世間還有這樣的法事。
溫綠義憤填膺,“冷家人實在太過分了!也算上天開眼,沒讓神算子這法事做成。”
溫彤驚道:“六妹妹,這回冷小奶奶上門,想盡法子要你去冷家赴宴,會不會與這事有關?”
溫彩沉吟道:“這也是我不去見她的原因。宴無好宴,冷家人這是狗急跳牆,冷貴人失寵,五皇子獲罪,冷家舉步維艱,無論他們有什麼打算,絕不會是好事。”
梁氏道:“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妹妹總這樣避着,到底不是長久之際。”
“我也是這意思。還請二嬸與嫂嫂、四姐、七妹幫我想想法子,若這事只關心我一人安危便罷,但也關係着我們溫家的運勢,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溫彩一直就想與冷家正面交鋒,冷家一日不除,她就一日不安。
徐蘭芝雖
然可惡,可前世與徐蘭芝狼狽爲奸的冷家與慕容悰更爲可恨。
董氏此刻明曉原因,很顯然,冷家是想讓溫彩與冷曉改運換命,改的是兩人命,換的是兩家運,她也是溫家婦豈能袖手旁觀。
溫彩又道:“自從在宮中我引心頭血給雍王殿下治病之後,我的血已不再是鳳血。可是冷家卻未必會信。”
幾人冥思苦想,雖然猜到冷家人必有用意,可到底是什麼打算,怎麼也猜不出來。
董氏道:“既然我們知道冷家人不安好心,侄女兒就不必參加冷家的宴會。”
溫彩吐了口氣,“瞧蕭氏的意思,要是我不答應,她還要繼續鬧騰下去。罷了,讓郎中給她瞧過之後,就送她出府,我先答應赴宴。”
溫綠心下擔心,朗聲道:“六姐姐,到時候我陪你一道去。”
董氏道:“我也去,我倒要瞧瞧冷家玩什麼花樣?”
溫彩望向梁氏,並沒接話。
梁氏抿着嘴,暗自琢磨着冷家人的用意。
溫彤道:“七妹妹,我和你去把人給打發了?”
蕭彩雲是在鎮遠候府扭傷的腳,要是主人不過去瞧瞧也說不過去。
董氏道:“你們也是溫家的小姐,蕭氏不就是個小太太,我看啊,讓六姨娘去應付幾句就成。”
梁氏站起身,道:“還是我去吧。”
“嫂嫂有孕在身,外頭天寒地凍的,在屋裡將養着,我帶四姐和七妹去。二嬸陪嫂嫂說話。”溫彩原不想去的,可只有去了,才能知道蕭彩雲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郎中來了,給蕭彩雲瞧了傷腳。
溫青與冷昭同在邊城征戰沙場,建立功勳,一個封了鎮遠候,一個賜封定遠候,原都是二等候,可溫青卻另得了一座府邸,這府邸很大,也很氣派。
定遠候府則是冷家早前的別苑,還不及鎮遠候府的一半大。
蕭彩雲一路過來時就在打量、審視,心下暗暗地羨慕着。
這梁氏還真是好命,溫青看似莽夫,卻是一個良婿,他不娶平妻不納妾,說到做到,連身邊服侍的下人都是小廝和婆子,連個年輕的媳婦子都不用更別說丫頭了。
蕭彩雲嘴裡發出“啊啊”的痛叫聲,一雙眼睛卻審視着客房,裡頭的擺設雖與尋常大戶人家無二樣,卻又多了幾分雅緻,式樣新穎的傢俱,大氣得體的官窖瓷瓶,內插幾枝四季長春花,細瞧之下,才發現是製作精緻的絹花,做得栩栩如生,竟如真的薔薇、玫瑰一般。
溫彤進了客院,小心地問粗使丫頭:“冷小奶奶扭傷了足踝?”
“回四小姐,正在偏廳裡歇着呢,郎中正在給她細瞧。”
溫綠低聲道:“她就是故意的。六姐姐不見她,她就弄傷自己逼六姐姐見她。”
不見她,她便以“受傷”爲由賴着溫彩一見,蕭彩雲的逼迫卻是赤\裸\裸的讓人不舒服,溫綠能瞧出來,府裡其他人也看得出來。
溫彤看了眼溫綠,近來對溫綠頗有些意外,在她看來這位七妹妹就是個孩子,可說話做事都頗讓人高看幾眼,這不知道的,指定不會以爲溫綠是庶女,而是正經的嫡女。
溫彩道:“四姐姐是個靈透人,一會兒你來應付。”
溫彤正想與溫彩處好關係,她不盼如溫紫那般尋個好婆家,但若得溫彩襄助,未來的夫婿想來也不會太差,點了點頭。
郎中道:“這是去瘀活血的藥酒,每個時辰抹一次,再像我這樣揉搓一番,不出兩日就能康復。”
蕭彩雲令侍女接了藥酒,又謝過郎中。
溫彤進了偏廳,故作關切地道:“聽說冷小奶奶在我們府裡扭傷了足,現在可好些了?”
蕭彩雲笑得拘謹:“郎中上了藥酒後已經沒那麼疼了。”
“我們溫家自來與冷家不和,爲免冷小奶奶難做,我們也不好挽留冷小奶奶。”
溫彤這是委婉的下逐客令,尋常人聽到這樣的話定不會再留。
蕭彩雲卻道:“可我們兩家卻知道,溫、冷兩家的候爺可是生死之交呢。”
溫綠挑着眉兒,這蕭彩雲睜眼說瞎話的功夫還真厲害。“冷小奶奶可莫亂說,我們兩家可沒交情。”
“溫候爺與我家冷候爺同在北疆建功立業,數年生死與共,可不就是生死之交?雖有些分歧,卻無礙大局,這不是他們二人的兵法戰術不同。溫候爺的英勇、我家候爺的智謀,合在一處真真是智勇雙全。”
蕭彩雲這說的,好似溫青與冷昭當真有多少感情,一席話不僅誇了溫青,也大肆贊稱了冷昭,便是溫綠也聽着舒服。
在北疆時,溫、冷二人各領一軍,需要配合時,彼此也是盡力配合,可是就爲人處事、行軍打仗的風格上卻各有不同。能讓二人在戰局面前從對手配合得天衣無縫,除了溫、冷二人皆有大局觀外,這也是定國公劉維忠的馭下之術令人歎服。
溫彩立在一側,儘量讓自己隱形一般。
溫彤冷哼一聲:“整個京城,誰人不知我大哥智勇過人。至於冷候爺,倒是有人說他忘恩負義,聽說徐超將軍父子、劉大將軍曾在沙場救過他數回性命,還險些害得劉小姐喪命。就憑此,冷候爺又怎能與我大哥相提並論。還有,我大哥能做學問,協助我父親著書《子孫規》,這又豈是冷候爺能比的?”
溫彤誇起人來一點都不臉紅,誇的還是自家大哥,竟似在誇一個自己最敬重的人一般。
蕭彩雲尷尬一笑。
溫彤道:“來人!令人擡把椅子來,讓人將冷小奶奶送到門外。”
蕭彩雲心頭一慌,大呼一聲:“玉郡主,你可得幫幫我啊!”身子一軟,坐在椅子便半哭半央求地道:“玉郡主不知道哇!冷老夫人要我過來送請帖,要是郡主不答應赴兩日後的宴會,她就會罰我啊!玉郡主啊,你在冷家住過些日子,知道他們的規矩,罰起人來……”
在她扭傷足踝的那刻,蕭彩雲預備了一大把的說辭,未曾想才說了幾句,就聽溫彩冷冷地道:“我答應了!”
冷家的事,溫彩不想知道,就算冷家是龍潭虎穴這一回她也去定了,她倒要瞧瞧看他們又玩出什麼花樣來。
溫綠輕呼一聲“六姐姐”。明知有鬼,她怎麼放心溫彩赴約。
溫彩重複道:“我會去的。”
蕭彩雲有意外、有歡喜,更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小廝擡了軟椅來,蕭彩雲移坐軟椅:“玉郡主可要按時赴約?”
溫綠厲聲道:“沒見過你們這樣下帖子的,人家不願去,就軟磨硬施地逼人去,這是哪家的規矩,難不成你們冷家在京城請人上門赴宴都是這樣沒臉沒皮的?”
蕭彩雲面上並無半分歉意,道:“玉郡主見諒,着實是妾沒法子了,若不能請你赴約,我家老夫人饒不了我。”
她要的是結果,可不會管用的什麼手段。
正因爲冷家所有人都知道,要讓溫彩赴約是件極難的事,這才讓蕭彩雲來送帖子。
溫彩淺笑道:“好了,今兒得罪之處,還望冷小奶奶體諒。回去後小心養傷。”
蕭彩雲被兩名小廝擡走了。
溫彤心有不甘,好不容易有表現的機會,卻沒有把這事處理好,“六妹妹何必應她?”
溫彩道:“四姐沒瞧出來,蕭彩雲不達目的必不罷休。”
“對,對,六姐姐雖然答應了她,但到了跟前也可以藉故不去。”
“七妹妹,你這話不對,哪怕承諾的那人是個小人,也不能失信於人。冷家行事上不得檯面,可我們是溫家人,我們溫家與冷家不同的。”
溫綠面露欽佩之色,就算對方是小人,溫彩也會兌踐承諾,就是這份態度就讓人敬重。
溫彤道:“萬一他們使壞……”
“到時候二嬸和四姐陪我去。”
“六姐姐,我也要去。”
“阿綠就留在家裡,你心思單純,我怕你藏不住心事。”溫彩落音,“回頭四姐姐去繡房挑塊緞子,做身新裳赴宴時穿。”
溫彤自從跟了思過候後,已經很久沒參加宴會了,這算是一個新的開始,她心頭歡喜:“我還有衣裳穿。”
溫彩道:“新做一身。”
外頭有丫頭稟道:“郡主,你的信。”
溫綠捂嘴笑道:“定是雍王殿下寫給六姐姐的。”
溫彤面露羨色,曾經的她處處與這個妹妹爲難,自從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後,才明白待她最好的其實是一直以來不被她喜歡的大哥和六妹妹,連她同母的兄長溫墨都不喜她。
溫綠伸手挽着溫彤,“四姐,我們快走,讓六姐姐慢慢兒瞧信。”
第221章赴宴
溫彤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張望。她想去冷家赴宴,可是自己這身份又怕人非議,她來鎮遠候府有些日子了,這些日子她就是討好溫彩,也便給自己他日的良緣爭取幾分保障。
溫綠到了外頭放開了溫彤的手,一臉凝重地道:“四姐姐,你可不能打雍王的主意……”這些日子她與溫彩朝夕相處,對溫彩的性子也瞭解一些,溫彩願意與溫綠說話,與溫綠講汪氏、講杜氏,講西山縣溫氏族裡的許多事。
這也讓溫綠感覺到以前從未感受到的姐妹情深,她感謝溫彩幫她謀到一門好親事,顧淮雖是庶子,但人長得英俊,又有才華,今歲八月顧淮就考中舉人,要是來年三月再中進士就能入仕爲官,以顧淮的身份便是娶個嫡女也是成的。
溫彤怒道:“你胡說什麼?我……我沒有。”雙頰如紅霞飛,又似喝下了烈酒,分明是被溫綠道破了實情的氣惱。
“沒有最好。”溫綠吐了口氣,“四姐姐近來可有聽人說瑞王府世子側妻金夫人與劉姑娘的事兒。”
京城人都拿劉丁香搶了金珍華新婚夜的事當笑話講,先在瑞王府裡議論,後來婆子下人們
又講到了外頭,整個京城都知道。
“四姐姐以爲,世人是在瞧金夫人的笑話麼?其實世人笑話的是金夫人和劉姑娘兩人。”
劉姑娘得到了瑞王世子的寵愛又如何,這都多少日子了,瑞王妃和瑞王世子妃都不肯給她名分。真正尷尬的還不是劉姑娘,就算將來有了名分,她一輩子也會被人瞧不起,即便有了兒子也很難有體面的名分。
溫綠輕嘆了一聲:“這樣的表姐妹現在沒鬧翻臉,有朝一日她們若是在瑞王府立穩了腳跟,怕是再也做不成表姐妹了。爲了一個男人,連姐妹都做不成,這有必要麼?”
她的話看似在說別人,更是在提醒溫彤。
溫彤怎麼敢想,居然打起了雍王的主意。
溫綠不願等到將來點破時再說,既然被她瞧出來,她就得告誡溫彤一二。
溫彤無語咬着下脣,看着明明比她還小几歲的溫綠,如同一個小大人般地與她說話,竟是比她還要看得透。“我沒有,我只是羨慕六妹妹與雍王的感情。”
更多的則是溫彤嫉妒溫彩的好運,同樣和離過,同樣嫁過一回,溫彩是越嫁越好,既然溫彩可以這樣,爲甚她溫彤就不行,論才華,她溫彤琴棋書畫無一不通;論模樣,溫彤自認比溫彩更爲嬌麗。這麼一比對,溫彤越發覺得,自己比溫彩更配嫁給雍王,她甚至生出了要搶走雍王的心思。
此刻,被她以爲是小孩子的溫綠點破,讓她胸口發堵,又惱又怒,說話的語調也犀厲的三分。
“沒有最好。”溫綠落音,“這些日子大嫂心裡可是記着四姐姐的終身大事,只是你離開思過候時日尚短,大嫂還不好替你張羅,總得翻了年,待六姐姐出了閣,得了合適的機會才能留意你的事。”
梁氏記掛着她?
溫彤心頭暗喜。連何氏一想到她就搖頭嘆息,直說溫彤的一生被毀了。在片刻的歡喜後,溫彤又想:梁氏就算願意在她的婚事上幫忙,找的男子也難如雍王殿下,除非他們會幫她嫁給雍王。
溫綠見溫彤心事重重,面露嬌羞,心裡暗道:莫不是我誤會了她。就算早前誤會,說開了就好,只要溫彤打消了念頭就是好事。又道:“四姐姐心裡如何打算的,還是早早兒與大嫂說說,也好讓大嫂心裡有數。上回母親過府,可是把你的終身都交託給大哥、大嫂張羅,請大嫂幫你留意合適的人家。”
這還不是何氏聽人說,早前的徐氏能嫁一個從五品的武官,便是溫青夫婦保的媒,心動了,覺得溫彤也能再嫁一個體面官員爲妻,雖不能盼着像溫紫那樣尋個好婆家,至少比徐氏嫁的要強吧。
溫綠對家裡人瞭解越多,情感上就越偏向溫青兄妹。何氏也好,溫墨也罷,都是太過勢力的人,捧高踩低,以前溫彩初入京城,何氏沒少打壓溫彩,給溫彩用的、吃的、穿的連庶女的都不如。甚至何氏還在人前說“六丫頭是庶出”,也至有許多京城貴\婦都信了。
現在溫青出息了,何氏又想得一份好處,偏溫青和溫彩都不賣她面子。何氏試了幾回,沒落上好,又被溫子羣訓罵了幾回,這才老實了。
溫彤道:“七妹陪我去繡房挑新裳,我不知道該挑什麼樣兒的。”
自從她離開思過候回孃家,好幾個月了,一件新衣都沒預備過,前些天梁氏讓她們姐妹各人挑了兩塊布料做年節時穿的冬裳,雖然已經做好了,但想着年節時要穿,溫彤就試了一下就令丫頭放到衣櫃裡。
溫綠道:“你去挑吧,今年給爹爹的新鞋還沒做好呢。大嫂有了身子,操勞的事又多,我要給大哥做兩雙新鞋,還有幾日就要過年節了,我怕趕不過來。”
雖說是不值錢的鞋,但好歹是她的心意,她住在這裡,溫青夫婦都待她好,溫綠就想盡一份自己的力。
溫彤垂頭笑着,心裡暗罵溫綠是個馬屁精,在溫府的時候她怎沒瞧出溫綠還有這等能耐,還真是小瞧了。
溫彩拿着信回了安然閣。
待看罷之後,整個人都呆住了。
冬葵正坐在偏廳的窗下做納鞋底。
雙雙連連追問:“郡主,信上說什麼了?你怎麼了?”
冬葵擡頭望了一眼:以往溫彩接到雍王殿下的信也會發呆,卻是獨自一人傻笑,可今兒卻是面露悲傷。“郡主,出什麼事了?”
溫彩定定心神:“雙雙,韓奶奶……沒了。”
冬葵道:“哪個韓奶奶?”把自己知道的、認識的京城姓韓的奶奶都過了一遍,也對不上號。
雙雙身子一顫:“是怎麼沒的?”
“吞金自盡!”溫彩只覺一陣無助,“當初在金陵時,我們都瞧出來的,她一早就拿定了主意,替韓爺討了公道雪了沉冤便會尋短。當時我們都勸了她,那幾日,你天天陪着她,給她講北疆邊城的故事,就是希望她能好好兒地活下來,你說她……”
餘氏到底還是走上了那條路。
就在她替亡夫討回公道後,她便與一
雙兒女取出了韓太太、韓爺的屍骨,準備趕着年節前讓他們回家鄉安葬,卻在離開江南的途中在一天夜裡吞金自盡,當韓若冰發現時已經晚了。
“若冰,答應我,照顧好再冰,你們姐弟要好好地活下去。”
韓若冰抱住餘氏,痛呼道:“娘,爲什麼?你不是說不會自盡嗎?爲什麼?”
“若冰,對爲娘來說,活着比死更痛苦。我不能連累你們,我是一個不潔的女人,是我害了夫君,是我氣死了婆母,我對不起韓家,不能再對不起你們。你們不能有一個如此失節的母親……”
委身杜大老爺,一直是餘氏一生無法洗脫的污漬。
餘氏爲了讓自己的兒女回到家鄉不被人小窺,不被人非議,不被人笑話,她終是選擇了這條路。
溫彩相信:餘氏不怕痛苦的活,而是怕讓自己的兒女被人瞧不起,被人爲難。
她知道,只要韓若冰姐弟回到洛陽福星縣,韓氏族人總會給他們一口飯吃,雖不能榮華富貴,但卻能讓他們吃飽穿暖。
韓氏在福星縣是大族。
照着韓氏族裡的規矩,一定會給他們姐弟分上二十畝族田維持生計。
這封信是二十天前寄出的,照時間推算,現在的韓再冰姐弟已經抵達家鄉福星縣。
雙雙心痛地道:“韓奶奶不是答應過郡主,說她會好好兒地活下去。”
“可她還是走上了那條路,就算我們都猜到了她的心思,卻無法打消她的念頭。”
冬葵聽到這兒,也知道這個韓奶奶是誰。雙雙與她們講過韓家人的故事,那是一個辛酸而感人的故事,一個柔弱的母親,竟憑着一份承諾與堅韌忍辱負重地活下來。
但兒女即將長大成人的時候,她卻果決地選擇了一條不歸路。
雙雙只覺心頭一陣鈍痛:“郡主不必難過,當初我們都用心地勸過她。韓姑娘姐弟不也知道韓奶奶的心思麼?要是他們姐弟都不能讓韓奶奶打消輕生的念頭,我們又如何能做到?”
“我只是沒想到,她會如此固執,竟會拋下自己最疼愛的兒女離開。”
冬葵接過話道:“她是怕自己失節的事被人詬罵到韓姑娘姐弟身上。她若沒了,族裡人總不好再說她。”
雙雙道:“郡主爲了保護她,都沒提她被杜大老爺強佔的事。”
“可對韓奶奶來說,她要的是一個公道,不僅替丈夫、婆母討公道,也替她自己討公道,她這一生過得太苦了……”
餘氏爲了拉扯大一雙兒女,忍辱負重十四載,心頭與肩上的擔子也太重了,着實把一個柔弱的女人壓得幾近崩潰。一朝大仇得報,丈夫的冤屈昭雪,她再也沒有繼續堅持的理由,爲了一雙兒女能擡頭做人,她毅然選擇了一條不歸路。
溫彩理解韓奶奶的所爲,卻不明白她怎麼能捨得下自己的一雙兒女,如此絕決地撒手人寰。
因爲收到賀蘭夫人從江南轉來的書信,溫彩的心頭仿似壓上了一塊沉重的石子。
她坐到案前,啓開《錦園主人紀事簿》帶着繁複地心情寫下了韓奶奶的故事。
雙雙、冬葵等人因知她今兒心情不好,靜默地服侍在側,誰也不願多說一句話,生怕讓溫彩原本沉重的心情更加難受。
寫完了一遍長長的日記,溫彩從頭到尾又細瞧了一遍,合上時,心情似乎好受了一些:如果宿命註定慕容恆要問鼎九五,這一次她不會再阻攔,她一定會坦然地面對,不會自私地以爲他一旦登基爲帝,就會三宮六院。
既然愛他,就應該相信他對自己的感情。
如果慕容恆爲帝,而她爲後,這世上是不是會少幾個像韓奶奶餘氏這樣的悲劇。
溫彩半躺在暖榻上,想着韓奶奶的事在迷迷糊糊中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俊朗的身影進了閨閣,腳步輕柔地走向暖榻,坐在榻前,看着她微蹙的眉宇,他緩緩伸出右手,輕的、更輕的撫着她的眉宇:“都睡着了還蹙着眉頭?我希望順娘永遠都是開開心心的。”
溫彩啓開雙眸,一眼就看到熟悉的五官,又憶起韓奶奶的死,“阿恆”她突地撲在慕容恆的懷裡,用哽咽地聲音道:“韓奶奶餘氏沒了!她爲一雙兒女,忍辱、堅強地活了十四年。又爲了一雙兒女能擡頭做人,不被人笑話,在韓伯昌沉冤昭雪之後選擇了吞金自盡……”
慕容恆在江南時便聽溫彩說過韓家的事,摟住她的腰:“你因爲這事難過?”
“阿恆,難道你不難過嗎?韓奶奶是這世上最偉大的母親,她爲兒女而生,也爲兒女而死。那時候,我瞧出她有輕生之念,想盡了法子開解她。她曾經答應過我,說她不會輕生的,可我沒想到,她還是選擇了這條路。”她咬了咬脣,“阿恆,我想爲她做一件事。”
“什麼?”
她擡頭望着他剛毅的五官,“我想替她寫一齣戲,讓世人知曉她的冤屈與無奈,讓人對韓奶奶這樣的女子能多一份寬容。”
慕容恆心頭沉重,她不是爲應付冷家的事而難過,卻是爲一個萍水相逢的人傷心,“我還不知道順娘原來還會寫戲呢?”
她破泣一笑:“到時候你不要笑話我哦!這是我今天突然想到的。”
慕容恆寵溺淺笑,“無論什麼時候,你還有我。”
“阿恆,這一生就讓我們相依同行,就你和我,不再有別的什麼人,我沒有旁的男子,你沒有別的女子,如此可好?”
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你還有心事?”
她面露疑惑地道:“蕭彩雲今兒入府送帖子,被拒之後,就故意弄傷了自己,我只是太好奇了,她費盡這麼大的心思定要我赴宴到底是何用意?阿恆,冷家肯定有什麼陰謀?”
“近來老五有些不大安分,會不會與老五有關?”
五皇子獲罪失了親王爵,而今被封“思過候”,早前的安王府也被皇帝賞賜給了榮安候顧謙作爲府邸,而五皇子攜着妻妾遷往另一處三進院子。
“思過候不安分?”溫彩若有所思。
慕容恆道:“順郡王曾去探望過他。”
“他們聯手了?”
江南的官商勾結案,田家被抄,田耀祖更是被顧浩當場取下項上人頭。
大皇子順郡王雖依舊貴爲皇子,而宮裡的周貴妃依舊光鮮得寵,但順郡王的雙翼已然被顧家和慕容恆斷去一翼。
慕容恆道:“你不必去冷家赴宴。”
近來據他所知的消息,遠不會如看到的那麼簡單。
大皇子得有力的依仗便是田家的錢財、周家的權勢,而今田家的錢財沒了,他一定會將這筆賬算到溫彩頭上。要不是溫彩在宮裡的那場反擊,皇帝不會因“天下四惡”而肅清江南官場,也不會牽出田家的勢力來。
“人無信而不立,就算冷家是龍潭虎穴我也要去。”
慕容恆心下一沉,早前他只視她爲女子,可步步行來,他發現這個小女子比他預想的要有意思,她有謀略,她有膽識,身上更有大男兒的敢作敢爲。“既如此,到時候我派人跟着你。”
“我會小心。”
兩人又閒話一陣,每次他來,紅燕與青鶯就會在外頭小心的放風。
看着他飄逸如雲自窗口而去,溫彩站在窗前靜默地望着他的背影。
他的話沒有說完,以她前世今生對他的瞭解,他不說,不是因爲不能告訴她,而是怕說出之後讓他擔心。
連他也認爲她不必去冷家。
難不成此行不是真的沒必要,而是會生出麻煩。
兩日後一早。
董氏與溫彤打扮一新候在桂院花廳。
溫綠絞着手頭的帕子,咬着下脣,昨兒晚上連溫青都道“妹妹就不必赴冷家的宴會了。”他雖是大男人,可總感覺這宴無好宴。“大嫂嫂,要不我和六姐姐一道去吧,我這心裡總是不踏實。”
雙雙進了花廳,欠身行罷禮,“二太太、四小姐,郡主不知道該穿什麼樣的衣服,想請你們幫她挑挑。”
梁氏看着笑盈盈的雙雙,心裡暗道:溫彩自來是個有主意的,今兒怎的連穿什麼衣服都要請董氏與溫彤拿主意。
溫彤今兒穿了一襲湖藍色的錦袍,上頭繡的是幽蘭蝴蝶紋,顯得清新奪目,端的是給她平添了幾分高雅。
董氏笑道:“我們快去,幫順娘拿拿主意。”
溫彩坐在菱紋銅鏡前,一側的八仙桌上堆放着好幾套錦袍,粉色的、翠綠的、鵝黃的……或繡粉荷、或繡白蓮,又或是繡着千瓣碧桃、富貴牡丹,或高貴、或優雅、或嫵媚。
她起身倒了兩盞遞給董氏與溫彤:“二嬸和四姐姐先喝杯茶,你們看我穿哪身的好?”
既是赴宴,不僅要符身份,更要打扮得體。
董氏細瞧了一番:“翠綠緞子繡白蓮的不錯。”上了年紀,就喜歡打扮得沉穩些。
溫彤道:“我倒覺得六妹妹穿粉色的好看。”
溫彩盯着二人手裡的茶杯:“這可是宮裡賞賜的大紅袍,二嬸和四姐姐這茶如何?”
董氏一聽這才大大的飲了一口,茶香撲鼻,脣齒生香,又淺呷一口,下嚥之後,但覺渾身舒坦,不由得又飲了兩口。
半炷香後,溫彩穿上一襲翠綠白蓮錦袍出門了。
溫綠站在安然閣院門外,好奇地道:“六姐姐,四姐姐不去了?”
溫彩笑道:“四姐姐突然有些頭昏,我讓她在我屋裡歇下了,我留雙雙照顧她。”
溫綠猶豫片刻,“六姐姐帶我去吧。”
“若是旁人家的宴會,我就帶你了,可是這冷家的宴會不去也罷。”她笑了一下,一如既往地衝溫綠點頭。
二門外,停駐着鎮遠候府的馬車。
樑婆子立在一側,“奶奶說,讓郡主早去早回。大管家挑了十名護院,又十名會武功的小廝同行。
”
溫彩道:“好。”
車輪滾滾,腳步聲聲,一路薄霧繚繞,縹緲倩影仿似夢境。高門大戶朱漆飛桅,荷花裡匯聚了大燕朝最尊貴的王公貴族,拐入南街頭。
在周圍的牆垣內,矮身潛伏着十餘個蒙面黑衣人,人人皆露出一對眼睛。
馬車內,“董氏”挑起車簾一角:“有殺氣!”
溫彩道:“小心!”
“董氏”點頭,與騎在馬背上的紅燕交換了眼神。
暗處的人道:“頭兒,下手麼?”
領頭的人手臂擡起,卻久久沒有落下,直至溫彩一行漸行漸遠,一步步接近了長慶候府。
“爲什麼不動手?”
領頭道:“今兒隨行的人並不是普通的護院。”
望向那些護院、小廝時,發現他們的動作出奇的齊整,一舉一動絕非尋常的下人。
對方二十多人,而他們也有十幾人,兩相爭鬥卻沒有必勝的把握。
隊伍近了長慶候府,二門石巷裡停駐着一排排官家太太、小姐乘坐的私轎,一輛油璧香車在其間尤其醒目。
冷二太太李氏領着冷昕妻熱鬧地招呼着女賓,迎上溫彩笑道:“拜見玉郡主!”
溫彩的視線落在那輛油璧香車上,“那是何人的車?”
冷昕妻望了一眼,答道:“是瑞王府五郡主的馬車。”
“貴府老夫人在何處?”
“在花廳。”冷昕妻伸手做了一個“有請”的動作,“玉郡主請隨我來。”
用來宴請賓客的花廳內,已經匯聚了好些認識或不認識的面孔,溫彩掃視了一眼,但見冷老夫人坐在中央,右首又坐了思過候慕容悰嫡妻冷曉,漸次又是五郡主、鄭氏。
五郡主笑着起身,“彩彩,你來了?他們說你今兒會來,我還不信呢。”
溫彩握住五郡主的手,輕聲道:“我也沒想到你會來,冬季寒冷,而我又體弱,父親和兄嫂原不允我出門,誰曉得冷家下帖,還真是少見,軟磨硬施也要逼我來參加這宴會。”
她原就厭惡蕭彩雲,更厭惡的是冷家人。
既然他們逼她赴宴,那麼就要承認她的不滿。
她絕不會維護冷家的顏面,她有自己的驕傲,曾經在冷家時沒有畏懼過冷家,離開後更不會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