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中,我又想到了藍彩霞,從她的言行舉止中我發現她是內斂的女子,亦是善良的。今天我和賈勝春的脣舌,如果不是恰好碰到了她爲我解圍,我會怎樣解決?賈勝春那樣尖刻的言語,表明了我已經是尹旭那些夫人眼中奪愛的罪魁禍首,這也在瞬間成了我心中的一根刺,只是我不能有任何掙扎。
看起來,我成爲衆矢之的已經是不爭的事實,那麼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我不得而知,只是憂慮。
又想起藍彩霞,我對她生出感激,心想以後是不是能和她走近一點,也好取得她的信任,某種程度上可以得到她的保護?可是又想,畢竟那是偶爾的一次吧,畢竟這是王府,那麼多女子去爭奪一個男子的寵愛,她自然也在其中,就衝這點,她會和我友好麼?
這個王府,誰又會對誰推心置腹?
難以釋懷,我坐起身體,對外喚了一聲:“翠屏。”
“來了。”隨着一聲答應,翠屏很快地走到我身邊,施禮問道,“蕭夫人有何吩咐?”
我看着她,輕輕說道:“翠屏,今天我和賈夫人的事,你是看到了的,如若不是藍夫人的調節,我們兩個說不定有很多的脣舌交鋒,對此我很感激藍夫人。只是,這王府我初來乍到,並不知道這裡的規矩,我不知道該怎樣感謝藍夫人,你幫我想個主意。”
“這個……”翠屏很猛烈地眨着眼睛,遲疑一下才說,“這王府的每一位夫人都有月曆的銀子,平時碰到節日之類亦對夫人們有賞賜,每一位夫人都不拮据。感謝他人……無論怎樣也還是銀錢物質的好吧。奴婢覺得蕭夫人如若有很稀罕的物件贈送於她,這樣不顯眼又很合適的。不過這是奴婢的看法,請蕭夫人斟酌。”
我看着翠屏微笑頷首,這也是我心中的想法,我不宜刻意去取悅某一個人也不刻意和某個人爲敵,這藍夫人相助,我雖是感謝她亦不能做的太過招搖,只贈送一個合適的物件吧。我同意翠屏的說法:“好,就依你說的,你在這王府時日很久,覺得怎樣合適就怎樣做。你對藍夫人亦熟識,把我從府外帶進來的物品清理一下看看,讓素凌幫你,你看看有那個合適的,挑一件拿了你親自送過去。”
“尊蕭夫人之命,奴婢知道怎麼做,請蕭夫人放心。”翠屏領命退了出去。
我看得出翠屏是聰明的姑娘,會把這件事做好,所以吩咐下去後也不再管,自顧歇息。折騰這許久,費心勞神,加之昨夜沒有好好安歇,我亦覺得睏乏,就這樣在椅子上靠着睡了過去。
朦朧中,我來在一個富麗堂皇的廳堂中,細細看才認出這是御史府,堂上有我的父母,我高興之餘忙走上前去給父母請安問好。我的母親笑吟吟拉着我的手,“玥兒,你可回來了。”我答道,“是,母親,玥兒回來再不出去,就在父親母親面前盡孝。”母親看着我一臉的歡顏,“玥玥,爲娘好想你。”我親暱地偎依在母親懷裡,“母親,玥兒也想念母親。”我的父親沒有說話,只是用歡喜的眼神看着我。
突然間堂中起火,我眼看父親母親身上撲滿火焰,驚懼到不能開口不能動。父親叫我“玥兒……”母親也喚我“玥兒救我們……”我驚懼中突然大喊,還沒有完
全喊出聲音,我突然驚醒。
“母親……”驚懼中我聽到我的聲音,這纔看到我還是靠在椅子上。我恍然大悟,原來我是睡着了,做了一個夢,夢中出現我的父母……
有眼淚順着我的臉流淌,我知道我的父母死的冤枉,他們用這種姿態出現在我的夢中,是要我爲他們申冤麼?我不知道,我只是一個弱女子,且身不由己,如今就這樣的被困在王府之中了,我有機會爲我的父母申冤麼?何況我只是覺得父母死的冤枉,並不知道他們的亡故是誰陷害。我唯有難過。
隱隱聽到了外邊有腳步聲,漸漸走近,我忙斂神,做平靜狀。素凌已經走了進來,匆匆對我說道:“小姐,外邊有一僕人要拜見小姐,我言說小姐正在安歇,要他等一會兒在來,他不聽。現在就在門外。”
我的目光看向外邊,梨花木的屏風,上繡富貴牡丹和孔雀開屏,將後堂分爲東西暖閣,東暖閣是王爺到來的時候所居,我一個人的時候就在西暖閣。此時我就在西暖閣,也不知道外邊的僕人這般急切的想要見我所爲何事。那屏風阻礙了我的目光,我把目光放在了素凌身上:“就叫他進來吧。”
素凌轉身出去,聽得見素凌對他說道,“小姐叫你進來回話。”我的脣角擎起笑意,我很喜歡素凌對我的稱呼。我和她自小就在一起,我習慣她這種親近的口氣。
接着有匆匆忙忙的腳步聲走進來,我看到素凌帶着一箇中年男子走了進來,見到我,他恭敬地跪了下去:“奴才叩見蕭夫人,給蕭夫人請安。”
我對他說道:“不必行此大禮,起來說話。”
“是。”他起身,仍舊弓着身體沒有擡頭,說道,“奴才叫王良,是王爺分派過來在院子裡打理事務供蕭夫人使喚的。昨日夜裡奴才有家人來報說奴才家母病重。奴才急切間沒有跟蕭夫人告假就擅自回家,耽誤了這院子裡的事務,請蕭夫人責罰。”
我看着他,四十歲左右的年紀,看上去忠厚誠實。雖說在王府當差不可以擅離職守,然諒他是在那樣的情形之下——母病重,匆忙間沒有告假。他是爲了母親,算得上是孝子,這樣的人值得敬重。我對他說道:“既然是母親病重,照顧母親纔是孝道,本夫人不責罰於你。”我轉頭對素凌說,“素凌,去拿一錠銀子來賞他,回去孝敬母親。”他所說的母親病重讓我想起我的母親,還有剛纔夢境中我的父親母親,我心中難過。
素凌將銀子送到王良手上,他又慌忙跪下:“謝蕭夫人賞賜,奴才今後當盡心盡力爲蕭夫人效忠。”看他感動的樣子,聽他的話亦是肺腑之言。
我嘆息,對他說道:“起來吧,你把院子裡的事務安排打理一下,然後回去伺候母親,等你母親身體好轉立刻回來。”
他又恭敬叩頭:“謝蕭夫人,奴才尊蕭夫人之命。”
我說:“去吧。”
他起身,恭敬地退後,然後匆匆忙忙走了出去。我看到素凌的目光一直隨着王良出去,然後她回過頭來,嘆口氣對我說道:“小姐無論何時都是善良之人。他既是這個院子裡的僕人,離開之時當和小姐告假的,他就那樣不守規矩的離開,小姐不但沒有責罰反而賞賜。”
我知道素凌和我說這些話的意思,她是怕我不按照規矩責罰奴才,以後是不是會有人效仿。我感激地看着素凌,在這王府之中也只有她對我毫無二心,完全站在我的立場爲我着想。我對她解釋:“這王良言說他是因爲母親病重,急促中沒有來得及和我告假,我覺得他算是孝順之人,所以這樣對他。其他的人若是無故偷懶外出,毫無理由,我不會輕饒。”
素凌點頭:“我知道小姐的意思,亦知道小姐會應對的好,只是擔心而已。這王府說不定有人和小姐敵對,我怕有人無故拿出什麼不好的事來找小姐的茬兒,說些不着邊際的話來惹小姐生氣。”
聽素凌如此說,我纔想到定是翠屏把剛纔我和賈勝春的事情說給她聽,令她爲我擔心了。我安慰她:“我懂你的意思,自當小心謹慎,你不必爲我擔憂。在這王府,我是孤立的……也只有你了。我更知道我若不好也連累你跟我受苦。爲了我爲了你,我們都要小心謹慎。”
素凌說道:“我本就是賤命,若不是小姐救我,恐怕早已經做了孤魂野鬼。小姐乃金貴之體,自當多多保重的呀。如今在王府,於我們來說都是陌生的,一切我們都要謹慎行事,以免閃失。”
我點頭對素凌微笑,難得她懂這麼多,又這樣認真,我心中感到安慰。
她看着我,又說道:“小姐早上也沒有吃什麼,我爲小姐準備了新鮮的桂花米糕,小姐要不要嚐嚐?”
被她這樣一說,我倒真覺得餓了,對她說道:“好,就拿上來。”
素凌把桂花米糕給我擺上桌時,翠屏走了進來:“回蕭夫人,奴婢回來了。”她仰頭對我笑着,顯示事情辦得十分周全。
我對翠屏說道:“辛苦你了,藍夫人可有話說?”
“藍夫人見到蕭夫人送的佛珠手鍊大爲高興,連連誇讚,言說蕭夫人真是有心之人,讓奴婢帶話回來說謝謝蕭夫人,有空請蕭夫人過去和她閒坐。”翠屏說的十分高興,“藍夫人有孕在身,凡事都圖個吉祥如意,蕭夫人所送的東西乃是佛家之物,她自是喜歡了。”
那隻檀香木佛珠手鍊是城外觀音庵中的惠靜師太贈送於我。那是去年,我和落紅坊的姐妹柳依依和翠雲一起到庵中求靜,惠靜師太送與我的。惠靜師太年齡不大,深諳禪學,我從她處得益不少,我們兩個很是投緣。有空時我經常去看她。我還記得她送我佛珠手鍊時的肅靜面容,她說我,“姑娘是富貴之命,後福無窮。就送這串佛珠給姑娘做個紀念,一來它保佑姑娘的平安,二來說不定能夠派的上一點用處。日後姑娘說不定會很忙,沒空來看貧尼了。”
惠靜師太的音容笑貌還歷歷在目,想到她我覺得淒涼。她所料不錯,從那次分手之後我就一直是忙碌,到現在爲止一次都沒有去看望於她。
今日素凌不知爲何竟是把那串佛珠手鍊拿了出來,卻恰好最爲合適。我把目光落在素凌臉上時,素凌說道:“我看來看去沒有什麼是合適的。小姐既然吩咐找個特別一點的,我想金銀珠寶亦都是普通之物,只有這個很有特殊的含義了,就和翠屏商量把這個送了出去。那時看到小姐很是疲倦,就沒有請小姐示下,素凌竟自做了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