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懶懶地倚在尹旭的胸前，被他身上熟悉的氣味繚繞着，有一種安心的溫暖。尹旭輕輕環着我，似有所思。突然他輕輕拍我：“玥兒，本王差點忘了告訴你，皇上定於下個月的二十二日，作爲一年一度的乞收節。這個節日的日期不是固定，卻爲每年都有，爲的是祈禱上天保佑這一年的風調雨順。屆時皇上要帶領羣臣參拜天地，祭告神靈保佑天下百姓平安，然後就是宮廷宴樂。大臣可以帶自己的夫人前去，施展才藝獻歌獻舞，君臣同樂。玥兒才藝絕佳，無論歌舞都首屈一指。到時，你隨同本王進宮。”
我立刻坐直身體，連連搖頭：“妾身不去，王爺不要爲難玥兒。”
“爲何？”尹旭一臉的詫異，“本王的玥兒，才貌俱佳，無論哪一方面都不會輸於旁人，你有什麼可怕的？”
我知道尹旭誤會了我的意思，解釋道：“不是這樣，玥兒不是擔心自己容貌醜陋給王爺丟臉，這個不怕，玥兒知道，王爺寵愛玥兒不嫌棄玥兒醜陋，旁人無論怎樣看待玥兒也是不在意的。至於說獻藝……”我猶豫着，說我技不如人我不願意，不是我爭強好勝，而是我明白我不比任何人差，是我不想出風頭。
尹旭伸出手臂將我擁入懷中，笑道：“獻藝怎麼說呀，那不過是君臣同樂，皇上高興臣子得些賞賜，皇上不喜也沒有關係，目的是爲了高興。你不會比任何人差的，無論哪一方面你都可以，尤其舞蹈，你還是‘凌波仙子’呢，本王相信你的舞蹈會怔住旁人。”
我只得說道：“王爺，是玥兒不想爭奪什麼，就算是玥兒能夠比得過旁人，也不願意去拋頭露面的。府中的姐妹們都各有所長，王爺隨便選擇帶去一個就行的，又何必是妾身呢。玥兒是擅長舞蹈，但玥兒只願意爲王爺一人舞蹈，只要王爺喜歡就好。”我表明我的態度。我知道，就這樣的我還遭人嫉恨，若我在進一次皇宮，旁人的嫉恨更加厲害，明的暗的一起來，我防不勝防，不是麻煩更多麼？真的不想了。去年王爺說過，祝賀新年的時候要帶我進一次皇宮，爲此我還精心準備舞曲，卻因爲老王爺過世，一起都擱置起來。現在，我再無那樣的興趣了。
“這也是舊話重提，去年本王就說過要帶你入宮的，只是沒有去成。這一次，你不必推脫，本王已經決定。”他的臉上是不容置疑的絕決，懾人的霸氣再度出現。
“王爺……”我怯怯喚他，實在不知道該怎樣解釋我的擔憂。我不懼進皇宮，而是懼怕從皇宮回來。進皇宮對一個大臣的夫人來說是無上的尊榮，每一個臣子的夫人都想去。我……因爲我的多餘已經是惹出了太多事端，難道還要更多的事端麼？
“這件事情就這樣定了，玥兒不必過多顧慮，一切由本王處理。”
翌日清晨，窗上微明時，尹旭起牀去上朝。這裡距離皇宮比王府距離皇宮要遠得多，所以尹旭是要趕早的。在他輕輕離開牀鋪的時候，我就發覺了，只不過我佯作熟睡，不想讓他知
道我醒來，因爲他是刻意的小心翼翼，害怕驚醒我的。朦朧黑暗中他穿好了衣裳卻不再動，我將眼睛睜開一條小小的縫隙，才知道他是在看我，就那樣靜靜地立在牀邊看我，一動不動。我忙把眼睛閉上，心裡別樣的忐忑。感覺到尹旭的身體緩緩前傾，在我臉頰輕輕吻了一下，然後才又輕輕離去。
等他走後，確定他不會再返回來了，我猛然睜開眼睛。尹旭……這個我一直都排斥的男子，也有些霸道專橫的男子，對我這般的小心翼翼，若不是真愛，何至於此？到此時，我終於知道我和他之間，不是可有可無的飄忽，不是可遠可近的隨意，不是離散隨意的輕薄，我們也不僅僅是旁人眼裡的風景，而是自己的風景了。
中午的時間，我帶着素凌回到了王府。離去了幾日，我的凌霄院一切如舊，多了的是翠屏她們臉上的喜色。
“夫人，你終於回來了。”
她們七嘴八舌地問候我，興奮溢於言表。讓我想起我臨走時，青青她們不捨的目光。雪蘭也回來了，在我把目光投向她的時候，她的臉倏地紅了，對我笑笑，低下了頭。相比紅梅，雪蘭文靜許多，也是這文靜，讓人心生憐惜，我含笑問她：“令尊身體如何，家中可好？”
雪蘭忙跪下：“多謝夫人掛懷。奴婢……奴婢的爹孃都已經年邁，弟弟依舊不懂事。多虧夫人關照，奴婢回去這幾日把家中要緊的事情都安置好了。”她嘴裡說都安置好了，眼睛深處是深深的擔憂，我看得出來。
看她如此，我心中些許難過，說道：“起來吧，今後不必跪着回話。若是家中有事需要，儘可以告假回去。”
“多謝夫人。”雪蘭重重地磕頭，然後起身。
我看到她的眼圈發紅，再一次想起雪梅。於是對她們說道：“你們且退下吧，我累了。”
慵懶地靠在梨花木的躺椅上，一路的灼熱煩躁慢慢被清涼壓了下去，心中的鬱悶也漸漸平復。房間裡靜悄悄的，聽得見窗外蟲鳴鳥語，嗅得到花草芬芳馨香。而我卻深深地明白，這樣的平靜安逸不過是表象，如同大海表面的平靜無瀾，深藏的暗濤洶涌不一定什麼時候就澎湃而出。王府……看上去豪華富貴的王府，真的不是安逸度日的好去處，掩藏的太深，爭鬥太多，尤其不適應我這樣不願意多事的女子。可是我卻來了這裡，無奈卻不得不繼續……
不知道什麼時候，翠屏輕輕來到我身邊，將一條薄薄的錦被搭在我身上。我睜開眼睛，緩緩坐起，指了指身邊的椅子對她說道：“翠屏你且坐下。”心中是有諸多疑問的，只是剛剛回來，沒有來得及問。翠屏這個時候過來，正好解我心中疑問。
“這個……”
看她遲疑，我說道：“無妨，這裡就我們兩個，你且坐下，我有話問你。”
素凌這才小心坐下，雙目望我：“夫人……”
“霜寒院的張夫人和青蓮怎麼樣了？王爺對張夫人做了怎樣的安置，青蓮可
曾出來？”淤積在心中許久的問題，不得問出，此時我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了。
翠屏卻將頭深深低下，令我心中慌亂。果然，翠屏說道：“青蓮自盡了，也是吊死在屋樑之上……”她的話令我一下子失重，頓覺天地旋轉，怎麼……怎麼青蓮也自盡？
“爲……爲什麼？”我嘴脣都哆嗦起來。
翠屏忙站起來，擔心道：“夫人，你怎麼了？”我看不見我的臉卻知道是我的臉色嚇壞了她。
用手撫摸了一下臉頰，我勉強讓自己鎮靜，然後又揮手讓翠屏坐下：“是太讓我意外了。無妨的，你且坐下說，青蓮爲什麼又要自盡？”我意識到我的話純粹是費話，可我真的想知道原因。
那天我到霜寒院，青蓮對我哭訴其中的隱情，我明白了青蓮和雪梅一樣，是清白的。我是把這其中的隱情都告訴了尹旭，尹旭答應我爲青蓮查清真相的，我那樣信任尹旭，相信他公正公平，因此把青蓮的希望寄託在他身上，難道尹旭騙了我？我也是因爲這些事情煩心，才離開王府到我的蕭宅住了這幾日。我希望再次回來的時候，真相大白，沒料到……怨不得在蕭宅的時候，我沒有問及這些事情，尹旭也絕口不提的，原來是這樣。
尹旭……你好叫我失望！我的心中一陣悲涼。
翠屏的臉上籠了一層黯淡，低了頭：“不知道。她在夫人走後的那天夜裡自盡的，白日被人發現的時候依舊在屋樑上吊着，聽說形狀十分悽慘……”翠屏的話讓我激凜凜打了一個寒噤，自盡……當夜……不用說，青蓮是被人害的，並非心甘情願地自盡，我知道。
我忙問：“後來就沒有查過麼？”
“查了。夫人走後的第二天，王爺就着人去傳青蓮問話，卻是青蓮自盡的結果。王爺大發雷霆，責令管家一定要查清楚真相的。最後……就因爲青蓮已經死了，死人的嘴裡無話，青蓮自然也就和當初的雪梅一樣，背了一個畏罪自殺的罪名。”
我明白了，害藍夫人小產的人隱藏更深，手段更爲陰險。要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用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手段害死青蓮，所有的罪名就都由青蓮承擔了，就因爲潘大夫的證詞在，沒有人有什麼異議。就算是誰暗中疑惑，又怎麼拿得出證據爲青蓮證明清白？
“夫人，王爺好生仁慈，青蓮沒有家人，王爺命人厚葬了青蓮，一應葬品都是上等的，也是對得起她了……”
翠屏徐徐地訴說，語調平緩，顯然是心情沉重。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不僅僅是爲青蓮，還有因爲尹旭。我明白青蓮的死亡和尹旭無關，可我還是禁不住對尹旭產生怨恨，恨他不能識人。我斷定害藍夫人小產的人，一定是他的夫人姬妾這衆多女人中的一個，且不止是一個，因爲嫉恨藍夫人有了孩子纔對藍夫人下手。賈夫人是其中之一，不過她沒有得逞卻擔了罪名，倒讓那個隱藏更深更陰毒的女人佔了好處……尹旭啊尹旭，是你眼拙，無法分別的出好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