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龍明白汪澤清不是一般的官員。
他迄今爲止接觸的比較高層的三位官員,都不是一般的官員,這是陸文龍自己的感受。
特別是汪澤清。
林長峰他接觸得最多,雖然不太瞭解深層次的東西,陸文龍只是下意識的覺得林長峰也許有後勁,但是好像背景不太深厚,這一點的判斷是從他帶着自己去見老杜時候覺察的,雖然那兩人平級,但林長峰還是表現得要客氣一點。
但是跟這兩位已經從地方進入中央將再到地方的實權派大佬相比,汪澤清給他的感覺上升空間卻更大,不爲別的,就因爲老汪夠年輕,比老林老杜都年輕近十歲。
來渝慶擺明了就是在這個特別的行政規劃變革時代過渡掌控,雖然看起來比林杜二人還晚一步,這一步老林都走了近十年,但汪澤清卻肯定會隨着行政規劃就在這兩年硬生生的拔起級別和資歷來,就憑這點,陸文龍就能覺得,這位汪團長纔是真的上面有人!
但這個不是一般官員,不光是指這個。
更重要的是陸文龍對自己認識的這三位官員一個共性。
他們的着眼點都是在民生或者說政治層面上,不是關注一城一池的那種小格局,更習慣於透過現象看本質,就好像他跟杜子將林長峰講述縣城的貪腐,他們思考的不是怎麼抓這些人,追查問題,而是這種問題爲什麼發生,漏洞在哪裡。如何避免這種情況推而廣之到其他地方發生。
這就是所謂戰術跟戰略的區別檔次了。
所以面對武剛和汪澤清。陸文龍也就採用了不同的表述方式。前者坦承自己的江湖習性,強調自己不犯法,還可以在很大層面上跟警察合作;
後者卻着重講述自己爲什麼會形成這樣的局面,這樣的狀態不是自己主動,而是社會形勢所迫!
如果說在平京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之前,陸文龍是不會這麼區別對待,也沒有這方面的思考。
而現在,他敢於面對汪澤清承認某些東西。就是在試探,也讓對方更關注到他,這未嘗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走得近,不用溜鬚拍馬,也可以達到目的,只是有點冒險。
但混混……現在已經不能單純用混混這個名詞來概括陸文龍的定位了,準確點說,他已經基本脫離了街頭混混,或者他經常掛在嘴邊的商人地位,開始慢慢的沾上點戰術跟戰略之間層面的邊。
所以他這種心態。冒險幾乎已經成爲他習慣性的選擇!
這纔是陸文龍這次最大的蛻變!
他真的不會放過這個劉沛東,還有他身後的那個劉臺長!
也許是因爲對方太過罔顧人命。又太不把良心道德當回事……
又也許是對方這種仗着官家權勢,肆意妄爲的做法給了陸文龍下意識的對抗反應……
更有可能還是因爲在平京受到的不公正對待,在回到渝慶自己的地盤以後,陸文龍終歸還是想要出一口惡氣!
不管怎麼說,他終究還是個纔剛滿二十歲的血氣方剛小夥子啊!
坐在mx5的副駕駛座上,已經換了一身廉價迷彩服帶着頭套帽的陸文龍靠躺在跑車後排座位上,雙手放在膝蓋上,眯着眼睛深呼吸,自然而然的就把鼻息調整到跟跑車怒吼的氣缸節奏一樣……
很快,但卻能有效的忘記周遭的一切,包括之前跟市委書記說過的那些話。
阿林同樣的工地上常見的迷彩服加上頭套帽,一聲不吭的猛轟油加快車速,手邊打開的移動電話傳來餘竹的聲音:“在西二路……”
呼的一聲,跑車猛的一下在街道轉角掠過,半夜時分,已經基本沒有車輛的阻礙,mx5幾乎就好像是黑夜中的一道魅影一般,沒有車燈,僅僅靠底盤下臨時加裝的兩個小燈指示路面,在市區,倒也不會出問題。
同樣得到指令的的江小船駕駛着東風大貨車則從另外一條道兒接近了西二路,他的作爲旁邊只坐着那麼王猛,兩條大漢的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一身的迷彩服和黑頭套已經拉下來遮住了臉。
只有那輛平頭雙排座小卡車遠遠跟在後面,江小船的一個弟兄帶着五六個人坐在裡面,一聲不吭,餘竹就坐在副駕駛上拿着一部移動電話跟一部對講機……
三輛很平常的本地產摩托車忽遠忽近,就好像晚上在趕着辦什麼事情一樣,拉開幾乎超過兩百米的距離,更不引人注意的慢行在路邊……
江小船把大貨車已經靠近西二路邊的一個巷子,關了車燈,沒熄火,靜靜的把車頭調整一下,慢慢滑出來一點,能看見面前橫過的西二路左右兩頭更遠一點。
王猛只把手裡的兩根小兒胳膊粗螺紋鋼筋抓住,握了握,感受一下末端纏着的紗布跟橡膠條是不是舒服,臉上沒有緊張,沒有強作玩世不恭嬉笑的掩飾,只有冷冷的淡定,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右手打開了旁邊副駕駛的車門,把自己的右膝頂在門邊。
江小船感覺到了,也把左邊車門打開一條縫,同樣用膝蓋頂住……
眯起來的眼睛能看見右邊昏黃路燈下的黑暗中,有兩盞小燈平行定在那裡,六哥已經等在那裡了,江小船和王猛對看一眼,點點頭。
左邊一輛摩托車就跟壞了一樣停在路邊,猴子坐在上面,擺弄車燈……
時間其實很短,阿光穿得很普通的騎着一輛破爛摩托車從猴子的方向過來,經過猴子身邊摁過了一下喇叭,猴子的摩托車轉彎燈一下就亮了,黃色的小燈在黑夜裡的穿透力非常強,但順着他的車頭方向開過來的白色麪包車卻看不見。
陸文龍看似無意的留下兩部白色麪包車,就是賭對方看着那吐了一身髒兮兮的劉公子,不會把他轉移到警車上,而是直接開走這兩部車,不過沒有警車護送倒算是個意外的驚喜,也許距離這麼近就在市區內,就沒有必要了。
江小船多熟悉自己的這些車,輕輕的呼出一句:“第二部……”
猛的就是一下轟動油門,右前保險槓在第一輛白色麪包車上猛的斜着一撞,然後就重重的撞在第二輛車的側面!
自重勉強只有一噸的小麪包車哪裡經得住這樣龐然大物的衝撞,第一輛麪包車幾乎就是還沒反應過來就,就在原地被撞着翻了個大圈,側面傾覆嘭的一聲倒下!
而第二輛車則直接被撞到另一邊的路邊工地磚牆上,牆都垮了,磚頭一個個接二連三的砸在麪包車車頂上,江小船卻面無表情的腳下再轟油門,推着麪包車繼續後退,這個時候猛然打開的車大燈正好就照在了駕駛座的高度,就這麼半米左右距離的強光看得清清楚楚,果然劉沛東包裹着毯子還躺在駕駛座後面,只有一個駕駛員,雙手舉起來遮擋,就是便服……
江小船撥動卡車的應急閃燈腳上油門卻依舊未鬆。
阿林看到這個訊號,腳下一直輕輕波浪般遊動的控制轉速,這個時候就一擡剎車,用暗色噴繪貼得花裡胡哨的mx5就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射出去!
一兩百米的距離其實還沒有讓mx5躥升到多高的速度,但幾乎就是一陣風一樣從翻覆的白色麪包車邊掠過,阿林一個急剎就把跑車穩穩的停在第二輛車的旁邊,還在被卡車推得發出難聽嘎吱聲的麪包車駕駛員那邊根本就看不到這一側,已經拉下頭套的陸文龍推開車門,躍身而出,去掉了副駕駛座的空間非常方便,他的手裡就只拿着一件物件……一把撬棍。
嘡的一下,就把帶着叉頭的一邊扎進麪包車側面的縫隙,不用拉扯變形的車門,雙手這麼使勁一推,麪包車特有的滑門就這麼整塊脫落!
駕駛員甚至都來不及回頭看,陸文龍已經一把抓住蜷縮在毯子裡面的劉沛東,連同毯子一起,就好像個麻布口袋一樣,一下拖拽下來,甩上故意前進又倒退回來,正好把打開側門迎上的跑車,丟進去,自己提着撬棍躍上,關門、轟油、消失!
從看見陸文龍拉下毯子包着的人,江小船也關門、倒檔、轟油!
王猛關上門捏住鋼筋靠回椅背,似乎要躲開路燈照住的自己身形,遠處的把風的三輛摩托車、準備作爲消防車或者救護車,外加鐵炮準備的雙排座卡車都依次消失!
從撞擊到現在不過幾秒鐘的時間,被撞擊的人甚至連腦震盪的常見反應都沒有恢復過來,等第一輛麪包車中唯一穿着警服的人員有點艱難的從副駕駛推開門往上爬出來,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邊張着一個黑洞的白色麪包車,就好像在嗤笑這些呆若木雞的人!
還要拉出駕駛員,查看其他人的傷勢,看上去都除了被撞得頭昏腦脹,沒有傷亡,除了那個被剩下四名帶着手銬的傢伙稱呼的劉總消失了,沒有任何別的損失?
這不是警車,但裝的都是市委書記已經基本明瞭事情經過,指示要求立刻送到警察局拘押的犯罪嫌疑人,就等同於警車了。
這難道就算是劫囚車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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