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四日,洛陽西城外,三十里地。眉月懸掛與半空當,天地萬物被籠罩了夜色的黑暗當,清冷的月光凍住了似的直直照下來,將草木乾枯斑駁的陰影糾纏到一處。空無一人的官道,這夜色當,就像是一條白色的繃帶由山的頭延伸到了遠處。
道路兩邊的知了聲、蛙聲混成一片熱鬧。突然間,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粗魯的聲音打破了這片熱鬧。
這是一隊人馬,前面的是兩個漢子,他們一言不地疾馳着,目標正是洛陽城,而他們身後的那隊人馬也一言不。
人馬到了山坳上,隨着一聲馬的嘶叫,迎面而來的是另外一個人漢子。爲的人勒住馬的脖子。夜色微弱的光輝當,可以看得到,那個爲的人不是別人,正李泉。而李泉身邊另一匹馬坐着的人正是秦躍。
迎面而來的漢子仔細一看,這不是別人,正是那位曾經被劉平順派去保護楚風安全的小三。他抱拳對李泉說道:“李公公,洛陽如今四處火氣,陷入了一片混亂當。”
李泉一聽,馬上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小三說道:“公公,卑職洛陽城裡,也打探不到什麼消息,不過,卑職現,洛陽城裡燒殺的那些亂軍,不是亂軍……因爲這些亂軍裡,有幾個人,卑職很是眼熟。”
聽到這話,李泉馬上問道:“眼熟?”
“沒錯。那些人卑職見過,卑職敢說,那些城裡燒殺搶掠的亂軍,是禁衛軍後備人員。”小三說道。
旁邊的秦躍說道:“別廢話了,上馬,洛陽一亂,姓要遭殃了。我們必須要進洛陽城,阻止這場動亂才行!”
李泉朝着小三點了點頭。小三馬上上馬,帶着李泉等人朝着洛陽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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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小三一五一十地將這些日子洛陽打探到的消息告訴了李泉。聽得李泉直皺眉頭。他現不由得不擔心太子的安全了,雖然那個叫做白離的先生,說過會保護太子的安全,可是他可不相信太子受了李虎的一劍,還可以安然活下來。
李泉其實早就到了潼關了,他憑藉着自己的關係,見到了秦躍和鍾鄺兩個人。可是他和這兩個人說出了自己的來意之後,這兩個人明顯就有些不願意出兵了。
其實作爲軍人,確實不合適參與到朝廷的爭鬥來,何況還是關於皇位的爭鬥,而且這次爭鬥的明顯的結果,肯定是劉平安完勝了,若是他們率領大軍回洛陽,那麼就成了逼宮。何況,平王平日裡對他們兩個人並不壞,就算平王登基了,他們也沒有什麼損失,甚至可能還會有好處。
李泉自然知道這兩個人心裡的盤算,他當下就開出了誘惑性的條件,告訴他們兩個人,若是率兵回京勤王,一旦太子登基了,那麼着兩個人少不得被封爲大將軍,到時候想要成爲封疆大吏也不爲不可。
這一商量就弄了三天。就李泉快要絕望,甚至生出了若是這兩個人不肯去救駕,他就自己一個人硬闖皇宮去求平王、並且輔佐太子登基的念頭的時候,這兩個人終於將李泉請到了營帳裡。
“李公公,你也知道,我們這裡把守潼關,若是潼關有失,只怕夏國的國運……”秦躍說出了自己的憂慮說道,“所以,這軍隊,我們不能夠完全帶回京城去勤王。”
李泉當下也說道:“秦將軍,你的擔心,我自然明白。所以,我不要求兩位將軍,把全部的人馬都帶回京城去勤王。只要求帶一半人馬,這就足夠了。”
鍾鄺和秦躍兩個人聽到這話,不由相互間看了一眼,後鍾鄺說道:“侯爺,你是這裡的統帥,按理說,你該留下來把守潼關,由卑職率兵回京救駕。可是卑職和平王的關係有些……因此,還請侯爺你回京救駕了!”
鍾鄺早些年曾經得過平王的恩惠,他不願意這個時候率兵回去跟平王作對。
李泉自然明白鍾鄺這話是什麼意思了,他不由說道:“鍾將軍恩怨分明,李泉自然明白,如此只能麻煩秦將軍你了。”
秦躍說道:“陛下對秦躍恩寵有佳,秦躍豈能讓陛下死的不明不白?”
李泉當下連忙抱拳表示感謝。可是他心裡是什麼樣的感覺,也只有他心裡清楚了。
李泉這一路上聽着小三的回報,心裡卻十分的感慨。
而另外一邊。皇帝的寢宮裡,李虎正看着躺牀上奄奄一息的劉平安,他的嘴角露出了危險的笑容。
他慢慢地走進了劉平安的身邊,笑着說道:“你是拿回屬於你自己的東西,我何嘗不是拿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呢?”
聽到李虎這話,劉平安的眼睛不由睜大了一圈,他驚愕地看着李虎,一臉的不明白,而李虎臉上那絲微笑加明顯了。
“你拿回屬於你自己的東西?”劉平安再一次說道。他心裡驚愕,莫非這個李虎也是自己父皇的兒子?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自己的父皇一共有十兒子,自己排行十三,前面的幾個兄弟姐妹,多半夭折了,後面的兄弟姐妹也只活下了兩個。而且都是公主,沒有王子。
這個李虎的年紀明顯比自己要長,反而和七皇兄的年紀相差無幾。可是沒聽過,父皇曾經有過這樣一個王子。
“沒錯,拿回屬於我的東西。”李虎說道,“這個皇位本來就該屬於我。”
“你是我父皇的兒子?”劉平安問道。他真的沒有聽過,父皇有過這樣的一個兒子。難道眼前這個人,是父皇和宮外的女人生的?
自己的父皇年輕的時候,確實也荒唐過,也娶了兩個宮外的民女進宮爲妃子,不過,那兩個民女進宮沒多久之後就死了,沒聽過有生過兒子。
“你父皇??哼哼,我會是哪個畜生的兒子?”李虎聽到這話,當下哼哼地冷笑說道,“我的父王是一個善良的皇子,他纔不是你哪個畜生呢!那個爲了皇位殘殺自己的兄弟,逼死自己父親,豬狗不如的畜生,他也配當我的父親?”
聽到李虎這麼罵,劉平安大吃一驚,他憤怒地罵道:“你侮辱朕不要緊,可是你不能夠侮辱先帝!”
“先帝?”李虎說道,“你們父子都不是什麼好人!三十年前!皇爺爺本來想要立我的父王爲太子的。劉繼成,這個狗王爺,爲了爭奪皇位,不惜栽贓陷害我的外公一傢俬通西陵,害得我外公一家滿門抄斬,可憐我那兩個忠君愛國的舅舅,就這樣不明不白被殺獄,而我的孃親也被鴆酒毒死了。到後來,就連我那位善良的父王,都是被劉繼成以私造龍袍和玉璽,這樣的罪名給殺了。”
李虎說道這話的時候,整個人是咬牙切齒的,悲痛從心裡而來。
劉平安聽到這話,不由長大了嘴巴。三十年前?他那裡知道哪個時候的事情,要知道他今年還沒有三十歲。不過,他宮裡的時候,曾經聽過那些老太監和宮女們說過這件事情。只是因爲年代久遠,而且又是宮闕里的秘史,他就算是皇子,知道的也不多。
劉平安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因爲這件事情,他不能說不是真的。畢竟,帝位的爭奪上,從來都是血腥的,從來就是沒有親情可言的。從來都是踏着無辜的屍骨走上去的。
哪個皇帝登基之前,沒有殺過自己的兄弟?沒有陷害過自己的兄弟?沒有打擊過自己的對手?
失敗者的下場,也只有死路一條。
“你既然這樣痛恨我父皇,爲何我父皇活着的時候,你沒有復仇?反而是成爲禁衛軍的一員保護我父皇的安危。”劉平安看向李虎問道。
李虎冷笑地說道:“我如果不成禁衛軍的一員又如何下手?至於你說保護你父皇的安危?哈哈……”
“你笑什麼?”劉平安不解地看着李虎問道。
李虎說道:“你錯了,我保護他的安危?我當時恨不得殺了他,我哪裡會保護他的安危?我進入禁衛軍,就是爲了能夠刺殺他。可是他身邊有一個李泉保護着他,而且高手無數,我若是刺殺他,我又豈能全身而退。”
“我一直等機會,英雄報仇,十年不晚,我等了十年也不乎多等十年。可惜的是,那個畜生死得真的很快,沒待我報仇,他就死了。”李虎說道。
劉平安咳嗽了起來,他的嘴角的淤血越流越多,現都已經將他身上蓋着的薄薄的毯子都染紅了。他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跡,然後說道:“人死如燈滅,他都死了,你還放不下心的仇恨嗎?”
“放下仇恨?”聽的劉平安這麼一說,李虎再一次仰天大笑。
笑過了之後,李虎看向劉平安說道:“你可知道,我父王雖然善良,可是卻不笨。他知道劉繼成登上帝王之後,肯定會殺了他的。”
“所以,他派了心腹將我送出了洛陽城,並且臨別的時候,一再交代我要好好活下去。我當時就哭了,雖然我捨不得父王,可是我卻答應了父王好好活下去!”李虎說到這裡眼淚都落下來了。他回想起了當日父子一別的那個場景,心酸不已,其實這些年來,他一會想到那一日,他都會難受半天。
劉平安嘆了一口氣,他自然明白李虎心的仇恨,他不由說道:“你父親將你交給了心腹,讓他帶你出去,就是不想讓你再捲入這場是非當,就是不想讓你再捲進皇宮裡這個爭權奪利的漩渦裡來,你爲何還要進來?”
“我進來?”李虎冷笑地看着劉平安說道,“你以爲是我想捲進來的嗎?”
“那位心腹把我交給了鄉下的一對農夫撫養,我的養父養母對我都很好,除了偶爾我回想起父王和母妃的時候會哭之外,其他時候,我都是很開心的。可是開心的時間都是很短的。可是我父王被賜死之後,劉繼成並沒有就此放過我,他派人查找了我的下落,並且派了人來追殺我。”
李虎說到這裡的時候,眼睛變成了猩紅色,此刻的他內心已經完全被仇恨所佔據了。他彷彿回到了三十年前,那個雷雨的夜晚。
他記得,那日養母帶他去外婆家,爲外婆賀壽。回來的半路下起了暴雨,他們到一間破廟去躲雨了。這間破廟離他們住的村子,只有三裡地那麼遠。
雨越下越大,後養母看着這個樣子,知道今天晚上估計是回不去了,不由廟裡生了火,吃了一點乾糧就廟裡眯着眼睛睡了過去。
可是半夜,就聽到門外有馬蹄的聲響。
李虎被這馬蹄聲吵醒了,他不由揉着眼睛站了起身。他記得當時他看到養母一臉吃驚地捂着嘴巴看着門外。
就李虎想問養母是什麼事情的時候,突然間聽到廟外有聲音。“廟裡有火光。裡面應該有人!”
“進去,殺了。”
當時養母聽到這話,馬上一把將李虎捂着了嘴巴,抱着李虎就往廟的偏門逃命而去。
他不會忘記,養母抱着他逃命的時候,因爲剛剛下過雨,路面十分的滑,跌倒了好幾次,就連膝蓋也摔破了。
可是身後追着他們的人確實一些精壯的漢子,而且這些人還騎着馬,眼看就要追上來了。聰明的養母馬上想到了辦法,她帶着他穿過密密麻麻的荊棘叢,想要藉着荊棘叢將這些人甩開,就算是被夠破了衣服,臉被劃花了,流出了血,養母也不意。
就兩個人以爲逃出昇天的時候,突然間出現了一個一臉陰冷的太監,那個太監雖然只有二十來歲,可是目光卻十分的寒冷。他手裡拿着長刀攔住了李虎和養母的去路。
養母見狀,馬上將李虎放下,然後說道:“孩子,快逃,快逃……”
李虎雖然不捨得看到母親被殺,可是他卻明白自己若是留下來,那麼只有陪着母親一塊死,他咬了咬牙,就轉身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