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孝,你媽不容易,你得懂事……”
“之孝,你媽這一輩子實在太難了,你得爭氣……”
“之孝……”
之孝之孝,我知道我要孝順我媽,你們能不能別喊了?
每次聽到有人提到這事,說起他那混賬爹,宋之孝都有說不出的煩躁和委屈,當初是我要你們生我的嗎?是我自己找的那個爹嗎?既然都不是,你們老說我幹嘛?好像當初做了壞事的是他,對不起他媽的也是他,這是他願意的嗎?他有選擇的權利嗎?
所有的話憋在肚子裡,宋之孝卻什麼也不敢說,更什麼也不敢做,因爲他要是說了,姥爺會生氣,媽媽會傷心,可他真的很煩,爲了那麼個從沒見過的爹,這話他要聽上一輩子嗎?
可心煩意亂的他不知道,混賬爹對他的影響,遠遠沒有那麼簡單。
宋家的男人結婚晚,別看他母親和大舅差着兩歲,可他和婷婷的年紀,卻差着將近十歲。
大舅媽沒懷孕前,他是家裡唯一的孩子,就算因爲那混賬爹有時受點委屈,可不管是姥姥姥爺,還是三個舅舅,都拿他當眼珠似的疼,好吃的可他先吃,家裡活啥都不讓他幹。可自打大舅媽懷孕後,他敏感的察覺到,家裡的氣氛變了,其實後來想想,應該從大舅結婚時就不一樣了,只是年幼的他還沒有發現。
鄰居蘭奶奶家的後院子裡,有一小片草莓,每年夏天,蘭奶奶都會給他送來幾碗,所以放學回家的他,見到外屋桌子上有洗好的草莓,想都沒想就開吃,每年都是自己的,他從沒想過,今年會有什麼不一樣。
後進屋的宋長霞,一把搶下兒子手裡的碗,看着裡面歪瓜裂棗的五六個草莓,她臉上一白,忍不住氣急的道,“你這孩子,你咋都給吃了?”這兩天淑琴胃裡老泛酸,一個勁唸叨着想吃點水果,好不容易蘭嬸給拿點草莓,還全讓兒子吃了,淑琴心裡得咋想?
宋長霞心裡着急,眼淚都快下來了,這弟弟結婚和沒結婚自然不一樣,她這當大姑姐的領着個孩子,吃家裡的住家裡的,兄弟媳婦一句小話都夠她尋思半宿的,前幾天吃回肉,就鬧的對方不滿,現在又來這麼一出,這孩子咋這麼不懂事呢?
宋之孝被他媽罵懵了,他幹啥了?不就吃了點草莓嗎?至於嗎?剛想使性子哭兩嗓子,就見大舅媽從屋裡走了出來,本來揚着的嘴角,在看到他媽手裡的空碗時,刷的一下落了下來,二話沒說,轉身就進屋了。
宋之孝終於發現氣氛不對,因爲母親的臉色更難看了,他憋回了眼裡的淚水,小心的拉了拉母親的衣角:“媽,你咋了?”
雖然他沒認爲自己哪錯了,可母親和大舅媽的樣子卻告訴他,他或許真的錯了。
當晚,王淑琴沒有吃飯,抱着肚子躺炕上哼呀着難受,把宋長山急得夠嗆,滿屋亂轉,讓宋母更是左右爲難。
飯桌上的宋老爹臉色發青,他覺得這兒媳婦太能鬧騰,一碗草莓孩子吃就吃了,你真想吃,大不了再去要一碗,還拿肚子開始訛人了?多大點事?有心想喊上兩嗓子,讓她消停點,可想到對方肚裡的孫子,再想到沒娶媳婦的倆兒子,老頭氣的摔下筷子轉身就走了。
他這一摔筷子走了,讓宋長霞心裡更難受,她覺得自己又讓父親操心了。
“長霞啊,淑琴懷着孩子嘴裡沒味,委屈委屈之孝,讓着點她啊,等生完孩子就好了。”老太太這話說的很沒底氣,其實本來沒多大事,就是一碗草莓,要是擱以前,家裡誰吃了也不會鬧出這種事,可誰讓現在不比以前,誰讓王淑琴的肚子裡還懷着孩子?
“媽你說這幹啥?懷孕難受我又不是不明白,這也是之孝不懂事,平時又沒少了他吃的,搶啥搶?回去我說他,你彆着急。”宋長霞強笑着哄回了母親,進屋就把宋之孝一頓胖揍。
她不是爲了這事打兒子,她是要讓兒子記住了,以後不給他的東西不能吃,要知道,他家裡不只一個舅舅,將來更不只這一個舅媽。
第二天,宋長霞特意拿錢,給王淑琴買了兩瓶罐頭,又哄又勸的,王淑琴這心終於舒服了。
她就說嘛,自己肚子裡可是他老宋家的種,和宋之孝這小崽子咋會一樣?一天天吃着家裡用着家裡就夠一說了,姓個宋,還真當自己是宋家人了?啊呸!不要臉。
不是她跟宋長霞有多大仇,而是在她的想法裡,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這村裡有誰跟宋家兩老似的,不但養個閨女,還要幫着閨女養兒子?想想都知道,這虧的是誰?
她消停了,宋之孝的日子就不好過了,從那以後,小小的宋之孝在母親的管教下,處處避讓,聽的多了,他也知道,自己和舅媽肚子裡的孩子都姓宋,可他們是不一樣的,那是老宋家的孫子,而他只是個外孫子,一個外字,差了好多好多,這個外字也告訴他,這不是他的家,他只是個外人。
心裡再不滿,日子也得過,因爲他沒有地方去,更沒人能管他,隨着時間的流逝,三個舅舅都結婚了,一個舅媽家裡就沒有他的地方了,三個舅媽就更不用說了。
可即使他天天不在家,家裡還是不消停,大舅媽和二舅媽掐的熱鬧,三舅媽在一旁冷眼旁觀,說實話,要不是怕捱揍,他都想在一旁搖旗吶喊,打唄,一個個都沒好人,打死一個少一個。
多年後再想當初,他心裡覺得挺內疚,細想想,二舅常年不在家,大舅媽一碗草莓都能鬧騰的那麼歡,更別說爲了家裡的地,二舅媽初來乍到的,他咋就沒體諒體諒,給點溫暖呢?
心裡愧疚着,手上卻毫不客氣的,搶到了最後一塊紅燒肉,並在弟弟們指責的眼光中,得意洋洋的塞到了自己的嘴裡:唔,好吃,二舅媽的手藝還是沒變。
“別瞪了,這搶肉的本事,不是一兩天能學會的,跟我搶?你們還要多練練。”
看着得意洋洋的表哥,小佐哥倆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每次去大姑家,都覺得這表哥是大人,超級懂事,怎麼到了自己家,他就瞬間變成了小孩呢?不過小孩的表哥還是很有好處的,看,撿碗都不用他們倆,表哥顛顛的跟着媽媽去撿碗,比他們哥倆孝順多了。
廚房內,張巧芳洗着碗,看着一旁投碗的外甥,笑着輕嘆:“唉,我們之孝這麼帥的小夥還這麼能幹,咋就沒有姑娘喜歡呢?之孝,告訴舅媽,你是不是眼界太高了?所以追你的姑娘你都沒看上眼?”現在的孩子中學就開始處對象了,他們家之孝怎麼大學了還沒女朋友呢?
“舅媽”這回輪到宋之孝無奈了,“現在的同學一個個天南海北的,誰知道今後能不能在一起,我處啥對象啊?”他只想好好上學,積累人脈,然後工作掙錢,至於對象?等他工作穩定了再說吧。
因爲母親的事,他對男女關係一直很謹慎,當然,也可能是沒碰到他喜歡的,畢竟他心目中的完美女人,是他二舅媽這樣的,可二舅媽只有一個,還已經成了二舅媽,沒他啥事了。
刷完了碗,他看看時間,笑着對張巧芳道:“二舅媽,我先去學校了,明天迎接新生,老師說讓我們今天就去,分派一下人手。”
“嗯,去吧,路上小心。”張巧芳隨口應了一聲,繼續忙着手裡的活,畢竟這外甥上大學,已經在家裡住了兩年,和自己兒子沒啥兩樣,她也用不着客氣。
宋長林中午沒回來,宋之孝進屋和倆弟弟說了一聲,轉身去了學校。
迎接新生其實挺簡單點事,到學校,沒半個小時就安排完了,想着琦琦臨上幼兒園前,還吵着要吃蛋糕,宋之孝特意繞了個圈,跑到較遠的蛋糕店去買蛋糕。
來之前,家裡給拿了不少生活費,可住到二舅家吃喝穿戴都有人管,他手裡這錢,除了給三個小傢伙買點吃的,啥都沒幹,結果家裡的生活費還照給不誤,他這四年的生活費攢下來,也有不少錢。
正想着,蛋糕房到了,停下自行車,宋之孝邁步就要往裡去。
“尹鴻博,我今天再警告你一次,我女兒沒你這個爸,你給我離她遠一點,有多遠滾多遠。”女人憤怒的喊聲,猶如一道驚雷,劈到了宋之孝的心上,他詫異的轉身,死死的盯住了不遠處的男人。
尹鴻博?這個名字,他死也不會忘記。
他見過那個男人的相片,雖然是黑白照,他卻清晰的記住了對方的眉眼,記憶中,那是一個很斯文,很有氣質的男人,按他姥爺的話說,那就是一個小白臉,可眼前的男人卻差的太多。
皮膚黑紅黑紅,顯然是幹着體力活常年暴曬,四十多歲的年紀,頭髮卻已經漸白,一身過時的西裝襯衫,看的出應該是有些年頭了,這麼落魄的男人,就是那個拋妻棄子的混蛋?
狠盯着對方的面孔,宋之孝心都在顫抖,很像,這男人和他長得真的很像,一樣的鼻子,一樣的眼眉,原來他長得這麼像這混蛋?怪不得那些人,看到他就想教育,原來他真的不冤。
這些年來,尹鴻博的日子是越來越慘,從離婚後,他一直在走下坡路,不知道是不是他前半生,把所有的女人緣都用盡了,現在別說二婚,想找個搭夥的,人家都看不上他沒錢。
更倒黴的是,兩年前母親病逝,父親又找了個老伴,後媽不如親媽,弄得他連條退路都沒有了,如今是年紀大了,親人沒了,唯一的溫暖就是想想自己的女兒,可前妻還不讓他看。
見女兒緊咬下脣,故作鎮定的樣子,他無奈的一嘆,低聲道:“別吵了,讓人看到孩子沒臉,我就是想着,明天寧寧上大學了,我給孩子買點東西送來。”本想偷偷摸摸給女兒就算了,沒成想前妻也跟了出來?唉,這事鬧的。
“買點東西?”於冬梅冷冷一笑,指着不遠處的服裝店道,“看到沒有,那是我丈夫開的,我們家有錢,這麼多年我女兒都沒花你一分錢,現在也顯不着你,拿着你的東西滾,給我快點滾。”扯下女兒手裡的袋子,憤怒的扔了回去。
瞅着眼前的男人,她心裡說不出的恨,如果他真在乎這個女兒,當初又怎麼會幹出那種事?她又怎麼會走到這一步?現在的丈夫再有錢又能怎麼樣?吃着山珍海味,卻再也沒有當初的幸福,這混蛋現在想起女兒了,早幹什麼去了?
“寧寧!你站着幹什麼?還不快點給我進屋?這麼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還想認他當爹?想認你就和他走,別認我這個媽。”
憤怒的責罵,讓尹月寧臉上一白,顫抖着雙脣,一句話也沒說,邁步走了進去。
見女兒進了屋,於冬梅朝尹鴻博嘲諷的一笑:“怎麼?蹦躂不動了?怕老了那天沒人管你?我告訴你,尹鴻博,孩子的生活費你一分都沒拿,想讓她管你?做夢!”
看着冷笑離去的前妻,尹鴻博彎腰撿起了地上的東西:其實,他真的只想看看女兒,這麼多年過去了,再多的不甘和後悔也都沒了,現在他也看明白了,牆倒衆人推,所以他真沒想着靠誰,兄弟姐妹越來越遠,父親也不用他管,唯一覺得愧疚的就是寧寧,結果他來了,到讓孩子爲難了,他是不是不該來呢?
一罐飲料滾了出去,他緊走兩步撿了起來,看着擋在飲料前的運動鞋,他不滿的皺了皺眉:這人也太冷漠了,這都滾到腳邊上了,誰見到不幫着撿起來?什麼人啊?
氣憤的一擡頭,不意外見到一張很年輕的臉,奇怪的是,這張臉並沒讓他感到厭煩,反而很有好感。
看到這個生了自己的男人,弓着身子從面前站了起來,宋之孝心裡閃過無數個念頭:他想問對方,當年爲什麼不要他們娘倆?他想狠狠的揍他一頓,爲他們母子討回多年的公道。他想象剛剛那女人一樣,狠狠的嘲諷他一頓。他想……想了一堆,他卻什麼也沒有做,只是面無表情的進了蛋糕房,猶如陌生人一般。
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懦弱,可他怕,他怕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會影響他們的生活,小時候曾想過,如果見到這個生他的男人,他要讓對方怎麼怎麼後悔,現在他卻不那麼想了,母親現在很幸福,繼父對他們娘倆都很好,可如果多了這麼個男人呢?如果他知道母親生了他,再去家裡鬧呢?繼父會怎麼想,別人會怎麼看他?
渾渾噩噩的回到了家,不只是張巧芳,連小佐小佑都看出表哥的情況不對。
“之孝,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天這麼熱,不會是中暑了吧?
“舅媽我沒事,可能是有點熱着了,我回屋躺會就好了。”看着舅媽關心的眼神,他強忍着心中的委屈,笑着摸了摸弟弟的腦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說了又如何?除了讓二舅生氣,讓家人擔心,還能怎麼樣?這麼多年都過去了,知道那人過的不好,他也該安心了……
“二舅,晚上不用接我了,我真的沒事。”看着因不放心來開車送自己的舅舅,宋之孝心裡一陣溫暖。心裡的鬱悶散了大半,他也想開了,爲了那個男人讓自己難受,讓家人擔心實在是犯不上,他見過那人,也就算了了樁心事,今後路歸路橋歸橋,還是別再相見了。
“之孝。”瞅着氣色好了很多的外甥,宋長林猶豫了一下,輕聲道,“二舅知道你是大人了,但就是成年人,也會有犯難的時候,你要是真啥事,別忘了和二舅說,在二舅心裡,你和小佐小佑一樣,都是我兒子。”
宋之孝鼻子一酸,忙眨眼掩飾自己的失態,嘴上笑着貧道:“知道了二舅,感性的話,你還是留給我二舅媽說吧,老夫老妻也要保持年輕狀態的。”
“你個臭小子,快下車給我滾蛋。”笑罵着把外甥攆下了車,宋長林皺了皺眉,之孝真沒事?唉,這孩子大了也麻煩,啥都不說了。
見舅舅的車走遠了,宋之孝臉上的笑容退去,邁步要進校門,可遠處的人影讓他一怔,那是……寧寧?那個男人的女兒?她也是學校的新生?呵,這生活還能再狗血一點嗎?
撇了撇嘴角,他毫不猶豫的進了校門,他弟弟妹妹已經夠多了,在這女孩身上,實在是找不到兄妹情了。
說是這麼說,一個校園裡待着,他很難不注意。
他發現,那個女孩很倔強,還有些孤僻,有點像曾經的自己,也是,他媽溫溫柔柔的,光外人的話,都能把他變成那樣,更別說對方有那麼個嘴上不饒人的媽?
同病相憐之下,看到被扔在一旁的申請書,他順手就推薦了一下,讓尹月寧順利的進入了學生會,不然就那丫頭苦大仇深的樣子,還真有點懸。
尹月寧聽說是宋之孝推薦了自己,心裡是萬分感激。她知道自己學習中上,交際能力一般,之所以想進去,也是因爲母親的希望。聽同學打趣,說對方是不是看上了自己?她嘴上沒說,心裡卻有些小鹿亂撞,結果見了幾面後發現,這宋之孝對她和普通學生沒啥兩樣,她想多了,可她還是不懂,對方爲什麼要幫她?難不成還真是每日一善?
慢慢的她發現,別看宋之孝對她平平淡淡的,暗地裡卻真的很幫她,即使不是一個部門的,好事卻從沒落下過她。
有一次學生會活動趕上雨天,她因姨媽來肚子疼臉色煞白,宋之孝見她這樣子心裡來氣,當即沒好氣的道:“下雨天穿這麼少,臭美不要命,回去!”
尹月寧心裡委屈,她又不是冷的,她是疼的,剛想賭氣就走,一件外衣披在了身上,看着毫不留戀的背影,她心中一酸:這男人到底是什麼意思?不喜歡爲什麼又對她那麼好?
這答案她最終也沒有弄明白,因爲宋之孝畢業了,同時也意味着,學校裡再也沒人罩着她了。
“你好,我是宋之孝,您哪位?”隨手接着陌生電話,宋之孝看着面前的電腦屏幕,這個基金不錯,他應該投入多少呢?
“喂?宋師兄嗎?我是尹月寧……”聽得出對方很沒底氣,顯然是不知道,這邊還認不認識她了。
宋之孝真沒想到是她?收回屏幕上的眼光,他拿着手機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是你啊?有事?”受到二舅一家影響,他對誰都很和善,唯獨不知道對這個異母妹妹怎麼辦,想和藹都和藹不起來,只能繃着臉。
“呃是,我畢業了,正在找工作,想問問師兄,什麼地方比較適合?能不能幫我提點意見?”現在的大學生多如牛毛,自己找的那些都不和母親心意,她媽讓繼父託人給她找,可聽着那些人玄玄乎乎的這也好,那也棒的,她心裡更加沒底,說實話,她不想求繼父,可既然用了,就要用到刀刃上,她信不着那些人,想來想去,能信着的,竟然是這個兩年沒有聯繫的宋之孝?所以她打電話問了,總有個感覺,這男人不會害她,還會對她好。
工作?宋之孝又皺了皺眉:“你想找個什麼樣的?”他們學的是金融專業,可這也分輕鬆養老的,鍍金嫁人的,他總要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能掙錢的,我不怕累。”脫口而出後,尹月寧急的一咬舌頭,這要讓他怎麼想?拜金女嗎?
誰知這頭的宋之孝一聽,心又軟了,他當初也是這麼選的,能掙錢的,他不怕累,繼父對他再好,那也不是親生父親,他只想掙錢有自己的家,繼父那麼好,他都這麼想,這丫頭的日子應該更難過吧?
“你明天拿着你的資料到XX銀行來,我幫你想想辦法。”算了,再幫幫吧,不管怎麼說,他們也算是打斷骨頭連着筋,都怪那個該死的男人。
她的工作成了?被領到自己的位子上,尹月寧還是有點暈暈乎乎的,她今天只是想來問問,沒成想連工作都定下了?怎麼想都覺得有點不真實,她放下東西又原路跑了回去,想問問宋之孝,真的就這麼成了?啥都不用管了?繼父說過,這位置可是很燒錢的。
“李哥,今晚我請客,咱們酒店歌廳桑拿一條龍服務,你想去哪咱就去哪,千萬別給兄弟我省錢。”
“今兒個你是得出出血了,換個人我都不帶同意的,對了,那是你女朋友?這麼出力?”李經理很好奇,這人誰啊,讓宋之孝這麼費心?
“什麼女朋友啊?我一表妹,你可別瞎說,再壞了我妹妹的行情?”
“行行行,表妹,表妹,表妹也得破費,今晚上不見不散啊。”
這回什麼也不用問了,尹月寧知道自己沒在做夢,回家把事情經過和母親一說,當媽的很乾脆,直接把好處費給了尹月寧,讓她給宋之孝,同時心裡暗暗合計,要是真有這麼個女婿,她姑娘這後半輩子就有着落了,看看這辦事力度?太乾脆了。
看着桌上厚厚的信封,宋之孝往回一推:“幾句話的事,我沒出什麼力,把錢拿回去,真想謝我等你自己掙錢再說。”這好處費也不知道她得看多少臉色,他怎麼能要?
宋之孝從頭到尾都很清楚,他在幫妹妹,可被幫的尹月寧,從頭到尾都稀裡糊塗,打死她也不會想到,這是她親哥哥?
從工作開始,她就覺得天是那麼藍,路是那麼寬,繼父家姐姐的挑釁她也不在乎了,更不在乎姥姥家的冷臉,她覺得,有那麼個人對她好,她一定會幸福的,可等來等去,等到的是宋之孝有女朋友了,還是公司領導的女兒?那她呢?她又算什麼?
“喂?你是宋之孝嗎?我尹月寧的母親,我想和你談談。”
電話那頭的聲音讓宋之孝一愣,她找自己談談?爲什麼?出於禮貌他答應了,放下電話還是有些不解,爲啥呢?
“誰的電話啊?”從後面摟住男友的肩,季小冉看似湊趣的問着,實則是在試探,沒辦法,別看自己的家世好,男友的舅舅家也不差,再加上之孝長相能力都不錯,周圍可有一堆女人在虎視眈眈,不注意着點哪成?那尹月寧就是其中一個,話說,之孝爲啥對她那麼好呢?
“尹月寧的母親,說要和我談談。”談什麼呢?他們倆有什麼好談的?
“你確定就我一個女朋友?確定我是你初戀?那人家媽找你幹嘛?”貌似威脅的勒着男友的脖子,季小冉眼裡有着嗔怪,公司的人她暗暗打聽了個遍,這兩人有沒有事她當然知道,可心裡還是不舒服,她的男朋友,爲什麼對別的女人那麼好?
女朋友?想起那丫頭這兩天的黯然,宋之孝臉色一變,那丫頭,不會真誤會了吧?
看了看身邊滿身醋味的女友,他無奈的一嘆:“晚上你和我一起去,不過要坐一邊。”這丫頭應該也不放心吧?他心目中的婚姻是像二舅那樣的,雖然小冉比不上二舅媽,可他卻要努力像二舅學習,不能讓妻子心裡不舒服。
“親愛的你真好!”興奮的撲上去親了一口,季小冉站直了身子,清清嗓子試圖挽回形象,“其實我不是不相信你,真的,我就是好奇,她找你幹嘛呢?”不信任多傷人啊?一定不能說。
“嗯”宋之孝意味深長的嗯了一聲,然後開始頭疼,他該咋辦呢?
“你是宋之孝?”於冬梅越看越心驚,這男人的臉爲什麼這麼熟悉?難不成天下的負心漢都長得這樣?
“我是宋之孝。”宋之孝點了點頭,伸手相讓,“於阿姨請坐,咱們有話坐下說。”
盯着宋之孝的臉,於冬梅緩緩的坐到椅子上,穩定了一下情緒,想着自己該怎麼說。從女兒的話中她可以聽出,這男人對寧寧可以說是非常不錯,完全是不求回報的那種,這才讓從不輕易相信人的女兒,對他死心塌地,憑良心說,這不是他的錯,可誰讓那是自己的女兒?
深吸了口氣,她沉聲道:“我知道我今天來的冒昧了,可爲了寧寧我不得不來,聽說你在學校裡,就對她非常照顧,在公司裡更是不用了,連工作都是你幫着找的,想必我們的家庭你也清楚,可你不清楚的是,寧寧的親生父親,是個非常不負責任的人,這對她的傷害非常大,再加上親戚朋友的臉色,她對所有人都懷有戒心,連對她繼父都從不相信,一開始聽她說起你,我挺高興的,一直等着你去我家,沒成想會是這種方式見面,我今天來不是想找麻煩,只是想替我女兒問一句,如果不喜歡她,你爲什麼對她那麼好?那孩子昨晚發燒,燒到直說胡話,一句句都是你的名字,你總要給她個答案吧?”搭錢搭物不求回報,有這麼玩人的嗎?
一句話,讓旁邊的兩個女孩都豎起了耳朵,是的,兩個女孩,尹月寧也跟着來了,她本不想給宋之孝找麻煩,可架不住母親的數落,更主要的是,她也想知道,對方爲什麼要對她那麼好?不是喜歡還是什麼?
宋之孝的心一沉再沉,他真把她給害了?
手指敲打着杯沿,還是掩不住心中的慌亂,他索性用力握住手裡的杯子,朝對方苦澀的一笑:“你說我不清楚她父親是什麼樣的人?你錯了,我清楚,並且比你都清楚。”
“你這話什麼意思?”於冬梅臉色一白,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可能不知道吧?你的前夫尹鴻博當年下鄉,有過一個女朋友,兩人都談婚論嫁了,他又返城了?那女人一心等他回去娶她,結果直到肚子裡的孩子落地,他還是沒回去,並且從此鳥無音訊,那個女人就是我媽,我就是那個孩子,你說,我怎麼可能不瞭解他?”
“你說的是真的?”於冬梅的腦子嗡嗡作響,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害了她不說,還把她的女兒給害了?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這種事,有必要說騙人嗎?”宋之孝嘲諷的挑起嘴角,“難不成您以爲,未婚生子還是什麼光彩事?”
“你恨我?”所以要騙寧寧,所以要欺負她女兒?
“或許曾經恨過吧?”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水杯,宋之孝想起年幼的自己,“可那天見到你們我才發現,你和我媽一樣,也是個被他騙了的可憐人,對了,就是寧寧上大學的前一天,愛心蛋糕房前,我去買蛋糕,沒想到,卻有幸見到我的親生父親,這輩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爹呢。”嘲諷的一哼,他自己都覺得可笑,天下間有這樣的父子嗎?
“那你對寧寧好,是因爲她是你妹妹?”既然不恨,那是真想對她好?
想起尹月寧,宋之孝有些不自在的抹了把臉:“你說你苦,那是因爲你沒見到我們娘倆的生活,我媽在我十六歲那年才找了我繼父,她現在很幸福,所以我沒想認那個男人,更沒想認這個妹妹,可她畢竟是我妹妹,看她有困難了,我又忍不住想對她好,對不起,我沒想到……”自覺對她的態度很冷淡,從沒想過會這樣。
“這不怨你……”鼻子一酸,於冬梅再也說不出話來,她當初怎麼會看上那麼個男人?尹鴻博,你個該千刀的混蛋,你怎麼不死了算了?你害死寧寧了。
“今後工作上我會注意,寧寧那裡你多費心了,我先走了。”自覺無話可說,宋之孝起身告辭,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說的?談那混蛋嗎?
“寧寧,他是你哥哥。”見對方走了,於冬梅轉身來到屏風後,才說了一句,自己卻哭出聲來,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在寧寧身上?
尹月寧哽咽着點了點頭:“我知道,我有個好哥哥……”而後緊緊的捂住了嘴脣,掩住了痛苦的低泣,她不想要哥哥啊!
季小冉靜靜的跟着宋之孝,許久,才伸手拉着對方的袖子道:“別傷心了,她會知道你是爲她好的。”原來是自己小姑子?這醋吃大了。
“早知道,唉……”無奈的一嘆,心裡有說不出的爲難。早知道他就不會對她好了嗎?習慣了告訴自己他是哥哥,習慣了照顧下面的弟弟妹妹,他真能不管嗎?可對着尹月寧,他怎麼也做不到上趕着說‘我是你哥哥’,那感覺不一樣。
“別難過了,今後她的事你不好管我來管,也是我妹妹嘛。”她季小冉可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自然不能讓男友爲難。
“你妹妹?不是吧?”宋之孝的語氣很欠揍,讓好姑娘季小冉有些不滿,“你什麼意思?”過河拆橋?不對,他們還沒過河,沒結婚呢。
“我是說,咱們現在還名不正言不順,叫妹妹早了點,這周你和我回家見爸媽吧,把該辦的事辦一辦,那就是你妹妹了。”本來沒想這麼早,可現在他最大的秘密都說了,這丫頭也別想跑了,儘快結婚吧,他媽也急着抱孫子了。
最痛苦的事有人分享了,宋之孝的心情倒輕快了許多。
“見爸媽?”這是求婚?季小冉興奮的捂住了臉頰,她要結婚了?不對,“戒指呢?你求婚怎麼沒有戒指?”矜持含蓄都給我靠邊站,該爭取的利益她一點都不會馬虎,一輩子可就一次呢。
戒指?還沒想買呢,這不是臨時起意嗎?不過這話可不能說,會挨批的,腦子一轉,宋之孝笑着道:“戒指你要帶一輩子的,當然要你喜歡,明天咱們一起去挑,挑個最好看的。”
季小冉心花朵朵開,依戀的靠在男友身上,想象着美好的未來之孝這麼體貼,她好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