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母愛如潮

紅鷹潭大橋下,慘不忍睹的轎車,車窗玻璃全部被摔得支離破碎,車頭扁掉大半,朝上的四個輪胎,其中一個都已經爆掉。

而這輛車所處的位置,屬於六七十度高度傾斜,如果不是有支撐力量,恐怕這輛車已經滑落到湍急的大河裡去了。

而!

整輛車的支撐力量!

便是車頭前那道血淋淋的瘦弱身軀。

她的腳下,大片土地被染成刺眼的血紅色,饒是河水湍急,但岸邊的河水,依舊是一片鮮紅。

令張毅覺得觸目驚心的是,這個年紀應該在三十歲左右的女子,面部已經是一片血肉模糊,而她其中一條手臂已經消失,一滴一滴的鮮血,正從那斷臂處滴落。

她的另外一側肩膀,努力的頂着車頭,如果不是她的雙腳,正好踩在一塊凸出的石塊上,恐怕整輛車已經把她頂下河裡。

一旦整輛車掉入河中,傾斜度太高的河岸,整輛車都會被湍急的河水沖走。

此刻。

微弱的呢喃聲,正從女子沾滿鮮血的口中傳出:

“乖女兒不哭,不哭,媽媽在陪着你,再等會,等會就會有警察叔叔來救你……”

“不要出來,聽媽媽的話,不要出來,你出來會掉到河裡去的,會被淹死的……”

“寶貝女兒,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以後媽媽不能陪在你身邊,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的女兒,媽媽實在是想你爸爸了,好想好想……原諒媽媽這麼早下去找他,原諒媽媽……”

“我的孩子,沒有媽媽陪在你身邊,沒有親人陪着,不管你在哪裡,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你都……咳咳,都要開心快樂……”

“……”

張毅聽着女子一聲聲的呢喃,心如刀割,淚如雨下,小心翼翼順着陡峭的河岸趕到的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去幫助女子,而是來到副駕駛位置旁。

他不敢打開車門,生怕車子的震動,會把那女子推下河裡,會讓整輛車都滑下去。

顧不得鋒利的玻璃碴子,張毅把所有的碎玻璃全部清除,在雙手被割傷好幾處的情況下,伸手解開駕駛位上那個六七歲女孩身前的安全帶。

“叔叔,您是警察嗎?救救我媽媽……”

感受到一雙手抱住自己,昏昏沉沉的小女孩艱難的擡起頭,那張血跡斑斑的小臉上,眼淚再次滑落。

她說話的語氣很微弱,如果不是距離太近,張毅恐怕都聽不到她說什麼。

“我不是警察,但我是來救你的。”

張毅說着,小心翼翼的把她小小的身軀,從車窗處拉出了。

小女孩血肉模糊的雙臂,鮮血已經不再往外流,而她的嘴脣發白,顯然是失血過多造成的。

“叔叔,救救我媽媽,她在……在下面。”

小女孩顫抖着聲音,努力的扭着頭,企圖看清她母親的身影。

張毅左臂抱着小女孩,重重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朝着下面滑去。當他的身軀幾乎貼在地上,一點點滑到鮮血淋淋的女子身邊後,右手快如閃電,剎那間摟住她的腰部,用力狠狠一拽,直接把她拽到自己的懷中。

那輛轎車因爲失去了支撐,直接滑落在河水裡,被湍急的河水吞沒的不見蹤影。

“你……你是誰?”

女子艱難的擡着眼皮,可虛弱到極點的她,即便是用盡了力量,雙眼也只是眯縫成一條縫隙。

張毅急促說道:“大姐,你先別問,我把你們帶到上面安全的地方,咱們再說話。”

然而!

女子彷彿迴光返照一般,手上的力量猛地拉了把張毅,然後,艱難的擡起手臂,用那隻沾滿鮮血的手,撫摸向張毅懷中另一側的女兒。

“不要,把我女兒帶走,我……我沒時間了。”

張毅眼眶裡噙着淚水,雖然這個女人和他素不相識,但她能夠用那瘦弱的肩膀扛起整輛車,而且還是在傷勢這麼嚴重的情況下,讓他感動的同時,心如刀絞。

“我是中醫,相信我,我一定能夠治好你的。”張毅顫聲說道。

女子勉強露出一絲笑意,說道:“不……我真沒時間了。我的情況自己清楚,這位先生,你是……是好人,我相信你是好人。”

“謝謝你救我們,我知道上……上面有很多人,卻只有你來救我們。我不行了,我女兒除了我,再也沒……沒有其她的親人。”

“我知道你是好人……求求你,收留她,把她養大……錢……家裡的錢,都在我褲兜裡的銀行卡里……密碼是*”

“求求你了,我女兒跟着好人,我放心,我和孩子的爸爸會在天堂保佑着你們……”

“答應我……求求你,答應我。”

張毅在女子說話的時候,已經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然而,通過把脈診斷,他那顆心劇烈顫抖起來,眼淚也再次奪眶而出,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淚流滿面。

“大姐,您……您身上……”

“答應我!”

女子的手從女兒臉上收回,用力抓住張毅的衣襟,情緒劇烈波動下,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張毅含着眼淚重重點頭:“我答應,我答應你,一定會好好的照顧你女兒,把她撫養成人。”

女子充血的眼睛裡,露出感激之色。

她的視線,艱難的轉移到小女孩身上,努力的朝着小女孩靠了靠。

“寶貝女兒,媽媽以後不能陪着你了,你要好好的活着……活下去,聽叔叔的話,開開心心的……”

她的聲音,在清冷的空氣中消散,手指衝女兒臉龐上滑落,手臂癱軟下去。

“媽媽……媽媽你不要丟下我,嗚嗚……媽媽你醒醒,不要丟下我,茵茵要跟着媽媽,嗚嗚……”

嚎啕大哭的小女孩,那雙努力睜開的眼睛裡,佈滿絕望之色。她的哭喊聲,是那麼的撕心裂肺,哪怕的痛苦和無助……

因爲失血過多,再加上情緒波動太大,小女孩哭喊着昏死過去。

張毅抱着母女二人,緩緩閉上眼睛,任憑眼淚衝開眼皮,依舊順着臉龐滾滾滑落。

他是個堅強的年輕人,從小都幾乎不怎麼流淚。

可此時!

他卻忍不住了!

因爲通過檢查,他駭然發現女子身上的血,在自己到來的時候就已經流盡。

一個活生生的人,全身鮮血流盡,卻依舊還活着,靠着那堅強的意志,支撐起那輛轎車。

張毅清楚的明白,她是爲了什麼?

她是爲了自己的女兒,爲了不讓女兒隨着轎車滑落到河裡,被河水沖走。

母愛如潮!

哪怕是從小沒有感受到過母愛的張毅,此時都被深深的震撼了。

遠處的警笛聲,逐漸變得清晰。

當他雙眼猛然睜開的時刻,那隱隱翻紅的眼睛,看着已經死去的女子,堅定說道:“大姐,雖然咱們以前素不相識,但我張毅向你保證,以後我來把你女兒養大,會疼她,愛她,會呵護着她,讓她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長大,我保證!”

臉龐揚起,深深吸了口氣,張毅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慢慢把女子的屍體放在傾斜的地面上,在不讓她的屍體滑落到河裡的情況下,緩緩鬆開她。

從她兜裡掏出錢包,咬了咬牙,張毅看着懷裡的小女孩,佝僂着身軀,默默控制着體內的生機液在經脈中快速流轉,力量感不斷增強的時候,朝着上面爬起。

“天啊!下面有人……”

一聲驚呼,從紅鷹潭大橋傳來。

“在哪呢?天……真有人,在往上爬!”

“是車裡的人嗎?”

“太黑了,看不清楚……”

“那車被撞的很慘,還掉到了下面,我還以爲裡面的人都死了呢!”

“他懷裡好像抱着什麼東西。咦,他是蒙着臉了嗎?”

“……”

隨着一聲聲的驚呼,張毅越爬越快,很快便爬到安全的地方。

目光從紅鷹潭大橋上的人羣掃過,張毅心中暗暗思索:

“不能上去,否則會被那些人發現。而且,也不能再坐客車去京南市了,因爲自己帶着這個叫茵茵的小女孩,不方便,會遭到別人的懷疑。還有,茵茵身上有傷,必須要找個安靜的地方,爲她治療。”

思考着,張毅朝着距離高速公路更遠的地方奔去,很快便消失在高速公路上的衆人視線中。

按照弧形饒了一大圈後,張毅回到距離他乘坐的客車數百米外的樹林中,把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後,他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朝着客車奔去。

他的行李還在客車上,已經打定主意不再乘坐客車的他,需要把行李拿過來。

有驚無險的把旅行包拿出來後,張毅在幾名乘客好奇的眼神中,快速消失在夜幕中。

幽靜的樹林,淡淡月光照耀。

張毅脫掉小女孩茵茵的外套,一邊爲她用清水清理着傷口處的污跡,一邊默默把體內的生機液輸入到她的傷口處,慢慢滋養修復着她的傷口。

十幾分鍾後。

張毅治療完畢,重新爲茵茵穿好衣服,抱着依舊昏迷中的她,消失在遠處的樹林中。

紅鷹潭大橋上的事故現場。

楚仲陽臉上帶着懊惱之色,看着交警把事故現場封鎖起來,而且遠處救護車聲傳來,幽幽嘆了口氣。

他現在後悔了。

後悔爲什麼剛剛沒有追上那個叫張毅的年輕人。

他那麼年輕,卻擁有着神奇的中醫醫術,這已經引起了他深深的好奇。

“老師,您還在想着剛剛那個年輕人?”

跟隨在楚仲陽身邊的其中一名青年,開口詢問道。

楚仲陽苦笑道:“是啊!那麼厲害的中醫醫術,就這麼讓他走掉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那名青年笑道:“老師,那咱們就找他啊!他能來到這裡,說明他就在後面的哪輛車裡,而且距離這裡應該不遠。”

楚仲陽神色一呆,隨即一拍腦門,連連說道:“對對對,我可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走走走,你們兩個也見過那年輕人,跟我一起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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